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我立于亿万生命之上 > 368. 不会开会的领导不是好领导 君臣相疑是……
    辽西郡的某个港口,几百条大大小小的船只缓缓靠岸,前面的船只上不断有人摇摇晃晃地上岸,而后面的船只中无数人趴在船舷大吐特吐。


    有士卒惨叫着:“我要上岸!我要上岸!我一秒钟都不能等了,我要……呕!”


    有士卒趴在岸边吐着清水,肚子里实在没有东西可以吐了,看他无神的眼睛几乎怀疑他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死了。


    有士卒趴在船舷上不断喃喃地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如此影响士气的行为和言语并没有受到将领的呵斥和鞭打,因为将领同样在船舷边吐得一塌糊涂。


    胡问静带着两万中央军士卒从水路经长江入海,而后沿着大海直上辽西,运气一般般,在路上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风浪,久经大海的渔民们压根没当一回事,但这普普通通的风浪却让两万中央军士卒从上到下吐得痛不欲生。在茫茫大海上那是欲哭无泪,好不容易到了岸边,眼看坚固的土地就在眼前却不能上岸,大军中的怨气立刻爆发了出来,喝骂,呕吐,哭泣,各种情况不一而足。


    “真是没用!”司马女彦得意地看着士卒们晕船后的丑态,小鼻子翘得高高的,扯住了小问竹的衣角:“问竹姐姐,我一定都不觉得难受,不过海风的味道好难闻。”小问竹用力点头,对司马女彦道:“我们去找小马!”司马女彦用力点头,然后乖乖地看地面。小问竹瞬间懂了,大声地道:“不做完作业不许玩,不许吃饭!敢逃就打断了腿!”


    小问竹的身后传来了胡问静满意地声音:“问竹真是好孩子。”小问竹转头,谄媚地笑:“姐姐,我最乖了。”胡问静摸摸她的脑袋,塞了两个糕饼给她,道:“等到了营地之后休息一天再去玩。”


    小问竹用力点头,看着胡问静离开,得意地看司马女彦:“幸好我们聪明!”司马女彦快活地看着小问竹:“问竹姐姐,我要骑马!”


    祂迷和玺苏盯着小问竹和司马女彦,用眼神交流:“附近有马吗?”“绝对没有!已经提前清空了一里之内的所有牲畜。”两个人立刻放心了,小问竹越大越是熊孩子,不盯紧一些谁知道会闯什么祸。


    大楚皇帝陛下御驾驻跸辽西,文鸯和刘弘瞬间就知道战局出了大问题,毫不犹豫地放下一切事情赶到了辽西。


    文鸯望着港口巨大的楼船,微微震惊,这些船还能出海?然后注意到了一个个战都站不稳的中央军士卒,很清楚一定会自己犯了大错误,不然胡问静没道理不走陆路而冒翻船的风险从海路赶到辽西。他小心地问道:“陛下,不知微臣何处做错了?”刘弘转头瞪了他一眼,这是与皇帝说话,哪能像个小孩子一般简单和直来直去?然后又想到了胡问静的脾气和文化水平,心中微微叹气,与胡问静说话很有可能就是这么简单和直接。他也紧紧地盯着胡问静,胡问静出动了中央军,出动了姚青锋等骑兵名将,可是海路不适合带上战马,整支军队一匹马都没有,这足以说明胡问静赶时间。


    胡问静认真地道:“不是你们二人犯了错误,是朕犯了错误。”


    文鸯和刘弘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疑问,皇帝陛下说自己犯了错误,这还得了?他们两个是不是该跪下来求皇帝恕罪?


    刘弘怒视文鸯,你不是很会与胡问静不讲礼仪不讲修辞直来直去吗?你说要不要跪下?


    文鸯悲愤了,老子与胡问静好歹在关中打过交道,知道胡问静的脾气像大字不识的粗鲁武将多过才高八斗的文官,说话当然简单直接了,可这不代表老子分得清要不要在皇帝自责面前跪下请罪。


    胡问静没有理会两个老将的眉来眼去,平心静气地继续道:“朕犯了一个大错误……”


    文鸯和刘弘已经决定了,必须跪下!皇帝绝不能错,错的一定是臣子。


    胡问静看着文鸯和刘弘,温和地道:“朕得到消息,刘渊出塞了。”


    文鸯和刘弘一怔,第一反应是好事啊,刘渊拱手交出了并州,这汉人的土地已经全须全尾的落到了胡问静的手中。然后才反应过来,惊呼道:“司马越!鲜卑!”


    不需要任何的斥候侦查,只是看看地图就知道了,刘渊出塞唯一能够投靠的就是鲜卑人和司马越。


    文鸯和刘弘脸色铁青,终于知道胡问静为什么来辽西了,两人面红耳赤,急忙跪下道:“微臣有罪!”两人不是笨蛋,瞬间将追杀鲜卑人收复幽州平州的过程之中种种小事串联在一起,确定是他们有巨大失误,压根没想到被赶出了长城成为塞外蛮夷的司马越和胡人有什么可以关注的,竟然给了一群丧家犬联合的机会。


    胡问静伸手扶起两人,摇头道:“不是你们的错,是朕一口气犯了三个错误。”


    “第一个错误是朕狂妄了。朕短短几年取了天下,将大缙朝的王侯将相都贴上了“只会宅斗宫斗的纨绔废物”的标签,朕只要用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了刘渊、司马越、鲜卑人、匈奴人、羌人、羯人、氐人,天下除了朕再无英雄。”


    文鸯和刘弘默不作声,心中倒是不觉得胡问静犯了错误。任何一个人能够有胡问静的经历都会狂妄而且有理由狂妄。


    胡问静继续道:“狂妄让朕低估了刘渊和司马越的毅力。朕以为朕已经取得了天下,精兵数万,利器无数,回回炮,弩(矢),泥土高墙,集体农庄,哪一个不是朕所向披靡的利器?这司马越也好,刘渊也好,都该认识到与朕的差距,老老实实地投降或者远遁。朕从来没有想过司马越敢停留下来联合其余人顽抗朕。”


    胡问静的计划之中,驱赶司马越出塞后向西征讨胡人只是一个幌子,胡人向西迁移的道路是尸骨堆积的道路,一群汉人怎么可能顺利完成?胡问静预料之中司马越在刘弘和文鸯的逼迫之下围剿了大量的鲜卑人,然后不得不向西而去,却在西进的道路上停了下来,筑城而栖。至于着停留的位置是在另一个世界的蒙古国区域内,还是在哈萨克斯坦,胡问静统统不在意。她要的只是三点。第一,将胡人尽数远远地驱赶出去,彻底扼杀三百年内胡人对汉地的威胁;第二,有一支汉人的力量跨入原本胡人的地盘,为汉人而不是为了大楚开疆拓土;第三,北方安稳,汉人休养生息,而她可以抽出精力整理南部的山区,提前开始大航海时代。


    这三点在胡问静的眼中看来都很重要,是改变华夏文明未来的重大计划,假如这是一本穿越的电影,那么她随便完成了这三点中的任何一点,电影的画面都会显示华夏的历史发生了极其巨大的变化,两个胡人王朝入侵汉地的历史肯定没了,汉人极有可能成为全球唯一的大国。这简直是沧海桑田啊。


    所以胡问静迫不及待地想要完成改变未来的巨大计划,在这伟大的改变的驱动之下,她将司马越等人看成了手中的木偶,只会按照她的意愿做事。


    “但是,”胡问静平静地道,“司马越、刘渊、鲜卑人等等显然不觉得天下已经是朕的了。”


    胡问静平静无比,她的第一个错误用现代的语言而言就是以为自己是主角,对方是npc,结果被打脸。


    “朕的第二个错误是对你们不信任。”胡问静道。


    文鸯和刘弘差点又跪下了。


    胡问静笑了:“真话而已,何必惊慌?难道你们就不知道朕不信任你们?”


    文鸯和刘弘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何必说得这么直接?


    胡问静淡淡地道:“文鸯,著名三姓家奴,当今世上就没有比你更没有忠心度的人了,朕真的能够信任你?刘弘,前朝皇帝的总角之交,势穷而投朕,朕真的敢信任你?”


    文鸯和刘弘唯有看着地面,不该说的言语都说出来了,今天会不会是鸿门宴?


    胡问静看着貌似惶恐,其实未必惶恐的两人,道:“朕有胆子用你们,你们有武勇,有才华,没有根基,朕不怕你们造反,朕甚至不怕你们行刺,朕对自己的剑法极其有信心,你们若是敢行刺朕,朕就诛杀了你们九族。”


    “但是朕不信任你们。”


    “糟糠之妻不下堂,你们没有与朕有患难之情,你们没有给朕雪中送炭,你们只是锦上添花,朕凭什么要信任你们?大缙朝墙头草马屁精多得是,朕怎么会信任墙头草和马屁精?”


    文鸯和刘弘苦笑,说到了他们的心里了。刘弘坦然抬头看着胡问静,他在胡问静最艰难的时候没有雪中送炭表态站在胡问静一边,果然是大错特错。


    胡问静冷冷地道:“所以,朕看重你们的武勇和才华,继续用你们追杀胡人,却没有派其余大将支援你们。”


    天下已经平定,胡问静手中有不少将领,她为什么不调几个大将多路进攻胡人?


    “朕也不信任天下百姓,昨日曹魏,今日大缙,明日大楚,这些百姓心中没有朝廷,没有民族,没有家国天下,唯有自己碗中的韭菜,朕怎么信任他们?朕留着其余大将镇守要地,可防止前线造反,可镇压百姓起义,朕怎么敢让那些大将出征塞外?”


    文鸯和刘弘不动声色,这点满朝文武都知道,胡问静南下开疆拓土,带了楼船,带了小问竹,带了玻璃,就是没带姚青锋等人,摆明了就是让姚青锋等人盯着京城的官员,谁敢趁着皇帝远征而造反就杀了谁。满朝文武心知肚明,也不觉得委屈,皇帝御驾亲征自然要担心国内造反,留下武将镇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胡问静慢慢地道:“朕不信任臣子,不信任百姓,是错误,却不是最致命的错误。自古以来就没见过几个皇帝百分之一百信任臣子的,也没见几个臣子一点不担心皇帝怀疑自己的。王翦领兵伐楚唯恐被猜疑,不断地向皇帝索要钱财土地,萧何名气太大不得不贪污自污。君臣相疑看似是朝廷大事,其实不过是千年来的规矩,再过千年也是如此。”


    文鸯和刘弘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胡问静能够看清这一点,那么她今日就不是来问罪的。


    胡问静认真地道:“朕犯的第三个错误就是没有开会。”


    文鸯和刘弘怔怔地看着胡问静,想了想,才苦笑道:“是啊,陛下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开会!”


    胡问静上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动不动就开会,早上有晨会,中午有行政会议,晚上有工作总结会议,大半夜还有kpi完成进度会议。每天大半的时间用来开会讨论一点芝麻绿豆的会议,脑子有病啊!听说体制内的会议更是多得数不清,上头一个文件,基层最少开二十个学习会议,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胡问静严格遵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与其浪费时间走形式主义,不如直截了当说明重点,然后各自去忙。所以她颁布“杀光胡人,吃光胡人”等等命令的时候只是书面通知文鸯和刘弘,一点没有考虑过需要详详细细地解释动机和开会讨论。


    她的伟大目标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绝对不会错,讨论什么?她是皇帝,需要向臣子解释?臣子好好做个革命的螺丝钉,完成她的所有任务不就行了。而且如此伟大的目标若是泄露了怎么办?


    胡问静觉得既不需要也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与刘弘文鸯开个大会细细讨论向北战略,这造成了北路军上下对胡问静的战略的完全不理解。


    “杀光胡人,吃光胡人”?鲜卑、匈奴、羌、羯、氐四个纵横汉地的胡族哪一个不是有百万以上人口的?何况塞外更有数之不尽的胡人,只怕总人数比汉人的总数还要多,怎么杀得光,吃得光?这个目标压根就是步子太大扯到蛋。


    北路军从文鸯刘弘以下人人觉得胡问静的“杀光胡人,吃光胡人”就是个激励汉人百姓血战的口号,根本不用当真。身为官员对于上级随便喊口号振奋人心都不懂处理吗?当然是敷衍了事了。只要将汉地的胡人尽数驱赶出了汉地,然后守住了关隘,不让胡人再次进入汉地就是完成了胡问静的命令。而且不是有被驱赶出塞外的司马家王侯与胡人血战吗?坐看前朝皇族率领手下与胡人狗咬狗也是人间乐事。


    这文鸯和刘弘在缺乏与胡问静的沟通,不知道胡问静的巨大战略构思的情况之下,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他们认为的可以执行的,能够交代的过去的目标,将胡人赶出幽州平州就拉倒。


    胡问静悲愤极了,但凡只要开一次会议就能逼得司马越不得不向更北面前进,逼死刘渊的简单事情竟然搞得这么复杂:“胡某哪里能想到开会竟然是上下级统一意见,贯彻思想的最简单的办法!”作为一个工科狗,胡问静对会议的作用的理解极其偏激,终于造成了如今狗屎的结果。


    胡问静知错能改,厉声道:“以后朕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宁可开一千个会,绝不会放过一个会。”


    文鸯面如土色,死死地盯着胡问静,不能走极端啊,过犹不及。


    刘弘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陛下终究是从阴谋诡计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他很理解胡问静不信任任何人,胡问静口口声声用刀子杀出的天下,但在刘弘的眼中其实是用阴谋诡计得到的天下,只是胡问静的阴谋诡计从大局入手而不是宅斗宫斗罢了。这阴谋诡计用多了,自然不会信任任何一个人,唯恐中了圈套泄露了秘密,哪里会详详细细告诉别人自己的真正计划呢。


    文鸯苦笑,认真地说也算不上大错,可就是这错误让目前出现了很糟糕的局势。他缓缓地道:“若是所料不错,只怕司马越已经与鲜卑各部落结盟,在草原之中建立了坚固的城池了。”简单的驱赶流寇成了攻坚,还是拉长补给线,在茫茫草原之中攻坚,这其中消耗的人力物力立刻让文鸯想到了卫青霍去病西征,瞬间倒抽一口凉气。幽州平州已经十室九空了,要人没人,要粮食没粮食,如何进攻草原之中的坚城?


    胡问静慢慢地道:“朕要赌一把人心。”


    ……


    平州郡通往并州的山路中,一群民夫和士卒填平了一个坑洞,又踩了几脚,这才直起了腰,抹掉了脸上的汗水,对不远处的回回炮队伍叫道:“可以了。”


    几辆回回炮缓慢的挪动着,不少人盯着回回炮,紧紧盯着它们经过了原本坑洞的位置,这才松了口气。


    有一个将领不断地后悔自责:“老子该带上几块铁板的!”其余将士也后悔极了,若是有一块铁板在手,哪里需要填坑。


    这山路崎岖,时而坑洼不平,人和马随便一脚就跨过去了,运粮的马车稍微将就一下,垫一块木板也能过去了,但回回炮巨大又沉重,分分钟压断垫脚的木板,然后就会摔得稀巴烂,回回炮车队打死不敢冒险,唯有一路修路前进,宁可慢些也不能出了岔子。


    前方又有士卒跑回来叫道:“前面有个很大的坑,来几个帮把手。”


    一群士卒嘴里嘟嘟囔囔地,飞快的跑了过去。


    白絮在山道的尽头盯着前方的匈奴人营寨,营寨外头至少有十几道泥土高墙,但是白絮一点不在意。


    “浪费一点时间而已。”白絮淡淡地道,她已经想好了整个作战计划,对方有多少道泥土高墙都无所谓。


    匈奴人营寨中,一群匈奴士卒站在泥土高墙之上望着远处的大楚军队,好些人嘴角带着冷笑。


    一个匈奴士卒不屑地道:“汉人过来送死了。”


    另一个匈奴士卒拍着腰间的长刀,傲然道:“来多少汉人,我就杀多少汉人!”


    其余匈奴士卒哈哈大笑,丝毫不把大楚士卒放在眼中,这许久来他们早已想好了怎么对付进攻的大楚士卒,不论大楚是步兵冲锋还是回回炮进攻,他们都有把握干掉大楚士卒。


    有匈奴将领转头望着身后远处,远处一道黑烟冲天而起,这是呼唤在太原平地种地的匈奴士卒立刻赶回来。他低声咒骂着,大楚人此刻进攻耽误他们种地,今年秋天若是没了收成,明年吃什么?


    山道中,终于出现了大楚的回回炮车队。


    泥土高墙之上一群匈奴士卒大声地叫嚷:“看哪!那一定是回回炮!”无数匈奴士卒兴奋地上了泥土高墙,望着远处的回回炮车队慢慢地停下,慢慢地开始组装。


    有匈奴士卒大笑:“我倒要看看汉人的回回炮到底有多厉害。”几个匈奴将领看看天色,确定汉人士卒今日一定会进攻,立刻安排应对之法。


    一个时辰之后,回回炮组装完毕。


    白絮看着泥土高墙之上的匈奴士卒,下令道:“发射!”


    咯吱声中,几块巨大的石头飞向了泥土高墙,泥土高墙之上惊叫声一片,匈奴士卒拼命地躲闪。


    巨大的石头砸在了泥土高墙之上,强大的冲击力之下泥土飞溅,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直到泥土落下,众人这才看清丈许高的泥土高墙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洞,大量的泥土向着深洞塌陷。


    “厉害!”匈奴士卒和大楚士卒一齐惊呼。


    泥土高墙之上,有匈奴士卒凑近了深洞观看,身后却有人叫道:“要塌了!快回来!”那匈奴士卒一怔,只觉脚下的泥土忽然向下发流动,他来不及反应,跟着泥土滑落到了泥土高墙之下,又手忙脚乱的向上爬。


    那坍塌的泥土高墙最后形成了一道宽一丈余,最低处不到四尺的缺口。


    几个匈奴将领大声地下令:“不好了!汉人要进攻了,准备战斗!”


    一群匈奴士卒会意,乱哄哄地叫着:“墙塌了!”“汉人要杀进来了!”“快堵住缺口!”


    匈奴将领和士卒们脸上慌张,心中冷笑,有这么大一个缺口在,接下来汉人就会派出步卒进攻了,他们就会虚晃一枪退守到第二道泥土高墙之上。


    有匈奴士卒小心地趴在泥土高墙之上,低声提醒身边的同伴:“小心汉人的(弩)箭!不要死在庆功宴之前!”


    一群匈奴士卒用力点头,大胜在即,千万不要大意,人人死死地盯着大楚军队,有匈奴士卒道:“若是汉人的弓(弩)手进攻,我们转身就逃。”一个匈奴将领呵斥道:“不能立刻就逃,要至少等汉人(弩)手射两轮!逃得早就太假了!”一群匈奴士卒无奈,只能更加认真地盯着大楚军队,千万不要在两轮(弩)矢之中被射杀了。


    “嗖!”又是几块巨石飞了过来。


    眼看要被击中的匈奴士卒惨叫着跳下了泥土高墙,没命地逃。


    “轰!”泥土高墙又是一阵泥土乱溅和坍塌。


    一个匈奴将领厉声叫着:“大家不要怕,他们敢进攻,我们就杀光了汉人!”然后低声提醒:“丈许宽的缺口不够大军进攻,估计汉人还会多开几个口子,大家镇定点,匈奴必胜!”


    无数匈奴人跟着大喊:“匈奴必胜!”


    回回炮不断地轰击泥土高墙,很快有了几十个缺口。


    匈奴将领们眼中精光四射,汉人就要出动(弩)手了,然后他们就能顺顺利利理所当然的败退了,他大声地叫着:“为了匈奴!匈奴必胜!”


    一群匈奴士卒听了准备撤退的口令,会意地大叫:“为了匈奴!匈奴必胜!”所有人全部力量都涌到了手脚之上,只等汉人的弩(矢)激射,然后一齐惨叫,转身就逃。


    有匈奴士卒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第一道泥土高墙与第二道泥土高墙之间的空地,这一道夹在两道泥土高墙之间宛如通道般的空地就是汉人的死地!


    “轰!”乱石穿空,回回炮继续轰击泥土高墙。


    一群匈奴将士一齐皱眉,汉人已经有几十个缺口了,还不进攻夺取泥土高墙?无数匈奴士卒看将领们,我们退是不退?一群匈奴将领咬牙,汉人的(弩)矢队不出现,我们坚决不退!


    回回炮不断地向左右延伸,又在泥土高墙之上砸出了百十个缺口。


    一群匈奴将领发狠,就不信回回炮可以射到无限远处,老子就在这里等你们的弓(弩)队。


    回回炮从两端开始向中间轰击,一个个缺口之间的泥土高墙被轰塌,小缺口变成了大缺口。


    一群匈奴将领冷笑,还以为汉人会像个勇士一样进攻缺口夺取泥土高墙,没想到竟然是一帮胆小的强拆工,只想把眼前的泥土高墙尽数轰塌,但是这又如何?这一道泥土高墙原本就是计划让给你们的。一个将领厉声道:“我们撤退!”


    无数匈奴将士惨叫着:“汉人厉害!”“我们输了!”“大家逃啊!”愉快地逃到了第二道泥土高墙,然后慢悠悠地等待汉人跳入陷阱。


    挡在白絮面前的泥土高墙终于坍塌,露出了一道宽百余丈的缺口。白絮挥手,数百民夫拿着铲子上前,将剩余的泥土高墙尽数铲平。


    第二道泥土高墙之上的匈奴将士大喜,这回回炮就要进入夹道了?马上就要赢了?一个匈奴将领已经准备好了信号,只要汉人的回回炮或者大军进入了夹道,立刻就发动陷阱。


    号角声中,大楚百余骑冲进了夹道,然后左右分开,沿着第一道泥土高墙的边缘向远处前进。


    泥土高墙之上,一个匈奴将领冷笑道:“这是唯恐我们在两段埋伏下了重兵偷袭回回炮?这白絮果然是名将,谨慎得很。”另一个将领笑道:“老子专杀名将!”其余匈奴将士大笑。


    大楚军中又走出了几十个人,趴在夹道之中仔细地查看地面,不时拿出铲子挖上几铲,然后使劲地嗅,更有人将泥土放到了嘴里咀嚼。


    泥土高墙之上,一群匈奴将领冷笑,白絮这是唯恐他们在夹道之中埋了引火之物,一把火烧光了大楚士卒和回回炮?他们怎么会做这么简单地陷阱。


    片刻后,检查地面的民夫回报,夹道中的地面没有古怪。


    一个副将问道:“将军,是不是命令回回炮前进到夹道之中?”


    白絮摇头:“再等等。”她根本不需要观察第二道泥土高墙之上的匈奴士卒的神情,她只从那些匈奴士卒逃跑时候虚假的惨叫声之中就确定匈奴人设置了陷阱等着她,但是会是什么呢?


    她细细地想,不是火,是伏兵?看那泥土高墙除了比第一道泥土高墙略微高了五六尺,毫无异状,不像是中空可以埋伏大军的。夹道两边?有骑兵检查,两端不可能藏的下伏兵。


    副将看了一眼天色,若是再不进攻第二道泥土高墙,只怕今日就只能在这里休息了。他低声道:“将军,是不是可以进攻了?若是顺利,我等今日就能杀到匈奴人的营寨之下。”


    白絮淡淡地道:“今日杀到匈奴人的营寨之下又如何?明日杀到匈奴人的营寨之下又如何?白某不着急。”她是个谨慎又顽固的人,不想清楚匈奴人的陷阱在哪里她是绝对不会冒进的。前进只是一句话而已,却要用人命为这句话背书的。


    白絮深深地思索着,到底是什么手段可以破大楚军?她心中一动,忽然知道了匈奴人的手段。


    向夹道两端调查的骑兵赶了回来,没有看到什么埋伏,但是总觉得某一端有些诡异。


    白絮笑道:“是不是如此?”她说了自己的猜想,骑兵用力点头,然后脸色惨白。


    白絮笑了,猜到了敌人的手段,浑身轻松啊。


    她淡淡地道:“原地扎营,明日一早就能破此处的敌军了。”


    第二道泥土高墙之上的匈奴将士看着大楚军远远地扎营,鄙夷地叫骂声不绝。


    “一群胆小鬼,竟然不敢进攻!”“废物!汉人都是废物!”“老子一个人打一百个汉人!”


    匈奴将领们不耻地望着远处大楚军营,大楚人再谨慎也没用,因为他们有必杀技。


    一个匈奴将领望着前方坍塌的第一道泥土高墙,道:“我们就任由那里塌陷?”


    其余匈奴将领皱眉,大楚不敢持续进攻,摆明了明天再开打,若是他们任由第一道泥土高墙就这么塌陷而不企图修补夺回战线,那就实在是太假了。


    夜色渐渐深沉,无数大楚营地内外灯火通明。


    一个匈奴将领看了许久,慢慢地举起了手臂,用力向下一挥。无数匈奴士卒翻越第二道泥土高墙,飞快地到了第一道泥土高墙遗址前。


    有匈奴士卒低声骂着:“王八蛋!竟然要老子再挖一次!”周围的匈奴士卒提醒道:“闭嘴!要做得像真的一样。”


    无数匈奴士卒奋力挥动手中的木铲,将被汉人推平的泥土再次堆积起来,不时有匈奴士卒期盼地看着远处的汉人营地,若是汉人营地发现他们修补泥土高墙,那么他们就不用傻乎乎的挖土了,可以“惊慌”地尖叫一声逃回第二道泥土高墙,完美的表现出修补失败的沮丧和痛苦,然后坐等大楚士卒第二天前来送死。


    可是汉人营地的守卫慢悠悠地走来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匈奴人正在修补泥土高墙。


    一群匈奴将士无奈极了,等着被发现的过程真是难熬啊。


    一个匈奴将领瞪一群匈奴士卒,老实干活,演戏必须像才能欺骗观众。匈奴士卒们没办法,只能继续挖土筑墙,虽然散落在地的泥土根本不需要挖,但是这依然是体力活,而且是压根不想干的体力活,好像比平时累了十倍。


    有匈奴士卒累极了,为了装得像,他挖了不少土,腰酸背疼手臂发软。有匈奴士卒淡定地坐在阴影之中,道:“何必这么卖力呢?”另一个匈奴士卒愤怒地望着远处的大楚军营,为什么还没有发现他们?


    一群匈奴将领同样不耐烦极了,汉人这么愚蠢,是不是该干干脆脆的进攻算了?有匈奴将领低声道:“是不是该故意让那些汉人守卫注意到?”


    几个匈奴将领看看不耐烦的匈奴士卒们,缓缓点头,修补泥土高墙只是为了演戏,难道真的重新挖一道泥土高墙?


    那匈奴将领招呼了几十个匈奴士卒,故意走到了月光最明亮的地方,来来回回的走,动作夸张的挥舞手臂。在这皎皎月色之下几十个人乱走乱跑乱动,肯定分分钟就被大楚军营中的守卫发现了。


    可是不论他们怎么走动和挥舞手臂,大楚军营中的守卫就是毫无动静。


    一群匈奴将士悲愤极了,你丫是近视眼吗?难道要老子走到你的鼻子底下跳舞你才看得见?你丫倒是向我这边看一眼啊!求你了!


    那匈奴将领转头看其余匈奴将士,汉人守卫是白痴,奈何?所有的匈奴将士一齐冷冷地看着他,就算是白痴也要让他发现匈奴人在修补泥土高墙,不然我们岂不是真的要累死累活修补一道毫无作用的泥土高墙?


    那匈奴将领无奈极了,事到如今,唯有一个办法了。他深呼吸,低声叫道:“啊呀!”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老远,无数匈奴将士死死地盯着汉人军营之上,巡夜的守卫依然慢悠悠地巡逻,既没有敲响鼓号也没有凝目远望。


    所有的匈奴将士一齐盯着那匈奴将领,一定是你叫得太轻了,蚂蚁都听不见。


    那匈奴将领望着大楚军营之上傻到没边的守卫,只想将他砍成十八段。他再一次深深地呼吸,用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叫道:“哎呀!”


    这声音都能吓死一个人了,就不信那大楚的守卫没有听见。


    所有的匈奴将士一齐死死地看着大楚军营之上的守卫,悲愤地发现他连走路的速度都没有变一下。


    那匈奴将领悟了:“那一定是稻草人!汉人早就跑了,不然就算他睡着了都听见我的声音了。”


    所有匈奴将士一齐点头,除了这个理由几乎没有其他理由了,如此,是不是表示他们已经赢了?


    一群匈奴将领冷冷地看其余人,你家稻草人会走路?一个匈奴将领无奈极了,声音中带着悲凉:“大伙儿继续修补泥土高墙吧。”无数匈奴将士悲伤极了,好些人直接坐到了地上,精疲力竭,说话都没力气,坚决不干了。


    又是一个匈奴将领深情地道:“草原的雄鹰们,我们被汉人欺负了百余年,我们被汉人抓走了当奴隶,我们吃不饱穿不暖,唯有建立匈奴帝国才能让我们匈奴人有活路,挡在我们匈奴人奔向幸福的道路的就是汉人,我们必须杀了所有汉人!”


    一群匈奴士卒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这番话第一次听说的时候热泪盈眶,可是听了一两年了,刘渊说,刘曜说,石勒说,但凡是个头目都会动不动说一遍,别说感动了,再听都要吐了。


    一个匈奴将领一字一句地道:“匈奴的勇士们,只要到了明天,那些愚蠢的汉人进了夹道,我们就决堤放洪水淹死他们!我们的胜利就在眼前,我们为什么不能坚持一下?”


    匈奴人必胜的把握就是洪水决堤。


    长长的汾河贯穿太原平原,又穿过了山林进入平阳郡,当然会经过堵住了山道的匈奴大军营地。匈奴将领的计划就是将长长的泥土高墙的一端与汾河的河堤连接,在大楚军进入夹道进攻第二道泥土高墙的时候决堤放水,夹道将会成为天然的新的河道,引导洪水前进,然后冲击处于夹道中的大楚军将士,运气好直接淹死了大楚军将士,运气不好也能冲垮回回炮,击溃大楚军的士气,然后匈奴士卒再出击,还怕杀不了士气崩溃的大楚军吗?而匈奴士卒毫无危险,且不说第二道泥土高墙修建的比较高大和结实,就算依然被洪水冲垮了,他们不会跳下泥土高墙逃跑吗?冲垮泥土高墙怎么都比冲垮大楚士卒要艰难一些,他们有的是时间逃跑。


    一群匈奴士卒想着击杀汉人的大功和愉悦,终于有些意动,为了成功总是需要有所付出的,不装得像一点修补泥土高墙,如何让汉人中计?何况泥土高墙修好了,形成夹道,这河水也会更加的集中而汹涌,搞不好河水会有一丈高,汉人全部都淹死了。


    一个匈奴士卒懒洋洋地道:“大家再努力一下。”


    一群匈奴士卒慢悠悠地站起来,忽然有一个匈奴士卒转头看向黑黝黝的夹道,问道:“咦,什么声音?”


    众人侧耳细听,好像通道之中确实有什么声音越来越近。


    一个匈奴将军大喜:“难道是汉人其实早就发现了我们,从其他地方翻过泥土高墙过来杀我们了?”


    一群匈奴士卒大喜,怪不得大楚军营上的守卫像个稻草人,原来是欺骗他们的诡计啊!真是欺骗得好,欺骗得妙!


    有匈奴将领提醒道:“等到见到了汉人军队立刻尖叫逃回第二道泥土高墙。”


    一群匈奴士卒用力点头,终于可以下班回家睡觉了。


    通道远处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怎么听都不像是脚步声或者马蹄声,一个匈奴将领皱眉,好像不太对头。


    忽然,一个眼尖的匈奴士卒陡然大叫:“不好!是洪水!”转身就向第二道泥土高墙狂奔。


    其余匈奴士卒不解,愣了一秒,就这一秒的时间内,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在月光下陡然靠近,水声从隐约变成了巨响。


    一群匈奴士卒惨叫出声:“真的是洪水!快逃啊!”


    所有的匈奴士卒拼命地向第二道泥土高墙奔逃,可是洪水的速度疾若奔马,瞬间就到了匈奴士卒的面前,银白色的水浪只是一卷就将无数匈奴士卒卷到了洪水之中,无数惨叫声随着水流迅速地向远方而去。


    一个爬到了泥土高墙之上的匈奴将领惊魂未定,一时之间不明白为什么洪水会决堤?他大骂着:“是哪个王八蛋决堤的?老子要杀他全家!”


    一个匈奴士卒瘫坐在他的脚边,看着脚下的洪水嚎啕大哭。那匈奴将领只觉心烦意乱,厉声骂道:“哭什么?再哭信不信老子宰了你!”他低头去摸刀,一抬头没看到那个匈奴士卒,心中刚想着你倒是逃得快,下一秒,脚下一软向下坠落,冰冷的河水和一粒粒的泥土砂石打在了他的脸上和身上。那匈奴将领终于反应过来,第二道泥土高墙塌了!


    大楚军营中号角声响起,所有的灯火一齐点亮。


    白絮站在营寨之上俯视远方,为将之道在于谨慎,果然乌龟流才是至高兵法。


    天明的时候,大楚士卒出动搜寻,地面的河水已经退去,挡住视线的第一道和第二道泥土高墙都消失不见,唯有一道道水渍和一具具尸体证明昨夜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


    远处,还有第三道第四道泥土高墙,但是远处的匈奴人营寨中已经空无一人,幸存的匈奴士见势不妙,已经连夜逃走。


    白絮淡淡地道:“晋阳终于要落在我大楚的手中了。”


    无数士卒大声地欢呼:“必胜!必胜!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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