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妙玟也趁机近距离观察了一下美国普通家庭。
所罗门家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 所罗门太太不上班，是全职主妇；所罗门教授的年薪足够养活一家人。所罗门教授结婚很晚，38岁结婚, 现在44岁。夫妻俩没有孩子, 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所罗门家以美国标准来看是典型中产阶层：丈夫有体面的高薪工作, 受人尊重；妻子操持家务, 装扮精致；家里有无需房贷的独栋别墅、两辆车、两条狗，距离美国完美家庭的标配只差两个孩子了。
*
MIT的学术氛围还是相当不错的, 阿兰带她体验了一番MIT和哈佛的选课系统，MIT是理工科倒也罢了，哈佛是综合性大学, 通识教育非常强大, 选修课相当的多, 多达数百门选修课, 因此学校很庞大，学生多, 教授也多，每年还有不定数量的客座教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巴黎高师虽然对她特别照顾允许她自由选课, 但学校的体量在那里，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选修课。
康妙玟犹如掉进米缸的小老鼠，快乐极了！
她尽可能的抽时间去旁听了一些感兴趣的课程，核心课选修课都听听, 感受一下美国教授是怎么上课的，跟中国和法国的教授们有什么不同。教授们的统一问题大概就是如何在课堂上提高学生们的兴趣，讲课照本宣科要不得, 要偶尔插播一则笑话之类，打醒下面昏昏欲睡的学生（大雾）。
也去听了所罗门教授上课, 正好是新学年开学，她在MIT顺便选了两门课。
至于所罗门教授的课题小组，又不需要她整个白天都在。访问学者主要是学术交流与合作研究，但也没有规定不能跑去上课，旁听的话，大部分教授其实也不是很在意。
所罗门教授也对她介绍了一下目前美国数学界的情况，教授都有每年发表论文的要求，因此学术压力很大。美国大学又多，教授也多，因此造成了目前全世界各种数学/科学专业期刊上美国作者独占鳌头的现象。
他没有明说，但康妙玟听出了一点意思，想要在这么多教授和论文中脱颖而出，只能是解开或部分解开著名的数学难题了。
啧，也是哈。
她一下子就理解了所罗门教授为什么着急想要她过来了。
其中一个课题便是庞加莱猜想。
庞加莱猜想简单描述为“任何一个单连通的、闭的三维流形一定同胚于一个三维的球面”，是个拓扑学问题，由法国数学家亨利·庞加莱在1904年提出。
拓扑学也是康妙玟的学习研究方向，她对庞加莱猜想的兴趣比其他问题的兴趣更大——已知庞加莱猜想确实在2000年之后被人证明了，她只是听说了有这么回事，但不知道到底怎么解开的，但路就在那里，只看你能否找到了。
算是投机取巧吗？并不是，她还是要自己动脑子思考证明过程的。
庞加莱猜想至今已经提出了92年，还没有被证明出来。据说德国数学大佬大卫·希尔伯特、美国数学家威廉·瑟斯顿都说过自己可以利用几何化猜想解开庞加莱猜想，只是因为要把“路留给年轻人走”，因此都没有继续研究下去。
研究庞加莱猜想也是一部拓扑学的发展史，历年来数学家就此发展了拓扑学，也将解决庞加莱猜想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
所罗门教授现在就挺想在千禧年之前解决庞加莱猜想。
*
康妙玟兴致勃勃的给巴黎的罗克狄打电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乐不可支，“是啊，你现在才知道哈佛有多了不起吗？”
“你之前又没说过。”
“嗯，我是没说过，是我的错。你呢？喜欢波士顿吗？”
“还行吧，波士顿已经很凉爽了，要是在家里，现在还是30多度呢。”
他没有理解错，她说的家里指的一定是中国而不是巴黎。
“注意气候，早晚多穿一件外套。”
“嗯嗯，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你就是小孩子呀，你还没有到合法饮酒年龄。”
“我不爱喝酒的。你也少喝点。你的工作怎么样？顺利吗？”
“还行。刚开始工作嘛不就是这样，约等于打杂的。”
接下来是甜腻腻的情话时间，原来说废话还可以说的这么好听！真是太愉快了！
谈恋爱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说废话，你要吃这个吗，你要去哪里，你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诸如此类。
有点浪费时间，但又有点好玩。
*
你想我吗？
很想你。你呢？
有一点点想你。
一点点是多少？
就是一点点啦。
*
爱的废话是说不完的，只能暂时告一段落，然后，她要睡香香啦！
*
所罗门教授每年只带个位数的研究生，博士生或硕博连读，不带或很少带两年硕士。美国教授可能都不太喜欢花两年时间为别的教授培养学生。博士一般都是4年，硕博连读5年，实际约等于多了一个1年的硕士期。也因此他的学生们都比康妙玟年龄大，仍然是男多女少，只有一个叫乔西的女生，硕博连读第二年。
学生们都对康妙玟很好，没有什么种族歧视的问题，也没有人觉得她太年轻因此不值得教授如此重视。天才的传说代代都有，在本科的年龄便做出了了不起的成就的数学家也是代代都有，他们私下里已经讨论过了，承认有时候——很多时候——天才是让人不得不膜拜的存在。
她来到MIT的第二周便有了自己的课题小组，所罗门让她带着几名学生开始研究庞加莱猜想，如果有了成果，将会按照贡献比例排列论文的作者顺序，在这方面所罗门教授的风评很好，不会抢学生的研究成果。只是有些期刊会看第一作者的名字，如果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可能根本没人搭理。
原来发论文还有这么深的水！康妙玟顿时觉得自己当初第一篇论文就勇投《数学新发展》并且居然刊发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问就是自己也觉得十分走运呢。
在MIT 的8周过的其实很快，一晃眼，一周过去了；又一晃眼，又过了一周。
波士顿的天气渐渐转冷，秋天来的从容不迫，比起庐州的只有冬天和夏天，气候更好。庐州的天气是这样的，过了国庆节你还在穿短袖，但下了一场雨之后，你便发现秋天来了，需要穿卫衣或是薄外套。
再下一场雨，冬天来了，要穿毛衣了。这期间的间隔可能只有短短两周。
所以别说什么“春脖子短”，秋也是“脚脖子短”。
男朋友为她收拾好了适合9月的波士顿穿的衣物，还很贴心的在衣服里放上字条，告诉她这件衣服要在气温多少度的时候穿。波士顿的冬天很冷，幸而她不会待到冬季。
她还出去买衣服了，乔西带她一起到波士顿市区逛街，花了一整个周日，上午逛街，中午吃饭，下午去看电影，吃过晚餐后回了MIT。
*
“亲爱的康，我不能带你体验美国的夜生活，教授说你还是孩子，你们中国的孩子是不是要到20岁才算长大？”
好像是。
“差不多。我们国家的法律，不论男女都是18岁成年，但女性要到20岁才能合法结婚，男性22岁可以结婚。”
乔西惊讶，“为什么会这样？美国也是18岁成年，成年以后就可以结婚了。”
“不知道，但这样挺好的，不然可能会有很多18岁的女孩被父母安排结婚。”
乔西像听天方夜谭，“上帝哪！”
“美国不也是有很多18岁就结婚的女孩吗？甚至你们还有好几个州可以不到18岁就结婚，只要父母同意的话。”她说的是美国至今仍然保留的“童婚”制度，在某些州仍然是合法的。
乔西皱眉，“这种法律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存在。你觉得这合理吗？一个女孩可能因此被父母给卖了。”
“所以我的国家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直接规定了最低婚龄到20岁。”
乔西想了一会儿，同意的点点头，“从这一点来看，中国比美国好。这样女孩子更有可能继续接受教育。”
“对。但我的国家人口太多了，做不到让每一个年轻人都上大学。”
“别担心，没有哪个国家能做到让每一个年轻人都上大学接受高等教育，美国的年轻人也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能上大学，这里还包括两年制的社区大学。”
原来大家都差不多，两年制的社区大学更接近中国的职业专科学校，也计算在高等教育中，但不是正经的大学。美国的教育灵活一点，有些社区大学的学分也能在本科大学里承认，因此年轻人还有机会转去正规大学接受教育。
乔西就是普通的美国家庭，父母工作普通、收入普通，但好在家里不闹心，父亲是个传统的爱家男，勤勤恳恳工作，为孩子们从小就攒教育基金，乔西姐妹两个，她还有个妹妹，两个女孩都上了大学，乔西的本科好一点，不是藤校，但在州内是NO.1，因此毕业后直接申请了MIT，申请到了全奖；妹妹的学校略差一点，也是在州内。
她们的母亲居然不是个家庭主妇，大概因为父亲收入不算高，夫妻俩想存两个孩子的大学学费还是很吃力的，因此找了一份稳定的文秘工作，收入够家用，父亲赚的钱一半买房，一半存起来。
抢人大战！第N弹！
乔西家大概就是典型的美国普通工薪阶层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 有些人过的还不错，有些人则各有各的不幸，但从外表上来看, 人人都差不多。
*
MIT是一所驰名国际的名校, 真正身处其间, 感受她的魅力, 便能感受到浓厚的学习气氛，对于热爱学习的人来说, 无异于天堂。
MIT的体量比起隔壁哈佛不算大，每年大约录取1千多本科生，另外还有大概100个名额是给本国转校生的, 也就是每年本科在校生总数不到5千人。种族构成上仍然以白人站绝对优势, 其次是亚裔, 印度、华裔、日裔占优。本科阶段有10%的国际生, 也就是说每年录取的国际生不足百人。
这个录取率也是非常之低了，每年有数千国际生申请MIT, 能被录取的都是千里挑一。
阿兰说：“康，你不用担心, 你拿过IMO的金牌，只要你申请，一定会通过。”
她笑吟吟的点头。IMO每年金牌只有几人到十几人，每一个金牌选手都可以挑选名校, 直接上国外名校的也有。她当然有过很多机会能选择美国大学，这就是实力。
“康，你上大学的时候为什么没来MIT？”
“我那时候太年轻了, 我父母不放心我一个人出国。”
阿兰似乎恍然，“对哦, 我忘了，你那时候多大？”
“14岁，不到15岁。”
“确实太年轻。”阿兰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瞧，你来了，把我们都衬成了老头子。”
乔西在他对面抬起头，咧嘴笑了。
康妙玟也笑了，这倒是事实，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那么就不回答了，阿兰说这话也并没有期待她能有什么回答。
“你有点像普林斯顿的陶，他很小的时候就来过美国，MIT和普林斯顿都希望他能提前就读，但他还是选择了澳大利亚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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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了，小孩子离不开父母嘛。神童陶很小就显出不同寻常的智力，因此也早早受到各方面的关注，最后美国还是赢了，他去了普林斯顿，如今成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副教授。
阿兰他们谈到神童陶的时候多少都是有点羡慕的，全球数学界可以说集中了地球上最优秀的一批头脑，但天才仍然是罕有的，陶哲轩大概8、9岁的时候应邀来了美国，去了一些大学参观，并参加了美国高考SAT，只做了数学部分，满分800分的数学部分，他得了760分，这个成绩当然是极好的，因此当年美国数学大佬就想把孩子留在美国当小留学生。
谁知道除了陶之外，又来了一个神童康，年龄比神童陶还小呢！
——他们倒没有怀疑为什么康妙玟没有在极为年幼的时候就展现数学才华，神奇又神秘的中国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他们暗自将康妙玟与陶哲轩进行了比较，陶在大学期间没有做出特别重要的成果，但人家的论文也是发的嗖嗖快，他被人称道的地方不是24岁便博士毕业，而是在多个领域都有涉猎，是新时代的“数学全才”。
康妙玟也在多个领域都有涉猎，而且看起来会更早博士毕业。两个人都是中国人（他们自动忽略了陶哲轩的国籍是澳大利亚），都很年轻，都是这个时代的“数学全才”，也都曾经获得过IMO的金牌，他们的道路很接近（也许天才的道路都是差不多的），可见的将来也将会大放异彩——就看到底谁能更快出成果了。
*
康妙玟并不知道自己被拿来跟陶哲轩比较，即使她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想法。她刚到MIT还不到一个月，所罗门教授便来探她的口风，问她博士毕业后想去哪个国家。
“法国不是不好，但法国整体的体量太小，他们的大学规模都不算太大，教职有限，能留给刚毕业的人的职位更少。”
这确实是。
康妙玟笑了笑，“高师毕业不会担心找不到工作，就看对方能提供什么条件了。”
所罗门教授也笑了：她确实有这个底气和自信。“对，条件很重要。你想要什么？是职位，是职业前途，还是别的？”
“我希望能有一个有利于做研究的环境，而不是一定要每年发若干论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罗门教授有点犹豫了，“这我做不了主。MIT也会对论文数量有要求的，我也避免不了。”他一摊手。
但过了几天，MIT还是派了HR来跟她谈条件。
HR给出的条件非常具体，先是拿了一堆小册子给她看。“我们会给你提供一处住房，第一年会是租给你，不收你的房租；如果你想要定居在波士顿，我们会给你谈下来非常低的购房贷款，还会有安家费若干，足够你支付首付。”
嗯？好呀，这意味着买房这一块她不用发愁首付了。波士顿现在的房子也不是太贵，市区大概50万美元，剑桥市稍微低一点；要是愿意住的稍微远一点，房价就更便宜了，20万美元就能买下。MIT的教授当然不愁买不起房子，房贷也会很容易申请到，不因她是个外国人而拒绝。
又拿了一堆小册子给她看，“还会提供你一辆车以做交通工具，会登记在你名下，售价在这个区间可以任意选择，要是超过……也不是不可以谈。”
这个条件不能说不好了，一入职就有房有车，以保证她不为生活烦恼。
“入职便是副教授，只要有发表足够分量的论文，5年内可以升到教授或终身教授。每年研究经费大概在这个区间。”又写了两个数字，“你可以组建自己的研究团队，据我们所知，你已经有路威酩轩集团的研究资金，路威酩轩有规定你的研究范围吗？”
“没有，阿诺特先生没有限定我必须研究什么项目，也没有限定我多长时间出成果。”
“这样……”HR也觉得很难谈，她根本不差钱，不差研究资金，也不差房子，MIT还能提供什么不可取代的价值吗？
*
隔壁哈佛听说之后，马上也派了人来谈条件。哈佛更有钱，也就更大气一点，除了入职就是副教授之外，如果签了5年的雇佣合同，便提供一栋联排别墅——好吧，就是送啦；另外也是送一辆代步车，车房加在一起怎么不得30万！
美国大学果然是财大气粗！
康妙玟还真有点心动了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不急，这才只是波士顿地区，再看看别的大学会给出什么条件。
*
普林斯顿急了，下一周，康奈尔教授立即带着普林斯顿的HR来了波士顿跟她谈条件。
“亲爱的康，我不是说MIT或是哈佛不好，相反，她们都很好！如果是我，我也会左右摇摆不定，不知道选择谁。”詹妮弗·康奈尔教授亲切的微笑，眼角的鱼尾纹透露出她的年轻，“但就像买水果一样，你需要多看看、多一点选择，我说的对吗？”
那必须很对。
“你说的对极了。”
“所以，能告诉我你在犹豫什么吗？是什么影响了你的选择？”
“是钱。”康妙玟倒是很坦率，“我考虑的是哪里能让我心无旁骛的做研究，而不是整天烦恼要发论文。”
康奈尔教授笑了，“都可以谈，提出你的要求，我想普林斯顿会尽量满足你。”
“我不想太早工作，工作是一件烦恼的事情，如果我明年毕业，那我也才20岁。你能想象20岁的我为可能只比我小1、2岁的学生上课吗？”
“为什么不能？”
她笑着摇头，“不，我想享受一下学生生活，我去普林斯顿再读一个博士不好吗？”
“也很好，但还是先把合同谈下来比较好。普林斯顿会给你全额奖学金。”
“我随便去哪国大学读博士他们也都会给我全额奖学金。”
康奈尔一时卡壳，于是看着HR。
HR立即接上，“康小姐，我想，大学除了提供你必要的居住条件和交通条件之外，还应该提供给你令人心旷神怡的免费假期，你觉得怎么样？我们可以提供全世界各大度假胜地的分时度假公寓或度假别墅供你选择，每年寒暑假、圣诞假期、感恩节和复活节假期，你可以提前预约度假别墅，包你能有愉快的假期。”
嗯？这样……好像也不错！她之前只听说那些华尔街的金融公司能有这么好的条件呢！
想想也是哈，大学可不差钱！名校尤其不差钱！
“研究资金也将提供这个数字，你自己还有路威酩轩集团的研究资金，普林斯顿不会干涉你如何使用研究资金，对于论文，普林斯顿最低可以接受一年一篇核心期刊的论文。这是因为大学拨下去的每一美分都会有审查委员会，这是最低要求，再低的话，审查委员会可能不会同意拨款。”
嘶，懂了。意思是说审查委员会控制研究资金拨款，而审查委员会的成员可不会都是数学家，他们只管看成果。
大学实际也是一家公司，公司化的管理便会导致一定以研究成果（论文）为检验标准。
HR察言观色，又抛出一个方案，“如果你到普林斯顿读另一个博士学位，而你又签了雇佣合同，那么，房子可以在你入学的时候就办理过户到你名下。”
普林斯顿比哈佛还爽快！也跟普林斯顿小镇的房价并不算高有关。
康妙玟淡定的说：“我会考虑的。”
*
人前淡定，转身就要跟爹妈报喜。
奚绣蓝：震惊！谁说学数学不能赚钱了？瞧！人家外国名校抢着送房送车！
“那你想好了去哪里了吗？”
“还早着呐！法国这边的大学和研究所还没有开条件呢，等法国这边再开一轮条件看看。”
“我闺女就是厉害！”奚绣蓝心里可美了！哈佛啦麻省理工啦普林斯顿啦，她知道的，都是美国的大牛校！
“嗯，我是超厉害的！”在老妈面前可不是要得意洋洋吗。
“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回来啊，怎么不回来？不过也要看中国这边给我开什么条件。我想还是要在国外大学里有一定的工作经验，才有更多的选择吧，不然我又没当过老师，回来了还是要在大学里熬资历，很辛苦。”
他们在大学里住过十几年，认识很多教授讲师，这种情况比谁了解的都多。中国大学按资排辈严重，新人进来就是要熬资历，有重大成果也不一定能有好待遇。外国大学也是按资排辈，但他们更喜欢全面撒网，爱好网罗一大批新人，然后看谁能够更快拼出头，有重大成果可以三级跳，全球瞩目。
连续统假设
早些年中国还流行过“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这种说法, 是说脑体倒挂问题，知识分子收入不如体力劳动者，但这几年已经大为转变, 别的单位不说, 就说大学里吧, 教授的工资涨了好几次了, 研究经费拨款也大增，各校光是纷纷上马的国家科研项目就有一大堆, 其中不乏高精尖领域。
各家大学特别是名校，现在也开始讲究“挖人”的艺术了，特别对留学高学历人才, 都出台了相应的招揽条件。
“我听娅宁爸爸说, 我们大学现在招海归——海归你懂吧？就是留学回来的, 叫‘海归’。博士起步就是分房子, 工资也很高的，可以拿最高档的工资, 还会给那个什么——康卫国，那个费是什么？”
康卫国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叫‘安家费’，能给好几万呢。还有编制，进校就是讲师，户口也能落。”
宇宙的尽头是编制嘛。有了编制, 那就是国家的人了。户口对她的吸引力不大，她本来就是庐州市区户籍，这一点对她没用。
或者去北京？能落户北京……不对, 这一点对她也没什么用，她第一次参加IMO是在北京, 当时北京即将举办亚运会。之后康卫国专门跑了一趟北京，买了一套亚运村的房子。她的户籍现在是留学迁出了，将来回国可以直接落户到亚运村的房子那边，也不需要这项优惠。
总之现在听起来，中国大学还给不了什么特别好的条件，远远不如美国大牛校。
*
她的巡回画展刚刚落下帷幕，人却跑到美国去了，给欧洲媒体带来的印象就是“有才任性的艺术家”，人们觉得她神秘极了！媒体也忘了其实她之前已经接受过不少欧洲媒体的采访，但那时她是因为数学，而不是因为绘画。
人们默许了艺术家是可以保持神秘感的，特别是法国人。法国人见多识广，他们见识过可以当个画家但却当了作家的大文豪，所以对一位年轻的数学家同时也是一位画家接受良好。
为什么不行呢？
天才就是如此呀！拥有令人艳羡的才华，还如此年轻，当然可以任性。
康妙玟没有留在欧洲“趁热打铁”，反而误打误撞的被认为“淡泊名利”，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
短短8周很快过去，康妙玟如期在11月初返回巴黎。
巴黎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除了……温度变了。巴黎的秋天冷的十分均衡，路人已经穿上了风衣或外套，裹上各色围巾。时尚之都的居民果然不愧“时尚”这个词，路边随便拉出一个人穿的都很精致舒适。
对呀，就是这里有点不一样！美国群众穿的非常随意，普通人的穿衣风格可以10年不变样。虽然大家都说“时尚是个轮回”，但一个人穿的是否时髦，还是非常容易分辨出来的。
巴黎的这种既优雅又悠闲的穿衣风格也是她喜欢的，这大概就是美国人所追崇的“老钱”风格吧。
美国人也很有意思，一方面它是地球上最大的经济实体，很富有；一方面它的国民对欧洲又有着极为复杂的情感，他们在经济上傲视他们的欧洲表亲们，但在其他方面却又非常希望能够无限向他们的欧洲老表们靠近。
罗克狄到机场接她。他买了一辆新车，穿了一身沉闷的黑西装。
“这是你的工作装吗？”康妙玟一见就发笑。
“唉，别提了！”他有点烦恼，“头一天上
丽嘉
班，我穿的‘太好’，被上司嘲笑了。他说，”他模仿上司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年轻人，这里不是香榭丽舍大街，没人穿成这样来上班。”
他抖了抖西装，“我只好连夜买了两套廉价货，以免变成个不合群的家伙。”
“让我猜猜：黑色、深蓝色。”
“不，银灰色。”
康妙玟笑着摇头，“你在联合国实习的时候穿的什么？”
“那可是纽约，遍地有钱人，实习生也有很多有钱人。”
啊，懂了。而且联合国总部本身就是个小联合国，里面的人什么背景都有，教科文组织……好吧，确实不能算是什么“实权”部门。
“你真的要在教科文组织干下去吗？”
“你在说什么？”他一脸的“别闹”，“是因为你在巴黎，所以我才来了巴黎。你要是去普林斯顿，我就去纽约。”
“去纽约？不是去普林斯顿吗？”
他转念一想，“我也可以去普林斯顿读硕士。你都是博士了，我总不能比你差很多吧？”
这样也不错！
“你想去念什么专业？普林斯顿没有法学院和医学院，你想学什么专业？”
“没想好。对了，你的申请材料都准备好了吗？”
“还没有。你应该跟我一起申请。”
罗克狄来了兴致，“好呀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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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哈佛的毕业生，申请普林斯顿的录取概率还是相当高的，康妙玟没管他。她很快准备好了自己的申请材料，寄去普林斯顿，申请理论物理的博士研究生，导师是菲利普斯教授。这次去美国也跟菲利普斯教授电话谈过了，菲利普斯教授非常欢迎她到普林斯顿就读。
申请材料也就是走个过场，以她的就读履历和IPho金牌得主的历史，普林斯顿根本不可能拒绝她。递交申请材料是为了好给她发放全额奖学金。
与此同时，仍然跟MIT那边的庞加莱猜想课题小组保持电子邮件联系和电话会议联系，MIT不差钱，因此即使越洋电话也可以每天都打。巴黎和美国东海岸时差6小时，MIT会在巴黎的下午6点之后给她打电话。
这8周的工作确实很有益，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庞加莱猜想是几何化的问题，这已经有前人指出，他们所要做的工作就是找出方法。
其他难题的研究也有了一些进展，将所罗门教授已经停滞了几年的有关连续统假设的研究向前推进了一小步。
连续统假设由康托尔在1874年提出，简单描述为“无穷集合中，除了整数集的基数，实数集的基数是最小的”。希尔伯特在1900年提出的“23道数学难题”中的第一题就是连续统假设。
最近的一次进展是美国数学家保罗·柯恩在1963年证明了连续统假设不能由策梅洛-弗兰克集合论推导，至今已经30多年没有什么举世瞩目的重大进展。
罗克狄的工作大概做得很没劲，不知道是不是他富二代的身份没隐藏好，还是教科文组织的工作确实很乏味，总之他对申请普林斯顿大学的硕士研究生的事情很有热情，也很快准备好了申请材料，寄去普林斯顿。他的履历也很漂亮，在联合国总部实习、目前入职教科文组织，对普林斯顿来说——其实是对所有大学来说——总是很喜欢这种有阅历的申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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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度过了康妙玟的20岁生日。
*
20岁算是个“大生日”，整周岁生日。
这天刚好是周五，两个人没有出去吃饭，罗克狄下班后先去高师接她回家。
“今天没有安排吗？”康妙玟问。
“今天看我大显身手，做一顿大餐，庆祝你的生日。”
“你行吗？”她怀疑的问。
“honey，永远不要质疑男人‘行不行’。”
德性！
回了家，罗克狄去厨房忙活了，她去厨房看了看，冰箱里塞满了食材，天上飞的地下跑的，他的厨艺靠谱吗？他做过几次饭，但都比较简单，没有做过什么大餐。她倒是宁愿去餐厅吃饭，省得买洗烧刷，麻烦又脏兮兮，她不喜欢。
但既然有人想要表现，那就还是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她回了二楼房间。丘小姐前几天将巡回画展的报告给她了，一共去了8个国家、8座城市，画作和书法作品一共150张，全部卖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各国货币不一，要在各国缴税；还有一个是因为巡展结束才会将客户订购的画作和书法作品打包寄走，有些画作还需要按照客户的要求重新装裱或者换画框等等，所以一直忙到9月底才忙完。之后就是将各国货币换成美元，存进她的美国银行账户上。
报告另外附上各国的税单，总之，挺麻烦的。
作品的出售价格都按美元计算，价格不等，书法卖的便宜，除了那张“龙的传人”，大多在3000美元到5000美元之间，别觉得少，换成人民币，一张顿时增值8倍。
书法作品一共收入8万美元，缴税后实际收入5万多。
绘画作品的售价明显高出许多，最低都有小1万美元，缴税后收入超过100万美元。
另外支付丘小姐的佣金8%。
康妙玟简直双眼放光！连轴转忙了两个月，收入100万美元！这可是90年代的100万美元啊！
欧洲佬果然人傻钱多啊不，艺术修养极好！
她心里很知道自己的画的质量，当然是极好的！而且她的画很适合现代欧洲的建筑和家居风格，在许多艺术家都轰轰烈烈搞“现代派艺术”的年代，她走的仍然是传统风格，但又是欧洲人没见过的糅合了中国国画风格与西方油画风格的画风，欧洲的“鉴赏家”们都乐意掏钱买个几张回家挂着。
现代派建筑的风格简单点说就是“性冷淡风”，就连室内装修也清清冷冷，不是白色就是灰色，寡淡无味，但非常适合色彩艳丽的绘画，美国流行的现代派绘画也多是色彩艳丽的大色块，这种现代派风格她也很有兴趣，很多都是几何图案堆叠，这可不就是她的长项吗？所以她已经想好了，去了美国之后研究研究现代派绘画，一定也能销售火爆！
有心人做有心事
算完账, 神清气爽。
心情很好，蹦蹦跳跳下楼，险些撞到人。
“哎呀！”她吓得喊了一声。
罗克狄一把抱住她, “小心！正要上楼喊你。”
她乐呵呵的在他脸上猛地亲了一下, 倒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心里欢喜。
“心情这么好吗？”
“当然啦, 今天可是我生日呢。”
生日我最大！
“你做好晚餐了吗？”
“还没有。”他腻腻歪歪的抱着她不肯松手，不住的亲她的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痒呼呼的。
“没做好为什么上楼喊我？”
“什么？”他迷迷糊糊的问。
“你身上一股油烟味, 你要成黄脸婆了，不是，黄脸公。”
“那我们是公婆俩吗？”
“难听死了！什么公啊婆啊的！”她嫌弃的皱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笑着轻轻点她鼻尖, “老公老婆。”
“难听难听。”
“darling。”
“达令呀~~”她拖长声音, 嗲声嗲气的唤了一声。
他乐呵呵的马上应声, “darling。”
这个人的聪明才智都用在这儿了！
她瞥他一眼, “这顿饭还能吃得上吗？”
“能能能！”
*
折腾了两个小时，终于还是做出了一桌好菜, 居然卖相还不错。
中西合璧，做了柠檬汁香煎牛排、盐焗大虾、蒜蓉粉丝扇贝、烤生蚝, 前菜是三文鱼片，甜点是慕斯蛋糕，汤是乳鸽枸杞汤。
先上了三文鱼片，薄薄的六片。
“这是六六大顺, 祝你一直顺风顺水，天天快乐！”年轻男人的嘴也甜甜。
还很懂摆盘的艺术，把鱼片卷起来, 摆成了花朵形状。旁边配上稍微浓稠的酱汁，至少在视觉上绝对合格。
口感也不错。
吃完三文鱼片, 接着上了烤生蚝，生蚝从烤箱里端出来，显然是有做时间统筹的，早早放入烤箱烤好，时间也掐的刚刚好，端上桌便能吃了。
一人八只。
“这是八八一路发，祝你今后壕气冲天，财源滚滚。”
好好笑啊。
她其实不太爱吃生蚝，因此只吃了两只就不吃了。
接着再上蒜蓉扇贝，一人四只。
“这是事事如意，祝你心想事成，有付出就有收获。”
最后上主菜香煎牛排。
再吃完甜点、喝了鸽子汤，吃得饱饱的。
味道居然都还挺不错。
*
吃过晚饭，将碗碟筷子刀叉全都放进洗碗机，科技真好呀，科技改变生活。
转移到客厅闲坐。
“你是不是只学了这几道菜？”
“才不是呢！我学了很多，以后慢慢都做给你吃。你想吃什么菜，告诉我，我马上去学。”
“那你要变黄脸公了。”
“我这是天生丽质，而且我可以做油烟少的菜，也很好吃的。”
咦，不错的思路。今天做的菜和汤，只有煎牛排有点油烟，其他几道菜根本没有产生油烟。
“你喜欢下厨房吗？”
“还行，我喜欢吃好吃的，要是懒得出门就得自己做，一来二去的就学会做菜了。人不能亏待嘴，嘴多累呀，要说话、要吃东西，还要接吻。”他笑嘻嘻的，很不正经。
“你跟谁接吻？”
“跟你啊。”
“瞎说！你跟谁学的接吻？”
“跟其他女孩。”他耸肩，“你很介意吗？”
“不太介意。”他学会了接吻，现在也算是为她服务了，没什么好介意的。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即回忆起他们第一次滚床单。两个人磕磕绊绊的，一开始太紧张，差点没成功，不过最后还是成功了。并且——疼！他以前只听说过女人第一次会很疼（但也不是一定的），没想到男人也会很疼。
一想到那个晚上他就很激动，并且……说不清楚是什么，总之很满意，也很感激。他不敢问她的感受，怕她觉得他太无聊，他只是想知道她也觉得快乐吗？女人的第一次大概是不会快乐的，他知道她很疼，因此非常小心，唯恐她太疼了。
两个人在一起竟然会这么快乐！这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他觉得很好，棒极了，人生非常幸福。这份幸福完全是因为她，他因此特别的怜爱她，只想让她高兴。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只天鹅绒首饰盒，“妙玟，祝你生日快乐。”
“又是首饰吗？去年你就送的首饰。”康妙玟接过首饰盒，愉快的打开：里面是一只红宝石戒指。
她惊讶的看着他：没人乱送戒指，尤其在欧美，送戒指一般意味着求婚。
罗克狄脸红了，但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我知道现在送戒指不是好时机，你还很年轻，刚满20岁，我也没比你大多少。如果我现在向你求婚，你肯定会说，我们都还太年轻了，不会明白婚姻和家庭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人！把她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戒指代表什么？代表承诺，代表对你的爱。别笑我不懂得什么是爱，爱没有那么复杂，我想和你在一起，或许不是永远，永远太遥远。我只想说，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只想跟你度过。”
康妙玟只想逃跑。
但逃跑是可耻的，没什么事情不能摊开来说。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但我还不知道我想不想要婚姻和家庭。一个人的生活很简单，两个人……很麻烦，会多很多事情。我不能保证我有时间照顾家庭，更不会……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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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呀？我比你大，当然是我来照顾你，为什么我居然无能到需要你来照顾我呢？我又不是残废！”他惊讶的说。
“那你是说我是残废？”她怒瞪他。
“哎呀，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是宝贝，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是我来迁就你的日程，我来照顾你。你放心，我很喜欢照顾你，这会让我觉得我很能干，我可是个很能干的家庭煮夫呢。”
“真的吗？”她一脸怀疑。
“为什么会怀疑？我一片真诚好吗。”他委屈兮兮的说：“我要是做不到今天对你的承诺，你随时可以休了我。”
他说的太好笑了，她很想笑。
但又很高兴，他说的话能否做到未可知，但能说这些好听话哄女人开心，99.9%的男人都做不到。
*
戒指的问题暂时搁置，他又另外送了一根钻石手链，怎么也得几千美元吧，碎钻不值钱，现在钻石的价格也没有20多年后那么离谱。
亮闪闪的钻石手链确实很好看，细细的两圈小碎钻，在她不算纤细的手腕上闪动着璀璨的钻石的光芒。
其实，钻石有什么价值呢？钻石可以人工合成，人工钻石比天然钻石纯净得多，拥有同样的硬度和折射率。所以为什么钻石会成为爱情的象征呢？都是珠宝商的阴谋啦！
男朋友送的手链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让人知道的，因此下周一，同学们就差不多全看到她手腕上的钻石手链了。
女生们一致承认，有个相貌英俊又很年轻、又舍得花钱的男朋友就是很爽的啦！
康妙玟也觉得很不错，人嘛，到底都是有虚荣心的，有个很好的男朋友也是很让人羡慕的。
*
普林斯顿大学收到康妙玟的申请材料后很快审查通过，招生委员会特事特办，提前寄出了录取通知书，并且希望她尽早确认一定会来普林斯顿就读。
康妙玟发了电子邮件，希望招生委员会确认罗克狄的硕士研究生申请，她希望普林斯顿大学能在春季学期第一批寄出罗克狄的录取通知书。
那当然也是没问题的！招生委员会查看了罗克狄的申请材料，发现这也是个可造之材，于是顺利通过。
*
圣诞节假期，康妙玟和罗克狄去了希腊旅游。
希腊是欧美文艺青年打卡圣地，古希腊文化严重影响欧洲文明，数百年来，无数欧洲青年前赴后继到希腊寻访往日的辉煌。
罗克狄之前来过两次希腊，于是现在便以老司机的身份带她走街串巷，去看了所有的名胜古迹，拍了许多美美哒度假照片。
后果就是康妙玟发现自己又晒黑了。
还好这不是夏季的毒辣太阳，不然真是要晒脱皮。
*
康妙玟又学了点希腊语，不过因为旅游时间只有两周，没有学会太多，只学了一些基本对话，购物马马虎虎够用。
买了一堆有用没用的旅游纪念品，希腊是旅游国家，旅游衍生品不少，冰箱贴、钥匙环、贴纸、古迹模型等等都买了一些。回了巴黎，马上将冰箱贴换了，雅典娜神庙模型摆在书桌上当摆设。
回了巴黎顿时便感受到冬季的寒冷，大毛衣穿上，出门也得穿长大衣，风一吹，脸冰凉。
新年已过，日历翻到了1997年。
“你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有到吗？”康妙玟从客厅桌上拿起信件，一些缴费单，一些垃圾信件，几封朋友来信。
“还没有。”
“你的公寓租到几月？”
“8月底，租了一年。怎么了？”
“在想我们去了普林斯顿怎么住。”
“租公寓吧。”他看着她，犹豫的问：“要住在一起吗？合租的房租会节省一点，租一套两间卧室的公寓。”
“普林斯顿说可以给我一栋独立别墅，只要我毕业留校的话。”她随口说。
嗯？嗯！
罗克狄再次被震惊了。
百万年薪宝贝
白嫖的就是香（不是）。
他俩都算有点钱, 两个人独立买公寓或别墅都不是问题，但白送的就是香！此刻他深深的了感受到了“知识就是金钱”。这代表大学对她的能力的认可，期待值很高, 因此才想尽量用优厚的条件留下她。普林斯顿的别墅再便宜, 市价也值个十几万美元了。
谁会不喜欢这种受人追捧的感受呢？
“好棒呀！”他由衷的夸赞她, “你是最棒的！”
“那当然！”她笑眯眯昂起头看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你会去普林斯顿吗？”
“没想好, 法国这边暂时还没有哪家来跟我谈。”
“一定会有的！”
“肯定呀！”康妙玟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说的。
*
巴黎高师当然是第一个来找她谈的。高师自己不设立教职，高师的教师全是法国各大学的教授, 但不影响高师能去跟其他大学谈教职的问题。
高师许诺她大学随便挑，当然最好是巴黎的大学，入职就是副教授起步, 至于论文的要求也可以接近于无, 一年1篇足够。法国人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一个在学生时期就有重磅论文发表在顶级期刊上的年轻数学家怎么看都前途光明, 所以对论文的要求放得很宽松。
不过也还是没有什么竞争力。
大家的条件其实都差不多，职位基本也只能副教授起步, 不然太年轻了，又没有工作经验, 上来就是教授也确实有点离谱。
物质条件上，大家都给房给车，那么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
最终还是要到比拼大学本身的软硬实力的时候，法国大学此时便显出劣势来了, 因为体量跟美国大学没法比，在科研成果和研究资金方面差距很大。
巴黎的大学还是要数当初巴黎大学拆分的那十几所大学，从研究成果、教育质量、生源方面可以跟普林斯顿、MIT一拼, 但跟哈佛、耶鲁这样的巨头没法比。
继哈佛之后，耶鲁也在1月跟她邮件、电话谈了两次, 耶鲁数学系也是美国的顶级水平，给的条件也差不多，房车副教授，年薪比哈佛还高2万美元，安家费也多1万美元。
纽约的两所名校纽约大学、哥伦比亚大学也几乎同时跟她联系、洽谈，条件类似。因为曼哈顿房价太高，提供的是学校附近的高级公寓。也得亏曼哈顿90年代的房价还没有飙升，不然可真是大手笔了。
美东大学闻风而动，美西的大学也不甘示弱，斯坦福、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加州理工学院纷纷投出橄榄枝，开出条件。其中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还找了陶哲轩来做中间人，开出的条件跟陶哲轩差不多。
陶哲轩此人一点也不像个“天才”，很不谢尔顿，人际交往能力杠杠的，他其实自诩甚高，但很机智的隐藏了起来，不会说出来讨打。这大概还是要归功于他的文化背景，中国传统文化就是“中庸”，简单表现为“谁也不得罪”。
“你想来洛杉矶吗？洛杉矶很不错，气候很好，除了夏天会比较炎热一点之外，春秋冬季都过的很舒服。”
“你喜欢洛杉矶？”
“我觉得洛杉矶很好，城市很富裕，文化生活也很丰富。有时间的话，你应该来一次洛杉矶，亲身感受一下。”
“你为什么不选择普林斯顿？还是因为普林斯顿是个小城市吗？”
“有一部分原因是。而且……”陶哲轩在电话那头似乎在笑，“普林斯顿不利于像你我这样的年轻人发展。”
噢，懂了，是说普林斯顿要按资排辈。不过说起来，哪里不要按资排辈呢？UCLA也只能顶多让他不要排太多年的队。
按资排辈的实质是前辈太多，普林斯顿数学系这样的顶尖院系更是如此，确实在某种意义上不利于年轻人出头。这些大学能够提供的条件也大同小异，顶多在年薪上有所提高，但也不会高到离谱，新人的年薪有个固定范围，不会给太多。
其实不管哪一家开的条件都相当不错，需要考虑的因素也大同小异：这所大学能够助力我到达更高的高度吗？
*
距离上次国际数学家大会已经两年半，这两年半中，数学界的大事便是安德鲁·怀尔斯终于在《数学年鉴》上发表了有关费马大定理的论文，全球无数数学家都仔细看了这期杂志，动手验证怀尔斯的证明——证明了一个数百年的难题当然很了不起，但要是真的找到其中的疏忽和错误，那也足矣数学史留名。
康妙玟自然也仔细看过论文了，还跟戈雅克教授一起验证了他的计算。这也是一项学习，分析怀尔斯的解题思路，了解他的思考方法。
现有的数学体系算是比较成熟，想创建一个数学分支、创造属于自己的定理相当难，但不是没有可能。比如朗兰兹不就创建了独属于自己的“朗兰兹纲领”了吗？数学的大一统理论由此诞生，但还没有人能证明大一统理论切实可行，吴宝珠做的就是这方面的研究。
朗兰兹纲领简单叙述就是将数学中的一些分支又要糅合起来，并且证明这些分支相辅相成。
英国、西班牙、德国的若干大学也都纷纷写信来询问她是否有意到英国/西班牙/德国发展？给出的条件也都差距不大，英国是因为距离法国很近，也算近水楼台；德国有老牌数学强国的底子，就是不知道西班牙凑什么热闹。
如此来来往往，很快便到了寒假。
康妙玟仍然一个人回了家，度过了一个有点无聊又非常忙碌的春节。无聊是指走亲访友的怪没意思的，忙碌当然是活动很多，从年初一开始就不断有人来拜年。
康家随后还要回拜，康妙玟还要去中学老师和大学老师家拜年。
科大的单墫教授也顺便问了一下她是否毕业就回国，答案是还准备再读一个物理博士，已经收到普林斯顿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物理可能要多学两年，计划4年读完。
单墫教授有点感慨，“多学一点也好，还是理论方面吗？”
“对，理论物理不需要做实验之类，比较适合我。”
教授暗笑，“你当初物理实验也做的很好。”指的是当年的IPho。
“物理实验又不需要动脑子，所有实验都是做过的，没有什么难度。”
点头，这倒是。中学生的物理实验确实难度不大，因为可选的项目就那么多，所有的实验都做过，实验部分拿满分是完全可能的，只是一般情况下评委怎么都能给你找点扣分项目，极少让考生拿全满分。
“你在国外好好学习，学成什么都是自己的。至于回不回来，也是你自己的个人选择。”
康妙玟笑了笑，很自然的说：“那就要看大学会给我什么条件了。”
教授也笑了笑，没说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回国的事情还早，现在不考虑。
但可以跟父母先说一下自己的计划，物理博士至少3年，4年属于正常，今年她数学博士毕业也还不到21岁，4年后物理博士毕业也没超过25岁，还是非常年轻的。到时候先在普林斯顿积累工作经验，一般会要求签个5年的合同，合同期满也才30岁。到时候……到时候就再看去哪里刷刷经验值。
数学这个领域大家跳槽是很正常的事情，各家大学、研究所挖人可是相当给力的，数学大佬们的履历都是异常丰富的，今年在巴黎，没准明年就去了伦敦。她现在的年薪不高主要是因为刚拿到博士学位（其实还没有拿到，但肯定会拿到），之后的起薪那就不是区区十几万美元的事情了。十几万美元换成人民币，那就是年薪百万。
这个年薪把奚绣蓝和康卫国两口子震惊到了：乖乖隆地咚！刚毕业就能拿100万年薪了？
“多吗？不多吧，一个月才10万。”
奚绣蓝倒吸一口凉气，“你知道10万一个月是什么概念吗？”
“不太知道。就是钱呗。”
“你爸爸一年也没有10万呀。”
“那不是因为公司在你名下吗？”
公务员不允许经营私企，于是基本都是家里老婆亲戚什么的开公司，这属于“潜规则”。
奚绣蓝因为开了公司，也只好从街道办事处辞职了，没能转正成公务员，她还觉得怪可惜的。
“家里公司经营的怎么样？”
“还行吧，我和你姨妈轮流到下面分销商那里跑，也不好叫她总坐办公室，她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华江他爸爸呢？”
“我管他去死！”奚绣蓝一脸鄙夷，“我跟你说啊，女人手里一定要有钱，你看，华建军想用儿子来拿捏你姨妈，我就说，你好好工作，我分你几个点的红利，你手里有钱，还怕华江跟你不亲吗？他要啥你给啥，你看孩子到底喜欢谁！”
着啊！老妈这是深刻了解到了金钱的魔力了！
孩子的心理其实也不复杂，谁给他买买买当然喜欢谁，你整天苦巴巴的把自己弄得苦大仇深，孩子并不感冒，还容易产生逆反心理，华江今年16岁了，正是半大不小的青春期逆反期。
康妙玟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奚绣蓝有点烦恼也有点得意，“我跟你说啊，这自己做生意累是累，但想到赚钱了，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
她忙说：“妈，有钱了也别舍不得花，该花的就要花。”
“那是！”奚绣蓝偷偷拉着女儿，小声说：“我都给你买了房子，上海北京广州重庆昆明大理，以后你要是回来旅游就住自己的房子。”
我长大后要当科学家！
康妙玟：震惊！重生后我成了房二代！
她自己一直物欲不高, 有吃有穿就行。没想到妈妈有了新职业后焕发了新思想，让她惊喜之极。看来是贫穷让妈妈变得平庸，而聪明的妈妈抓住机会就能来个大翻身, 真的很棒呢！
今年春节张娅宁没有回来, 她在美国已经熟悉了美国大学的生活, 写邮件说感受到了一把美国年轻人的生活方式, 感触很深，美国年轻人那种“及时行乐”的性格影响到她, 她现在觉得自己的生活太沉闷了。
沉闷？有吗？
康妙玟想着，以前……以前张娅宁也是去美国读的博士，那时她写信给小伙伴们, 并没有提到这些。她当时说什么来着？说美国的生活跟中国截然不同, 她有点……用现在的话来说, 就是有点“割裂”, 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确实会造成这种现象，就看你的意志是否坚定了。中国和美国都不缺乏那种进了大学之后放纵自我的学生, 美国大学宽进严出，中国大学严进严出, 都会有人挂科太多没法毕业。
至于“沉闷”，确实，中国孩子自从上学开始就压力山大，他们不会玩、不敢玩, 花样也没有美国年轻人那么多，到了美国，眼花缭乱是正常现象。
她比较喜欢出去旅游, 游山玩水，见识这个地球上的地理环境、人情风貌, 也很有意思。
随着年龄增长，她非常清楚的再次意识到，小伙伴们各奔东西，都有了自己的学习和生活，她们之间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友谊是珍贵的，见面的时候她们仍然是很好的朋友，但她们的生活中会出现其他人，小伙伴便不是最亲密的那个了——其实本来也不是，小伙伴一直都是复数的，是“那些”。
*
窦长青一个人来康家拜年，说窦海骊今年没有回来过年，他在柯蒂斯音乐学院已经是第四年，即将毕业，他要请父亲到美国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窦长青的语气是非常骄傲的，儿子获得了国际上著名的音乐比赛的金奖，在欧美都小有名气，中国媒体更是把他吹捧成“音乐王子”。已经有美国的经纪公司跟窦海骊签约，他将在5月毕业之前录制自己的钢琴大碟。
窦海骊目前还没有毕业的去向，音乐家说实话哪个国家都不少，一般要么进音乐学院当老师，要么进什么乐团当个专业演奏家。舒曼国际音乐比赛的钢琴金奖获得者一年也就1人，还是非常吃香的，美国、英国、日本等国的多家乐团都跟他洽谈，但当然，跟康妙玟能得到的报酬相比，各家乐团就真没那么财大气粗了。
这是体量的不同，不管哪家大学，体量都比一家乐团大的多得多，能给出的条件天壤之别。
窦长青有点被儿子的骄傲冲昏了头脑，问康妙玟是留在法国还是去美国，美国好啊，美国有钱！
“美国是挺好的，美国经济很好，人才也多。海骊要是能留在美国也很好，纽约爱乐乐团听说很不错，很多人挤破头都挤不进去。费城应该也有爱乐乐团吧？”
“是费城交响乐团，跟纽约爱乐乐团齐名。他们也想请我家海骊担任首席钢琴演奏家。”
“那是挺好的，费城也很好，人没有那么多，消费也比较低一点。”
奚绣蓝接上，“费城那个乐团能给什么条件呀？”
“年薪高一点，”窦长青乐呵呵的，“年薪8万！”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八”，“美元！”
8万美元的年薪在1997年的费城也确实不错了，罗克狄说纽约普通白领刚入职（非华尔街）也就是3万美元年薪，音乐家就算翻倍吧，能有6万美元年薪也就很不错了。费城物价比纽约略低一点，纽约爱乐乐团的年薪应该还会高一点，但要计算一下生活成本，8万美元在费城，能抵上10万美元在纽约了。
另外会给窦海骊配一辆专车，以确保他演出不会迟到。
注意，是“配”，而不是直接给他一辆车。
啧。
不过好在还有一笔安家费，2万；一笔签约费，4万。
也还不错。
奚绣蓝情商很高，把窦海骊一顿猛夸，窦长青心情舒坦。
就是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要问康妙玟能拿多少年薪。
奚绣蓝也打太极混过去了，“她还要去普林斯顿学物理的，家里又不差她挣钱。我跟老康努努力，孩子就轻松一点，你说是不是，窦科长？”
“啊对对，奚大姐你说的很对！”
*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跟窦叔叔说我能拿多少年薪呢。”
“嗐！跟海骊攀比什么？你们都不是一个赛道的！”
妈妈够时髦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以前觉得学音乐很高级，现在想想，学音乐的那么多，一个乐团才多少人？一个城市又能容纳多少支乐团？一个城市能养活的乐团有限，交响乐什么的是‘阳春白雪’，但我们下里巴人又不会天天去听交响乐，是吧？”
“嗯嗯。”康妙玟点头。
“这就跟我们做体重秤一样，市场是有限的，会饱和的。学音乐要是没有学到能拿个国际上的金奖，回来以后也就是进个乐团。他们窦家还有点门路，我们家有什么门路？到农村承包个鱼塘倒是有门路。”
逗得康妙玟哈哈大笑起来。妈妈现在的水平是真的一日千里，与日俱增了。
“学数学好啊，乍一看数学没什么用，但实际上什么都需要用到数学，电话啊冰箱啊这些电器，都会用到数学，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其实电器大多是物理，但物理肯定也需要用到数学，所以怎么说数学是一切科学/科技的基础呢。
“所以你好好学数学，我心里很得意的，比你能拿多少年薪更让我得意。我们玟玟做的是了不起的工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妈妈。”
“还记得你小时候人家问你以后想做什么，你怎么说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太早了可不记得。”
“两三岁吧。”
“太早了。”还不怎么记事呢，当然不记得了。
“那时候你就说你想当科学家，哎呀！可没人教你，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你看，现在你可不就是科学家了吗？”
*
科学家康妙玟过了春节后再次回到巴黎。
苦逼社畜罗克狄没有寒假，只能请了假回中国过春节。没有跟女朋友回她家，她没主动提，他也只好假装不在意。
他带了许多东西回来，大包小包都送到康妙玟家。
“爸爸和叔叔问你好，给你带了很多吃的。”
“你怎么跟他们说我的？”她好奇的问。
“就直接说呗，我爱上一个超级棒超级可爱的女孩，你们都见过的，就是我最最喜欢的妙玟宝贝。”
哇，好肉麻。
“先说好了，我们可以先住在一起，但我现在不想结婚，你不要没事就提。”
“嗯嗯，好的好的。”他满口答应。就要去普林斯顿同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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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办的事情很多，先是跟普林斯顿确定要去读博士，普林斯顿大学立即安排行程，请她在复活节假期之前过来，去看房子和车，然后请她去加勒比海的小岛度假——可以带一个家属。哈哈！
度假回来要是她满意的话，便可以签合同了，她将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所成为研究员，专攻理论数学。这份工作不会耽误她在普林斯顿物理学院进修理论物理博士学位。在高等研究所的工作成果归普林斯顿大学所有，如果后续有开发，开发收益将跟普林斯顿50/50分成；其他权利仍然是她自己的，包括署名权等等。
但理论数学实际很难有什么后续开发，除非她的成果是什么可开发的应用数学，比如计算机算法就属于应用数学。
接着要继续完善她的博士论文。
她的博士论文基本完成，还需要最后验证。计算机学家去年年底终于写好了计算机程序，她又预约了超级计算机的1个小时，将程序输入进超算进行运算——很完美！她对于孪生素数的解答有了一个飞跃性的成果！
她计划在4月中旬法国高等科学研究所举办的法国数学家会议上宣布自己的成果，接着便向《数学年鉴》寄出论文，之后是高师的博士论文答辩。其实论文答辩也就等于是走个形式了，但必须要走。
还有自己自带的研究资金，如今才是第三年，她人不在法国，路威酩轩集团仍然会资助她吗？这要去路威酩轩的北极星基金会面谈，理论上这笔资金是给她的，而不论她是否在法国。
北极星基金会果然还是靠谱的，说这笔资金是资助她的，她不管去哪里，北极星仍然会根据合约支付研究资金，不过她如果要跟别的机构签约的话，需要北极星基金会的律师查看她的合同，以确保不会有冲突。
好像是哦。康妙玟感觉自己有必要在美国也雇佣一名律师。
罗克狄说美国人干啥都要先问问律师，法律意识很强。普通人对律师又爱又恨，感情复杂。
法国数学家会议
但一名好律师能尽量维护你的权益、为你争取利益, 所以法治社会嘛，还是需要一位律师的。
再次前往普林斯顿就更愉快了。
先去看了车，她不太懂这些, 罗克狄为她挑了一辆车, 在价格范围内尽量兼顾了性能和舒适性。
再去看房子。
普林斯顿是个小城市, 整个城市基本围绕普林斯顿大学服务, 因此房价不高，一栋独栋别墅的价格也不到10万美元。康妙玟如果离开普林斯顿大学想卖房子的话, 大学有优先回购权，实际就等于普林斯顿多送她几万美元安家费。
数学家们来来去去的很正常，就是成了某个大学的终身教授也可以跳槽, 全看下家能开什么价。普林斯顿至少可以肯定在她攻读物理博士的3到4年间不会跑路, 至于毕业之后能否留下她, 想来概率要比别的大学大得多。
康奈尔教授特别高兴她终于要来了, 真诚的给了许多居住建议，比如不要住在主要街道旁边, 汽车噪音太大；也不要住的距离学生宿舍太近，大学生总有胡闹的时候, 美国小年轻酷爱开派对，特别是兄弟会会所、姐妹会会所旁边，每到过节、新学年开学总是无穷无尽的派对，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那么旺盛的精力——不如说是过剩的荷尔蒙。
大学其实并不清净, 美国大学尤甚，由于美国的“派对文化”，每年开学周总是各地大学最乱的时候, 性骚扰、性侵案高发，而且几乎都是女生受害。男生们居心不良, 蓄意灌醉涉世不深的女生尤其是新生，一些女孩还没有开始真正体验大学生活，便被迫经历了“校园性迫害文化”。
康奈尔教授还给了她一本关于校园性侵问题的小册子，康妙玟翻了翻，里面告诫女生特别是刚入学的女生不要过量饮酒、尽量结伴出行，遇到性侵要及时报警，等等。
是一本中规中矩的小册子。
“普林斯顿的犯罪率怎么样？”她问罗克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跟其他大学城差不多。”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挺高的，犯罪率高很大概率是因为报案率高，明白了吧？”
啊，懂了。
“犯罪率高并不一定意味着该地治安差，耶鲁在纽黑文，纽黑文的犯罪率比波士顿还要高呢，但纽黑文总人口才几万人，波士顿有40多万人，纽黑文的犯罪率怎么可能比得上波士顿？”
康妙玟点头，“犯罪毕竟还是小概率事件。”
“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又不是大学新生，而且我们会一起回家，我会保护你的。”他挺胸，得意的展示肱二头肌，“瞧，我很结实的。”
她捏了捏他手臂。年轻男人的结实手臂，是很能给人安全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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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好了房子，又去加勒比海小岛度假。
美国人爱玩会玩，全球皆知。因此全世界几乎各国的旅游胜地都有美国人的身影，分时度假别墅在欧美刚兴起不到10年，大概就是“共享度假别墅”的概念，度假别墅或公寓由某个旅游公司买下，交由专业物业团队打理，接受个人会员及企业会员预订，跟酒店不同的是，这间度假别墅或公寓不接受散客，而只接受内部会员预订；
个人会员和企业会员购买的是别墅的多年使用权，但是是分时段的，可以买某个月，也可以买一年中的第几周，也可以跟其他会员交换，形式非常灵活；会员制也能保证客户都算是有钱有闲阶级。
普林斯顿大学这样的大公司当然也会买一些度假胜地的分时别墅用来招待人，或者奖励学校职员、管理层和教授们。
对康妙玟来说，不管去哪里度假都可以，她倒是不太挑剔，反正大部分地方她都没有去过，特别是美洲，南北美都没怎么去玩过。普林斯顿也很善解人意，请她去加勒比海小岛玩儿，满满的中美洲热带风情，她肯定很喜欢。
普林斯顿专门派了人陪同，到了加勒比海上还有当地地陪导游，去了巴哈马的一个小岛，岛上只有两座别墅，没有码头，要靠从大巴哈马岛起飞的直升飞机才能上岛；岛上没有常住人口，非常幽静。
整整一周时间都在小岛上畅游。小岛本身乏善可陈，小得可怜，绕着海岸线走一圈也就1个小时吧。但胜在绿树萋萋，幽静非常。
两栋别墅各在小岛的两端，没事的话不会看到邻居。直升机每隔两天运送新鲜蔬菜和水果，没有固话，但有移动电话和卫星电话，以确保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及时联系。
直升机从大岛飞过来只要10分钟，就算是急病也保证直升机能够及时飞来送患者就医。
这样的条件确实很棒。
度假别墅也很棒，很返璞归真的原木两层小木屋，房间里布置是现代化的，有吊扇、空调、冰箱，小岛中间有柴油发电机，供给两间别墅电力，直升机每周送维修工上岛查看发电机、补充柴油。
卧室在一楼，楼上还有一间客卧，楼顶有一个天台，可以眺望大海，以及邻近的海岛。
加勒比海的风炎热又凉爽，风从海面吹过来，带着微腥的海水气味。
康妙玟带了3套泳衣，从传统的一件头泳衣到时髦的比基尼。
“你确定你要穿泳衣吗？”罗克狄同学危险发言。
“难道你不穿？”
他耸肩，“男人不需要穿。”
“啊！你要裸泳！”她大呼小叫。
他邪恶的笑，“你要不要尝试一下，很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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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要！会被人看到！”
“这儿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
“没有吗？万一我们的邻居来拜访呢？”
“不可能。他们也是一对儿年轻情侣，他们只想跟对方在一起，不会有人想要在度假的时候社交。”
噢，也是哦。
但还是不要了。
“你可以裸泳，我不会说什么的。”她假模假样的说。
他哼了一声，“你可别偷看我。”
她理直气壮，“我怎么会偷看呢？我一定是明目张胆正大光明的看！”
他被逗笑了，亲昵的说：“好啦，我都是你的人了，你随便看！”
年轻男人忘乎所以的裸奔跳进海里。
真不害臊！
康妙玟起先还有点不自在，但很快也就忘了这层“不自在”。不自在是因为社会习俗约束人性成了习惯。其实，不就是裸奔吗，不就是裸泳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外还有“天体浴场”，人人都不穿衣服走来走去，在那种场所你要是扭扭捏捏就输了。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要她去什么天体浴场她还是不肯的，主要是……怎么都觉得有点怪怪的吧。
最后还是选了比基尼，穿着比基尼也要做做心理建设，主要是怕比基尼会被水冲走，布料太少，有点奇奇怪怪。
下了水总算淡定了：嗐，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嘛，感受着微冷的海水包裹着肌肤，真的很舒服呢。
罗克狄是个游泳健将，游的很好，她只会泡水，顶多狗刨式。海水荡来荡去，她有点害怕。
忽然，有人从背后一把抱住她。
她吓得尖叫一声。
“害怕了吗？”他笑嘻嘻的说。
“吓死人！”捶他！
“你胆子好小啊。”
“你别尽吓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会游泳，所以你别在这边，往上去一点。这儿很不错，没有很大的海浪，但还是会有海浪的，你要是被海浪卷走了，我可不一定来得及救你。”
她害怕的抓住他手臂，“你别走开，就在我身边。”
“我不走，我陪着你。你学游泳吧，我教你。”
但一周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学会游泳。
*
离开巴哈马，又去迈阿密玩了两天。
之后在迈阿密酒店里跟普林斯顿大学签了合同，临时找了个迈阿密当地律师检查合同，确认没什么问题，便签了合同，接着从迈阿密直接乘飞机飞回巴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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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法国高等科学研究所。
今年的法国数学家会议在此举行，明年又将是国际数学家大会，法国数学家们可是铆足了劲想在ICM上露脸呢。
因此今年的数学家会议也是群英荟萃，大家都磨刀霍霍，准备震惊四座。
康妙玟将在本次数学家会议上做1小时报告，讲她对于孪生素数的新进展。她其实不是法国人，是以嘉宾身份做报告。
戈雅克教授将向法国的同行们介绍她，这算是她在法国数学界的初亮相。
吴宝珠也不是法国人，他也将在本次会议上以嘉宾身份做一场1小时报告。
“紧张吗？”弗朗索瓦教授问。
“不紧张。”都是去过ICM的人了，这次数学家会议只能算小场面，来听她报告的人数可能不到100人，毕竟法国搞数学的人也并不是很多，正经搞理论数学的只有上千人，大多数都是应用数学。
“你的心态很好，这很适合一些重要场合。我见过一些中国学生，他们统一的问题是太容易怯场，以及没有你那种执着。”
真正的宝珠
康妙玟温柔的笑了笑。这确实是目前大部分中国留学生的通病, 保守而不愿意当“出头鸟”。她想，那大概是很多人不知道“出头鸟”的好处，特别是在欧美这种弘扬“个性”的国家, 有冲劲并不是什么缺陷。毕竟利益不会有人主动让给你, 必须你自己争取。
她以前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 觉得“苟着就行”, 嗐！那全都是没有站到更高层次的人的思想，是跟世界妥协。凑合着过呗, 还能咋地！
现在的她，已经不一样了。
*
数学，是“究极”科学；数字, 来源于生活。原始社会的人类很长一段时间只能数到20, 这是正常人拥有的手指和脚趾的数量；之后, 人类学会了数到100、数到更大的数字。
更大的数字, 万，亿, 兆，京, 垓。
丝，毫，尘，埃, 须臾，瞬息，弹指, 刹那，清净, 阿摩罗，涅槃寂静。
二进制，四进制，五进制，七进制，八进制，十进制，十二进制，十六进制，六十进制，一百进制。
不同的文化、不同的需求产生各种不同的数学概念，一代又一代的数学家用他们的智慧开拓出了迷人的数学世界。数学，来自自然、研究自然，但又超越自然。
数学的尽头，是真理，是无垠的宇宙。
*
高等科学研究所距离第十一大学只有十几分钟路程，它本身不是作为一个公众场馆存在的，因此主会场是在第十一大学的大礼堂，能够容纳两千多名观众。
今天，康妙玟将在大礼堂做有关孪生素数的报告。
吴宝珠发现，法国数学家们都对来自古老中国的年轻数学家很感兴趣，她是中国重新开放国门这十几年来法国人最关注的中国青年，法国媒体惊呼“来自中国的杰出女性”，这份荣耀让他妒忌极了！
要说哪个数学家没有想过荣誉加身万众瞩目？谁敢说自己没想过谁就是撒谎，虚荣心人皆有之，荣誉（几乎单纯指代数学/科学奖项）代表这个世界对你的肯定、代表知名度，没有几个人能够不被诱惑。
想想看！如果今天是人们都争先恐后来听他的报告，哪怕几乎听不懂也没有关系，人们只是想亲眼见见他——天哪！他甚至都无法想象那会多么令他激动！
他身上背负着父母长辈对他的殷切期望、背负着国家对他的殷切期望，他相信她身上同样背负着家与国的期望，而她……她做的是多么好呀！他承认他是妒忌的，妒忌她的头脑，这种能在数学难题上攻克难关的数学敏感是他一直想要拥有的。
他少年成名，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个聪明人，对数学很感兴趣，当他发现自己痛失去匈牙利学习的机会之后，曾经沮丧了很久，觉得自己这辈子就算完了，他在贫瘠的越南得不到更好的数学教育，他那颗聪明的脑袋就要浪费在平庸的大学里了。幸而，他找到了另一条路，到了数学强国法国。
他非常珍惜这个学习机会，努力学习，想要把浪费的两年时间争夺回来，他做到了，他那时候是多么自豪呀！但很快，他便发现，从他的邻国来了一位更年轻、更优秀的女生，轻易的让他感到了——天哪！居然是自卑！
他充满妒忌和羡慕，看着戈雅克教授正在台上介绍来自巴黎高师的博士研究生康妙玟，戈雅克是法国颇有名气的数学大佬，他很爱他的得意学生。
而得意学生是个年轻得不像话的中国女孩，她甚至还不到21岁！她穿着一套得体的深色职业套装，似乎想尽量显得成熟一点，但那张满是胶原蛋白的脸庞是那么的青春，真是叫人羡慕得不得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算特别漂亮，法国出了名的盛产美人，从清纯靓丽到性感妩媚，来自中国的女孩没有耀眼的美貌，但谁能否认她不是美的？
美来自她的自信，来自她的头脑，来自……管他来自哪里，总之，轻快的走上舞台的康妙玟是一颗璀璨的明珠。
——他想到自己的名字，宝珠，在越南语里宝珠的意思大概跟中文差不多，都是美好的珍宝的意思，康妙玟曾经说过现代中国父母很少会给孩子起名叫“宝珠”了，大概是太古早。但她，她才是真正的“宝珠”呀！
*
同样在台下的罗克狄一脸骄傲：瞧呀！我的爱人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他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听懂了有限的一些数学名词，“有限域”，似乎是用一个叫什么“有限数系统”的东西来解决孪生素数猜想。有限数顾名思义，可用的数字较少乃至极少，被称为“有限域”；有限域很小，但却保有无限整数所拥有的大部分数学性质。
康妙玟的报告的核心思想是“差值为x的孪生素多项式有无穷多对，而且它们可以相差任意距离”，因此证明，“孪生素数猜想在有限域中是正确的：相差任意间隔的孪生素多项式有无穷多对”。
这被认为是孪生素数猜想的重大突破！
好吧，他其实根本不懂为什么这样就能够那样了，但不妨碍他听得懂身边前后左右的数学家都在讨论这个新突破的伟大之处：引进有限域将大大缩小孪生素数的间隔，意思大概是从“无限大”进步到“有限大”。
哇喔！就算他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也能明白确实是了不起的一步！
他激动万分，好像台上正在做报告的人是他一样。
*
整整1个小时的报告提前了几分钟便讲完了，康妙玟停下来。
大礼堂中有短暂的沉默。
她看着台下：密密麻麻坐满了数学家们，还有第十一大学的数学系学生、其他大学的学生，也包括高等科学研究所的教授和博士生们。
他们……都是来看她的，哦，来听她的报告的。居然有这么多人感兴趣吗？
她不太相信。
但，没什么啦，她完全能够从容应对。
紧张？不存在的！
很快，人们开始鼓掌，并且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精彩极了！”有人喊着。
她自信昂扬，面露微笑，微微鞠躬。
闪光灯不断闪亮。
这样的全国性的数学家会议也一定会有媒体，电视台的摄影机，纸媒的摄影师，她没有注意他们在哪里。
掌声继续，一点儿也不减热切，持续了至少5分钟。
她再次鞠躬，随后走下台。
掌声仍然不绝。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自信膨胀，分外骄傲、自豪：我，是最棒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在这种公开的数学家会议上发表自己的最新成果，毫不意外又让她成为法国媒体的宠儿，对于一个著名数学难题的开创性进展，媒体喜闻乐见。群众虽然也不明白这个进展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们热捧年轻的数学家，还是女数学家。女数学家在几乎被男人垄断的数学界十分少有，她又还很年轻，且是个可爱的东方女孩，还是个艺术家，属于叠buff，群众对她的兴趣与日俱增。
她却相对低调，没怎么接受媒体采访，刻意保持“低调”。
这属于“饥饿营销”的一种，你越深入简出，媒体就越想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以至于她现在每次外出都有狗仔队跟着，每次出席宴会之类，隔天便会登上八卦小报。
这种“泛娱乐化”的大趋势也很有意思。
*
论文已经发给了《数学年鉴》杂志，杂志立即找了数学家验证论文的数据，很快便有回音：将在9月的《数学年鉴》上发表。
康妙玟很淡定。
顶级期刊当然也是刷脸熟的，她已经发表过一篇颇有分量的论文，再想发论文比别人要容易得多。倒不是她只想发顶刊，而是既然能发顶刊还为什么要降级呢？顶刊可是一篇顶五篇，她不想拼数量，只想拼质量。
跟普林斯顿大学签的合同条款也十分优越，他们甚至连一年1篇论文都不要求了，因为她算是“兼职”研究员，没有研究任务。他们从MIT打听到她对所罗门教授的几项研究都有一些新见解，所罗门教授因此非常兴奋，逢人就夸中国康是多么聪明、多么了不起！
普林斯顿大概担心她被所罗门教授拉去MIT，因此合同条款给的相当优厚。
这种“特殊待遇”她喜欢。
论文答辩也很快通过了。
接着便是准备毕业典礼，给父母和爷爷奶奶都订了机票，请他们来参加毕业典礼。
*
中国。
年轻数学家康妙玟再次在数学难题上有了新进展！
中国媒体也不遗余力再次掀起了“康妙玟热潮”，学数学到底有什么用？可以为你带来荣誉、为国家带来荣誉！
在千禧年即将到来的时代，中国人正走向全面自信，他们也非常喜欢在国际舞台上看到中国人为国争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体育、文化、艺术、科学，只要能为国家争得荣誉，那就是中华好儿女！
康妙玟恰逢其时，成为“榜样”，成为了“偶像”。
ICM的邀请函，45分钟报告
这是极少有的, 奥数这几年十分火爆，奥数培训班遍地开花，但社会上其实并不重视数学这门学科, 觉得距离现实生活“太遥远”, 数学很“无用”。反而是去年拿到了欧洲音乐比赛金奖的窦海骊风头极劲, 音乐王子也是为国争光, 还是个大帅哥呢！
跟数学比起来，音乐是群众都能理解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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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群众生活富裕了, 也开始追求精神享受了。音乐是精神享受，但数学不是。不但不是享受，还是折磨呢, 被数学题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不是少数。
也因此, 能在数学的山峰上不断攀登的康妙玟是多么珍贵呀！
脑体倒挂时代已经飞快的过去了, 现在在国家层面上已经从上到下的开始重视教育重视科学, 科学学科之所以难倒绝大部分人，就是因为掌握科学是需要门槛的, 或者是天赋，或者是专注和持之以恒, 或者是想要解决问题的热情。
中国媒体对于康妙玟的出身、教育经历、获奖经历都已经挖无可挖，这次便把目光放在国外媒体的报道上。这次她部分解决了孪生素数猜想，就算谈不上“划时代的进展”，但也绝对是数学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还是因为她太年轻, 如果她今年60岁，那就不算什么。而她只有20岁——就连大洋彼岸的美国媒体也兴奋报道此事，明年的国际数学家大会将在德国柏林举行, 康妙玟应该会受邀做45分钟报告，她将是历届ICM最年轻的报告者。
对于如此年轻的数学家, 数学界一向是又爱又恨，爱他们是因为他们的脑子简直不知道怎么长的，恨他们是因为跟他们处在同一时代简直是最深的痛苦，会被他们的光芒所掩盖。
就在她博士论文答辩通过之后不久，柏林的ICM组委会便向她发来邀请函，邀请她在明年8月的ICM上做45分钟报告。
本届受邀做报告的各国数学家名单尚未公布，1994年有5名华人华裔数学家做了45分钟报告，张恭庆、马志明、李骏、励建书、杨丽笙，明年应该不会有这5人，而是邀请其他人。中国数学在国际上处于弱势，能受邀做报告的人数一直只有个位数，华罗庚、陈景润曾经多次受邀，但因为历史原因，两人都未成行。直到80年代开始改革开放后，中国数学家才走出国门，来到ICM的会场上。
45分钟报告的场次大概在150-200场之间，这一批受邀嘉宾都是近年来有突出成果的数学家，大多年轻，但年龄也大多在35到60岁之间，极少有20岁刚出头的嘉宾。
*
康妙玟拿着邀请函，在想要如何回复。
邀请函上请她在1997年的8月底之前确认她是否会出席明年的ICM，并要求她要确定报告题目和内容。ICM的邀请报告分为20个数学分支，每一个分支的报告场次都有限，她占了一个名额，其他人就会少一个名额。
她目前的研究仍然是组合数学领域，属于数论和代数，数论是一个大项，报告场次较多。她要确定是讲孪生素数还是别的内容。
“在发愁什么？”玛丽莲问。她进入巴黎高师也是念数学硕士，为期两年；去年顺利进入博士阶段的学习，仍然在高师，部分课程要去巴黎第九大学上课。
“这个。”她随手将邀请函递给玛丽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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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莲接过邀请函，很快看完。
“哇喔！”她惊讶的瞪大眼睛，“恭喜你！”
康妙玟笑了一下，“不胜荣幸。”
“是你应得的，他们要是不邀请你，才是奇怪的事情呢！”玛丽莲将邀请函还给她。“你今天去听阿诺德教授的课，感觉怎么样？”
“相见恨晚！”她懊恼的说：“我应该在刚到巴黎的时候就去听他的课。”
但她只有一个人，没法劈成好几份，十分遗憾。她今年春季学期才有时间去听阿诺德教授的课程，阿诺德教授是俄国人，确切的说是乌克兰出生的前苏联数学家，如今没了苏联，只有俄罗斯。
数学界都说弗拉基米尔·阿诺德很亏，当年他有机会获得菲尔兹奖，却因为苏联有关部门要打压一些叛逆的数学家，因此他没能获得更多的票数，错失菲尔兹奖。不过他本人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获奖，反正获奖与否都不影响他的江湖地位。
苏联解体后，阿诺德终于可以出国了，于是前几年开始，莫斯科——巴黎两边跑，两地各住半年，在巴黎是常驻第九大学授课，因此要上他的课基本只有春季学期了。康妙玟这个学期才有时间听他的辛几何和辛拓扑的课程。
“听说第九大学给了阿诺德教授一栋别墅，还有车呢。”玛丽莲兴致勃勃的开始八卦，“不过他不爱开车，喜欢骑自行车，他身体棒极了，据说可以跟大学生一起打上一个小时的篮球也不会太累。”
“他的健身习惯真好。”
“你下课没有去问他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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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妙玟犹豫了一下，“有几次，但问题不多。他上课很有意思，讲课讲的很好，我差不多都能听懂。”基本都能听懂当然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玛丽莲很羡慕，“我去年春季学期选修了他的课，天哪！我觉得我都快不会数学了！”
“他要在7月开办一个物理的研讨班，你要参加吗？”康妙玟问。
“物理？哦对，是的，他每年7月都会开一个物理研讨班，但亲爱的康，我的物理不行，一点都不好。康，你要去普林斯顿学物理，你一定也会学的很好的——阿诺德教授会很喜欢你！”她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阿诺德教授经常说，作为一名数学家也应该同时对物理有所研究。这个道理我懂，但很难，光是学数学就让我精疲力尽，我没办法再兼顾物理了。”
“他自己学起来毫不吃力，所以总觉得现代大学生都应该数学物理一把抓，他不明白很多人做不到。”实际这跟数学以及物理的分支越来越多也很有关系，以前你学数学和物理可能只需要学50门课，但现在两个专业你可能要学150门课才行。通才越来越少，即使天才，学习起来也非常吃力。
康妙玟跟阿诺德教授有过几次短暂的交谈，阿诺德也听说过她，对她格外关注。阿诺德现在是ICM的副主席，江湖地位就显示在此。
阿诺德的脑子转得特别快，而且对数学和物理都有很深的造诣，他写了许多课本，《常微分方程》、《经典力学的数学方法》、《突变理论》、《动力学、统计学及伽罗瓦域上的投影几何》、《动力系统》（1-8卷）等等。瞧，光是看这些书名就能知道他的授课范围有多宽广！
这也跟苏联的特殊环境有关，苏联相当一部分数学家都是数学物理一把抓，特别是动力学方面，苏联可是曾经能逼着美国不得不大力发展空间探索科技的超级大国，动力学方面的科技进步离不开数学和物理学，能双向发展的数学家才有“奔头”。
康妙玟很赞同阿诺德关于“数学物理不分家”的说法，早年的数学大佬基本也都是物理方面的大佬，要说因为两个科学领域的分支越来越多导致通才越来越少，但优势也在于此，很多工作都已经有前人的成果或进展，站在巨人肩上，你的成就也很有可能会更高。
阿诺德不知道有没有照相式记忆，但博览群书是肯定的，他能在交谈中随口说出某个知识点在哪本书中；对数学史也很有兴趣，能脱口而出某个定理/概念是哪一年由谁提出的。以他快届60岁的年龄来说，思维仍然相当敏捷。
康妙玟能去听阿诺德教授的课觉得十分幸运，第九大学的数学系和物理系的学生也十分幸运，这不仅是能够亲眼目睹数学大佬，还能够听到他讲课——就是有很多学生反应“听不懂”，康妙玟先是万分诧异，继而想明白了：听不懂是因为阿诺德上课不会照顾中层以下的学生，他讲课速度其实并不快，只是难度很大，还会出非常多的练习题，做得学生脸色苍白，还不知道自己做对了没有。
她做作业也有点战战兢兢，很怕做错了会影响到自己在阿诺德教授心里的印象。
阿诺德上次还主动要了她的博士论文，看了两天，等她下次来上课的时候还给她。他说在数学方面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她的了，倒是物理，她应该来他的研讨班听听。
康妙玟马上答应了。
*
所罗门教授也接到了ICM的邀请函，他最近的几个研究项目都有了一点新进展，因此相当高兴。康妙玟在MIT的两个月并没有做出什么了不得的进展，但都给了他另一种思路，大概来说就是排除法，她将一些不可能的方向去除掉，留下的可选择的方向少得多，研究工作因此有了新的头绪。
罗克狄不想当千古罪人
她也跟所罗门教授说了她跟普林斯顿大学签约的事情, 所罗门教授倒是很想得开，“没问题，亲爱的康, 等到你有了一定的工作经验和更伟大的成果, MIT会开更高的价格对你发出邀约, 我可以等几年。”
哈哈！这话她爱听。
所罗门教授还说：“你还年轻, 应该多看看，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地方。相信我, 如果你的心情不愉快，你的心思就不会放在研究上，这很可惜。”
数学界也有拉帮结派的现象,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在所难免。康妙玟原本以为到了法国她怎么也得花上一部分精力应付这种拉帮结派产生的歧视, 没想到居然……也不能说法国人就特别友好吧, 只是可能有一部分因为她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另一部分, 是因为她确实很聪明，还小有名气。
人们对有名气的人总是会戴上滤镜, 法国数学界也不例外。
同理，美国数学界也是这样。
就比如陶哲轩、吴宝珠也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肤色受到什么歧视，天才总是会受到优待。
*
吴宝珠听到她这番说法只是微笑。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有一部分说的很对，就是你自己的那一部分。康, 你是女孩，在法国，大部分男人还是有点……男子汉气概的, 他们会认为‘女士优先’，你又是个孩子, 人们看到你的漂亮小脸就会心软。而我们……我们男人不会得到优待。”
嗯？是这样吗？
“听说亚洲男人在欧洲和北美都……不太受欢迎，真是这样吗？”
“大部分情况是这样，他们白人分不清我们是中国人、日本人或是越南人，他们觉得我们长得都一样。”
“不太一样。”
“是啊，亚洲人能分得出来对方是哪个国家的，但白人分不清，他们仍然认为亚洲男人全都是留着细辫子、抽着鸦||片、又瘦又矮。亚洲女人则全都是脸色苍白眼睛细小、面无表情。”
刻板印象真是拉满了。
“他们不了解现代亚洲各国，越南太小，而中国又太远。不过别担心，他们会有知道中国和越南不是同一个国家的时候。”
他轻笑，“康，你们中国……很了不起，是个伟大的国家。战争很糟糕，只会摧毁一切美好。你们本来可以占领越南，但你们没有。中国人的哲学真是了不起。”
“战争确实很糟糕。你是个和平主义者吗？”
“我绝对是！”他肯定的说：“战争完全是反人类的，不利于人类的进步和社会的发展。我知道那场战争的起因很复杂，不仅仅是几个越南的好战分子所能决定的事情，但总归我的国家发起了一场绝对不正义的战争，给你的国家造成了损害。”
“双方的损害。”
“对，你说的对。”
“你还要几年才能毕业？你想过毕业后去哪里吗？”
“大概率会留在法国。”他深深凝视她，“你真的要去美国吗？美国不是不好，但……感觉会很复杂，他们的人口多，数学人才更多。”
康妙玟想了一下，点头，“是这样。但我以为，你应该不必担心竞争者的人数问题。”
他大笑，“你是在夸奖我吗？好吧，我就当你在夸奖我了。”
*
数学家也是凡人，也要烦恼柴米油盐，住房和车，还有年薪，研究资金，同事关系，上下级关系。
罗克狄这个社会人现身说法，一有机会就教她怎么跟人相处。
“按说我不用担心你的社交能力，但我担心你因为太年轻而会在研究所里受到冷遇。”
康妙玟不解的问：“会吗？”
“研究所跟其他企业或机构没有什么不同，它也是有行政级别的，你不能每天8小时或者10小时待在研究所里，你用来跟同事、上级交际的时间会太少。我不太清楚到时候他们是不是会把你分配到哪位教授的小组里，要是分到哪个小组里，特别是康奈尔教授的小组里，我倒是不担心了。”
“我可以问问康奈尔教授。”
“最好先问问，就问她……你9月是否就要同她共事。”
了解！
“她对你很好，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你，这很难得。”
“也许是因为数学界的女性还是太少太少了吧。”
“不管哪里都是男多女少，教科文组织也是一样，其实很不公平。我就不喜欢男同事，男人很烦，他们经常会开不合时宜的玩笑，有时候还会开很下流的玩笑。”
“没有女同事在场吗？”
“他们可不管那些！有没有女同事他们都会说。”
“不算性|骚|扰吗？”
“很少有人会投诉，因为调查起来相当麻烦，而且没有上司会喜欢一个‘刺头儿’下属。”
她皱眉：工作环境真的很差劲！
她赶紧给康奈尔教授发了电子邮件，问她普林斯顿的高等研究所的工作流程是什么，她是否有幸跟她共事。
康奈尔教授第二天给她回了邮件，说她基本会跟她一起工作，别担心，工作环境很不错，研究所的办公楼她也去参观过的，软硬条件都很好。
合同里写明她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要等她入职才会分配给她。就算不是转角两面落地窗的豪华办公室，也一定是风景不错的办公室，不会让她委委屈屈的窝在哪个小角落里。
至于年薪，因为只签了3年的兼职合同，年薪不高，只有8万美元，但不需要买房买车，8万美元足够她过得相当不错了。物理博士研究生另外有奖学金，足够支付学费和其他杂费，还有大概1万多美元的剩余，用来吃饭绰绰有余。
在法国上学如果不是家里有点钱，她自己又能赚一点，只靠奖学金也只能过的抠抠搜搜的。就像吴宝珠，他很少下馆子，一年到头也买不了几件衣服，不过他好像在越南就挺节省的。他家也是知识分子家庭，但也跟早些年中国的知识分子家庭一样，收入不高。
*
“生活好难呀！”她不由得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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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罗克狄正在开车，抽空瞥她一眼。
“钱不经花。”她又叹气。
“你没钱用吗？我有啊，要多少？”
“不是不是，我是在算，妈妈他们这次来巴黎又花一大笔机票钱，要破产了。”
破产肯定不至于，他不知道她去年画展收入多少，但再怎么样也应该有几十万美元的净收入吧。她也没有用钱的地方，就是前不久去把房贷还了，手里怎么都应该还有个1、20万美元吧？现在美元的购买力很强，她到底在发愁什么？
“我会好好赚钱的，以后阿姨和叔叔要是去美国，我来买机票，行吗？”
“你怎么赚钱啊？你去普林斯顿不是也要上学？”
“哎呀，想赚钱总是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就去柏林继承家产好啦。”
“那怎么行？你去了柏林，我又不会跟你一起。”
“我把公司搬到纽约或是巴黎。”他机智的说。
“你真的可以吗？”
这是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两个人闲聊着。康妙玟想起来还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
“你们男人不是希望男主外女主内吗？”
“我又不是一般的男人。其实我搞不懂哎，为什么那些男人不肯让他们的妻子在外面大展拳脚？你看，就像我父亲，他是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不然他当年怎么会闹到跟我妈妈离婚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哦，他们怎么离婚的？”
“我妈妈要继承家产喽。我的德国爷爷没有儿子，妈妈继承了家里的公司，但父亲希望她能待在中国当家庭主妇。我妈妈肯定不愿意，她说儿子不是她一个人的。”
“你不记恨你妈妈扔下你回德国吗？”
“为什么要记恨？”他反问，“妈妈生了我已经很了不起，不能因为我是她的孩子就要求她一心为我奉献，那样的我也太自私了。”
他迅速的又瞥她一眼，笑着伸手揉了揉她头发，“我知道你担心以后我会要求你这样要求你那样，不，亲爱的，你放心，我有个专注事业的妈妈——当然她也得到了另一份爱情——我能理解她，也能理解你。”
哈！有道理。
“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事业，而一些女性会认为家庭和丈夫孩子就是自己的事业。我不能说她们错了，只能说，我尊重每个人的个人选择。”
康妙玟暗笑：好机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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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想，要是我要求你待在家里当家庭主妇，把你优秀的脑子浪费在家务活里，那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乐得她哈哈大笑。
他也笑了。他的心情很愉快，今天去机场接她的长辈们，就是说她终于觉得他“可以见人了”，这在他俩的关系中可是飞跃式的大进步呀！他一度以为她永远不会带他见家长了呢！
一天没有正式见她父母长辈，他就总觉得自己没有“名分”，没有过明路。唉，我太难了！他心里乐滋滋的，一心想要好好表现，争取早点获得她父母长辈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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