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和离之后 > 80. 第八十章 流言
    积善寺中汤泉并不做他用,便就这么保留着天然模样,坦坦荡荡展示着自身。院中积雪未消,靠近泉水之处融化后又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状,组成一层薄薄的冰壳。池水中热气蒸腾,仙雾缭绕,衬得其旁那座高大的石壁也多出几分柔意。


    这寺中既然能传出有关书圣的轶事,自然也有些痕迹以供众人观赏并追忆先贤风范。这石壁表面便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因时日久了,有些模糊,却还能依稀辨认出其上字迹。


    裴泽对这石壁分毫不感兴趣,对烟雾缭绕的汤泉倒很有兴致,觑着明棠似是不注意,悄悄自地上团起一团雪,扔进池中,看那雪球片刻间便消融不见,与池水融做一处,再也分辨不出来。


    回身,正欲如法炮制,再来一次,却见明棠不知何时已经将视线从石壁上收回,正静静看着他。


    裴泽手一松,刚抓在手中的雪团掉落在地上,立时将手背在身后,将何谓“掩耳盗铃”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大一小正无声僵持,前院忽来一僧人,言说有香客听闻裴家在此敬香,欲要拜见,因裴夫人不得空,便想先来见一见明棠。


    积善寺地处城外,在此处也能遇到认识她们的人,明棠虽觉奇怪,毕竟这寺院又不是裴家私庙,处处人人可进。没有直接到后院来,已是有礼,便颔首应下。


    片刻后,一个眼熟的小小身影自前院过来,身后还跟着侍女仆妇数人。


    裴泽居然还记得这个在自家住过一夜的小朋友,转头疑惑数息,露出恍然表情,跟穆清打过招呼,立时好奇道:“你是又要到我家住吗?”


    上次穆清为何住到了裴家,在场众人皆知,他身后跟着的中年妇人立时汗颜,蹲身道:“小世子说笑了,十七郎君此次是来敬香祈福,祈福罢就要归家了。”


    裴泽听出这是自己不能再收一次房租,心下颇觉失望,却又有了新的兴趣点,好奇看向穆清:“你是十七郎君,那你有好多好多个兄长和姐姐?”


    譬如明家的小六郎,就是因为有许多兄长和姐姐,所以叫做小六郎。


    穆清点头又摇头:“我有十六个兄长,姐妹们不跟我们一道排行。”随即,拉着裴泽到一旁,开始跟他讲述自己的兄长们。


    小朋友们自有话说,那先前蹲身解释的中年妇人便与明棠自陈身份道:“奴婢姓穆,少夫人称奴婢一声穆蓝便是。上元节时少夫人路见不平,救下十七郎君,王妃心里很是感激,碍于身份不好登门,便让家主一并送了谢礼过去。今日奴婢受王妃之名带十七郎君到寺中为他祈福,听闻贵府也在此处,冒昧叨扰了。”


    那日见穆清身上鞋子贵重,明棠便想过他身份兴许贵重,事后得知他有个总兵父亲,王妃姐姐,心下也惊讶过,因再无交集,便抛之脑后。


    今日再见,穆清显然已经脱离了那日的影响,跟裴泽说话时活泼又稳重。见他如此,明棠也觉心情颇佳,示意无妨后,八卦心起,却是有些好奇那日之事究竟是以何结局。


    穆蓝自小随从燕王妃身侧,如今已有数十载,也时常出入宫廷,看出明棠似是好奇,又心有顾忌不愿多问,主动提及:“凡事只要做过,必有痕迹,家贼以为他做得缜密,却还是无法彻底让一切痕迹消失。今日我与十七郎君来此祈福,给寺中的布施便是家贼应得的那一份家业。王妃说‘他们既然是为着小十七以后该得的家业,想必将钱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也不要他们赔罪,只要把他们的家业尽数拿出来为小十七祈福就是了。’”


    “王妃心善。”也够直指重点。明棠得到事件后续,心下满足,有种看了现实版爽文的快感。


    说着话,裴夫人处已与寺中敲定了布施事宜,穆蓝前去拜见过,再度表达了谢意后,似是不经意般,感叹道:“果然夫人不是那等一毛不拔之人,即便身在城外,也力所能及,行善积德。倒是那些恶意揣测之人,实在可恨。”


    裴夫人听罢,不动声色,淡淡点头后,两方就此分别。


    上山容易下山难,如今又是雪化之时,道路湿滑,更不好走。一行人都没有他事,步履极其稳重地下了山,上了马车,往山庄回去。


    回去的路上,裴泽显然还沉浸在与穆清的谈话内容中,板着手指一根根地数了半晌,发现手指不太够用,抬头,双手十指张开,递到裴夫人与明棠眼前,感叹道:“穆清家里好多好多人啊!”


    从大堂兄到十六堂兄,裴泽听的时候已经觉得头晕了,穆清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他耳朵边上飘了一阵便飞走,以至于他好像听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


    单这样已经够多了,他竟还有弟弟,还有没一起排行的姐姐和妹妹。


    裴泽仿佛看见自己家中到处都是高矮差不多的男女,放眼望去,一个都不认得,登时摇了摇头,将想象中的画面驱散,看了看自己伸出的手指,庆幸:“还好阿泽家里没有那么多”


    说着,从头开始,嘀咕着数起了家中之人。


    说话间,回了山庄之中,此时正是午间,阳光愈发灿烂,照在雪地上,明晃晃刺着人的眼睛。


    这种天气,眼睛最易被刺伤,周奶娘一路上细心遮挡着裴泽眼睛,回了正院,眼看着要进屋门时,裴泽旁光一瞥,立时着急了:连日以来被侍女们修修补补,几番修整后较之头一次出现不止精致了一倍的雪人一家耐不住阳光照射,身躯缩小了许多。


    挣扎着从周奶娘怀中下来,裴泽小跑到雪人一家跟前。正在此时,雪人面上充作眼睛的黑色云子从眼窝中掉落出来,滴溜溜滚在地上,成了个盲雪人。


    “叔叔的雪人瞎了”裴泽嘴一瘪,立时就要哭。要知道,方才他在车中数着家中人事时,可是把这些雪人也算进去了。


    谁知一回家,眼睁睁看着雪人就要没了。


    正在伤心,一道黑色身影从旁跳出,在雪人们上面几个起跃,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雪人一家彻底没了原本的形状。裴泽的满腔伤心还没酝酿出来,就被转化为对小猫的怒火,却因对方身形实在灵活,以他追不上,落得气喘吁吁,最终放弃为下场。


    两方追逐之时,侍女们就紧张地随在裴泽身侧,生怕他跌倒,而小猫则辗转腾挪,越过障碍时还真有几分马的灵活矫健模样,显得“小马”这个有几分胡闹的名字十分贴切。


    待裴泽终于放弃,小马迈着如往常一般不紧不慢,优雅意味十足的步子在廊下散步,时不时还回头睨一眼裴泽,眸中尽显骄傲之色。


    裴泽连番受挫,先前被压下去的委屈劲儿再次泛起,泪眼朦胧向明棠求助,说话时声音犹带几分哽咽,指着小马:“它欺负我,还欺负雪人!”


    明棠沉了脸,严肃应答:“别怕,婶娘帮你欺负回来。”


    于是,及至午时,用饭的时辰,小马溜溜达达到了自己的用饭地点,却见原本会定时出现食物的小盆中什么也没有。


    那一刻,它纯黑的猫脸上似乎具象化地呈现出了“疑惑”这个表情。


    裴泽用着饭,不忘关注小马那边的情况,见它正焦急地在食盆前转圈圈,时不时短促地叫几声,不由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吃着饭,过了片刻,又开始心疼,嘴里嘀咕着:“大人不与小马过。”十分大方地将自己的鱼丸分给小马,气哼哼道,“以后要是再闹我,就真的没有饭吃了。”


    一人一猫,迅速和好,生动形象地向裴家众人展现了何谓人与动物的和谐。


    别院中的生活,极为闲适,然而毕竟京城才是家中。先前因降雪路难行,裴夫人已将回京计划推迟。如今接连晴天,城中燕王妃都着人到城外寺中为孩童祈福,可见道路已经通行,再加上穆蓝那意有所指的话,裴夫人立时便定下回京之事。


    来时迅速,归京也迅速,一行人离开别院之时,明棠颇有些不舍:回京城之后泡澡就没这么方便了。


    马车自东门而入,城中如今已是只能偶见残雪,便已恢复了以往热闹熙攘的模样。过往行人不绝,丝毫看不出前番大雪让京中有些人家很是遭了些罪。


    她们不在家这些时日,府中日日都有细心清扫,房中一应物事悉如往日。


    裴夫人在静华堂中坐定,却没有要休息的意思,而是稍待一时,听人禀报:“城中确实有些不怎么好的传闻。说是裴家之人在降雪时却在城外别庄,城中大户纷纷赈济,裴家一毛不拔,为富不仁。”


    流言无稽,裴夫人竟是听得想笑:“京中之人如今便只会使这些小儿手段了?”这样一戳就破的谎话,也明晃晃向外传播。


    唯一的效用,兴许是让裴家人心绪不佳几日,倒是阿钺,应已知道了此事,不应放任到现在才是。


    待得晚间,裴钺归来,见母亲询问,果然点头:“我是已知晓,不过是想查一查是谁做的这样事。如今已有些眉目。”


    这人选却让裴钺觉得有些奇异:竟是晋王妃父族张家放出的消息。


    裴家与张家素来无甚来往,裴钺亦不知张家为何做出此事,但张家既然出手,裴钺自也不惧。今日既已确认谣言源头,已吩咐人去压制。


    于裴家而言,这并不算大事,裴钺并不在意,只要把握好澄清流言的度就好。眼下他心中所存,远有比这更要紧的事:“未来一段时日,我应是要常在皇城值守了。陛下,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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