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雉被众人吓得瑟瑟发抖,他觉得那群人大抵是疯了。
杀县令封城门,占县为王,这可是妥妥的造反!
为了劝阻这群迷途的羔羊,他拿出老父亲的语重心长,说道:“诸位且听我说,我赵雉是个土匪,身上背着人命官司,原本就是要被砍头的。
“可是你们跟我不一样,你们是正儿八经的良民,倘若跟着我一起谋事,便坐实了杀县令占县为王的事实。
“这是造反,是要诛九族的。
“诸位莫要凭一时意气闯下祸端,害了家中的妻儿老母,以免后悔莫及。”
他以客观冷静的态度向在场的人阐述事实,确实让众人清醒许多。
人们窃窃私语。
造反可是大罪,株连九族连家中的鸡蛋黄都会被摇散的那种。
原本以为人们会冷静下来不再起哄,哪晓得程大彪备受感动,“赵郎君仗义啊!”
赵雉:“???”
程大彪无比深情,“当初你不畏强权把我们这帮兄弟从虎口里救出来,如今却又为我们的安危处境处处考虑周全,如此大义之士,叫我程大彪心服口服!”
赵雉:“……”
程大彪坚定道:“诸位,这般把我们放到心上的将帅之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对对对!赵郎君深明大义,有把我们兄弟的家人放到心上,可见仁义宽厚,值得兄弟们卖命!”
一时间,众人又开始激情起哄。
赵雉绿着脸看着他们集体高-潮。
妈的,智障!
也在这时,人群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把赵雉彻底定死在十字架上。
“赵郎君说安县造反,王萤以为,此言不妥!”
听到女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人们不约而同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梁萤一袭素白,通身都是端方秀雅,颇有大家闺秀的庄重气场。
那股子肃穆让人不敢亵渎。
她往前走一步,人们自然而然让开道路。
她凛然道:“朝廷腐败,卖官鬻爵比比皆是。那张县令贪官污吏,当该替天行道诛之,此乃为民除害。”
有人接茬道:“张县令中饱私囊贪得无厌,当该诛杀!”
众人纷纷起哄该杀。
梁萤做了个手势,所有人噤声。
她继续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安县的父母官无人可替,那便把张县令贪污的那些钱银拿去买官,此乃名正言顺接管安县,何来造反一说?”
人们窃窃私语,都觉得此法可行。
朝廷派下来的新任谁知道是不是狗官呢,还不如自己当家做主。
在场的多数都是当地人,自然盼着家乡好。
自己人做主,断然不会像外头那些狗官坑害同乡,多少都有保障。
赵雉见众人松动,不禁被那女人给气着了,懊恼道:“荒唐!我赵雉是个土匪,朝廷莫不是疯了才会让一个通缉犯做一县之长?!”
梁萤无视他的懊恼,看向李疑,指着他道:“李疑是秀才出身。”
人们的视线纷纷转移到李疑身上。
他的内心怂得要命,甚至没脸跟他们说他其实也背了人命债的。
但见梁萤带着威胁的目光看他,只得硬着头皮背锅扛了下来,嗫嚅道:“我是秀才不假,不过……”
梁萤毫不犹豫打断,“赵郎君还有什么疑问吗?”
赵雉的脸绿了又绿。
面对人们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目光,他委实坐不住了,失态地把梁萤抓走。
李疑怕他被气坏了揍人,连忙道:“秀秀莫要冲动伤人!”
赵雉气急败坏道:“我跟自己的娘们说话,你莫要瞎掺和!”
李疑:“……”
那家伙被赶鸭子上架,委实气得不轻。
他死死地拽着梁萤的手腕,不顾她挣扎把她拽走了。
梁萤不满抗议,“赵雉你掐痛我了!”
赵雉松开她,知道她怕痛没长骨头,当即跟拎小鸡仔似的一把抱住她的腰身扛走了。
围观的众人默默地看着那对男女打闹。
集体沉默。
妈的,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
把女人扛到另一个角落,赵雉跟魔怔似的疯狂吐槽,暴脾气道:“王萤你他娘的是要把我当成村尾拉磨的那头驴吗?
“七千多的人口,我赵雉就算干一辈子土匪也养不起啊!
“你这是要把我的裤衩子都扒掉,光腚在大街上跑才开心是不是?
“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你要这般搞我……”
他扭曲着脸,声情并茂,激情输出。
梁萤瞥见李疑他们在窥探,故意道:“看什么看,在吵架呢!”
众人:“……”
赵雉憋了满肚子怨言无处发泄,立马操起旁边的棍子冲上去打人。
偷听的人们一窝蜂跑了。
尽管他满腹牢骚,还是被梁萤用手段定死在十字架上,由山大王变成了县大王。
他的意愿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的意愿。
这不,在贾丛安出葬那天,赵雉别扭地去送葬。
当泥土把棺椁掩埋时,程大彪等人领头拜赵雉为一县之长,恳请他掌管安县,还百姓安稳太平。
此举把贾丛修吓得不轻,这群人合着是要造反?!
他原以为这帮土匪取了财物就会离开,哪曾想竟然想强占安县为王,顿时只觉得天都塌了,被吓晕了过去。
葬礼过后,赵雉等人的行头纷纷被搬进了县衙府。
他们也不管他说什么,直接把他从贾家扫地出门到了衙门。
赵老太欢喜不已,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住官家的院子。
背着手四下打量,也不怕前阵子这里才出过人命,跟龚大娘道:“这院子甚好,虽然没有贾家气派,却很有官威。”
龚大娘疑神疑鬼,“可是前阵子这里才死过人。”
赵老太:“你怕什么,刀口上舔血的土匪,还怕镇不住那几个鬼魂?”
龚大娘:“……”
赵老太理直气壮道:“冤有头债有主,张家又不是我们杀的,要喊冤就找他们去。”
而另一边的赵雉在后堂则露出一副躺平任操的表情。
他斜歪在太师椅上,消极怠工。
搞事的小团伙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的打算,现在他们把县城的局势掌控,总得给老百姓一个交代才是。
梁萤心中早有筹谋,安抚道:“诸位莫急,我有一计可供商议。”
李疑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梁萤正色道:“咱们这帮人是土匪,现在摇身变成了安县城的父母官,百姓们肯定会恐慌惧怕。”
听到这话,赵雉忍不住诈尸,“你他娘还知道这茬儿呐!”
梁萤不客气啐了一句,“你丫闭嘴!”
赵雉:“……”
妈的,把他逼成生产队的驴还要凶他!
过分!
梁萤把目光落到李疑身上,说道:“在我们来安县之前张县令毕竟是这里的父母官,如今他无缘无故被杀,咱们总得给当地百姓一个妥善的交代才是。”
奉郎义愤填膺道:“张县令贪官污吏,当该诛杀!”
没有吭声的李疑仿佛悟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应道:“王小娘子的意思是,让我们把张县令收刮民脂民膏的罪行披露给当地百姓,激起他们的愤怒?”
梁萤轻轻抚手,“这便叫矛盾转移。”
李疑细细琢磨其中的奥妙,隔了好半晌,才捋胡子道:“妙啊,妙极!
“倘若百姓知晓张县令贪官污吏,定会破口大骂,一旦激起民愤,我们便成了伸张正义,替天行道的高义之士!”
梁萤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奉郎暗搓搓插话问:“那得来的那些钱银呢,既然公开了,自然得交代去处,又要如何处置?”
梁萤大言不惭,“自然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此话被在场的个男人集体埋汰。
他们可是一群土匪,揣进兜里的东西,怎么可能白白掏出去?
梁萤干咳一声,“李疑你是秀才,能写会算,立给百姓的这块贞节牌坊便由你办了,可有异议?”
李疑点头道:“这差事我能接,写一份批判张县令的告示,将其公之于众,我拿手。”
于是当天晚上他激情挥洒了数百字的批判告示,把张县令痛批得体无完肤,并且还颇有心机附上了张县令贪污的财物明细。
程大彪等人把告示贴遍大街小巷。
人们敲锣打鼓告知城里的百姓,张县令如何收刮民脂民膏,被赵雉他们伸张正义斩杀,替天行道。
此乃义举,值得称颂!
原本杀张县令属于目无法纪,结果这么一顿操作下来顿时获得了城中百姓支持。
先前人们还躲着藏着,生怕惹恼那群土匪大开杀戒,现在忽然爆了这么一个大瓜,全都憋不住了,纷纷出来吃瓜激情唾骂。
没有人不恨贪官污吏。
梁萤成功把矛盾转移,由先前的百姓敌对土匪,转变成了百姓敌对朝廷命官。
土匪反而成为了行侠仗义的正义之士。
生平第一次,赵雉忽然发现他们这群土匪的地位居然上升到了一个不可仰望的高度。
这简直是奇迹!
李疑那篇批判书文采斐然,不但替百姓义愤填膺,并且还表示张县令贪污的钱银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围观在告示前的老百姓听会识字的书生声情并茂解读那篇批判文书,议论纷纷。
一妇人激动道:“近两千贯的钱银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张县令一家死得不冤!”
她旁边的婆子也憎恨道:“这群狗日的杂种,我们这些老骨头哪怕连身上的油水都被榨干了,也会被剥皮拆骨,把仅剩的那点骨髓敲碎了养他们!”
“是啊,这等贪官污吏,没完没了盘剥我们,幸亏被杀了,要不然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
人们个个火冒丈,无不咬牙切齿。
现在城里舆论发酵,梁萤还要让下面的十八个村跟着愤怒。
于是各村里正拿着那份批判告示给村民们解读张县令的罪行,如预料中引起了乡民们的口诛笔伐。
这波声势浩大的集体讨伐成功为土匪们挣来了贞节牌坊。
你看,我们杀张县令是为民除害!
此乃正义之举,值得称颂!
一夕间,黑的洗成了白的。
现在已经入冬,天气愈发寒冷起来。
天空阴霾,隐隐有下雨的趋势。
搞事小组才接管安县,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做。
李疑是秀才,安县的行政管理就交给他了。
人们推崇赵雉做县令,李疑就做县丞。
奉郎是贾丛安旧部,跟兵丁们熟络,都愿意听他的话,安县的各个关卡防守则由他和赵雉负责。
这关乎到县里的安危存亡,至关重要,由他们两个从过军的武将镇守,人们能睡安稳觉。
至于县里的治安捕盗,也就是县尉,则落到了程大彪头上。
他负责县里的治安巡逻,盗捕追击,以及协助政令推广等事务。
现在还差个管钱粮的,暂且没有人替代,梁萤主动顶上。
她能写会算,不懂的可以现学。
就这样,一群乌合之众东凑西拼,一个萝卜一个坑,勉强凑齐了一个小团体。
人们对各人的安排都没有异议,几乎是把每个人的强项合理发挥了。
拿到任务后,奉郎和赵雉开始布局县里的关卡防守,以御外来者进犯。
程大彪则组织底下官兵治安巡逻,以防百姓生出事端。
梁萤和李疑负责整理安县的户籍钱粮和各类细账,弄清楚最重要的财政收支。
人们各司其职,个个都忙碌起来。
谭娘见他们辛苦,也来主动帮衬打杂。
要一下子把县里的所有东西理清楚是一件庞大的工程,再加之不像现代社会那样有电脑操作辅助,全是最原始的纸笔记录,工作量可想而知。
梁萤是个擅长偷懒的人,一拍脑瓜子,索性把关在牢里的县丞和主簿提出来,让他们戴着镣铐把自己以前干的差事理出来。
此举果然有奇效。
他们把账目理顺,二人只需在原有基础上复核,盘查即可。
安县人口最鼎盛时期有一万四千人,而今只有七千多人,减掉了一半。
现在还不清楚这七千多人的数据是不是真实的,梁萤觉得该做一个人口普查。
李疑点头表示赞许,说道:“可下令让各村里正拿着原有户籍挨家挨户清查,倘若离家半年以上者,剔出来另行登记,便于我们掌握实际在住人口。”
梁萤:“此举甚好。”顿了顿,“县里的田地也该重新丈量,便于日后分配。”
两人就户籍和田地问题讨论了一番,都觉得人口普查和田地丈量很有必要。
至于税收问题,目前地方财政主要由地丁税和商税组成,他们暂且没打算碰这块,因为要一条条理顺。
俗话说新官上任把火,为了继续拉拢人心立贞节牌坊,梁萤乘热打铁,开始扒拉县里的刑事案宗档案,打算搞几个人来杀,立官威。
谭娘喜欢猫,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小奶猫,梁萤下值回来,瞧着可爱,便把它放到腿上逗弄。
当时龚大娘和赵老太在庖厨忙碌,二人心疼她操劳,特地做好吃的投喂。
梁萤很享受这一刻的闲暇。
那奶猫亲昵地蹭她的手指,她被弄得发痒,咯咯笑出声来。
那时她是真心感到开怀愉悦,仿佛在这里找到了她立足的信仰。
刚回来的赵雉听到笑声,暗搓搓朝屋里瞥了两眼。
只见窗前的女郎一脸娇俏,再也不像以往那般遮掩自己的容貌,而是大大方方露出来。
她青春活泼,生得明眸皓齿,本就是该玩闹的年纪。
似乎在这一刻,她又恢复了在蛮鸾山初见时的娇气。
察觉到赵雉回来了,梁萤笑眯眯探头问:“赵郎君忙完了?”
赵雉:“刚忙完。”
梁萤眨巴着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我给你找了一份喜欢的差事,可有兴致?”
赵雉立马警惕起来,“你莫要坑我。”
梁萤失笑,“不坑你。”
她朝他招手,“你进来坐呀,我又不吃人。”
赵雉领教过她坑人的本事,说什么都不进去,只站在门口,不耐道:“有什么话直说,别给我兜圈子。”
梁萤撇嘴,正儿八经道:“你是个土匪,自然得干点土匪该干的事。”
赵雉:“???”
梁萤暗搓搓道:“外头的百姓都说你替天行道伸张正义,可是那张县令是程大彪他们杀的,你好意思戴这顶高帽吗?”
这回赵雉非常警惕,不着她的道儿,“你休要给我下套子。”
梁萤抿嘴笑了笑,桃花眼里闪动着小狡黠。
“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把火,你是个土匪,杀两个人吓唬吓唬城里的百姓,乘热打铁立个官威,好叫他们惧怕也是好的。”
赵雉一头雾水,“杀两个人?”
梁萤点头,“对,个四个五个都行。”
见她随意的样子,赵雉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既然替天行道了,那就把县城里该杀的人都杀了,一来可以立威,二来可以继续立贞节牌坊。
对此赵雉并无异议。
杀人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眼前的女人却告诉他,不能随便杀,要升堂光明正大去杀。
赵雉的脸顿时黑了半边,不可思议道:“你让土匪升堂审案杀人?”
梁萤理所当然道:“行事之前总得出师有名,你稀里糊涂把人家给杀了,谁服气呀?”
赵雉:“……”
梁萤:“升堂让老百姓围观,你杀得理直气壮,谁都挑不出毛病来,这样才有威慑的作用。”
赵雉抽了抽嘴角,拒绝道:“我是个文盲,你可以让李疑来。”
梁萤无情否决,“李疑不行,他书生气重,不像你,长得就像个土匪,能止小儿夜啼。”
赵雉:“……”
这合着是在骂他?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妈的,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文化人耍流氓!
所谓杀人立威,也是有讲究的。
挑来砍头的人有严格要求,首先得是百姓公认的那种恶人,其次是有事实依据,讲求一个人证物证。
七千多人的县城,总能挑出几个公认的混蛋来。
起初赵雉说什么都不愿意上公堂,后来还是梁萤耍流氓把他逼上去的。
城里的百姓们听说土匪审案,全都觉得稀奇,纷纷来吃瓜围观。
公堂上,赵雉端坐在大堂案前,头上悬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很是唬人。
他五官生得凌厉俊朗,剑眉星目,鼻梁英挺,下颚线条轮廓分明,穿得也体面,有一股子不怕事的匪气,若是不开口说话,还挺有威仪。
李疑在下面做堂审记录,奉郎则旁听。
第一次被人集体围观,所幸有两人给他撑场子,赵雉紧张的心情多少得到缓解。
人们听说土匪要审案杀人,委实是奇闻,自然津津乐道。
不过见到案前的“县令”,底下围观的百姓全都开始吃瓜他的样貌来,对他评头论足。
更有胆子大的妇人暗搓搓询问,公然在公堂上问他年方几何,可曾婚配!
他们根本就没把他当成“官”。
许是先前塑造出的良好形象,以至于众人的胆子愈发大了,在公堂前热情议论。
李疑瞧着走歪的风向,这还没开堂呢,就他妈要变成相亲大会了,还审个狗屁案子!
“肃静!肃静!”
坐在大堂案前的赵雉也有些懵,说好的他能止小儿夜啼呢?!
“啪”的一声,他猛拍惊堂木,用力过猛,震得手疼。
“升堂!”
赵雉板着棺材脸。
底下的衙役配合着高喊:“威……武……”
他们手上的杀威棒重重地击打到地上,发出层层叠叠的威慑声,这才把围观的百姓镇住了。
集体噤声。
以往赵雉杀恶人都是用最快最粗暴的方法,今儿体验了一把公堂审案,居然暗搓搓的爽了一回。
那种掌握生杀大权的快感无以言表。
就如梁萤所说,光明正大杀人,不仅要让被杀者心服口服,还要获得百姓议论称赞。
外界的正面反馈给予心理上的认可,让他很有成就感。
赵雉审案审上瘾了,硬是兴致勃勃接连审了四日,越审越上头。
不曾想,第五日时他踢到了一块板砖。
这些犯人都是程大彪负责抓来的,其中有一个叫马二郎的汉子欺男霸女,受尽当地百姓唾骂。
那马二郎仗着是马家村的族长之子,他爹又是个秀才,在铁证面前颠倒是非黑白,语气甚是狂妄。
不仅如此,他还胆大妄为对控告他的几名受害者拳打脚踢。
这简直是在老虎头上发威。
赵雉顿时暴脾气把桌上的惊堂木朝他砸了去。
他擅射击,下手又狠又准,那马二郎被惊堂木砸得头破血流。
在门口围观的众人全都惊呆了。
马二郎仗着马家村都是宗族的人,自家老子是乡绅,整个村子百多人姓马,远亲近邻皆能牵扯到关系,是他最有力的后盾,当即捂着头撒泼叫板。
赵雉骨子里的匪性被激发,要当场杀人跟他硬刚。
幸亏李疑及时上前拉住他,要不然马二郎铁定人头落地。
也在这时,一名差役把马家村的情形同奉郎说了。
奉郎暗呼不妙,赶紧临场休庭,先把马二郎拘押下去再议。
赵雉憋了一肚子火气退到后堂。
梁萤方才听到了前头的庭审,知道他气坏了,立即送上一盏清热的菊花饮子给他下火。
赵雉闹别扭,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耍性子道:“那马二郎不杀,老子不审了!”
奉郎慌忙把马二郎之所以敢叫板的背景同他们细说一番,听得众人直皱眉头。
李疑发愁道:“马家村百多的乡民,倘若他们聚众闹事,那该如何是好?”
奉郎也道:“是啊,咱们手里的兵,可不是用来对付乡民的。”
这回赵雉难得的冷静下来,端起那碗菊花饮子一口闷,随后问道:“让程大彪去查查,像马家村那样的情形还有多少家?”
梁萤接茬道:“把县里有钱有势的乡绅都报上来。”
奉郎连忙差人去办。
李疑镇定道:“马二郎不能杀,先关押下去再说。”
赵雉恼恨不已,“那狗日的杂碎,我总有法子把他干掉。”
梁萤道:“要杀也得借刀杀人,不能脏了自己的手。”又道,“既然马二郎有背景,便先搁到一边,把其他的软柿子捏了再说。”
菜市场门口接连砍了几颗人头,确实博取了民众的好感,个个交口称赞,大快人心。
不过这场审案也给赵雉等人敲响了警钟。
他们才进安县没多久,并不熟悉当地的各方局势,只知晓县里没有公侯势力牵扯,也没有什么高官大人物。
但各地的乡绅富豪却甚为棘手。
这群人手里握了钱银土地,养着一大帮人,在当地颇有声望,若是聚众闹将起来,那可不得了。
如果想要管理,需得把他们分而化之。
与此同时,马家村的族长马志昌恼恨不已。
他是秀才出身,整个宗族在马家村扎根数十年,祖辈累积下来不少田产,又有学问,备受人敬重。
唯独马二郎令人头疼。
那是他老来得子的宝贝疙瘩,打小就宠惯了,以至于无法无天,犯下不少罪状。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张县令还在时大不了塞些钱银失财免灾。
不曾想,那群土匪进城来,竟然敢把他儿子抓了去,并且还要砍头!
这可把马志昌气坏了。
一群乌合之众,猖狂斩杀朝廷命官就已然犯下了死罪,还敢冠冕堂皇开堂审案,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马志昌心中不服,连夜召集其他乡的乡绅聚到一起商讨安县城里的变故。
五位乡绅聚到马家村,都对张县令被杀义愤填膺。
马志昌激愤道:“虽说张县令是贪官,但也轮不到那群匪徒恣意妄为。
“如今他们把关应门封锁,只进不出,据说手里还握了数百兵丁,你们说,我们该如何应对?”
一位姓蒋的乡绅无奈道:“世道败坏,那群土匪杀人不眨眼,我们被困在县里,出又出不去,无异于砧板上的肥肉,还能怎地?”
马志昌质问道:“难不成任由他们磋磨不成?!”顿了顿,“我马家村的百多村民第一个不同意!”
蒋乡绅闭嘴不语。
另一名乡绅说道:“先静观其变看他们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就算他们手里握了兵,也是贾丛安带回来的兵,多数都是安县人,我就不信,那帮人能把刀尖对准同乡手足?”
“对对对,都是同乡人,他们总不至于这般丧心病狂,为着外头来的土匪对我们下手,只怕日后定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都笃定贾丛安的那些旧部不敢对当地百姓下手。
至于他们这些乡绅,个个在当地德高望重,很有一番威望。
以前张县令在时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双方相处得也算和睦,那帮土匪若要拿他们开刀,势必会引起动荡,怎么都得掂量掂量。
不出所料,没过两天马二郎就被平平安安放了回来。
马志昌心中不屑。
哼,算那群土匪识趣!
不曾想,梁萤给他憋了个大的。
不动一兵一卒把他搞成了赤贫,并且还叫全县百姓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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