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先问起白天的事,关心两句后转到正题上,“妈,我明天打电话喊三妹回来一趟,商量小霜上学的事。”


    奶奶心疼地看了林霜天一眼,缓缓地点头。


    “小霜啊,不是大伯心狠,实在是中专落选你也上不了县中,淳西中学这么多年就没几个考上大学的,即使上了大学,学费和生活费也是笔不小的开支。小月还小,我的意思你选最好的职高,三年后就能找到工作。”


    大伯忧心忡忡,似乎心有不忍。


    “你不能为了你一个,连累小月也上不了学吧?虽说是你大伯和你小姑轮流资助你们的学费,可大家都不富裕,你上大学何时是个头。”


    大伯母说话的时候不看林霜天,只盯着桌上的一杯白开水,面无表情冷酷无情。


    林霜天没太在意他们说的话,一个劲地盯着夫妻俩的脸瞧。


    见她没说话,大伯母生气地拍桌子,“跟你说话呢。”


    “妈,你说话就说话,拍啥桌子。别把小霜吓得再昏过去。”林华平不满地嘟囔。


    “臭小子,你说什么狗屁话呢。”大伯母的刀锋对准林华平。


    林华平可不怕他妈,立即回嘴,“村里人都说白天小霜掉河里就是被你气的。”


    “谁说的!谁说的!老娘找她说理去!”大伯母气得跳起来,仿佛说这话的人是林华平,差点没控制去扯他耳朵。


    “闹啥闹!”大伯怒喝。


    大伯母正在气头上,这下子把抢眼对准大伯,指着他就骂:“谁闹了!人家有爹不管,你上赶着当好人!当初说好了上中专我才答应借钱,现在中专没希望,还想让我往坑里填?”


    “钱是我挣得,我让我侄女上学我乐意!”大伯气得拍桌子打板凳。


    这句话捅了马蜂窝,大伯母索性放开撒泼怒骂,骂着骂着连奶奶也骂上了。


    大伯和她对吵,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高。


    林满月胆怯地缩着脖子流眼泪,奶奶一边抹泪一边劝架。


    林华平拉着他爸,被他妈揪着头发往外推,他痛地捂着脑子不敢再上前。


    这屋子里,只有林霜天面无表情冷眼旁观。


    眼见夫妻二人就要打起来,林霜天微微一扯唇,低喝:“够了。”


    声音不大,却好似千斤重锤砸下,砸得大伯和大伯母一愣,同时闭嘴。


    众人齐齐看着林霜天,她眼神古怪地盯着大伯母几秒,眼珠转到大伯身上。


    “往后,学费不用你们操心。以前借的,今年底还给你们。”


    “小霜!”出声阻止的是林华平,他抓着大伯的胳膊还想劝。


    林霜天眯眼一笑,眼底暗芒闪出:“你们可以走了。”


    别说大伯和大伯母惊讶,就连奶奶和丑妹子也惊讶地张大嘴巴,惊讶从林霜天哪儿来的底气年底就能还钱。


    “是你说的,不是我们不管你。”大伯母扯着大伯的胳膊往外走,“人家有本事着呢,要你管闲事。”


    大伯推开大伯母,“小霜……。”


    林霜天抬手,制止他说下去,“你俩合伙演戏的吧。”


    “你你个臭丫头,老子再也不管你了。”大伯被戳穿,老脸一红,一拍桌子和大伯母骂骂咧咧地离开。


    林华平磨磨蹭蹭没跟上,顶着他妈的骂骂咧咧留下来,“小霜,你别急,回去我再劝劝我妈。”


    他比谁都希望小霜能继续上学。


    “小霜,你……,唉!”奶奶愁的唉声叹气,这么多年要不是大儿子和小女儿借的钱,二儿子的这个家早就没了。


    大儿媳骂人的话很难听,句句戳她心窝,可为了三个孙女,她只能忍着。


    得罪了大儿子,小霜往后没钱念书了啊。


    林霜天看着她没说话,大伯的恩情真正的林霜天已经用一条命还了。


    大伯母那些骂人的话成了一把刀,加速了她的心肌梗死。


    一笔债。


    一条命。


    如果不是她穿越而来,真正的林霜天此刻盖着白布躺在灵堂上。


    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不一定能活下去。


    她来了,借了林霜天的身体复活,她会代替林霜天孝敬这个苦了一辈子的老太太。


    林霜天看着林华平,“回去不用劝,告诉你妈,钱今年就还,往后我不想再听到她骂奶奶。”


    林华平讪讪地笑了一下,“不、不会的。”


    会不会,他也没多少把握。


    大姐林彩霞在大队皮鞋厂做工,这个礼拜上晚班,晚上林霜天一个人睡西屋。


    丑妹子想过来陪她,她拒绝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要练拳法,一点到三点阴气最盛的时候,她要打坐,开着窗户吸收天地间纯阴之气。


    打了三天坐,也连着吃了三天蔬菜,林霜天觉得眼神不太好,看东西有些模糊。


    为了赚钱还债,有块肉吃,她要去镇上走一遭。


    午饭后,奶奶和丑妹子睡午觉。


    奶奶去东屋睡,丑妹子拿了旧草席往地上一甩,摊平了就要躺下。


    “你做什么?”林霜天一个冷眼飞了过去。


    丑妹子扭扭身子跺跺脚,“二姐,睡地上凉快。我腰又不疼,你就让我睡嘛。”


    席子铺在地上睡,这样凉快。下面就是泥巴地,凉快是凉快了,寒气却入了体。


    奶奶的腰不好,除了常年劳作之外还有受这些坏毛病的影响。


    林霜天不让她们睡在地上,奶奶听说影响腰立即回床上,可这丑妹子不太听话。


    林霜天说过一遍的事再让她说第二遍,她就暴躁了。


    她不说话,直接动手拧了丑妹子的耳朵就往屋里拽。


    “唉哟!唉哟!奶奶,二姐打我。”丑妹子痛地哭出来。


    奶奶刚躺下忙又爬起来,走到卧室门口,丑妹子已经被林霜天推进西屋。


    “你去睡,我出去一下。”林霜天弯腰卷凉席。


    “这大热天的,你跑出去干啥?”


    “转转。”她卷好凉席放在墙角,拿了破草帽往头上一戴,朝站在卧房门口发愣的奶奶挥了挥手,迈着大步走出家门。


    “这孩子怎么怪怪的?”奶奶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


    “我也觉得我二姐怪,以前她从不打我。”丑妹子开了房门,一脸的委屈。


    “回床上睡吧。”奶奶挥了下手去床上躺着,琢磨林霜天是不是真中邪。


    淳西镇不大,只有一条街。


    前面有家供销社,林霜天进去看了一眼。


    供销社里面卖东西,摆设却和后世的商场不一样。


    玻璃柜子摆了一圈,东西都在里面,吃的用的穿的许多,就是卖东西的女人脸色不太好看。


    离开供销社,林霜天走走看看,路过乡卫生院,小学,一路走来只看到一家代销店。


    一九九零年,她来到了一个多么贫穷的地方。


    镇口有个池塘,池塘西边有棵很大的槐树,树下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块。


    林霜天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两眼放光跑过去。


    这是个打坐的好地方。


    正午阳光最烈热气最盛,自然是没有人来。


    林霜天笑眯眯地盘腿坐下,放下草帽,闭上眼睛静下心,气沉丹田在此汇聚,沿着经络过督脉到头顶,再由任脉而下走了一个小周天。


    还没睁开眼,她已觉得眼清目明,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姑娘哭着跑到河对面,“扑通”一下跳进去了。


    接着,一个年轻的小伙骑车路过,见此状立即下车,车往地上一扔,也“扑通”跳下去了。


    生命如此可贵,好好活着不行吗?


    前世后世她见过太多救人后救出麻烦,不是以身相许的,就是救人的下去后再也上不来。


    缓缓地睁开眼,林霜天目光清亮地盯着河对面。


    咦,怎么和她刚才闭着眼睛看到的一模一样?


    河对面跑过来一个女孩子。


    呔!


    她刚才闭着眼睛看到画面了?


    林霜天被自己吓了一跳,一下子站起来,头一抬就瞧见对面。


    女孩子停在河边,她刚要张嘴喊,女孩已经“扑通”跳下去了。


    卧槽!


    女孩是从南边跑来的,林霜天眼珠一转去看北边。


    果然,有个年轻小伙骑着自行车过来,停在女孩落水处,跳下车往地上一扔,双手朝前一个漂亮的进水动作,“扑通”也下去了。


    林霜天扶额,这叫什么事啊!


    一秒不到,预知的事便已发生。


    林霜天捡起草帽跑到河对面,小伙抱着女孩站到河边,另一个路过的大爷把他俩拉上岸。


    小伙把女孩平放地上,伸手就去按压她的胸部。


    “诶诶,你干啥呢?你蹲下,把她肚子放你腿上水才能出来。”大爷急的直叫唤。


    “人工呼吸,别吵!”小伙的声音浑厚有点好听。


    林霜天盯着小伙的脸看了一会儿,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身正气。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个吃国家饭的。


    “诶诶诶,你干嘛?”大爷又叫唤。


    小伙不按女孩高耸的胸口,改去嘴对嘴亲女孩。


    大爷急的就去拉男孩,林霜天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下他。


    “他在人工呼吸,救人最基本的方法。”


    大爷看看眼前站着一个瘦不拉几的小姑娘,一身看起来灰不溜秋,衣裳洗得起毛边,并不漂亮的脸,却因为一双特别亮的眼睛而变得生动。


    “这真的是在救人不是耍流氓?”


    “不是。你说的那法子行是行,可当紧的是让这姑娘有呼吸。”


    不要她跳下水救人,她还是愿意解释一下的。


    大爷“哦”了一声,蹲下去看着小伙来来回回按女孩胸部再亲女孩的嘴。


    也不是,是嘴对嘴往里吹气。


    这样就能救人?


    林霜天也蹲下身,顺便给大爷看了面相。


    老实忠厚的一个老人家,子女多孝顺,年轻时吃过不少苦。


    她能看出面相了!


    要不是眼前还有个女孩没醒过来,她都想鼓掌欢呼。


    “咳咳。”女孩终于吐出一口水,咳了几声,慢慢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按着她胸口的小伙。


    “唉哟,醒了。乖乖,我们小时候啊,人掉水里了就按肚子,死劲抠嘴,抠的那个血哦,弄一手。”大爷笑眯眯地夸赞。


    小伙的手从女孩胸部移开,扶着女孩坐起来。


    女孩掩面痛哭,“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


    你倒是去没人的河边寻死啊?


    干嘛坐在这儿光哭却不动?


    女孩脸上有着一丝秽气,林霜天鄙夷地撇了一下嘴,眼光飘到小伙身上。


    看年龄大约二十一二岁,皮肤黝黑却很健康。


    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因为救人和人工呼吸,有些累喘着粗气不言不语。


    “姑娘啊,好死不如赖活。有啥事想不开的非得寻死?想过你爸妈没?他们得多伤心啊?世上没有迈不过去的坎,熬一熬就过去了。”大爷一旁劝慰。


    女孩捂着脸“嘤嘤嘤”地哭。


    “姑娘,你别哭啊,活着比什么都好。你看老头子我还想再活十年呢。”


    女孩抽抽噎噎止住哭,问小伙的名字,回家让父母上门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林霜天站在小伙身侧,听到这话用脚尖碰他。


    小伙疑惑地抬头看她,她微微摇头,意思很明显,不要说。


    然而,小伙:“我叫秦刚,不用感谢,举手之劳。”


    得,白暗示了。


    林霜天摇摇头便回家,磨艾绒给奶奶治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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