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姜皎拼命摇头, 连视线都不敢朝沈随砚的身上放。
她分明什么都未曾说,为何沈随砚会这样理解。
只能抬着眼,不时地轻瞟。
沈随砚修长的指尖摸着喜秤, 手上筋脉分明, 藏在喜服之下的臂膀结实有力。
登时间, 她想起嬷嬷给的小册子上的画面。
还有单独与她说时该如何去做。
一旁的桌子上还摆着没有动过的饭菜与酒。
不能今夜当真要如同梦中那样, 她可不要。
奇怪的大蛇还有皮拍, 都在她头脑中挥之不去。
姜皎抬眸, 嗓音如黄莺微啼, “自然不是, 只是今夜是新婚之夜,若是无人伺候。”
怎得又说到这个上面, 好似一面对沈随砚,姜皎说话都开始变得不利索起来。
听到此, 沈随砚玩味的心更重。
轻嗤一声, 他缓缓靠近坐在喜床上的姜皎。
手按在床榻上时,一颗桂圆被他的力道给按碎。
听见这声声音, 姜皎如鸦羽般的眼睫轻颤,一会儿,她不会也像是桂圆一样, 任人宰割, 肆意拿捏吧。
感受到面前灼热的气息愈发逼近,姜皎用手抵上沈随砚的胸膛。
大起胆子看向沈随砚,见他黑眸之中全都是自个的倒影, 挺拔的鼻梁就在眼前。
从前狭长眸中总是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然而今日,却让姜皎看得一清二楚。
手掌处的温度逐渐升高, 姜皎被烫到,下意识想将手给撤回。
然后却被沈随砚牢牢抓住,“王妃方才,还未曾回复我,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一手撑在床榻上,一手紧紧掣住她的手腕。
可眼神,却在姜皎的红唇上肆意打转,如狼似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诉说着他的渴望。
姜皎颤得更厉害,她慌忙开口,“夫君,还未饮合卺酒。”
别人家的大婚都有嬷嬷指引着,合卺酒,吃生饺,剪发同心样样都不能少。
可不知,沈随砚为何没有将他们一并给叫进来。
这会子沈随砚倒是听话许多,将她手腕给放开,只淡淡道:“我腿脚不便,还请王妃代劳。”
起身去拿合卺酒没问题,只是他为何偏生要提自个腿脚不便的事,不仅如此,还要加上要她代劳的话。
若不是知晓嬷嬷此术只教女子,姜皎差点以为,沈随砚也一同上了课。
头上喜冠摇曳出好看的弧度来,她低下头时,脖颈露出,那块脆弱的地方生得极美,沈随砚的眸色逐渐暗沉下来。
姜皎倒是没注意到身后人的眼神,只专心将酒给倒进酒杯中。
很快,两个酒杯就被填满,姜皎端着过去,缓缓走至沈随砚的跟前。
房中没有婢女,她只好先将酒杯放在床榻边的小几上,才又搬个木凳坐在沈随砚的身边。
正欲抬手将酒杯给拿起,却被沈随砚一把桎梏住,“不急。”
不明他是何意,姜皎却也乖顺地没有动。
下一刻,只感觉头上的珠钗缓缓被人拿下,乌发渐渐散落下来。
头上的两只手温和有力,姜皎屏住呼吸抬眼看向沈随砚。
与他身上的冷冽的气息不同,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温和细致,不骄不躁。
眉眼中是说不出的认真情绪来,孔武有力的大掌也做着帮夫人松开珠翠的事情。
喜冠带着繁琐,想要解下来更加不是易事。
沈随砚没有失了耐心,一点点地卸下钗环。
床榻上堆满珠钗,姜皎坐得很直,渐渐撑不住,肩膀处稍微有些颤动。
沈随砚停下,侧过头看向她。
吹弹可破的脸上因今夜婚房内的红也带上几分的红晕,眼睫似漂浮的羽毛不停地颤动,没有停下的意思来。
沈随砚嗓音沉稳,“疼?”
手指摸了两下她的发梢,只感手中顺滑。
姜皎小幅度摇头,“并未。”
涨红着脸解着又道:“王爷离得太近。”
这话引起沈随砚的一声低笑,声音沉沉沙哑,直勾人的耳间。
“太近?王妃方才想的洞房,岂不是要更近些?”
姜皎脑海中轰地一下炸开,头上还未拆卸下来的珠翠晃动得更加厉害。
“我没有。”
思索半天也只说出这么一句反驳的话来,那档子事,谁愿意每天去想。
她方才想的,真不是这些。
沈随砚没接话,只温声抚慰,“莫急,只有一点了,我再轻些可好?”
沉溺在他的温柔中,姜皎身子都软了一截,点点头任由沈随砚进行后面的动作。
如他所说,他当真是温柔至极,半分也没有弄疼她。
喜冠被拿掉,整个人都轻松很多。
今日顶着沉重的物什,头也不敢乱晃,脖颈更是酸涩得不像话。
沈随砚大掌扣住她脖颈处,不轻不重地捏着。
这样的舒服,姜皎差点叫出声来。
可都是终归还是有一些理智尚在,不由得想起其他的事情来:他如此娴熟,莫不是从前对其他的小娘子做过?
床榻上还散落着没有放置好的珠钗,姜皎看着眼前这些华美的物件都觉得没有那般美好。
心口处莫名钝了一下,有些酸涩。
沈随砚帮她揉捏许久,掌心中的温度渐渐进入她身体中。
“好些了?”说这话,沈随砚的手也没放开,而是不紧不慢地在她颈侧滑动着。
脆弱的地方落在旁人的手中,渐渐不敢乱动,柔声说:“好了,多谢王爷。”
沈随砚不置可否地挪开一点位置,从小几之上端起酒杯递给姜皎一个。
缓缓动手接过,身后乌发晃出好看的弧度来。
纤腰缓慢移动,有几缕碎发落下。
在两人双手交缠之时,碎发也不偏不倚地落在两人的手间。
轻轻柔柔地扫动着沈随砚的手背,痒到心间中去了。
还有两人交缠在一块的手腕,让人起了催折的意图。
仰头将酒杯中的合卺酒给喝下,颇为辣嗓子,姜皎只盼喝了酒能早些入睡。
只可惜并未如她所想的那样,这酒不但喝了没有任何的反应,还越发地清醒起来。
房中安静下来,一时无话。
合卺酒喝后要做什么?对了,是圆房。
姜皎用手托着腮,脑海中思绪不断。
嬷嬷说,圆房要她主动些。
秋眸包含春水,不时朝沈随砚看去。
只是王爷身上的衣衫怎么还是穿得齐整的啊。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沈随砚刚将剪刀给拿来放在手边。
转身就见姜皎晕晕忽忽地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朝他走来。
沈随砚停下手中的动作,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姜皎,不想下一刻,她竟然上手扯自个的衣带。
扣住她手,沈随砚的眸光逐渐幽深,“做什么?”
姜皎觉着自个好像站不住,可是酒劲怎得还没上来。
她笑脸盈盈地抬手看着沈随砚,“今夜不是洞房?”
沈随砚听她娇憨的语气,就知晓,她大抵是醉了。
揉着眉心,看她近在咫尺的面容,粉黛也没盖住她本身就艳丽的模样。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让姜皎先坐下,他拿起一旁的剪刀,看着她发丝。
可却见姜皎的耳朵不知不觉地逐渐通红起来,连耳根后都晕开一大片。
姜皎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许咬!”
梦中的变态可就是咬了自己的耳间,不仅如此,他手上的是什么?
姜皎迷迷瞪瞪地凑近看过去,沈随砚怕剪刀伤到她,挪开些。
但是姜皎却突然后退,“不要这个,太冰了?”
沈随砚手中力道一紧,不想娶进门一个酒量差的王妃。
他耐着性子道:“只剪一缕头发就好,要绑在一起,我们才能——白头偕老。”
他的嗓音逐渐使人沦陷,姜皎迷糊地点头,“当真不会放进去?”
那时沈随砚将钥匙给放进去的,见她哭也不曾停下,却不敢有大动作。
只因那时他在自个的耳边威胁说:若是动了,就会坏了。
她可不要坏掉。
沈随砚硬朗的面容之上全是不解,眸中带着很深的探究看向姜皎。
罢了罢了。
“不会。”他无比郑重道,“不会放进去。”
虽不知她要放进哪里,但总归这会子还得先哄着她的好。
他轻挑起姜皎耳侧的发丝,乌发落于掌心,只觉如丝绸般的顺滑。
“咔嚓”剪下一小撮,又将剪刀放进姜皎的手中,“还请夫人,帮为夫也剪掉一撮。”
这事做得沈随砚丝毫没有觉着不妥,姜皎坐直身子,“好呀。”
她兴奋不已,不用放进去可是怎么都好的。
手握上剪刀,稳得不能再稳。
鼻尖的兰气全都喷洒在沈随砚的耳侧,她专注地看着那一点发丝。
感受到她的靠近,身上的香气渐渐萦绕在鼻中。
血气猛然间上来不少,手握成拳身子也逐渐绷紧。
眉峰皱起,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耳旁突然出现一道声音,引得沈随砚眉心一跳。
姜皎退开的时候,沈随砚的手摸上眉心轻揉,他倒是也放心。
邀功一般地将剪下的放进沈随砚的跟前,“夫君瞧。”
这会胆子倒是大起来,沈随砚将她手中的发丝接过,用红绳缠在一起,再郑重不过地放在木盒中带上。
“来人。”
沈随砚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可是却猛然间被姜皎捂住唇。
不明她意思,沈随砚侧头,眸子摄住她心魂。
姜皎则是柔声道:“夫君,接下来要洞房,怎能喊别人进来。”
说着,她柔荑还摸上沈随砚的腰带,想要解开。
刚才压下去的眉此刻又跳动起来,沈随砚一把按住姜皎,“明日酒醒,你可会记得?”
嗓音酥麻,饮过酒后更显低沉。
姜皎猛然间将腰带一勾,沈随砚只感觉腰间一紧,呼吸一沉。
“我没醉。”
小手不断摸着沈随砚的腰间,惹他呼吸更加沉重。
他桎梏住姜皎的手,声音中带些怒气,“姜皎,明日起来,但愿你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说着他直接离去,“来人。”
方才听见王爷喊,但是又没了声音,几位婢女都不敢动。
还在担忧着洞房如何办,不想这般快就结束。
榴萼率先就去,瞧见的就是王爷衣衫不整的,而她们姑娘除了发髻散了,哪都是好的。
“服侍你们姑娘歇下。”
沈随砚抬手,身边小厮观墨心领神会地走至他身后,推着他离开。
姜皎可怜巴巴地看着沈随砚走后,用手指着不免委屈,“他竟就这般走了。”
刚才的担心都消失,这样子倒像是她们姑娘强迫五殿下一样。
榴萼忙将一旁的珠钗给收好,生怕伤了自家的姑娘。
眼看姜皎还要追出去,榴萼与蔻梢将她给拉住。
闻着姑娘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又看到小几旁边的酒杯,顿时明白些什么。
她家姑娘自小酒量就不好,若只是普通的果酒还好些,但今晚的合卺酒,应是姑爷爱的烈酒,酒劲大起来直接将姜皎给醉倒。
今日洞房肯定是不成了,就是不知姑爷会不会生气。
毕竟洞房当夜就喝醉,还借着酒劲不知到底做了什么,她家姑娘也属于头一个了。
姜皎还在一旁哼哼,全然都是不愿。
“什么成亲,他竟还嫌弃我,嬷嬷教的我可是都会的,我自幼就好学,更是学什么都会。”
榴萼与蔻梢连忙哄着姜皎去到净室中,“好姑娘,你就快些沐浴吧,明早起来若是还能如此就再说吧。”
开始的时候酒劲上来整个人就是不管不顾的样子,到了后面,就开始昏昏欲睡。
以至酒劲沐浴完头发都还没绞干就倒在床上睡得十分没有样子。
房中龙凤火烛烧得正旺,榴萼与蔻梢只将帘帐放下一些,帮姑娘绞头发。
好不容易全部绞干,刚想要退出去,不想姜皎却突然坐起身,“喜烛!”
榴萼被姜皎吓了一跳,将帕子给放在一边摸上她的额头。
还好并未有什么事情,想来应该还是在说着什么梦话。
准备哄着姜皎睡下,可姜皎偏偏不依,“烛芯还没剪,嬷嬷说,两只蜡烛要燃得一同快,两人才能长长久久。”
拗不过姜皎,榴萼只得扶着姜皎过去。
红烛衬她面色微红,娇艳欲滴的红颜如同院中开着的花般。
她踮脚,倒是也未曾摔着自己。
方才帮沈随砚剪头发也是,如今剪烛芯也是。
做完后,这才乖乖回到床上躺下睡觉。
榴萼与蔻梢一直守着姜皎,怕她因为醉酒出现什么意外,好在是没有的。
旁边房中,沈随砚那端也不算是安生。
观墨看着王爷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沈随砚冷眼看过去,黑眸中带上冰霜。
观墨连屏住笑意不敢有别的动作,“今日一见,王妃果然是不同的。”
沈随砚抬手,“备水。”
说完顿了顿,这才接着道:“要凉的。”
观墨应下得很快,不一会儿观砚也过来。
与观墨不同,他性子冷淡许多,也是上回姜皎在月老殿外见到的人。
他上前一步,“王爷,今日可要去别的院睡一晚。”
沈随砚揉着眉心,声音中带着些倦怠,声音如同颗粒一般粗糙,“不必,在书房歇一晚就好,去和府上的人说,今夜主院的事情一并都不能说出去。”
观砚明了,出去吩咐着事情。
水已经备好,没让人伺候,沈随砚自个走进净室中。
里头没有半分的温度,但他却似是根本不怕冷一般,提着一桶凉水直接朝自个的身上浇。
水珠顺着他身上的曲线缓缓向下,沈随砚一闭上眼就是姜皎靠近之时的样子。
从衣领中透出的白皙,如今都还记在心中。
身上的燥热又起来不少,眼看着凉水已经不行,沈随砚直接缓缓将手伸下去。
后半夜,主院终于回归安静。
房中灯火通明,白帕被扔在一边皱皱巴巴的。
姜皎缓缓从床榻上醒来。
才醒时,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在,头也疼得厉害。
水葱似的指尖揉上自个的发髻旁,喉咙也疼得不行,“来人。”
榴萼与蔻梢本是站在外面,先是看了沈随砚一眼这才进去。
见姜皎起来忙将她给扶住,“姑娘可是头疼?”
姜皎点头,“我要喝水,嗓子实在是太疼了。”
蔻梢到小几旁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姜皎二话没说直接喝下。
“我这是怎得了?”姜皎将茶盏放在榴萼的手中。
榴萼看了眼外面,脸色实在是有些不好。
姜皎头疼得厉害,可也就是在这般头疼的时候,想起昨日夜间发生的事情。
她都做了什么,说什么洞房,还勾了沈随砚的腰带,后面竟然还要去追他回来。
秋眸阖上,姜皎一瞬间直接倒在床上,“我怎会做这般的事情。”
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她话音才落,沈随砚绕过屏风过来,“什么事情?”
猛然听见他的声音,姜皎从床上坐起。
瞪了榴萼一眼,分明是在说:怎得也不告诉她一声。
榴萼也是异常的无辜,她都还未来得及说出来不是。
姜皎顺着头发,昨夜也不知沈随砚究竟是睡在哪里。
抬眼对上沈随砚的黑眸,她柔着嗓音说:“昨晚王爷睡得可好?”
沈随砚身子朝前倾,手指弯曲敲下姜皎身下的床榻,“王妃睡的,是我平日睡的床榻。”
偌大的王府,婚房竟然就用沈随砚住过的。
姜皎登时面上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王爷说笑呢吧。”讪讪笑下,姜皎抱着被子不让身前的风光露出来。
寝衣的系带松了,坐了这么一会儿才感觉出来。
沈随砚眸色暗沉,现在才想起来遮挡。
他顿了一下,复才又淡然开口,“我认床。”
姜皎彻底没话说,本是想要解释一下昨晚的事情,不想沈随砚先一步道:“定宣王府面上看着风光,其实内里却不是。”
“我私产甚少,就连这次成亲都是父皇派人来的,每月进账不多,何况我这个病躯每日还要喝不少的药,难为王妃与我一道受苦了。”
他没银两?
姜皎第一反应就是不大相信。
他看着就不像是没钱的人,“王爷说笑了。”
沈随砚手握成拳,轻咳一声,“王妃见笑,新婚第一日本不该告诉王妃这些,但想起昨晚,实在心有余悸,还是早些表明得好。”
姜皎彻底没话说,昨晚她分明就是醉了,醉了之后的事情哪里可以当真。
洞房之夜,本就该做这般事情的。
姜皎缕着发丝,想先将昨夜的事情放在一旁。
算算自个平日的花销,她与沈随砚打着商量,“我知王府不易,但是夫君,你我已经成了夫妻,就是一体,若是我出门参加些宴席什么的,被席上的小娘子比了下去,夫君脸上也是无光的不是。”
她笑颜正浓,虽然里面掺着一些假,但是窗外光亮照进来,却仍旧是显得赏心悦目。
沈随砚面上一分的变化都不曾有,“王妃想如何?”
等着就是他这句话,“我每月至少要做两身的新衣裳,头面自然也是要的,不要过季的衣料,我穿的定然是要上京头一份的,还有胭脂水粉,都要时新的,王爷觉着怎么样。”
最后那句话,是姜皎后面想着才加上的。
两人一体,但总归还是要问问沈随砚的意见,才算是尊重他不成。
毕竟虽是婚嫁都是愿意的,可若是想要长长久久地过下去,还得好生经营才是。
姜皎在脑海中畅想一番,沈随砚眼眸下看,手摸着腰间的玉佩不知在想些什么。
“晚上时,我让管家将账册送来给王妃,接下来府中的账就都归王妃来管,一应开销不必问我。”
就知道他好说话,姜皎瞬间开心起来。
但又不能显得太过于开心,“这是自然,王爷放心,我定然好生照顾王爷。”
沈随砚颔首,应下她的话。
突然间想到什么,对她道:“今日要入宫请安,娘子可要快些。”
一声“娘子”,叫得姜皎是面红耳赤,她揉着耳尖侧头,看见的第一眼就是床榻上的白帕子。
手捏着帕子起来,见沈随砚已经准备转身离开,匆忙叫住他,“夫君。”
语气中还有些可怜的意味尚在。
沈随砚扭头,她喊的称呼,果真是随着她想要做什么来的。
姜皎拿着帕子问沈随砚,“夫君,帕子要怎得办?”
昨夜两人没有圆房,新婚之夜醉酒,说出去她也是第一人了。
现在白日,总是不可能补上的吧。
沈随砚眸色暗沉,手放在下颌处,“王妃是想,白日补上?”
姜皎还没摇头,就听见沈随砚的下一句话,“我身子不好,怕是不能如夫人心中所料。”
等等,她可什么都没说。
只是想问问他帕子究竟要怎样,毕竟一会儿宫中的嬷嬷就要来收,是要给皇后娘娘过目的。
姜皎连忙站起,身上的衣衫也松了。
里头小衣拥着雪峰,几乎要呼之欲出。
她手忙脚乱地又将系带给系上,对着沈随砚说:“一会儿嬷嬷要来收。”
生怕说话晚了一步沈随砚又会曲解她的意思,她赶忙又补上一句,“我也并未有别的想法。”
沈随砚将观墨给叫进来,“你去处理。”
观墨不敢进屏风中,是蔻梢将帕子拿出去。
后续究竟是怎样办到的姜皎也并不知道,用了早饭后两人就坐上马车朝宫中去。
看见沈随砚上马车艰难的模样,姜皎实在有些于心不忍,“王爷的腿,是怎么成这样的?”
沈随砚修长指尖把玩着茶盏,淡声说:“意外。”
看样子是不愿意说了。
于是姜皎换了一种问法,“可有看大夫?”
沈随砚却仍旧是方才的样子,“你不必为此事费心,大夫看了很多,但都说没得治,放心,为夫不会有事。”
他亲昵的称呼让姜皎脸上晕开一丝的酡红,点点头又坐回去。
沈随砚的马车显然要比姜府的舒服很多,想了想,姜皎还是继续道:“昨夜我虽醉酒,但还是剪了喜烛,榴萼说,两根喜烛是一起灭的。”
手一顿,沈随砚没想到姜皎会说这些。
唇边浮现出一丝若影若现的笑意来,却并不明显。
与他周身淡漠完全不同。
手被他握了一下,却转瞬即逝,“夫人有心了。”
手背上有些灼热,只得他这么一句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今日外头的风景实在是不错的,姜皎将车帘掀开一些,心情也愉悦不少。
坐在另一边,沈随砚看着姜皎的样子,气息不再似从前的冰冷,倒是多了些柔情。
入宫的路不远,马车只能在宫门口停下。
见两人从马车之上下来,皇后身边的公公上前来问好,“定宣王安好,王妃安好。”
依着礼节,姜皎颔首回礼,沈随砚也是如此,让人瞧不出一丝的破绽来。
公公眉开眼笑,“娘娘知晓您二位今日要来,特意吩咐奴才备好软轿在宫门口等着两位,生怕两人累着。”
“多谢”姜皎话说一遍才想着要改口,“母后。”
公公招手,抬着软轿的太监就过来。
两人被扶着坐上软轿,宫中森严,高耸红墙一眼望不到头,
威严的宫殿伫立在其中,不时有太监与婢女走过长廊,看见软轿又行礼。
姜皎进过宫中,知晓宫规森严,不可胡来。
一路上规规矩矩地,帘子也没掀开半分。
不知走了多久,才渐渐到了一处宫殿。
姜皎有些晕乎地被人从软轿之上的扶下来,沈随砚也是如此。
公公上前道:“皇上与皇后娘娘都在坤宁宫,王爷与王妃随着奴才一道进去就好。”
姜皎突如其来地有些紧张,看向沈随砚,可他仍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神情,好似什么事情都不能惊扰到他一般。
缓步走进,当今皇后是皇上的还尚未太子时的太子妃,多年来与皇上携手共进,坐到如今位置上。
且皇后为人和善,后宫中纷争也少,皇上也甚是喜欢。
她母家乃是国公,有一儿一女。
儿子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是当朝太子。
女儿则较小,是乐宁公主,如今不过十四年华。
两人一道进入里头,坤宁宫中欢声笑语。
隔得老远都还能听见皇上低沉的笑声与皇后的娇声。
公公报:“定宣王,定宣王妃求见。”
里头的笑意瞬间停止,沈随砚微不可察地嗔一声,随后眉眼淡漠地看向里面。
皇上与皇后一并走出来,南谨帝看起来并不算十分的开心,“来了。”
皇后则是笑得开怀,“瞧瞧臣妾说的,砚儿与皎皎果真是一对璧人,站在一起如此相配,当初还好陛下答允赐婚,不然今日臣妾可看不到如此美的两个人。”
姜皎一听,原来是皇后帮着赐婚才成的。
她蹲个礼,“谢母后。”
皇后招手,“好孩子,过来。”
姜皎上前,走至皇后的面前,“姜丞相养的女儿果真是出众的,刘嬷嬷回来就说皎皎不错,如今一见果真是不凡的。”
说着她给姜皎的手上套了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玉镯是我刚入太子府时,先皇赐得,听闻是近些年难得的珍品,只有配皎皎这样的人儿才行。”
姜皎一听,现在推辞倒是显得有些不大好。
“谢母后。”姜皎心中对皇后的好感多了不少,扭头去看沈随砚的时候,却发现他并未有那般开怀。
皇后看了南谨帝一眼,南谨帝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往后砚儿要好生对王妃,方不辜负朕的心意。”
沈随砚拱手行礼,“儿臣知晓。”
南谨帝摆手,“罢了,去看看你母妃吧,也让她见见好开心一阵子,中午也不必过来用饭了,在你母妃那边用就好。”
“谢父皇。”沈随砚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两人从坤宁宫中出来。
姜皎摸着手上的镯子,她也并不是个愚笨的人,可以看见沈随砚与南谨帝的关系并不好,看来传言不是假的。
见沈随砚如此不乐,她想了想一会儿要见元贵人的事。
或许见到母妃沈随砚就会高兴一些,皇子分院而住后,就不能常常见到母妃,如今能看见定然会更好。
她嗓音如黄莺婉转,跃上枝头,“听闻母妃曾经也是上京的美人,夫君你可知晓。”
沈随砚虽然心情不佳,但对姜皎的话倒是有问必答,“听说过。”
侧过脸,见光透过枝桠落在姜皎的面容上,沈随砚的嗓音中有股难以言说的柔情,不似他平日中的样子,“但我认为,萤萤最美。”
乳名从他口中喊出,格外悦耳,揉下耳根姜皎不免有些羞,“夫君也不知羞。”
沈随砚默许她话语,宫中甚大,可后宫却又显得小极了。
没走几步就到了元贵人所住的宫殿。
窄窄小小的四方院子,就将她给困在这里一辈子。
观墨上前叩门,肯定就有太监将门给打开。
见着是沈随砚,跪地行礼,“五殿下安好。”
沈随砚询问,“母妃可在?”
太监回答说:“贵人娘娘在小厨房中。”
听见元贵人是在的,姜皎有着比见皇后时还紧张的心情。
大抵正因为是沈随砚的母妃,所以才会如此。
此处宫殿只有元贵人一人住着,应当是她诞有皇嗣才有的殊荣。
院落不大,却布置得极为好看。
瞧见某处的花,沈随砚眸光逐渐凌厉,语气更是严刻,“这花为何又重在此处。”
太监赶忙跪下,“殿下恕罪,贵人娘娘只有看见这花心情才会好些,所以才吩咐下人给种上的。”
姜皎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花倒是像极了路边的野花,没什么可在意的。
但是沈随砚周身都透着冷气,眼眸却是要笑不笑的模样。
听见前面的动静,元贵人匆忙跑出来,“砚儿。”
元贵人身上简朴,身上也没多余的装饰,就连衣料都还能看出是去年的。
想来是在宫中不大受宠才会如此。
姜皎行礼,可元贵人的心并不在她的身上。
“砚儿。”元贵人又唤了一声,“我看着这些花才会高兴些。”
声音愈发地小起来,沈随砚眸底冷静自持得不似寻常,“母妃看着这花高兴,想来并不是因为儿子,儿子厌恶这花极了。”
元贵人赶紧解释,“我身处深宫中,今日你难得来一回,就不要说这些。”
说着,她身边的嬷嬷提醒,元贵人这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姜皎。
扯出一个笑意,元贵人开口说:“这就是姜丞相的二姑娘皎皎吧,我听身边人说了,你是个很好的孩子。”
姜皎明白他们母子二人间有矛盾,一时也不敢贸然多说。
“母妃。”柔柔唤了一声,元贵人听着也算是高兴些。
她指着小厨房,“今日母妃做了不少你爱吃的,就留下来用饭吧。”
这话显然是对着沈随砚说的,姜皎没有接话,而是看着沈随砚。
沈随砚却并未直接回答元贵人,“累吗?”
姜皎立刻点头,“走了许久,我也想尝尝宫中的菜色。”
沈随砚道:“那就留下。”
留下不是为了元贵人,而是因为姜皎。
元贵人又继续去到厨房,嬷嬷将他两人带至偏殿处休息。
姜皎端了一盏茶给沈随砚,挨在他身边坐下。
“今日沾了夫君的福,才能尝到母妃的手艺。”
沈随砚扯动唇角,淡然抿口茶,“她哪有什么手艺。”
话头瞬间就陷入僵局,姜皎也不知该怎么说得好。
分明她原先是个多活泼的人啊,家中长辈就无一人不喜欢她,定是今日到了宫殿中才会如此。
姜皎手放在下巴处,颇有些沮丧,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有她化解不了的局面。
想起方才小院中种的花,姜皎实在不知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花她是不认识的,人她也是看不懂的。
膳食很快就好,嬷嬷请两人过去用饭。
满满一大桌精致的菜,能瞧出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姜皎看沈随砚一眼,但他却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于是自己开口,“我只在宫宴之上尝过宫中的菜式,还没尝过小厨房的,但想来应当也十分不错。”
姜皎嘴甜,元贵人十分喜欢她。
对着身边的嬷嬷吩咐说:“去我卧房,将那支檀木盒取来。”
嬷嬷应声而去,屋中伺候的人不多。
元贵站起来,将桌上的一盘菜亲手摆在沈随砚的跟前,“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吃这道栗子炒鸡,今日不妨尝尝,看看与从前可有不同。”
沈随砚却连筷子都没抬,周身满是疏离的意味,“儿臣从前喜欢,却并不代表现在喜欢,母妃费心了。”
元贵人的手上还端着栗子烧鸡,却出现如此局面。
姜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并不知晓沈随砚与元贵人之间的事情,尚未知晓所有的缘由,贸然开口实在是不好的。
元贵人坐下,栗子烧鸡放在沈随砚的面前。
可却没有一人去碰这道菜,一直等到它凉透被撤了下去。
嬷嬷回来的时候,递给元贵人一个盒子。
元贵人强颜欢笑地将檀木盒打开递给姜皎。
凑过身一看,里头是一支嵌绿松石花形金簪。
簪子的式样是从前的,可是上头嵌的绿松石是罕见的好东西。
元贵人同姜皎说:“这只簪子是我的陪嫁,上头的绿松石是极好的,我如今年纪大了,带这些不大合适,今日恰好你来,给你倒是合适的,也当作是我的见面礼。”
姜皎准备起身谢礼,但被元贵人给按住,“你喊我一声母妃,如此是应该的。”
紧接着元贵人的视线又挪到沈随砚的身上,随后才对着姜皎道:“砚儿自小身子不好,你帮我——”
“母妃。”话说到一半直接被沈随砚给打断,“时辰不早,饭也已经用过,儿臣先行告退。”
说着直接拉着姜皎的手出门。
给他拽着,没办法做别的,姜皎只得点头朝元贵人问好。
如此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出宫,姜皎有满腹话想说,但终究还是忍住。
“有什么话就说吧。”沈随砚阖眼,正在闭目养神。
稍扬着头,显得他下颌处更加棱角分明。
眼眸都被盖在黑暗中,却也能瞧出他不大好的情绪。
姜皎想也没想,抬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心处。
脸上突然有了不一样的触感,沈随砚立刻睁开眼。
下意识想要桎梏她的手,猛然间想到自己的身旁是谁,又将手臂给放下。
等她许久她都没有开口,沈随砚不免问她,“不问?今日不问就没有机会了。”
姜皎记起来时路上沈随砚的回答,试探开口,“若我还问来时的那个问题,王爷会同我说吗?”
双眸攫住她,两人视线触碰到一处。
情绪尚且不明朗,在黑暗中就更加深不可测。
沈随砚好似从开始见面就是一个有秘密的人,从未消散过。
如今他周身更添肃穆,衬得更加清冷无情。
“不会。”
姜皎方才被他吸引过去,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是:不会回答来时的问题。
仿佛被他耍了一般,姜皎气急败坏地挪开位置,“王爷不说还问我作甚。”
沈随砚瞧她模样,原本阴鸷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本只是想同你客气几句,不想王妃是当真想要知晓。”
姜皎更加气愤,暗暗在心中说:今日,定不要再理此人。
回到府上暮近黄昏,昨夜送入洞房时盖着盖头,看不清府中的事物。
今日一瞧,府中的不少地方果然是许久都没有修葺。
姜皎满心疑惑,难不成他当真是没有钱财。
如此,她岂不是亏大了。
如此想着,姜皎就觉得,云珮阁的首饰,还有绮罗坊的绫罗绸缎都要离她而去。
如若不能穿着最好的衣衫去各家的宴席,还不如不去。
虽说她嫁给沈随砚,可是谁都知晓沈随砚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从前不知有多少贵女看她笑话。
越想姜皎只觉心中都在滴血,不知她嫁妆,究竟能撑到何时。
家中给两位女儿的嫁妆都是一样的,周氏也给她与姜酿都添了嫁妆。
姜皎还有一部分,是从前她生母宁眠烟的嫁妆。
母亲过世后,这部分的嫁妆太尉府直言要留给姜皎,如今倒是全都在她的手上。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呀。
分明出嫁之前,沈随砚命人送来八箱首饰为她添妆,她瞧过那些东西,都是极好的,怎得如今就没了钱财呢。
姜皎不知不觉落下好大一段距离,她追上沈随砚,“夫君,当初出嫁时,你曾为我添妆,可我瞧着那些东西不大像是不值钱的模样。”
沈随砚很淡的“嗯”一声,侧过身极为认真的看着姜皎说:“王妃有所不知,添妆的八箱嫁妆,已经是为夫能拿出最多的了。”
简单点说,因为给姜皎添妆八箱,所以这个王府算是彻底没了钱财。
姜皎秋眸微闭,鸦羽般的眼睫不同的颤动。
当真就是如此了?
难受的紧,姜皎失魂落魄的回到房中,却发现一个更加严肃的问题。
那便是,今夜两人要如何睡。
昨日是她醉酒,听榴萼说沈随砚在书房睡了一夜。
今日两人都不会再饮酒,这要如何是好。
姜皎有些踌躇的走进房中,沈随砚正对着下人吩咐着什么。
见她满怀心事,沈随砚唇角不免勾起一个笑意。
姜皎仍是在想着早起时沈随砚说的话。
他说他身子不好,那就是等他身子好起来都不用去想这件事。
姜皎瞬间又起了精神,对一旁的榴萼说:“你去府中打听一番,看看王爷平日中是否真的如此节俭。”
偌大一个王府,只有沈随砚一个主子。
按理说,亲王每年的俸禄,也是笔不少的收入。
更莫要提,沈随砚的身份,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送些银两都来不及。
榴萼按照姜皎的吩咐去了,蔻梢陪着姜皎进屋。
沈随砚已经坐在桌前看书,如他所言,这间房是他的。
房中摆着不少的兵书,还有些其他的书,与她爱看的话本是截然不同的。
归置的仅仅有条,半分错乱都没有。
唯一觉着不大合适的,就是些女儿家的物什,摆在内屋的桌上。
她没什么声响地进去,揉着酸疼的脖子。
既然没话说,还是莫要刻意寻些话头了。
在外一整天,她只想快些沐浴然后睡下。
见沈随砚没什么动作,姜皎清下嗓子,“让他们备水吧。”
按理说应当让郎君先沐浴完,女子伺候完郎君后再去沐浴。
可是姜皎却不想管这些,一会儿她若是问了,指不定沈随砚还有什么话头等着她。
经过这么两天,她算是瞧明白,沈随砚就是个黑心肝的人。
往后,只要沈随砚没什么大事找她,她不理就好了。
然而不料观墨推着沈随砚绕过屏风在姜皎的跟前停下,“夫人要沐浴安睡?”
姜皎疑惑,“王爷是想做些旁的?”
沈随砚这回坦白的快,“倒不是,只是有些账册想要夫人看看。”
账册?什么账册?
姜皎不明所以。
在家中时一直都是周氏管账,她是最不爱这些的。
回回看见账册就头大,前两月刘嬷嬷每日要她睡前都看,如今看见账册就分外难受。
可下一刻,姜皎就看见小厮抬着一个大箱子走进来,箱子上还积了不少灰尘,放下时发出沉闷的响声,就连灰尘都四溢开。
沈随砚将手中的书放下,看着大箱子道:“方才我让他们将府中的账册都给拿出来,方便夫人查阅。”
姜皎秋眸中全然都是不敢相信,新婚第二日,她的夫君就要让她看账册。
她双眸似水,肤如凝脂,脉脉看向沈随砚,“账册,一定要今日看?”
沈随砚这回爽快些,“倒不是,只是我瞧夫人不大相信我说的话,这才想给夫人看看账册。”
姜皎眉心直跳,“我信,王爷说的话,我哪能不信。”
想让她信,就给她看账册。
姜皎路过这箱东西的时候,步伐都快些。
本姑娘才不要看这些折磨人的物什!
躺在浴桶中,水汽萦绕,姜皎舒服地发出一声轻叹来。
不得不说,王府的主院当真是要比她的灵曲院好上太多,就连净室中,都有些让人说不出的畅快。
等披着寝衣出去时,沈随砚已经半倚在床榻上。
大兆王朝向来是男子睡在里侧,女子睡在外侧,好照顾夫君。
不想沈随砚倒是抢了她的位置。
她没多等,先踢着绣鞋去到小窗前面拾掇自个。
寝衣半解,小半的小衣露出,裹着她的浑圆。
只是姜皎毫无察觉,还在朝身上抹粉。
蔻梢在后面帮她绞头发,两人都没看见,沈随砚的眸光逐渐落在姜皎的身上,且愈发的暗沉起来。
雪白的后背只有根窄小的系带,她蝴蝶骨瘦削却美极了。
房中的温度都在逐渐升高,沈随砚捏着书的手逐渐收紧。
口干舌燥,他连将眼给挪开。
可是只要一闭上眼,就仿佛还能看见姜皎雪白的身躯在自己的面前晃荡。
下一刻,幽香突然靠近。
一阵脚步声传来,姜皎看见闭目半倚在床榻上的沈随砚。
他周身似是都泛着燥热,似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姜皎身上雪白中透出粉红,朱唇微张,有些疑惑,“夫君这是怎得了?”
沈随砚眼眸很快睁开,方才的情.欲一瞬间就消散不见。
又恢复清冽的模样,他低哑道:“无妨。”
但姜皎却没动,他如今占了自个的位置可怎么是好。
“王爷,应当我在外侧。”
沈随砚将书给放在一旁,捏着眉心道:“我习惯睡在外侧,夜里你照顾我也不便,就这般。”
姜皎“哦”一声,乖巧的脱掉绣鞋。
脚踝削成,脚背紧绷,肤若凝脂的不断刺激着沈随砚。
更莫要提,她跨过沈随砚时,想起他的腿,自是不敢压着。
后背上拱,缓缓从沈随砚的腿上过去。
可宽松的寝衣就这么直接露出来,里头小衣的模样看得清楚。
连裹着的雪峰,都在不断挤压,塑成好看的模样。
沈随砚手握成拳极力忍耐着,他实在是未曾想到,竟有如此大的反应。
姜皎倒是毫无察觉,翻过身后将头发拢到肩侧。
那边蔻梢已经将灯给灭掉,房中婢女尽数退去,只剩下床榻上的两人。
离得很近,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在昏暗的环境中,倒是没了睡意。
姜皎也开始越来越紧张起来。
手攥着锦被,可一会儿又送开,秋眸看向顶上,虽是什么都瞧不见,却也想看见什么来解闷。
一旁的沈随砚已经有了沉稳的呼吸,姜皎想,大抵是睡了吧。
手微微放松一些,却是直接落下。
好巧不巧,碰到沈随砚的手背。
他的大掌与姜皎的不同,没有那般的光滑细腻,反而还有些粗糙的薄茧。
姜皎更是发现,他手烫的厉害。
莫不是病了?
姜皎有些紧张,怎得新婚第二日就病了,传出去多不好。
当她起身想要去探沈随砚的额头,手臂却被他大掌给抓住,压在枕上。
“夫人想做什么?”他声音听着正常,半分都不像是有事的模样。
掌心处的滚烫在黑夜中体现的更为明显。
还有他胸膛上传来些若有若无的热气,无一不激起姜皎的心扉。
“你没睡?”姜皎知道有些理亏,不论怎样,是她要碰沈随砚的。
沈随砚在黑夜中,瞧不见他的情绪,他虽身上是热烈的,可是说出的话仍旧是冷的,“夫人睡不着,我也是一样。”
心思全都被戳穿,姜皎动下手,可却被沈随砚按的更加牢固,“你方才,要做什么?”
虽没压着自个,但是却依旧让姜皎喘不过气。
胸腔不住的颤动,前端不时隔着小衣滑过他胸膛。
沈随砚只觉喉咙之上都有汗珠,眸色却还是冷的。
她身子该丰腴的地方是丰腴,可是腰织又是那般不堪一握。
皮肤白皙到夜间也能瞧得清楚。
方才就寝前,她好似还在自个的身上涂了香粉。
周身都散着魅人的香气,使人欲罢不能。
缓缓朝下压,姜皎也有些慌张起来。
他不是说身子不好,今夜她可没有准备好。
另一只手在黑暗中慌乱朝上一抬,想制止沈随砚的动作。
可不想手上的肌肤却直接触碰到沈随砚胸膛之上的皮肤。
汗珠下落,逐渐落下更加隐秘的地方。
他唇瓣愈发的近,已经贴着她鼻尖。
两人气息交缠在一处,姜皎突然觉着身体中有些异样的感觉来。
说不清,道不明。
可像及每日梦醒时那股劲。
不住的张开唇,她只觉自个都要呼吸不上来,喘着的气从她小口中出来,也散进沈随砚的身体中。
昏暗之中,她红唇明显,只要一低头,就可以碰到她唇。
沈随砚眸中的理智在一点点的消散,薄唇逐渐朝下。
另一只手摸着她脖颈的侧面,能感受她剧烈跳动的脉搏。
这处,是与她的心口连起来的地方,原来,她也是有感觉的。
沈随砚捏住她小脸,微微的疼痛使得姜皎不得不睁开眼眸。
在看清楚眼前的这一刻,沈随砚的声音也入了她耳中,“昨夜没来的,今日来。”
没给她一点商量的机会,姜皎颤动的更加厉害。
那只推搡他胸膛的手也稍微朝旁边一滑,手一下磕在小几上,将上面的茶盏给打落。
突然来的剧痛还有声响,让姜皎与外头守夜的婢女都发出声音。
姜皎是疼的,外面婢女是吓得,“王爷王妃,可是有什么事?”
方才沈随砚听见姜皎手磕在小几上的声音,一瞬间什么心思都没有。
将姜皎身上盖上锦被,脸黑的吓人冲着外面道:“进来,掌灯。”
婢女们慌忙进来,将烛火点上时,房中景象一目了然。
沈随砚先是看向姜皎的手,她肤质白皙,稍微轻攥着都会红上一大片。
这会儿一只手手腕上红了一片,另一只手背上红了一片,看着好生吓人。
姜皎本来就慌忙,如今又受了伤更是疼的抽噎。
婢女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沈随砚沉声道:“请位大夫来,将王妃的婢女也寻过来,备盆凉水。”
府中因为这一插曲瞬间慌乱起来,姜皎听见他冷硬的声调哭的更加厉害。
沈随砚眉心跳的厉害,谁能想到会如此。
“别哭了。”沈随砚颇有耐心的对姜皎道:“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可是姜皎还是从他的语气听出不满来,一抽一抽说:“方才分明是王爷你靠的太近,我才会如此,你反倒还生气。”
沈随砚眼皮都跳下,“我未曾气恼。”
姜皎哭的更凶,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怎么没有,方才对婢女说话的语气,就是气恼了,定是觉得我惹你生气才会如此。”
沈随砚头一次觉着,与女子如此难沟通。
叹口气,拿着帕子帮她拭泪,可是被姜皎躲开。
“我未曾生气,若说生气,是有的,但也只是因为你伤了自个才会如此,不是其他。”
一瞬间,姜皎仿佛都忘了哭,“当真?”
沈随砚帮她缓缓将脸上的泪珠给拭掉,“千金不换。”
说着又揉着她后脑勺,乌发被他弄得有些凌乱,“你伤了自个,我还生你的气不成。”
姜皎没那般羞愤,可是手肿的不像样子,肿胀着难受。
方才她探身过去时就已经在外侧,若她不动,今夜还没有这档子的事发生。
沈随砚握住她手,“再等一会儿。”
榴萼与蔻梢来的很快,婢女们也先将药给拿来,还有凉水。
沈随砚已经被观墨与观砚给扶起来,房中只能听见姜皎抽搭的声响,还有她不时痛呼轻些的声响。
手磕的重,姜皎一直都是娇惯着的,如今更是难受。
她看着坐在一旁的沈随砚,不时交待些什么。
好在王府的下人办事得力,大夫没一会儿就到。
姜皎颤颤巍巍的将手给递出去,大夫隔着帕子瞧了一眼,“无妨,并未伤至内里,只在外头。”
说罢又对着沈随砚道:“王府用的药已经足够,每日抹上三次,但都要揉开才好的快。”
沈随砚颔首,“有劳。”
小厮又将大夫给送出去,婢女们也都去忙旁的事。
见榴萼帮姜皎揉药,力道实在太轻,沈随砚示意观墨将他推过去,在姜皎跟前停下。
“药。”大掌伸出,榴萼不得不将药放在沈随砚手中。
倒些药油在自己的手中,沈随砚拉过姜皎的手臂,轻轻揉开。
但下一刻,姜皎就痛呼出声,“太疼了,不要。”
说着还想将手给抽出来,可是沈随砚怎会让她得逞,强忍着眉心的跳动将药给揉完。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半夜,好不容易再次安歇。
王府中没有长辈,明日也不必早起请安。
姜皎还在委屈着,沈随砚朝她那处探去,可却被姜皎直接躲开。
“我都这般,你还不放过我。”
说着她竟又开始哭起来。
姜皎又是难为情又是疼的难受,新婚第二日就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在两人几乎快要——
不敢朝下去想,她在锦被中抽泣着。
沈随砚只觉今生的耐心都在用在她这处,拿起帕子借着月光一点点擦上她眼眸,“没想动你,只是想让你将手给放好,不然晚上又磕着。”
“真的?”姜皎半信半疑。
沈随砚无奈笑声,嗓音酥麻低沉,“如夫人所说,你都这般我还碰你,那我在你心中成了什么?”
姜皎不说话了,算是她理亏,可方才就是忍不住又能怎么办。
两人的呼吸都逐渐平稳下来,手肿胀的地方一抽一抽的疼。
她本想自个揉一揉,身边的人先一步发现她动作。
大掌来回揉搓,让她舒服许多。
眼皮还没搭上,姜皎只觉今晚丢脸极了。
新婚第二夜,请了大夫来,还是因为要与夫君亲吻时,磕着手,万一明天在上京传开,她还要不要出门。
朝被子中又瑟缩一些,姜皎昏昏沉沉的时候,听见沈随砚在她耳边低声道:“睡吧,你想的事,都不会发生。”
第二十五章
姜皎今夜不知是因为手疼还是因身旁多了一人, 总是睡得不安稳。
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好像看到什么,但是却又一闪而过。
走过去才发现,竟然还是她与沈随砚的婚房。
不过今日场景不同, 房中只有她一人。
下一刻, 净室的门被打开, 沈随砚散着衣衫出来, 姜皎看清他身体上的纹理。
不会过分的吓人, 却也有力量极了。
她红着脸, 乖巧的坐在床榻上, 沈随砚缓步走过来, 用手抬起她下颌。
粗糙指腹不断在她的下巴上摩挲,引得她娇嫩的皮肤开始泛红起来。
未曾抬头, 只能听见他又暗又哑的嗓音,“再等我?”
不知怎得, 她竟然没有半分的反驳。
在梦中, 除却第一回 ,沈随砚的腿脚一直都是好的。
姜皎的指尖勾着他的寝衣, 看见寝衣因她动作不断的上滑而后自然的垂顺下去。
沈随砚也默许她的动作,床帐中温度不断的升高,惹人不停的战栗。
姜皎媚眼如丝, 指尖已经滑过他胸膛到他喉结处。
滚动的明显出卖他情绪, 可是他面上却镇定的不能再镇定。
姜皎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般模样,手朝下一动,就见他面上起了玩味, 还多些难耐。
以为奸计得逞, 可不想下一刻,沈随砚却摸着她乌发沉戾道:“下去。”
姜皎不承想自个在梦中竟然这般听话, 沈随砚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了。
顺了沈随砚的心意,他大掌在她颈侧不断的滑弄,看她几乎快要受不住的神情。
呼吸稍微急促些,直到姜皎开始发酸,他桎梏住姜皎的脸,冷淡瞧着她模样。
仿佛方才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只淡声说:“咽下去。”
姜皎避开他锋利的眼芒,终是顺了他意。
而后后面才让姜皎更加的难耐且受不住。
同样的方式,沈随砚也给了她一场。
床榻上像是被泼上醇香的酒渍,久久不能消散。
过好久,只感觉身上的力道尽数被抽干,一场噩梦才堪堪结束。
迷糊睡过去时,姜皎听见沈随砚在她耳旁说:“乖。”
声调还是那般的平稳,却多份疼爱的意味所在。
第二日一早初醒,姜皎还记得梦中的所有内容。
下意识先看向枕榻边,不知是她起的太早,还是沈随砚贪睡,他依旧在床榻之上。
闭着眼,那股子凌厉的劲就散去不少,只是却与梦中的模样没有半分的差别,眼风都没有,却依旧让人心惊。
姜皎感受到身子上的异样,如今可要怎么是好。
总不能又睡下,等沈随砚起身后再叫婢女来收拾?
如今已经住在王府之中,自然是比不上从前在府上。
她身边的婢女再去做这样的事情倒是显得欲盖弥彰。
发髻散乱不少,有汗珠顺着她鬓发滑落落入小衣中。
也不知是不是她起身太久,引得沈随砚醒来。
他醒来时就看见自个的王妃拥着锦被,吹弹可破的皮肤上挂着不知所以的绯红。
鬓角处还有香汗未曾擦拭掉,她身上的兰香倒是更甚。
沈随砚撑着自个起身,清晨初醒,嗓子似是在酒中滚过一道,“怎得了?”
被他声音吓了一跳,姜皎愈发担心身下的异样被沈随砚给发现。
姜皎下意识将手给伸出去,昨日碰红的那处今日看已经变得青紫,更加让人心惊。
“手疼。”音调含水,婉转柔约。
沈随砚拉过她手,反复看了一遍后这才说:“看上去虽是严重些,但却是正常模样,一会儿再上一遍药就好。”
姜皎只盼着他能赶快起身,她好寻榴萼与蔻梢进来。
一会儿还是装作床榻被茶水打湿更为稳妥。
于是姜皎催促道:“夫君还不起?”
今日新婚第二日,其实并未有什么事情。
两人只要在府中休息便好,如此一问,倒是显得刻意。
果然,沈随砚都没朝这处看,似是寻常那样问上一句,“夫人可是有事?”
姜皎没敢说出来,当然是有事情,只是不便让你知晓。
“只是想着,新婚第二日,若是我们两人一直在卧房中,恐怕是不好。”
沈随砚不经意的笑了一下,“有何不好,他们都会明白。”
姜皎的耳根处红的快要滴血,床榻上的濡湿让她更为不适。
她试探着推着沈随砚,“倒是也不必如此的夫君,我想喝茶水,你唤人进来侍候吧。”
沈随砚听她如此说,也是没办法。
昨晚一直到后半夜才睡下,睡得并不是十分地安稳,却不想身旁的夫人是个好规矩的。
他正欲唤人进来,不想就又听见姜皎道:“让我的婢女过来?”
沈随砚不明白她是何意,只看着姜皎。
姜皎莫名有些心虚,可想起什么昨晚沈随砚的说的话,也顺着他的话头就这么说下去,“夫君认床,我认人。”
她的意思再为明显不过,沈随砚想着她刚嫁过来,多有些不适应。
就叫人进来,还有观墨与观砚也在。
被榴萼与蔻梢扶起的时候,姜皎用锦被将床榻之上的东西一盖,如今干脆眼不见心为净的好。
榴萼与蔻梢自然知晓是什么意思,状似不经意的端起茶盏,可是手却松的极快。
沈随砚正套上外衣,就听见内室的声响。
皱眉问道:“怎得了?”
榴萼先一步跪下,“方才奴婢没有拿稳茶盏,不慎将茶水泼在王妃与床榻上。”
姜皎也跟着出声,“夫君,我并无大碍,只要沐浴就好。”
她的婢女自然是她做主。
沈随砚换好衣裳,先一步去到外室坐着。
净室中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手中的茶水就开始不够喝起来。
婢女抱着床榻上的一应用品出来时,沈随砚眼尖的发现,好似床榻上有两处水渍。
眯起眼,他修长手指轻叩桌面,心中思索着什么。
早起不敢沐浴太久,姜皎裹着衣衫就从里头出来。
婀娜多姿的身段暂时打断沈随砚的思路,方才心中的火气又上来不少。
他强迫自个挪开眼,放在书上。
但是好半晌,都未曾看进去一个字。
随手将书给扔在桌上,面上虽还是那般没有什么表情。
但是观墨与观砚在他身边伺候如此久,自然知晓,他这是生气的模样。
观墨试探着问,“王爷可还要添些茶水?”
一些茶水如何能够起作用,沈随砚摆手让他们都退下。
府中多了一位貌美王妃,且王妃好似丝毫都没有察觉他有旁的不对。
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
等用早饭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不得不说,王府的膳食倒是颇和她的口味。
沈随砚抬眼,眉眼依旧是梳理淡漠的样子,“一会儿让你婢女写张你爱吃的单子送去厨房,往后厨房会看着办。”
姜皎听完面上都高兴一些,看来他也并不是如同表面那般冷淡。
昨晚没有睡好,小窗旁摆着一张小榻。
姜皎打着哈欠又窝回去,一沾上柔软的毯子,就忍不住昏昏欲睡。
但却突然想到,好似真的是如此。
之前发现只要一与沈随砚接触就会这样,果真是没错的。
洞房那日,因她醉酒,两人并未怎样,梦境也没有出现。
可是昨晚——
所有的画面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姜皎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她二人,昨晚碰了手,就连唇都差点碰上。
掌心处还有一股子灼烫的触感,仿佛还放在沈随砚的胸膛之上。
她眼眸闭得更加厉害,不愿面对的倒向窗户那侧,让人瞧不清她的情绪。
看来,当真是与沈随砚的接触有关系。
日后两人不仅要天天面对,还是时时睡在一张床榻之上,难不成,当真要日日都做那般的梦境。
姜皎心中有百般不愿,每次的叹息声都落入沈随砚的耳中。
用完早饭,他就瞧着自个的王妃躺在小榻上。
他府中并未有太多的规矩,既然姜皎嫁进来,那就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便好。
但是不过第二日,她就唉声叹气,倒是惹人怀疑。
沈随砚狭长眸子压得很深,小窗处的光亮照在他身上,可他气息依旧是冷的。
手中书页不断被他摩挲着,他倏地放下书道:“王妃若是不愿休息,可是想做些旁的?”
只一瞬,姜皎吓得不知该怎么办的好。
是自个动静太大?怎得就被他发现。
她赶忙摇头说:“没有,我也有些认床。”
昨日她分明睡得极好,沈随砚扯动唇角,表情不大的看着她。
罢了,她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那端姜皎还没想出个好办法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两人分房而睡。
可是这样,沈随砚怎会同意。
除非,他自个想去。
姜皎在心中默默筹划一番,倒是睡得还安稳不少。
手中的书页都被沈随砚攥的起了边,他看见姜皎熟睡的容颜,倒是若有所思。
好似今晨起来,她就有些不对劲。
婢女送出去床榻之上的东西,似乎也有些不大对劲。
他的王妃,好像是在隐瞒着什么。
沈随砚招手,观墨心领神会地推他出去。
到外面,沈随砚才将话给说出来,“你们二人,去问问今晨洒扫的婢女,床榻之上是否只有茶渍。”
他说出这话甚是奇怪,观墨与观砚一时没有动作。
什么时候,王爷也开始关心这些起来。
沈随砚眸光一扫,观墨与观砚立刻垂下头。
观墨话多些,倒是直接将心中所想给问出来,“王爷是觉着,有何不妥?”
沈随砚用手敲着木椅,唇角微勾,却丝毫没有半分的笑意,“好似发现些有趣的。”
姜皎醒来的时候,沈随砚并不在房中。
榴萼听见声音进来,笑着对她道:“姑娘醒了,方才厨房说王爷让人做了一些小点,我听着名字都是姑娘喜欢的,现在可要端进来?”
姜皎点头,“好。”
她睡得有些燥热,一杯凉茶下肚这才稍微好了不少。
端上来的点心确实都是她爱吃的,姜皎吃着心中的愧疚倒是更深一些。
她还想着要与沈随砚分床睡,可未曾想到他的心竟然如此细。
含了一块糕饼在口中,姜皎起床的劲还没完全地过去。
书房中,沈随砚正在听观墨回禀的话,“洗衣服的仆妇说,当时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全部下水,并不知晓究竟是有几处的水渍,那边以为是自个做的不好,还在问我究竟怎得。”
沈随砚眼眸闭上,滑过的就是姜皎鬓发旁的汗珠以及她吐着兰香的气。
还有那含着春水的眼眸,当真不像是未曾有事发生一般。
“回主院。”
他的心思惯是深沉的,且总习惯任何事都跳脱不出他的框架。
可自从姜皎进门开始,倒是开始有些不大寻常。
不急,事情总要慢慢找出才是有趣的。
姜皎已经用完点心,看着明日的回门礼。
管家给了账册,让姜皎在上头挑选。
这些年,圣上赏赐了不少的东西,王府倒是还有些私库。
看见上面的东海珍珠,还有沉海檀木,姜皎几乎快要压抑不住自个内心的骚动。
就算是不能买时兴的首饰,然而王府的私库如此多,沈随砚如此随和,定然是个好说话的。
她强装镇定,问着管家道:“里头的东西都可以随意挑?”
管家是自小看着沈随砚长大的,他的心思也是再懂不过的。
如若沈随砚当真不在意王妃,当初添妆就不会送上那么些好东西。
笑得十分慈祥,管家点头,“自然。”
姜皎依着府中每个人的喜好,选了不少的东西且避开御赐之物。
至于其他的姨娘,就没必要从私库中出,她嫁妆之中有些就可以代替。
将选好的单子递给管家,管家双手接过。
随后又想到什么,拿出一串钥匙盛上,“王府中从前并未有打理内院的人,一直都是老奴在负责,如今王妃来了,各处的对牌钥匙还有私库的钥匙都应当给王妃一份,账册昨日就已经拿来,不知王妃看了没有。”
看着一大串的钥匙,脑海中又浮现昨日一大箱子的账册。
她看着面前的管家,坐在梨花木椅上,只感觉十分的不适。
总不能,真的拒绝老人家吧。
只得轻声道:“我初来府上,倒是还多有不熟悉的地方,不如您再管上那么一阵子?”
这会子管家倒是没有方才那般的慈眉善目,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王妃既然已经成为府中的大娘子,中匮这些,理应由王妃来打理。”
“况且王妃有所不知——”管家面容稍显为难,“府中因得从前没有大娘子,各处的人多有些懒散,我若是瞧见就还好,若是没有瞧见她们就直接糊弄过去,长且以往,倒是不好查。”
这种事情姜皎也听说过,也见到过。
老人家既然已经开口,驳了面子可就不好。
姜皎让榴萼将钥匙接过,看着桌上的一大串钥匙,只得说:“我知晓了,这些时日我会将账册给看完。”
不愿是一回事,但并不是不会。
不掌中匮在大家族眼中就是大娘子无德,无法担此重任。
但是如今王府只有沈随砚一人,大娘子也只有她这么一位,不掌中匮,外头还以为是她无才无德。
这可是不行的。
“什么时辰了?”姜皎适宜蔻梢将昨晚的木箱给打开。
充满痕迹的账册一本本全都摆在姜皎的跟前。
“才申时。”榴萼回的很快,也明白姜皎的意思,“姑娘可是想现在看着账册?”
自小的学堂是她与蔻梢两人陪着姑娘上的,多多少少也懂不少。
姜皎长舒一口气,这么拖下去还不知要到何时,今日不妨一起看了的好。
“从前头的开始看,你们将账册给分好,厨房与采买放在一处,府上众人的银钱支出放在一处,还有管各处的园子放在一处。”
姜皎又坐回木椅上。
这是房中的一个小书桌,她还未过门沈随砚就已经着人准备好,放在内室中,虽比他外室的书桌要小,但已经足够。
榴萼又叫了两名在外头的婢女,都是从丞相府带来的。
她们只需帮姜皎整理好桌上的就行,旁的都不用管。
系上襻膊,姜皎不断在心中默念。
若是将各处都给整治好,刁奴不敢太贪,说不定每月省下的银钱是不少的开销。
沈随砚十四立府,今年也不过才弱冠。
六年的光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姜皎看账册看的分外认真。
沈随砚进来时,在外没有看见姜皎,就直接朝内室去。
美人榻的小几上,有着她还未用完的点心。
里头倒是颇有些灰尘,却让人并不难受。
缓缓靠近,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响,抬眼看见的就是姜皎匀称的小臂露在外头,莹亮如雪,倒也是当真应了她的名字。
看见熟悉的箱子,沈随砚挑眉,想来是今日管家来过。
就是不知,她看见后,是否心中会更多一份诧异。
姜皎真如同沈随砚所想的那般,她看见账册的第一眼,不是旁的想法,而是王府当真过的十分拮据。
别的王爷都有些私产,可沈随砚确实一点都没有。
进账处除了每年的朝奉,就只剩下宫中的赏赐。
如此大一个定宣王府,如此光鲜亮丽的王府,竟然没有一点旁的进账。
是他不会做生意,还是败光了家业?
姜皎柳眉紧紧蹙在一起,美人儿面上全是疑惑。
该不会,她当真是嫁了一个穷夫君吧。
王府的产业,倒是还比不上他们姜家的产业,姜皎是怎么都不敢想的。
抬眉时,眸中染上烛火之中的星星点点,似是仙女入凡尘,不得不入世俗一样。
葱白似的指尖握着笔杆,不知在想些什么,眸中的意味十分复杂。
见到沈随砚进来,姜皎对他蹲礼,“王爷安好。”
沈随砚颔首,顿了顿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以后见着我不用行礼。”
姜皎现在哪还有心思想这些,满脑子都是账册的事情。
她指了指账册,“王爷,这当真是王府的账目?”
沈随砚点头,黑眸中多些不解,“王妃是觉得,有何不妥?”
姜皎坑坑巴巴的开口,“没有不妥,只是王府,是否过的太清减些。”
沈随砚压下眸中的笑意,寻问道:“王妃此话怎讲?”
姜皎忙凑到沈随砚的身边,指着账册对他道:“王爷自立府以来,就没有多的进账,看账册之上,好似王爷是没有私产的。”
沈随砚默了两刻,思忖着开口,“王妃有所不知,从前是有的。”
一听说有,姜皎瞬间来了精神。
眸中多了光亮,心中也来了希望。
原来,是有的啊!
可是沈随砚接着说:“只是王妃不知,我身子不好,素来甚少去管铺子之中的事情,时间久了,倒是铺子中的掌柜伙计都有了旁的心思,一来二去,他们贪得实在是太多,我也着实没有办法。”
姜皎默了许多,喃喃道:“王爷瞧着,不像是管不住旁人的人。”
回回与她见面的时候,就足够让她心惊,一个眼风看过来,甚至都不必看,就足够让她梦中多有不对的地方。
不然为何,梦中的他总是做些奇怪的事情。
可沈随砚的话又不像是假,怎得这人,只会在她跟前威风。
她叹口气,佯装可怜,“哎,过些时日就是立夏,想来又有不少的拜帖送来,到时若是我穿着一样的衣衫去,不知他们看见会有什么旁的想法。”
快些哄她,快些给她买绫罗绸缎,她可不要真的过上这样的日子。
沈随砚问她,“萤萤所说,为夫都知晓。”
说着他似是忍痛一般,“私库中尚且些不错的,萤萤不如挑一些,去当卖掉,想来私库中的,也够萤萤用。”
姜皎听完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就没些旁的打算?
拿着物什去点卖的日子如何是好过的。
试探着开口,“夫君就没有别的想法?”
沈随砚抬眼看着姜皎,眸中探究的意味十足。
“譬如,做些生意?”
想起刚才沈随砚所说,姜皎又补充一句,“如今我在,定能将夫君照料好,介时我照料夫君,夫君去做生意,回来再给我买绫罗绸缎如何?”
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就是不知,王妃想要如何照顾我?”
一时间,这个问题姜皎还真的是答不上来。
思索许久,姜皎才缓缓开口,“每日提醒夫君吃药,吩咐厨房多做些好的给夫君?”
如今姜皎还真的是看不出沈随砚到底有何病痛。
除了他腿脚不便站不起来,身体倒是十分的硬朗,昨夜的力道更是比她还要大,谁照顾谁还真是件不一定的事。
可没想到,她这么说,沈随砚竟然还直接答允,“如此,就有劳王妃费心。”
为了好看的首饰衣衫,这些也是值得的。
她点点头,准备要回桌前继续整理账簿,不想沈随砚将她叫住,“王妃今夜,准备何时安寝?”
姜皎一听就如临大敌,转过身十分谨慎的问着沈随砚,“王爷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随砚黑眸中带上一丝暖意,不知是不是房中火烛的缘由,“方才王妃说要照顾我,自个忘了?”
可她方才,分明是并未提及就寝的事情。
且午歇起来,她就已经想好对策。
今晚再入睡的时候,她定要做出自己睡觉不老实的样子来,介时烦的沈随砚睡不着,他又怎会同自个一直住的。
可现如今瞧沈随砚的意思,她是还赶不走他了?
姜皎轻声道:“不如王爷先去,我看完这本账册就好。”
但沈随砚显然没有那般好糊弄,“昨日的时候,王妃分明是不爱看账册的,怎得今日转变的这么快,倒是让我好生不习惯。”
姜皎讪笑一声,平日之中的伶牙俐齿在他这处当真是完全用不上,“今日既然已经看了,我便想着一道看完的好。”
“好。”沈随砚答允的爽快,“那我等着王妃。”
不是吧,他竟要等着自个,自己不能先歇下还是怎么。
似是瞧出她心中的想法,沈随砚接着说:“昨日与王妃同床共枕,倒是我睡得最好的一次。”
一本正经说着谁都不相信的话,姜皎只觉,日后的梦怕是每日都要做了。
她沮丧的背影都落在沈随砚的眼眸中,眯起眼,眸中更加暗沉起来。
修长指尖不住点着膝盖,深不可测的神思无人知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沈随砚既然已经这般说,姜皎也没什么看账册的心情。
事情总归是要一试的,如若不试怎知会不会成功。
吩咐婢女将东西给收拾好,姜皎先一步进了净室。
泡在浴桶中,许是热气太甚,她手上的地方又开始有些许的不适。
没待太久就出去,在净室之中总归是不能将问题全都给解决的。
沈随砚在旁边的净室已经沐浴完,抬眼,姜皎身上穿着的是但淡粉的寝衣,手上的伤处衬得更加明显。
先是由着她坐在妆镜前将自个收拾完,沈随砚再自然不过地拿出药油,对姜皎道:“过来。”
姜皎一看,眼皮一跳。
不止是因为与沈随砚触碰后会做梦,更是因为,昨晚的痛一直到现在都还存在。
她犹豫,又娇声娇气的说:“夫君,我的手似乎没什么大碍,不如今个算了吧。”
沈随砚语气平淡,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夫人觉着,是否可以。”
姜皎还想最后争取一下,“不然让榴萼她们帮我。”
可下一刻,沈随砚没有给她分说的时间,直接将姜皎一拽,就让她倒在自个的怀中。
两人不仅是手腕碰在一起,就连后背都贴着姜皎的胸膛。
她脑海中轰的一声,只觉不妙。
完了,本来想躲,但是不仅没有躲过去,反而搭的更深了。
沈随砚这边倒是快,打开药油倒在手中,直接朝姜皎的伤处按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姜皎实在没发思考旁的,泪珠瞬间滚落下来,房间只剩下她如同小猫抽噎一般的声音。
“夫君,我疼。”
“夫君,你轻些。”
“夫君,明日好不好。”
“夫君,我真的不要了。”
外面一众婢女听的面红耳赤,王妃娇娇的声音落在谁的耳中都是受不住的。
王爷这是,一点都不疼惜王妃啊。
可房中情况却并非如此。
沈随砚持着定要一次涂完药的心态,将姜皎的手揉捏的通红。
任她如何红着眼睛都是无用的。
最终,姜皎抽搭着泪,沈随砚去到一旁净手。
手疼的都有些麻,姜皎撇着嘴更加委屈,“我只觉,好似比方才更严重一些,夫君你真是好狠的心。”
沈随砚也并未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平静。
背对姜皎的面容上,眉头紧蹙,眸中多些忍耐。
他声音仍旧如同清泉划过,冷冽冰凉,“夫人的手,过两日就会好,只要我每日帮夫人上药就好。”
听闻后面几日还要如此,姜皎更是什么心都没有。
直接钻进被中,将自己给裹得严严实实。
沈随砚有些无奈,又随着她躺进去。
晚上梦境果真是到来,姜皎银牙都要咬碎。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梦,偏生怎得就直接找上她。
一直到清晨初醒,姜皎许是都习惯许多,只是身上多些汗珠,倒是床榻仍是清爽的。
如此,倒是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
今日回门,王府用的马车都气派许多。
姜皎不可避免地想到姜酿。
出嫁时,他们家与侯府闹得那般不愉快,不知姜酿嫁过去又是怎样的光景。
且侯府家族人多,其余几房都在侯府住着,只怕姜酿也是没有那么好过的。
想着想着就到姜府的门口,姜皎先一步下车,沈随砚随着她缓缓下来。
新婚一月,都要穿红。
淡红芙蓉满开羽纱裙衫更显她肤如白玉,莹白透亮。
姜府众人都在门口等待,看见沈随砚下车,先对着他行礼,“王爷安好。”
沈随砚抬手,一脸恭敬的模样,“岳父不必如此,应当是小婿有礼才是。”
姜翃未敢接话,只是招呼着两人先进去。
正巧姜酿也到了,侯府的马车瞧着就没有王府的好。
姜酿脸色有些苍白,一身的红衣更是显得她气色不好。
崔端从马车上下来,脸色也并不是很好,就连行礼都是十分的敷衍。
姜府众人虽然没有明说,但却都是不喜的。
不论怎样,姜翃毕竟是一品丞相,竟然被人如此怠慢。
倒是姜酿情绪有些不稳,看着姜翃的眼眶都红了一大截。
周氏招呼着几人进去。
姜皎特意慢了几步,与周氏和姜酿走在一处。
姜酿有些魂不守舍,看见姜皎过来都没有太多的排斥。
只是对着周氏说:“娘亲,他要将外室迎进门,且那外室的肚子那般大,没两月就要出生,她身份低贱,从前是名青楼女子,竟同我说,要我好生照料她,更是什么都要好的。”
姜皎心中一惊,崔氏侯府是疯了不成。
姜酿不论如何,也是家中嫡女,那外室算个什么东西。
纵使从前不喜姜酿,但是今日见到她这样也实在是觉着她可怜。
周氏也气愤不已,“他们当真以为我们家没人了不成。”
姜皎不由得问上一句,“侯府大娘子对你如何?”
那日在屏风后面,她就发现侯府大娘子是个会做面上功夫的人。
姜酿没料到姜皎会突然开口,但还是如实回答,“婆母倒是为这事找过我许多次,可是话头间全都是要我多忍耐一番,还说等外室的孩子出生,只让她做个妾室,孩子放在我的房中养。”
说着她更加难受起来,“因得我有了身孕,婆母更是挑了几个模样好的送到崔端的房中,我虽不稀罕他,可是才成亲三日,院中就多了四五名的妾室,传出去脸面都一并别要了。”
姜皎自小与姜酿不合,小时候两人就总是争嘴。
那时发现姜酿与崔端的奸情的时,真是恨不能直接捅出来让她被打死得好。
但是如今听见她的这些遭遇,心中莫名有股子气堵着。
周氏也在不停地抹眼泪,“这群天杀的,我家女儿嫁过去,他们就是这般的。”
姜皎看向前面,崔端见到沈随砚倒是异常的热情。
不时有话语中传到后面来,姜皎也能明白他为何这般巴结沈随砚。
侯府中的人,个个都是趋炎附势的。
沈随砚有王威,又是圣上的儿子,再怎样,也比他们已经远离上京的侯府要强得多。
姜酿还在不断的抹眼泪,周氏也在宽慰着她,“等明日,我就去府上找你婆母,瞧瞧这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姜酿不住地点头,摸上腹部的手在不停地颤动着。
午饭的席面是早就备下的,姜酿在席面上频频有不适。
因得众人都在,崔端不好发作出来。
姜翃瞧着分外心疼,“不知酿酿在家中可好?”
崔端抢先一步答话,朝着姜酿的盘中放了一块鱼肉。
他分明就知晓姜酿动不得荤腥却偏偏还是如此。
姜酿果然脸色苍白得更严重。
“酿酿自是都好的,如今只等她生下孩子,给府上添添喜气。”
姜翃冷笑一声,“侯府的喜事还不够多?”
崔端也变了脸色,“岳父这是何话?”
那些子龌龊事提出来都觉着脏了席面,不想一直坐着无话的沈随砚却突然开口,“世子求娶妻妹也是三媒六聘,如今府上添了几位新人,传出去,只怕侯府要被言官参奏。”
他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扎在崔端的心中,从前侯府就是因为被言官参奏,私收税款,放了不少的印子钱才会如现在的光景。
如今一听说言官,崔端更是慌了神。
他不再说话,只是恭敬客气地说:“王爷说的是。”
后对姜酿又好一些,放些清淡的菜色在她盘中。
只是姜酿却将他夹来的菜都扔在一旁,摆明了便是不稀罕的意思。
一场好好的回门宴被弄成这般模样,任谁心中都是不快的。
将礼都放在各位的房中,七妹妹扯着姜皎的衣衫,“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看着她小小的模样,姜皎有些不舍,“放心,姐姐无事就回来看你们可好,若是得闲,你去王府找姐姐如何?”
但是七妹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头上的羊角辫都在不停地甩动,“不要,姐夫看起来好凶,笙笙害怕他。”
姜皎朝沈随砚的地方看了一眼,他满脸冷若冰霜地坐在原处,眉眼中还有阴鸷。
怕的倒是没错。
就愣神的功夫,姜笙突然看到姜皎手上的伤,“姐姐是被凶凶姐夫打了吗?”
小孩子的话语难免大些,一瞬间,院中的众人都看向姜皎这处。
手上的伤因得是在左手,开始倒是没人发现。
姜笙喊完这么一句,才发现自个似乎闯祸了。
朝姜皎的身后躲了一些,凶凶姐夫看起来更凶了。
姜皎下意识将自己的手藏起来,姜宴先一步走过去。
待看清姜皎手上的伤处时,眸中一震。
冷厉的气息上来,他身为武将,更是难压身上的肃穆之气。
直对着沈随砚道:“王爷瞧着人模人样,不想背地中竟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姜皎连忙拽着姜宴的衣袖,“哥哥,不是如此。”
可姜宴心中却并未如此想,“没事,你不必替他说话。”
沈随砚想要开口,但被姜宴打断,索性也就不说话,狭长眸子紧盯着姜宴。
“当初圣上赐婚,我家没有办法拒绝,可这并不代表我们不疼萤萤,王爷身子不好,萤萤有什么得罪王爷的地方要让王爷如此。”
姜皎眼看着局面愈发地糟糕起来,她冲着姜宴的背影道:“哥哥,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出丑就出丑吧,沈随砚眼看着眼神更加狠厉起来,如若姜宴继续说下去,还当真是不知会出什么事。
姜宴不敢相信地转过头,“萤萤,你不必为他说话。”
姜皎有些头疼,“哥哥,真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你觉着若是依我的脾气,如若真是王爷,我今日岂会与他一并回来。”
丢面就丢面吧,如今两人一体,沈随砚也是丢面的。
沈随砚也随着姜皎开口,“我从不欺辱萤萤,对萤萤也是真心求娶才会请父皇赐婚,大舅哥可以安心。”
但姜宴对沈随砚终究是没什么好脸色,看着姜皎的手更加心疼。
姜翃与周氏出来打着圆场,招呼着大家用茶点。
周氏还让妈妈拿了不少的药出来,让姜皎一并带上。
堂中唯一没有说话的就只有姜酿。
她手摸着自个的腹部,心思明显沉重很多。
以前若是有这样的时候,她不知还有多少的话要说。
“担心你妹妹?”沈随砚突然在姜皎的耳旁开口。
姜皎看他一眼,他并未看着姜酿,而是满眼都是自个。
点点头,姜皎不知怎的莫名有些不乐,“以前姜酿总喜欢同我拌嘴,我虽不喜她,但是今日看到她这样,也觉着她有些可怜。”
“她是被崔端给骗了,那日吉顺斋的茶水中肯定是掺了东西的。”
她说的这些,沈随砚那时都已经查到。
外室与孩子的时候借着大长公主的口说出来,就是不想她被这等糟心的事玷污。
沈随砚大掌握住姜皎的手,“无事,都会过去的。”
说完他顿了一顿,“有些人的命数,想来差不多也该尽了。”
姜皎听得心中一怔,可看见沈随砚不想再开口的模样又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回去的时候,姜酿又拽着周氏的手哭了好一阵子。
姜皎先一步上了马车,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家族中的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姜酿今日在夫家过得不好,明日被外人听到,整个姜家都会难堪。
何况姜酿的母家又不是没有能耐,偏生还被这般对待。
回到王府,姜皎也没了那些看账本的心思,倒是在府中老老实实地过了一晚。
梦境这回倒是听话地没有出现,姜皎有些不解,昨晚沈随砚分明也帮她上药,可怎得还会如此。
第二日用完午饭,榴萼匆忙进来。
沈随砚不在,听说是要去见个什么人。
姜皎也不甚在意,还在想着明日应当要与慕听烟还有阮桃见上一面才好。
榴萼凑在姜皎的耳边道:“今日大娘子去了侯府,听说闹出了好大的一番动静,如今上京怕是都传遍了。”
姜皎不敢相信,问她一句,“母亲?”
榴萼点头,“正是咱们的大娘子,是因为三姑娘的事情,崔世子今日偏偏要纳妾室进门,还要抬外室为妾室,抬进府上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瞧见,且她大着肚子,大娘子也正好在那时去了,直接就撞见。”
姜皎沉下心,“你接着说。”
榴萼:“大娘子自是不愿意,三姑娘也放出话,若是他要将外室抬进门,就和离。崔世子自然是不干的,侯府大娘子也不乐意,大夫说那外室怀的是个男胎,所以他们定要迎她进门,两位大娘子就在前厅就吵起来,三姑娘更是气恼给了崔世子一巴掌,外室就动了胎气,如今已经早产,不知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姜皎听完只觉眼前一黑,这都是什么事。
姜皎攥紧手中的帕子,“母亲没叫我过去,我也不好去侯府,现下只能看母亲如何办。”
她虽也是不喜欢外室,可若她腹中的孩子保不住,姜酿与崔端更是扯不清楚。
虽姜酿有些身孕,可未来的日子就不好过,和离定然是不能的,总不能被休妻吧。
姜皎问榴萼,“王爷现在在何处?”
榴萼一脸为难,“奴婢也不知,王爷的事情只怕要问他身边的人才成。”
姜皎急得不可开交,刚想叫人备车,她要回一趟姜家,就听见外面有请安的声音。
急忙跑出去,也顾不上什么仪容的模样。
姜皎焦急道:“王爷可曾听说崔氏侯府的事情。”
沈随砚点头,他今日本与段祁卿在吉顺斋谈事,不想就听了一耳朵这事,知晓姜皎定然着急,就赶忙回来。
他倒是冷静的很,没有太多的错乱,“我已经让观砚去打听,一有消息他就会回府,还有这事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我也让人去查了,你莫急。”
有沈随砚在,姜皎的心安定下来不少。
闷闷地回到屋中,沈随砚让人放了一叠荔枝在她眼前,“今年新供的,娘子可是头一份。”
姜皎玉指想去拿,但是又收回手。
姣好小脸上挂满不开心,沈随砚亲手剥一个放在姜皎的唇边。
荔枝微凉,想来一路是用冰鉴放着的。
入口汁水爆开,果然是极甜的。
看她吃着的时候眉心放松些,沈随砚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汁水,心情也愉悦不少。
观砚回来得不算晚,但也没有太早。
进屋时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抱拳对沈随砚道:“侯府上下乱成一锅,稳婆都找来了四个,孩子还没生下来,周大娘子将三姑娘给带回府上了,侯府扬言是三姑娘善妒。”
姜皎听着气得血气都要上来,若是姜酿善妒,那外室早就没了性命,还轮得到现在都快要被抬进府邸。
沈随砚问他,“外头怎么传的,是谁传的可有找到。”
观砚跪下,对沈随砚道:“小人还未查出,请王爷责罚。”
沈随砚挥手让他起身,握住姜皎冰凉的手,将热气一点点传给她。
“你继续去查,务必要找到传话的人。”
姜皎这才回过一点神来,“王爷的意思是,这事不是空穴来风?”
沈随砚:“寻常百姓,不敢招惹权贵,好事也就罢了,说上几句倒是没什么大不了,说不定权贵家一高兴,还能得到些赏钱;但这种事可算得上是丑事,新妇进门才三日,就要抬一个已经有七个月身孕的外室进门,若是谁真的敢嚼舌根,只怕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姜皎胸腔之中颤得厉害,“所以,此事只有可能是有人授意他们,这些人才敢传出去的?”
第一反应,姜皎瞬间想到的是崔氏侯府。
可如果当真是他们传的,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姜皎反问着沈随砚,“姜家的姑娘在外名声一向都是好的,侯府这样做自个要落不到好。”
沈随砚只将她手握得更紧一些,“你父亲位高权重,哥哥又手握兵权,难保有人,不会有别的想法。”
这话姜皎听明白了,或许崔氏侯府一开始结亲,外室的孩子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可能与朝堂有关。
虽然事情让人心慌,但是这会子沈随砚在自个身边,倒是也让人安心不少。
然而她才平复下来没多久,观墨急匆匆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王爷,如今外面有人传言,您与王妃早在赐婚之前就已经认识,您二人,早就有了奸情。”
第二十六章
姜皎险些没有坐住, 几乎快要昏倒过去。
一桩桩的事情夹杂着一起过来,并不像是空穴来风那么简单,定然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且她与沈随砚之间确实是见过几面, 但也不多, 这事做的隐蔽, 除了身边几个亲近的人应当是无人知晓的。
沈随砚见她脸色惨白, 不复从前的灵动。
声调之中更是风雨欲来的模样, 但却又紧紧握住姜皎的手, 仿佛是在告诉她, 让她莫要害怕。
姜皎一颗心乱得很, 也看向观墨。
观墨先是看着沈随砚,然后再看向姜皎, “有人传之前在戏楼之中,看见殿下与王妃独处, 不仅如此, 王爷更是与王妃在房中待了许久才出来。”
戏楼?
姜皎一瞬想到的就是探花郎在的那次。
两人那时并未有交集,况且也是段祁卿先来解围, 若是说与沈随砚能扯上什么关系,实在是太过于牵强。
且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若是说帮着解困是有的, 但是独处可是一点都没有。
倘若说女子与男子独处, 谁人都能朝不好的地方去想,孤男寡女待在一个房中能做些什么,旁人心中难免会有不一样的猜忌。
沈随砚镇定自若, 完全没有受这些话语的影响。
他先是对着观墨道:“你先去将外头传王妃事情的人一一打探清楚, 让他们先闭嘴。”
眸底的狠厉显现出来,看来幕后的人是想毁了整个姜家。
观墨应声准备离开, 但却又被沈随砚给叫住,“去找曾经的那位探花郎是否还在上京,如果他在,将他带来见我。”
敢动他的人,当真是找死不成。
他周身上下都传来肃穆的气息,还有一股子的阴沉。
姜皎什么都做不了,不想还将她自己也给牵扯进去。
沈随砚握她的手用力一些,“萤萤,你无错,别怕。”
姜皎望向沈随砚,一眼就撞进他的眼眸之中。
眼前的人,是她的夫君,她要试着相信。
扯出一个笑意来,不仅是在宽慰沈随砚,也是为她自己,“我信你,夫君。”
两人坐在房中,都没有说话。
沈随砚对着外头吩咐,“让厨房准备些小点送来。”
牵着的手始终都没有松开,一个不想放,一个不想走。
好似这样的场面出现上百次,从来就应该是这般。
蔻梢进来送吃食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看上去,两人再般配不过,就连平日中一向冷淡的王爷,坐在她们姑娘的身边,都变得温柔许多。
没多看,将小点放下蔻梢就出去。
沈随砚递了一块点心在姜皎的唇边,“尝尝与你在丞相府吃到的可有不同?”
姜皎想要将小点给拿过来,不想沈随砚捏住没动。
意味十分地明显,心中也因为这一点的插曲安定下来不少。
她朱唇微张,缓缓靠近沈随砚的指尖。
鼻息都喷洒在他虎口的地方,从沈随砚的角度看下去,可以瞧见她鸦羽般的睫毛眨动的频繁。
咬下去的那刻,不想唇竟然擦过沈随砚的指尖。
那股子的触碰一瞬间就激到五脏六腑中,身上像是过电一样地难耐。
沈随砚只感觉指尖的酥麻,还有过分柔软的触感,手中的力道险些将小点给捏碎,面上却依旧装作镇定无事发生。
姜皎口中的小点不知是何滋味,就下了肚。
她慌忙直起身子,坐直后看向沈随砚。
他应当是没有察觉的吧。
唇瓣之上还有他手上粗粝的触感,滑过的那瞬,引起她无数的战栗。
见沈随砚慢条斯理的将小点给放下,还似寻常那样问她,“味道如何?”
味道怎样姜皎是不知的,但方才的场面实在是不愿再去回忆第二遍。
眼尾处都晕上些红,欲盖弥彰的拿帕子擦拭着,她点点头,“王府中厨子的手艺,比从前我在家中吃到的还要好。”
“这便好。”沈随砚将帕子给放下,“时辰还早,你若是累了,不如去小榻上歇息一会儿。”
姜皎摇摇头,“心中装着事,我睡不着,就这么等着也无妨。”
沈随砚的唇角很轻的扯动一下,却被姜皎给看见。
她下意识的说上一句,“夫君笑起来,当真是好看极了。”
不想沈随砚的指尖捏上她鼻尖,“夫人在为夫心中也是如此。”
说两句话心中就有不一样的感觉,姜皎连忙撇开眼起身去寻话本子看。
索性坐着也是坐着,也并不能自个出去寻消息,不如找些东西打发时间。
沈随砚坐在原地没动,手中握着茶盏略有沉思。
姜皎走出去两步复又回头,“夫君可想看些什么?”
沈随砚默了几秒,“你将书架上第三层左侧的书拿给我。”
姜皎依他所言先将他要的书给找到,封皮上是不到能看得懂的字迹。
边走着,姜皎有些好奇,“夫君看的是何书?”
沈随砚倒是没有掩饰,只将茶盏放下,语气淡淡,“边疆那边的书,用的是他们的字形。”
姜皎明白了,她对这样的书也没什么兴趣,转身去寻她的话本子看。
最近上京时兴的话本子多的很,她随手挑了一本没见过的。
不想才看几页就有些面红耳赤,想要合上但也生怕太过于显眼,只得硬着头皮看下去。
话本讲的是一闺阁小姐出门上香礼佛,不想被山寨掳走与他们的大当家成亲。
新婚之夜闺阁小姐想要逃走,可是走到半路就被抓回去。
大当家知晓她逃走,故意让她以为自己有能走的机会,但其实一切都在大当家的掌握之中。
小姐跑了一路,不得不与大当家的圆房。
姜皎正看着这处,两人圆房写的十分详细,甚至连过程都写的一清二楚。
她看着话本中小姐不住的喊疼,可大当家却丝毫没有想要停下的想法,思绪渐渐飘远。
她同沈随砚,也还未曾圆房呢。
现下想这些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挑的话本子实在是有些不对,由不得她不想。
之前与慕听烟在一处说话时,她总是说“银枪蜡烛头”,话本子中不是,可沈随砚不会真的是如此吧。
毕竟他的忍耐程度,倒是不同反响。
感受到自己的王妃在不断的看着自个,沈随砚将书虚虚拿在手上,措不及防的抬头看见姜皎的眼眸。
好似心思全都被猜透,姜皎猛然间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好险,差点就要被发现了。
虽是话本子中的内容倒是颇有些刺激,可是后面写的却让人愈发的欲罢不能。
姜皎就这么一直看着,胸腔中的紧张都散去不少。
直到观墨与观砚一道回来的时候,她才有了紧张的感觉。
又坐回沈随砚的身边,观砚先回禀,“王爷,散播消息的是两拨人。”
“两拨人?”姜皎有些疑惑,她以为都是侯府所在,怎得还会有两拨人。
观砚点头,“正是,侯府的事情,是侯府自个找人散出去的,我寻到人,他们说是侯府让他们这么做的,只说越是败坏您妹妹的名声越好。”
姜皎越听,葱白指尖都嵌入掌心两分,“他们可知道为什么?”
观砚道:“这些他们不知,因得他们是流民,在上京中以乞讨来生活,今日侯府找上他们,给了他们好大一笔银子,但是具体怎样他们不知晓,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还故意在人群中制造着混乱,一顿打就什么都说了,我警告过他们,现如今他们已经离开,不会再传些这样的话,只是上京中仍有的流言蜚语就不大好说。”
手脚都是冰凉的,姜皎从不知,人心竟然还能坏到这样的程度。
沈随砚指尖轻叩着桌面,看向观墨。
他立刻上前,“传王妃谣言的人,正是曾经的那位探花郎;他不满自己被革职,刚好出了侯府世子妃的事情,就想着趁此机会搅乱王妃的清誉。”
姜皎紧接着追问,“他如何知晓我与王爷的事情?”
观墨摇头,“他并不知,只是戏楼那日的事情他介怀在心,如今听闻王妃与王爷喜结连理,便以为您二人在那时就已经认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说完观墨看向沈随砚,“如今他已经被我带回府中,不知王爷想要怎样处置?”
姜皎不知,沈随砚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他不是个不受宠的王爷,况且他身子不好,能做些什么?
沈随砚眉宇中沉得吓人,眼风都未曾扫过去,却也足够让人心惊胆战。
突然间,他冷笑一声,可面上仍旧是风轻云淡,“既然他这般想说,不如说给我听的好。”
说完,观墨准备推他出去,观砚也准备跟着一道出去,但是被沈随砚给留下,“你留下帮王妃。”
探花郎的事情好解决,只是侯府的事情不好解决。
榴萼也听完始末,在一旁一言不发。
姜皎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事,还真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的好。
不大的小脸上满是忧愁,侯府这样做,自个也是讨不到什么太大的好处的,但他们依旧这么做,说明这件事情对他们而言很重要。
姜皎问着身边的榴萼,“你说,有什么事情是侯府在意,或是崔端分外在意的?”
侯府大娘子只有崔端这一个儿子,再无旁的子嗣。
但是侯爷生性风流,妾室众多,底下的一众庶子如同豺狼虎豹一样紧紧盯着崔端。
侯爷不堪重用,但是他们的大娘子是个厉害的。
如今既然是侯府大娘子与崔端在意的事情,想必应当就在当下。
榴萼想到什么,先是问着观砚,“外室的孩子可已经生下来了?”
姜皎显些要将外室给忘记了,若是说在意的,如今崔端最在意的就是外室的那名孩子。
不,或许不应当这么说。
他应当十分喜爱这名外室,不然也不会冒着没有成亲被人发现的风险,将她给安置在别院中。
一瞬间,姜皎明了许多的事情。
观砚冷声说:“生下来了,确实是名男胎,不过因为早产的缘故,先天有弱症,不知还能不能活下来。”
姜皎手放在下巴的地方,在心中琢磨好一番才开口,“若是如此,侯府只需将孩子留下即可,并不需要一定要将外室给抬成妾室;侯府忌讳父亲在朝堂中的权势,知晓他们是高攀,姜酿善妒,传出去就是家中教养无方,言官如果参奏,父亲定遭圣上训斥,介时侯府想要做什么都不是难事;崔顿也应当喜爱极了他那外室,才会蓄意引诱姜酿出现这档子的事,原来,他们侯府一直算计的就是这些。”
听完她所说,观砚露出不一样的目光来。
从前他自觉,王妃长得甚美,可脾气娇娇,想来应当不懂什么,不想今日一见,倒是不同。
姜皎分析出这些来,心中陡然生出些自豪。
果然,就未曾有她办不成的事。
她对着观砚说:“既然传话的人已经被你赶出上京,侯府应当也会知晓些什么,他们多少会有忌惮,这事多谢你。”
观砚立刻抱拳行礼,“王妃多礼了,都是小人该做的。”
等到观砚出门,姜皎对蔻梢说:“你去同管家说,明日我要回府上一趟。”
蔻梢立刻去办,房中一时间只剩下姜皎与榴萼。
也不知,王爷那边怎样,现下去寻他,是否有些不大合适?
姜皎又拿起桌上的小点,却全然没有方才的滋味,食不知味竟是这般。
沈随砚带着观墨进了密室之中,他并非想要可以对姜皎隐瞒什么,只是有时做的事情不太适合让她看见。
她本就生在纯净中,不合适见到血腥的世界。
按下墙上的机关,沈随砚一点点进到里头。
探花郎眼睛与嘴都已经被堵上,看不见,也说不出话。
只有耳朵还能听见动静,这就是这样,才会更让人心智崩塌。
沈随砚在探花郎的面前停下,看他不住的挣扎,手腕与脚腕上的铁链不断晃荡。
动手揭下他眼睛的黑布,探花郎眼睛都睁大许久,全都是不可思议。
他挣扎得更为剧烈,架子都快被他给拽倒。
沈随砚揉下耳根,消除声响。
倏地轻笑一声,丝毫不差地落入探花郎的耳中,“从前风光无限,却也在短短几日间就沦落成这般的模样,你若是想活命,我问什么你只消摇头或是点头就好。”
连嘴上的布都不愿给他取掉,探花郎动的更加厉害。
沈随砚眸色暗沉,眼中狠厉,手腕一番,探花郎登时不动。
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曾经能写出好字,做出好文章的手,直接被插入一把银晃晃的尖刀。
刀没入的极深,却不见一点的血流下。
手腕上开始时没有感觉到疼,可是过了几秒后,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
沈随砚瞧着他痛苦不堪的样子,只是撑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在问你,你可否回答我?”
探花郎拼命的点头,眼前的不似是人间的人,仿佛地狱来的恶鬼,被他盯上,只有没命的下场。
沈随砚面上不显,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猛兽,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咬破喉咙,陷入死境。
他扣住手上的玉扳指,“你可曾见过太子?”
探花郎吓得更厉害,他与太子秘密行事,怎会被眼前的人知晓。
从前太子都只说,沈随砚是个病秧子,不足为惧,稍微动动手指就能将他给碾死。
就连他的王妃,等到沈随砚再无东山起来之时,等他被废为庶人的时候,姜皎一定是他的。
沈随砚轻“啧”一声,“太慢。”
手腕一翻,又是一个弯刀进到他肩膀中。
探花郎疼的直接晕了过去,观墨上前看一眼,对沈随砚道:“王爷,他昏过去了。”
沈随砚随意摆手,“该怎么办你清楚。”
观墨直接端起地上早已备好的盐水,直直朝探花郎的身上泼过去。
生不如死,探花郎疼晕过去,又被疼醒。
沈随砚拿出一把弯刀把玩着,“你若是回答慢一分,我就插入一把弯刀,用完也不大要紧,我府上还有不少的物什,你可以慢慢挑选,用丹药吊着你的命,直到你什么时候将我的问题回答完,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了你,你觉着如何?”
探花郎这会子拼命的点头,眼泪不停下落,额头上的汗珠砸在盐水中混在一起。
“方才的问题,说。”
探花郎不敢有一点的磨蹭,拼命点头。
沈随砚勾起讽刺的笑,他的好哥哥,这么多年,还是这般。
“太子可是说,让你肆意传播,就算不能毁了我,这件事传入圣上的耳中,我也会被问责?”
探花郎依旧是点头,不敢看沈随砚一眼。
沈随砚将手中的弯刀一扔,清脆的声音让探花郎一激灵,“最后一个问题,太子于洛阳谋划的,可是兵权的事?”
这回探花郎没有直接点头,也没有摇头,沈随砚失了耐心,对着观墨道:“既然他如此爱说,也如此爱写,拔了他的舌头,勾了他的手筋,扔进太子府,我要让我的好哥哥看看,他也不是什么都能做成的?”
观墨显然有些犹豫,“太子会不会怀疑到殿下?”
沈随砚笑下,“我的好哥哥怀疑我许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只是他苦于没有把柄罢了。”
探花郎不敢相信他竟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但下一刻,观墨将他身上的弯刀拔下来,将他口中的黑布拿开,卸掉他下巴时,他瞬间反应过来。
一个不能写,一个说话的人,知道秘密又能怎样。
身后连一丝痛呼都没有,沈随砚先出了密室。
身上有难以消散的血腥味,他皱眉,“备水。”
姜皎一直在等着沈随砚,看见院中的人忙起来,才知晓他回来。
听见沈随砚要沐浴,姜皎犹豫着不知怎么办。
算上从前,她欠了沈随砚良多。
今日,不如去看看?
可是很快,姜皎就自个否定这一念头。
不成不成,她若是去伺候沈随砚沐浴,介时他目光落在自个的身上谁受的住。
想了想,姜皎还是让榴萼帮她系上襻膊去到厨房。
她厨艺很好,只是油烟太大,甚少进厨房。
瞧见她去,厨房中的人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王妃怎得来了?”
姜皎很是随和,“不知王爷平时爱吃些什么,今日我想自个下厨做道菜给王爷。”
厨房的人显得为难,姜皎不解,“怎得了?”
管着厨房的人道:“王爷并未有什么十分喜爱的,每日菜式不同,王爷也从未说过什么,这么多年来,好像王爷也没有什么喜欢的。”
竟还有人不挑这些?姜皎只觉奇怪极了。
可是今日的菜定是要做的,她思来想去,不如做道自个爱吃的酒酿鸭子。
想好做什么,就直接开动。
厨房的人看着王妃的样子,不免都生了好感。
王妃人长得美,做事也十分地利落,况且人也好,可是没什么架子的。
酒酿鸭子十分的简单,只需将鸭子清洗干净切块放入锅中,大火烹饪一刻钟,然后加入酒酿,再加入调料就好。
姜皎做的十分麻利,珍馐怕是无人不爱,不一会儿一道酒酿鸭子就直接出锅。
色泽鲜亮,让人食欲很佳。
看着这道菜,手上的伤处都没有那般疼。
姜皎心情颇好地与榴萼朝房中走去,榴萼笑着打趣,“姑娘从前虽是喜爱下厨,但是因得油烟,总是不爱去,一来二去也就散了这份心思,不想多年来做的第一道菜,竟是要给王爷的。”
姜皎面上有些红,却只是道:“别胡说,是因为我自个想吃。”
然后自个在心中又默默补上一句:还是要多谢,王爷为她做的事情。
榴萼没有拆穿自家姑娘,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回主院。
不想直接就撞上沐浴回来的沈随砚。
他眉星目朗,鲜少穿白衣今日更显他气质上乘。
像是从话本子中走出来的贵公子,不染尘世,孤傲遗世。
姜皎看着沈随砚,面上露出个笑容来,提着裙摆小步跑到沈随砚的跟前。
她跑起来,头上的发簪熠熠生辉,却始终不敌她这人光彩夺目。
站定在沈随砚的跟前,姜皎柔声道:“王爷回来了。”
不知怎得,心口处莫名被填满一大块,方才在密室中的不快都烟消云散。
他喉结上下滚动,轻“嗯”一声。
姜皎对他道:“我今日做了一道自个想吃酒酿鸭子,不知味道如何,王爷帮我尝尝可好?”
沈随砚打趣说:“可是只有这么一次?”
姜皎回答的极快,却是两人都没想到的答案:
“若是王爷喜欢,自是一辈子都可以。”
第二十七章
院中种着一棵石榴树, 听闻管家说,是婚期定下的时候才种下的。
近期上头已经开花,想来不久后就要结果。
一阵穿堂风吹过, 有朵花被颤颤巍巍的吹落在姜皎的发髻上。
沈随砚朝前进一步, 对她温声道:“不知夫人, 可否朝前进一步弯下腰来。”
姜皎害羞的神情还没散去, 依他所言缓缓靠近他。
沈随砚身上都是才沐浴过后的气味, 与明日中清冽的气息不甚相同。
离得近些, 还能感受到他身上还未散下去的氤氲水汽, 以及那份独有的炙热。
沈随砚抬手, 广袖轻微扫动在姜皎的面上。
有些痒,让人忍不住想要躲开。
姜皎下意识想朝后退, 却被沈随砚给按住。
他声音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威严,“别动。”
指尖缠在姜皎的发髻上, 黑与白交杂在一处, 难舍难分。
一瞬而过的触感,沈随砚指尖捏着一朵小花, 不知怎得,看见这朵花,他轻笑一声。
石榴树的寓意不言而喻, 花的寓意更是极好的。
姜皎知晓他在笑什么, 不由分说的直接从沈随砚的手中拿过这朵花,“进去用饭吧,一会儿要凉了。”
沈随砚“嗯”一声, 与她一并进到里头。
厨房摆膳的人刚准备好, 还未退下。
一个小丫头毛手毛脚,不慎将滚烫的热汤全泼洒在姜皎的身上。
如今是春日, 身上的衣衫并不厚实。
姜皎朝旁退让,但还是有些汤洒在胳膊上。
隔着衣袖都能感受到火辣辣的痛感,姜皎没忍住,眼泪啪嗒就落下来。
沈随砚见状,扣住姜皎的胳膊,将她衣袖朝上拉。
红了一大片,看着甚是吓人。
沈随砚周身气息变得冷冽起来,语气中有着风雨欲来的感觉,“你是如何做事的?”
管事的人与小丫鬟一同跪下,“王爷王妃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沈随砚虽是看着温和,可这也仅限于没有犯事的时候。
听闻从前有在书房伺候的一名婢女,不知是无意中见到什么,直接被王爷活活打死。
婢女哭的不停,姜皎已经进到内室之中。
沈随砚话说的平静,可说出的每句话都令人胆战心惊,“如此不中用的人,拉出去发卖都会脏了其他府,拖出去喂狗。”
婢女立刻被捂了嘴带出去,沈随砚难消心中怒火,对着厨房管事道:“你管不好人,一并受罚,五鞭加上一个月的月俸。”
这还是头一次,沈随砚发了如此大的脾气,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沈随砚急急忙忙进到内室之中,姜皎上身的衣衫被褪下,只有小衣还穿在身上。
雪白的皮肤上有处泛红的地方,看着吓人。
榴萼与蔻梢在一旁帮姜皎清理着伤处,可却依旧疼的难受。
眼下什么施旎的心思都不再有,沈随砚冷声对着外头道:“让大夫快一些,平日在府中都是做什么的?”
姜皎秋眸含水,咬着下唇没有发出痛呼来。
可是身上在不停的颤抖,看得人十分心疼。
沈随砚皱眉,缓缓上前,“是我不好。”
他什么都没说,就将事情全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姜皎眼波流转,说话的声调都有些不稳,“不怪夫君的。”
与他说些话,自个好似就好一些。
她想起自个今晚做的酒酿鸭子,“只是我做的饭菜凉了。”
好不容易做给沈随砚吃的,本是想谢他,不想还是没有成功,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心血。
沈随砚听见,喉结上下滚动,一时间心中分外的难受。
他大掌接过榴萼手中的帕巾,一点点细致的帮姜皎擦着手臂处。
这本不应当是他做的,实在是不合身份。
可他执意如此,如若今日他还站着,那是不是就能让她避开这一劫。
“疼吗?”沈随砚语气放缓,看着姜皎有着疼惜的意味在。
姜皎点头,然后却又摇头,“方才是疼的,现下已经好多了。”
大夫很快就来,隔着床帐,姜皎只将手给露出来。
看着她的伤处,大夫不免惋惜,“王妃这处的伤有些重,日后可能会留疤痕。”
姜皎听见心头难受的紧,但这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察觉到她的心思,沈随砚连忙开口宽慰她,“府中有圣上御赐的膏药,我一会儿就让管事的寻来给你。”
“好。”姜皎这会乖顺的多,手臂上敷着凉凉的药膏,减轻一些疼。
经过这么一闹腾,姜皎累的不像话。
榴萼与蔻梢伺候姜皎睡下,沈随砚回到桌前。
看见桌前的那道酒酿鸭子,不住轻笑一声。
果真是卖相极好的,“把酒酿鸭子端下去热一热。”
房中小厮很快就下去,沈随砚看向内室中。
烛火灭掉,只剩下昏暗。
能听见姜皎睡不安稳的声响,也能隐隐约约看见些影子。
很快菜热好,放在沈随砚的跟前。
他拿起竹筷,只动了这一道菜。
味道,果真也是不错的。
萤萤,下次就可一起用了。
毕竟诺言,还是要兑现的。
手臂上伤得重,姜皎第二天没有回成姜家。
沈随砚是个闲散王爷,事情不多就在府上陪着姜皎。
虽说他在府邸之上,可是事却都办得好。
姜皎想要告诉大娘子的话也丝毫不差地都转达,姜家这边咬定不松口,绝不答允外室抬为妾室。
侯府想到派出去的人都一时间消散,更加让人心惊的是,当日侯爷就收到一封信,上头洋洋洒洒都是他做的一些好事。
若是这些事情被圣上知晓,侯府的命数恐怕真的尽了。
没法,他们只得去丞相府又好生将姜酿给请回去,可是外头的流言蜚语,却是怎么都止不住的。
外室的孩子留在侯府,外头的人并不知晓。
侯府大娘子坚持要将孩子给姜酿抚养,可姜酿却绝不要。
她腹中的,才是自个的孩子。
听见姜酿还是回侯府,姜皎不免叹口气。
成亲还没满一个月的时间,她与崔端之间就出现这样的事。
算算,姜酿如今也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只盼着后头的日子别再惹出什么事情来。
她与沈随砚之间的传言,一晚上的时间也全都散的干净。
上京中没有一人提及此事,只当作是不存在。
许是她最近闷闷不乐太久又一直憋在府中,沈随砚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观墨与观砚手中都捧着一个匣子。
沉甸甸地放在姜皎的跟前,她颇为好奇。
从美人榻上下来,姜皎有些开心,“王爷这是给我的?”
沈随砚点头,“近来赏花宴想必是要到了,王妃看看,这些可还合你的心意?”
姜皎心中突然就有了一些预感。
她白皙指尖捏上匣子开锁的地方,打开一看,里头放着的是一套头面。
看着款式与用料,应当是出自云珮阁的手笔。
且翻过来,背后还有她名字的暗纹,实在是让人招架不住啊。
不仅如此,旁边另一个匣子中也是最近的一套衣衫。
姜皎紧绷住快要外露的笑意,“夫君这是给我的?”
沈随砚捏着茶盏,瞧不出喜怒哀乐,“夫人可还喜欢?”
姜皎本是想立刻点头,只是这样,岂不是显得本姑娘很是没有面子。
好东西见过不少,如今的更是要矜持一些。
她只道:“云珮阁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夫君有心了。”
姜皎一边觑着沈随砚的脸色,一边注意这匣子中的东西。
听到她的话,日后更要给她买更多的好物什才好。
什么没有钱财,什么要典当东西,她瞧着沈随砚定然是在骗她。
不过一时间,姜皎似乎忘记自个看的账册。
沈随砚听闻叹口气,“近些时日夫人不能出府,为夫甚是心痛,想着近些时日夫人心绪不佳,这才想到这一办法。”
他面上鲜少露出肉疼的模样来,“夫人的两匣子东西,为夫当掉了一块玉佩才得来。”
看向他腰间,果真是空空如也。
拿着手中的一箱子东西,姜皎都觉着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看来,开铺子的事情可不能再等。
没有明说,姜皎只让榴萼将东西给收起来。
从前收到漂亮的首饰分外开怀,今日却有些许多不一样的感觉来。
夫君是个身子不好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月余后,姜皎的手好的差不多,还是抽空回了一趟丞相府。
事情闹的不好,但是家毕竟还是她自个。
今日沈随砚并未陪她,也不知他每日究竟都在忙些什么。
坐在马车上,姜皎拨动着香炉,叹口气。
榴萼奉上一盏茶放在姜皎的手边,拿起旁的玉扇帮姜皎扇风。
虽说马车中放着的有冰鉴,却也扛不住逐渐热辣起来的天气。
姜皎挑开车帘看了一眼,随后又赶忙放下,“我从前十分讨厌姜酿,可是如今想到她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但却也高兴不起来。”
榴萼也跟着叹口气,“路都是三姑娘自个选的。”
姜皎接过扇子,狠狠扇了两下,“从她向我道歉的那刻开始,其实我心中并没有十分讨厌她了,相反,如若不是姜酿,今日嫁给崔端的人恐怕就是我,遭受这样事情的人也是我。”
榴萼宽慰着自家的姑娘,“姑娘别想这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莫要如此想。”
话是这么说,近来姜皎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到了姜府,这点子的烦闷才散去不少。
姜翃与姜宴都不在,只有周氏才府上。
在门口迎着姜皎,周氏帮她打着扇子朝里头带,“如今的天儿是愈发热起来,宁国公夫人下了拜帖,说让我们一道都去纳凉用些鲜果,你可收到帖子了?”
姜皎点头,靠在周氏的身上,“收到了,也去了回帖,之前我胳膊伤了,赏花宴也没去,上京中怎样说的人都有,这次下的帖子总是要去的。”
人总是拜高踩低的,在上京中更是如此。
从前姜皎身份尊贵,但是如今她出嫁了。
虽然嫁的人是皇子还是位亲王,可是在朝中没有半分的实权,且又不受圣上的宠爱,当真是半分作用都没有。
那些以前的贵女,之前总是邀她去各家的宴席,现在倒是一个帖子都没有再瞧见。
周氏也知晓,拍着姜皎的手道:“你与王爷过的好就成,别去想旁人如何说,我看你们现在的日子就好的很。”
姜皎一听就知晓她是因为姜酿的事情伤怀,从周氏的怀中起来,问上一句,“三妹妹,她如今怎样?”
周氏笑得勉强,“还是那般的样子,侯府不敢对她如何,但是一家子都没什么好脸色,我当初真是后悔,就这般答允侯府将她给嫁过去。”
算算日子,姜酿冬日就要临盆,只希望在这期间,可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又好生与周氏说上一番话,到了用饭的时辰,姜翃才回府。
见到姜皎,姜翃面上一怔,“才成亲月余,你频繁回娘家,让王爷心中怎得想。”
姜皎本是想同姜翃问好的,一听见他的话,秋眸中的色彩都黯淡下去不少,硬巴巴道:“我回来瞧母亲的。”
周氏也给了姜翃一个眼色,让他莫要再说下去。
姜翃只得叹口气,“坐下用饭吧。”
本是极好的气氛,如今就这样被姜翃给破坏掉。
登时间,桌上都有些沉闷。
姜翃咽下口中的饭道:“如今朝堂不稳,你频繁回娘家多少会引人侧目,五殿下并不参与党争,但若你频频回来,保不准会惹人非议,是否是在传通消息,如今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斗得厉害,一人是皇后所出,一人是贵妃所出,究竟如何都还是没有定数的。”
朝堂中的事姜皎是一概不知的,她只知晓,自个想要回来,无关其他,只是想与周氏说话。
但却也不得不点头,后头也没什么心思用饭。
周氏握住姜皎的手,“无事,萤萤若是想回来,尽管回来就是。”
姜翃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周氏的眼风给瞪回去,只得作罢。
上马车的时候,周氏与姜翃一同出来。
姜翃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对姜皎道:“五殿下不参与党争,是件好事,只是该要注意的仍旧是要注意,牵一发而动全身。”
姜皎抿唇,眼眸中带上委屈,“女儿知晓了。”
随后再没回头看一眼,直接转身上了马车。
晚上的风没有白日那般燥热,姜皎将车帘给掀起,静静看着外面。
她从前,只在意自己要嫁的夫君是谁,其实无关爱与不爱,只要能让她依旧自在快活就好。
可是今日回来,却还是不得不再次明白,她的婚姻,从来都是朝堂之上的买卖。
沈随砚,他当真是自个看到的那般吗?
到回定宣王府,姜皎还有些闷闷不乐。
沈随砚早已回府,看见姜皎一句话不发的直接走向净室,叫来榴萼,“王妃今日是遇到了何事?”
榴萼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沈随砚,但想起姜皎近些时日对沈随砚的态度,还是开口道:“王妃今日回去,老爷说姑娘频繁回娘家,恐怕会惹旁人猜忌王爷与他的关系,姑娘这才有些不大高兴。”
说着说着,榴萼不免要替姜皎说上两句,“其实姑娘也并未回去几次,老爷如此说,倒是真的惹姑娘伤心。”
沈随砚扣着手中的书,微微颔首,“我知晓,你先下去吧。”
榴萼行礼,缓缓退下。
沈随砚看着净室的方向略有所思,眸色微微暗沉,烛火不断的跳动,映衬他面容半明半暗。
薄唇紧抿,眼睛虽是放在书上,可是心思却并不在上头。
从净室中出来,姜皎只问沈随砚可用过晚饭没,得到是他已经用过就径直躺下。
两人颇为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夜,这一个多月来梦一直没有出现,可是沈随砚每晚都会帮她上药,姜皎觉着应当是不会再来。
当真的知晓梦不会再来的时候,心中却不免又有些落空。
自个不知何时,竟还有些舍不得此梦。
宁国公夫人的拜帖就下在这两日,姜皎收拾好与沈随砚一道出门。
沈随砚无事,索性陪着她一道去。
她也是要让别人知晓,虽然沈随砚不受宠,可是他的模样就已经胜过上京的无数人,谈何她嫁的不好。
两人一到,就引起众多人的侧目。
有人来寻沈随砚,让他前去做对子。
沈随砚用眼神寻问着姜皎,姜皎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两人分开,姜皎走至后边。
才到,她满身都是最时兴的料子,头上也是好几家贵女都拿不到首饰。
如此招眼,自是许多的贵女都上前来与她套着近乎,“许久不见王妃,倒是比从前更甚。”
“那是,也不瞧瞧皎皎如今嫁的是谁,自然是不同的。”
“皎皎身上的与发髻上的,都是云珮阁的时兴的吧,王爷对皎皎可真是好,不吝啬给皎皎买如此好的东西。”
皎皎看着眼前的一众人,心中是在冷哼着,但是面上依旧笑脸盈盈。
她露着笑,却谦虚道:“哪有,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王爷说,若是我想要直接让云珮阁送至王府就是,不必在意旁的东西,我想着从前就是如此,现如今还是如此也并未有什么不好。”
一旁站着的贵女们面上的笑容都僵些。
从前还未出阁的时候,姜皎就是处处压了她们一头,如今还是如此,当真是要将人气坏了。
姜皎见她们都变了脸色,不免心中畅快。
可是转念一想,又在无人瞧见的地方咬着银牙。
夫君,你可定要好生赚些银两,不然你的夫人可就要被人看轻了。
慕听烟与阮桃看见姜皎的时候,她正被一群贵女围着说话。
桌上摆放的是荔枝,用冰鉴乘着。
如今逼近酷暑,酥山也都上了。
姜皎拿着勺子,没滋没味的吃着碗中的樱桃酥山。
一众贵女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听,当真是吵闹的不行。
慕听烟来时,状似不在意的道:“今日上柱国家的段世子也来了,众位姐妹不想去瞧瞧?”
一听见段祁卿的名头,她们都来了精神。
段祁卿在上京颇有盛名,如今更是尚未婚配。
对着身边的姜皎道:“皎皎,听闻国公府的荷花开的煞是好看,我们想去瞧瞧,你可要一并去?”
姜皎吃下勺中的酥山,不紧不慢,拿着范儿道:“不必,王府中有不少,我早就已经看腻。”
她们的心思如今都不在这个上头,更是巴不得赶紧离开。
待她们都走后,慕听烟与阮桃坐下,“当真不去瞧瞧?”
从前见过一面,但是如今倒是无事,三人有说有笑地找处人少的地方朝对岸看着。
一群风流倜傥的人正在亭中对诗,段祁卿与沈随砚站在别处,不知在说什么。
姜皎的目光莫名被沈随砚给吸引过去,虽段祁卿站着,可他的模样却更加耐看些。
一身玄色的衣衫,不仅没能磨掉他身上的气质,反而显得更加翩翩。
面容表情淡淡,看似随性,却又有着无法磨灭的清冷。
慕听烟啧啧两句,“莫说,从前我并未怎得见过五殿下,上次见他还是在戏楼,今日一见,却觉着他比从前的模样更甚些,你夫君当真是不错的。”
阮桃也跟着在一边附和,“若是五殿下腿脚是好的,想来上京中有不少的贵女都想嫁,就算是不受宠,可是一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谁不愿意。”
姜皎听完,唇瓣张了又闭上,荣华富贵是有,但并不多,她身上的物什,可都是当来的呢。
那边的贵女也是兴奋极了,今日不仅见到段祁卿,还看见沈随砚。
说话的声音直接就传到姜皎她们这边来,“那便是五殿下,模样竟丝毫不输段世子。”
“可不是,不仅如此,我觉着更甚一些,怎得就被姜皎看上。”
“若是五殿下早一日出现,我定能让他对我青眼有加。”
眼瞧着说着愈发地离谱起来,姜皎实在是忍不住,走过去。
头上的珠钗都在不停的晃动,彰显她现在的情绪。
贵女们看见她过去,都忙闭上嘴。
姜皎笑得一点威胁都没有,在她们跟前站着,“众位不是来看段世子的?”
她们无话说,姜皎继续道:“王爷自是好的,但如今王妃是我,各位妹妹还是将方才的话收回去,免得惹人笑话不是。”
贵女们都在解围,“方才我们也不知是谁,皎皎你现在一说我们才认出。”
骗谁呢,姜皎脸上依旧表现的大度,分毫情绪都看不出。
众人又忍不住地朝对岸看去,不想竟看到让她们不敢相信的一幕。
姜皎也看过去,手攥成拳握得极紧。
不知是谁家的姑娘,竟然去了前厅,不仅如此,还好巧不巧的直接倒进沈随砚的怀中。
这下,这位姑娘就是有八张嘴都说不清她与沈随砚的关系了。
姜皎美眸中都要喷出火来。
沈随砚,竟然也没有推开她!
第二十八章
贵女都不时朝姜皎的方向看去, 私下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却都不敢大声地说出来。
在河对岸看的并不是十分的真切,却仍旧可以瞧见那名姑娘好半晌才被扶起身站在一旁。
不仅如此, 还同沈随砚说上一句话才离开。
姜皎面上的笑几乎都要维持不住, 不生气, 有何好气恼的, 自己与他不过就是表面的夫妻。
可就算是这么想, 心中却也莫名多了几分的酸涩。
姜皎扭头就走, 一众贵女不敢再说话。
慕听烟与阮桃连忙追上她, 阮桃倒是有少许的紧张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是慕听烟一边笑着一边拉住姜皎, “你如此模样,我倒是以为, 你甚是在意五殿下。”
一句话直接点醒姜皎,她脚步直接顿在原处。
是啊, 自个如今是在做什么。
本来开始的时候, 本就只是想利用沈随砚来解决好姜酿的事情。
如今事情解决,将恩情还了也就算了。
但是最近, 却愈发地不受控制起来。
不在意就好,方才自个是在做什么?
姜皎脚步缓和下来,慢慢抬起朝院中走去。
院子里布置的清新淡雅, 有小溪穿过中央, 缓缓流动。
假山林立,每处假山都有供人休憩的地方。
不时有婢女将新鲜的果子用木案顺小溪而下。
三人找处地方坐下来,姜皎朝小溪中一看, 拿上来一颗荔枝。
下意识地, 她想到那日沈随砚端回来的荔枝。
想要放回去,但却又收回手, 只将荔枝握在手中也没有用。
慕听烟道:“怎得,这段时日与你的夫君发生了什么?他竟能惹你动怒?”
姜皎看着手中的荔枝,想起两人间的事情,好似确实没什么,可是却又总是觉得,身边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每日用饭时他也是在的,在房中与榴萼和蔻梢打闹的时候他也在。
看话本子时,手边总是有杯清茶,成婚这月余来,他当真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夫君。
“没什么,两人在一起,也说不上什么,况且——”
姜皎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可见慕听烟阮桃都在看着她,声调又小了不少,“我们二人都没有圆房,算是哪门子的夫妻。”
浓颜上虽是无甚的表情,可却与平日之中大不相同。
有些许的落寞,还有些困惑都在面容之上出现。
她看向小溪的眼神虽平静,可却如同暗流一般,不知何时就能将木案给打翻。
阮桃小声说:“五殿下身子不好,姐姐也是知晓的,况且一开始的时候,姐姐不就是如此想的嘛。”
是啊,她自己就是这样的,所以现在在介意什么呢。
就算是沈随砚要纳妾,她也是不能说什么的。
今日的腰间,挂着两样物什。
一样是之前沈随砚给她的羊脂白玉,还有一件是他去林清寺求来的平安福。
她下意识动手抚上美玉,眼眸垂落,眼尾处带些红晕,低头那刻美的不可方物。
姜皎说:“本就是这样打算的,今日是我多心,他与旁的女子与我有什么干系,就算是要迎妾室进门,我也是拦不住的。”
说着,将手中的荔枝扔在盘中,不知不觉,荔枝外壳破碎,里头的汁水流出,“我才是正头大娘子,就算是妾室也翻不出风浪来。”
慕听烟听完不免发笑,今日,她好似发现些不寻常的事情。
几人又说着旁的话,宴席也开了。
三人坐在这处没动,去正席上难免枯燥,还不如在这处来的爽快。
“你三妹妹今日没有来?”慕听烟四处看看,没有看到人。
姜皎放下手中的竹筷,摇头,“没有,听母亲说,她有滑胎的迹象,就在府中养着身子,况且她逐渐开始显怀,只怕事情不好瞒,索性就推了这会子的事。”
阮桃道:“她这会也算是吃了好大的苦头,前些天我母亲还在饭桌上说了此事,兄长说崔端近些时日频频在烟花柳巷,他出门办案,十回有九回都能遇上,如此说来,姜酿也真是受了报应。”
谁说不是呢,三人皆是叹口气。
如今是姜酿腹中的孩子还在,谁能知晓往后若是她生了孩子,会怎样。
假山中一阵的安静,这边人本就不多,三人想说些体己话又将婢女给遣走。
外头却突然传来几位女眷说话的声响:
“崔世子说的可是真的?”
“他醉了酒,旁人都说酒后吐真言,这些丑事若是清醒的时候谁会愿意说。”
“不是说他与姜大娘子一直都订下婚约,怎会又同定宣王妃扯上干系。”
“嘘,小声些;你方才可听见了,他说开始定下婚约的人就是定宣王妃,是五殿下将人给抢走,还说什么定宣王妃面上装得清高,背地中早就与王爷勾搭上。”
“但这些话也就是崔世子自个说,你没瞧见,方才他一说起此话周围的人都散了不少,这事想来不是个简单的,四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不好说。”
姜皎听的眼皮直跳,姣好的容颜上全是愤恨。
对着慕听烟与阮桃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们莫要出去。
外头的脚步声逐渐变小,三人才从假山之中出来。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景,姜皎面色沉冷,“定是崔端醉酒说了什么,被人听了去,他在男眷席上发生的事情,都已经传到女眷的席上来,得找人去打听一番。”
凉亭中,崔端肥胖的身子端着酒盏摇晃个不停,口中振振有词,“你们都不知,姜酿就是个荡.妇,勾引我便算了,如今还想管着我纳妾,她是不知她自个比她姐姐差得有多远,那天我离得近些,瞧见她姐姐在喂鱼,身上的气味都让我蠢蠢欲动,只想好好快活一场。”
污言秽语,旁边的一众公子哥都开始发笑。
有人问他,“听崔兄的话,想来应是与定宣王妃发生什么?”
崔端脸色一僵,放下酒盏,“她妹妹都已经是我的,她还能跑,五殿下那个病秧子,只怕是如今都还没碰过她,这般的美人只是放在府中岂不是太过于可惜。”
众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来,然下一刻,一颗石子精准地打在崔端的手腕之上,他吃痛,手中的酒盏掉落下来。
“谁,是谁,给本世子滚出来。”
可是谁都未曾回应他,只剩余鸟叫蝉鸣。
酒盏中的酒渍全部都泼在他衣裳的中部,看上去倒是有些不雅,周围有人提醒,“崔兄还是去换件衣裳的好,如此可不是个事。”
说完,大家都开始发笑。
崔端脸色铁青,朝着亭子外走去。
小厮匆忙跟上,崔端顿下脚步,面色不善,“你方才可有看见那石子从何而来?”
小厮连连摇头,将手中的布巾给递出去,“世子先遮遮,厢房中有换洗的衣裳,世子去了就能换。”
“废物。”扯过布巾,崔端直接抬脚朝前面走。
不想才拐了一个弯,崔端的口鼻就被人给蒙住,很快就没了意识。
他身边的小厮也是如此,两人头上被罩着黑布带走。
段祁卿笑着摇着扇柄,“你这招当真是阴险,只是你那妻妹要如何办?”
沈随砚眼色淡漠,眸底是压制不住的戾气,讽刺着勾唇,“我家王妃曾与我说,她的三妹妹如今巴不得崔端出事。”
段祁卿将扇子一合,“真是怕了你了,张口闭口就是你家王妃,你就不怕方才在岸边的事被你家王妃瞧见?”
沈随砚沉着脸看向段祁卿,“你若是不说话,倒是也挺好。”
段祁卿连连道:“成,我不说了还不成,只是若是事情办妥,你莫忘记向你家的王妃打听我说的那人。”
沈随砚摆手,“我知晓。”
没一会儿,段祁卿就借口身子不适的离开。
如今上柱国将军站队不明朗,段祁卿走在哪都是个香饽饽,他这么一说,国公府立刻派人好生将段祁卿给送回去。
一同消失的还有崔氏侯府的世子崔端,听他身边的人说,是自家夫人不适这才离宴。
榴萼回来,也将这一事情告诉姜皎,“崔世子在凉亭说的话实在是不堪入耳,但是不知怎得手中的酒盏莫名掉了,我问过前头伺候的小厮,都说不知是怎得一回事,然后就听闻说是三姑娘身子不适,所以这才赶忙回去。”
姜皎柳眉蹙在一起,看向慕听烟与阮桃,“他如此不在意姜酿,况且若是姜酿当真是身子不适,应当也不会见他,怎会叫他回去。”
慕听烟点头,认可她的话,“不过如今走了也好,省去一个祸害,但他今日在席上说的话当真被不少人听了去,想来京城又多是流言蜚语。”
姜皎攥紧拳,“流言蜚语不可怕,但名声终究是受损,他无证据的事情拿出来说旁人总归是半信半不信,只是将他留着,始终都是个祸患,若是哪天他将姜酿有孕的真相给说出,我还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今日的席面办的不错,但是不想有这么一档子的事情发生。
临走时,国公夫人还专程让人提了一篮子的荔枝出来给姜皎,“王妃今日用了不少的果子,我想着王妃应当是喜欢的,没什么可拿出来的,就只能送些这个给王妃。”
姜皎柔声道,面上半分的山水都不显,“夫人哪的话,这就是最好的东西什了,今日沾着夫人的光才能用到,还算是我的幸事。”
沈随砚就在一旁与国公说的话,不时眼神看向姜皎的地方。
国公也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今日宴席之上崔世子醉了酒,多有得罪,我这个主人家自然也难辞其咎,还请王爷见谅。”
沈随砚眉眼淡漠,手中扣着玉扳指搬动一下,呼吸间倏地笑着道:“国公哪的话,既然都是传言,也并未有什么不妥,不论是我的王妃,还是妻妹,都是三媒六聘的,且姜丞相家的姑娘教养都是极好的,怎会做出什么旁的事情来。”
语气虽然平淡,可是说出的话锋芒显现。
像是一把把刀子朝国公的心中戳去,额头上都在六月的天儿中出了冷汗。
“是是,都是谣言。”
将沈随砚与姜皎二人送走,国公夫妇站在府门口道:“早知晓崔世子是个这般管不住的嘴人,就不该给他下拜帖。”
国公夫人也是满脸的烦躁,“帖子我下给他的大娘子,谁承想大娘子身子不适,竟是这个浪荡子前来。”
两人都觉着晦气的进了府中。
马车上,姜皎眼神平静。
虽是马车中燃着熏香,可姜皎却也能从一阵的清冽气息中闻出一丝的甜腻来。
她从不用这样的香薰,会有这般的味道
姜皎剥着荔枝的手一顿,倏地将荔枝给扔回盒中。
当真是个招蜂引蝶的,从前不出来参加宴席,如今一出来,就勾的不知是谁家姑娘直接倒在他的怀中。
还嫌如今的场面不够难看,他竟也不知躲开。
真真是烦死了,什么香气竟然如此重,还在她坐着的马车中出现。
她将荔枝扔回桌上的动静实在太大,沈随砚本是闭眼凝神。
不想睁开眼就看见自家的王妃离自个十分地远,不仅如此,背对他的身影还带些怨怼。
沈随砚一时有些不解,她这是怎得了?
只是姑娘家的心思难猜,沈随砚也从未猜过。
看眼桌上的荔枝后,又从竹篮中挑出一颗来。
修长手指不紧不慢地将荔枝给剥好,一点汁水都没有粘在他的指尖上。
脸色平静,他将手中的荔枝递给姜皎。
看见自个的身侧出现荔枝时,姜皎心中更加气恼。
还吃荔枝,是嫌不够甜还是怎得,明日她就将书房的熏香换成这般甜腻的气味,既然她的夫君喜欢,那就闻个够。
姜皎没动手去接,只是看一眼就将视线给收回来。
“夫君用吧,荔枝实在是太甜,不大适合。”
沈随砚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手腕也未动,眸色暗沉,似要将她给看出,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姜皎。
没出声,他将荔枝给吃下肚中。
吃完还说上一句,“想来夫人是觉着国公府的荔枝不够甜,等明我让人送些上回来的荔枝可好?”
还不甜,干脆直接告诉她好了?
做了什么又这般地掩饰,河岸边如此多的人都看见,他如今都没个解释,还吃什么荔枝?
姜皎睁开美眸,露出再合适不过的笑意来,“王爷看着办就好,不用问妾身。”
她,这是怎得了?
沈随砚头一次觉得自家王妃身上有着什么秘密。
刚准备说话,马车就到府门口停下。
姜皎也并未等沈随砚,直接从马车上下去。
观墨看着王妃怒气冲冲地从马车上下来,连朝旁退开一些。
等到王妃走后,才掀开帘子对着沈随砚道:“王爷,您与王妃生了嫌隙?”
沈随砚本就想不明白姜皎为何如此,观墨一开口,他冰凉的眼风扫过去。
一句话未讲,可却像掉入冰窖般的冷。
观墨连忙将嘴给闭上,扶着沈随砚从马车上下来。
到了主院门口,姜皎径直前去沐浴。
看见腰间的玉佩还有平安福,她实在是气不过,一把扯下。
美眸带着怒火地盯着手中的物什,什么美人,哪家的姑娘,连一句解释都没有,他到底是想要如何?
玉佩与平安福一并被姜皎扔在床榻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榴萼上前劝到,“王妃如此,一会儿王爷瞧见可如何是好?”
姜皎音量抬高些,“瞧见就瞧见,我还怕他不成。”
话音才落,沈随砚就被观墨推着从门外进来。
他一眼就瞧见床榻上物什,狭长的黑眸直勾勾看着姜皎。
方才的气势散去不少,可姜皎仍是硬着头皮道:“王爷瞧什么?”
等了许久,沈随砚没有说话,姜皎扭头就准备离开。
然而沈随砚身子朝前一探,扣住姜皎的手腕。
力道大的吓人,只这么一拽,姜皎手腕都红了不少。
大掌有力,不愿放开,配合他阴沉的脸色,姜皎更是委屈。
怎得好像是自个错了似的,错的人,分明不是她。
“你今日怎得了?为何发如此大的脾气?”
沈随砚缓缓开口,一直紧盯着姜皎,今日定要一个答案出来。
可上来就是如此强硬的语气,姜皎自是难受,她拼命的想要挣脱开沈随砚的手,“你松开。”
然而沈随砚却根本不放,“你还没说,你今日怎得了?玉佩与平安福是怎么了?你要如此生气。”
姜皎冷笑一声,“什么都没有,都是我脾气不好,王爷可满意这个回答?”
趁着沈随砚愣神的时间,姜皎挣开沈随砚的手,朝着净室走去。
沈随砚看她气冲冲的背影,揉着眉心沉声道:“去书房的净室。”
观墨立刻推着沈随砚离开,榴萼与蔻梢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姑娘这样,就算是从前与三姑娘吵架生了气,也只是后面想办法让三姑娘更加生气,才不会如同今天一般。
净室中,姜皎不停搓着自个的手腕,仿佛要将气味给搓掉。
榴萼进去,连忙止住姜皎的手,“王妃皮肤娇嫩,这么一来,手腕又要红肿许久,一会儿奴婢拿些香膏给王妃揉一揉。”
姜皎看着自己的手腕,面无表情。
许久后,她深吸一口气对榴萼道:“你去让人将书房的熏香换成蜜果香,今日不许王爷回主院睡,就说我来了小日子,身子不适。”
榴萼不得不听姜皎的,去吩咐底下的人做事。
不知是不是说的话应验还是怎么得,姜皎沐浴完出来,倒是当真觉着身子有些不爽利,小日子果真是来了。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这会子倒是虚弱不已。
换好月事带,姜皎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抱着一个汤婆子。
身边突然间少了一个人,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她长发顺在身后,一人孤零零又娇小的躺在床榻上,不免看着怜爱。
沈随砚在净室中,是怎得也没想出来到底因为什么。
简单擦洗完就出去,书房中的异样让他眉峰皱起来。
婢女正将香炉给换上,里头燃放的香气味甜腻,并不是他惯用的。
“谁让你换的,管事的是谁?”
婢女吓得跪下,厨房那位婢子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
说话都开始变得不利索起来,“奴婢是负责院中洒扫的婢女,香是方才王妃身边的榴萼姐姐让奴婢换的,不是奴婢自个想要换的,王爷明察。”
一听见是姜皎,沈随砚有些无奈。
他挥手,婢女瞧见连忙要出去,但突然又被沈随砚给叫住,“王妃除了让换熏香,可还有说些什么?”
婢女小幅度地摇头,“没有,榴萼姐姐一般只吩咐奴婢要做的事情,这些事情不会告诉奴婢的。”
沈随砚只得让婢女先下去,唤了观墨进来,“回主院。”
然而观墨也是一脸为难,“王爷,方才王妃那边派人来说,今个还请王爷自个在书房歇息一晚,王妃已经将东西都给拿来。”
外头站着的小厮手上都拿着就寝要用的物什,不敢抬头去看沈随砚。
沈随砚脸色一沉,有着风雨欲来的感觉,“去主院。”
他如此说,底下的人不敢不听。
可去了之后才发现,他连主院的门都进不去。
蔻梢在门口的地方,恭恭敬敬的传达着姜皎的话,“王妃今日小日子来了,说恐怕污了王爷的东西,这才着人一并将东西给抱回去,这些时日请王爷委屈一番住在书房,待王妃病好,她自会寻人将旁边的院子给修缮一番,往后就住在那边的院子比较好。”
蔻梢越说,只感觉空气都越发的凝固起来,后头还接上一句,“王妃说,她用自个的嫁妆。”
沈随砚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看向主屋一点光亮都没有,看来她是准备闹脾气到底了。
对着观墨冷声道:“回书房。”
观墨不敢不从,连忙推着他回去。
走至书房门口的时候,小厮们都还在。
没有沈随砚的命令,他们并不敢轻易将东西给送进去。
沈随砚从他们的跟前过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
小厮将头低的更很,实在是不知王爷与王妃到底是怎得才会如此。
观墨将人给推进书房,又看了眼外头站着的人。
小厮们都用求救的眼神看着观墨,他实在是不好自个进去。
硬着头皮走进书房,沈随砚已经用茶水直接将香炉中的香全部浇灭。
观墨看见,心头的忐忑更甚一些,可话总还是得说的,毕竟,今晚上王爷还没地方睡。
如今不就是,直接被王妃给赶出来。
沈随砚嗓音暗哑,烛火随他说话声跳动一下,显得他更加阴沉,“什么事?”
观墨问道:“外头小厮抱着的东西,我让他们进来铺上?”
沈随砚将手中的茶盏一扔,直截了当的说:“都烧了。”
第二十九章
观墨一瞬间张嘴, 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看见自家王爷愈发不善的眼神,想要说出口的话终究还是咽回肚中。
主子的事情,是轮不到他来置喙的。
命人将床重新铺好, 书房的院子中还有着不可磨灭的气味。
观墨重新换上百蕴香, 恭敬地退下。
躺在床榻上, 沈随砚好一会儿都没有睡着。
闭上眼, 就满是姜皎生气的模样。
胸腔之中有股子闷气不上不下的, 堵得他分外难受。
许久后, 月头的月亮都悬在空中, 沈随砚嗤笑一声, 将眼眸给闭上。
那边房中,姜皎睡得也并不是十分的踏实。
一面想着今日在宴席上发生的事情, 还有晚上时沈随砚那副清冷的模样。
怎得美人投怀送抱的时候,就见他不是这般的模样。
才成亲不过月余, 他就恼了自个, 当真是靠不住的。
情绪一激动,腹部就分外的难受。
姜皎将头埋进枕中, 心中不免有些郁结。
不知究竟是谁家的姑娘,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还有崔端今日说的话,外头定然是已经传遍了, 可真是倒霉, 正巧碰上崔端这人。
但她今夜倒是睡得安稳,只是面色稍显惨白,其余并无什么大碍。
用早饭的时候, 姜皎见院中又恢复平和, 状似不在意的问上一句,“王爷还没用早饭?”
然而榴萼却说:“王爷一早就带着观墨与观砚出了府。”
姜皎握着竹筷的手一顿, 随后不敢相信的扭头看着榴萼,“王爷说什么了吗?”
榴萼垂下头,不敢看着姜皎,“说是说了”
姜皎没听出榴萼语气中的那丝惶恐,拢着鬓发又转回桌上去。
今日厨房做了她最爱的虾饺,她夹了一个盘中,刚准备朝口中喂就听见榴萼道:“王爷说,近些时日,不准别人来修缮院子。”
姜皎葱白似的指尖一用力,虾饺断在盘中。
他这是同自个作对呢,不仅一句解释都没有,甚至还直接反驳昨个她说的话。
姜皎深吸一口气,将竹筷一放,“不吃了,去找慕姐姐。”
转身,姜皎就进了卧房中。
既然沈随砚不愿意在府中待着,那她也是不要待着的。
换身衣衫,姜皎明艳动人的出门。
府中的婢女都隐隐有些看呆,好似还从未见过王妃这般模样。
坐上马车,姜皎心中的郁结也没有消散。
不免就在想,沈随砚究竟是去了何处。
难不成是去见昨日的姑娘,还是也赌气的不知去什么地方洒脱。
总归不论如何,是不想见她就对了。
小脸之上难得有紧绷的神情出现,一路上都低着头,什么话都没有讲。
榴萼与蔻梢对视无数眼,也不敢就这么贸然去同姜皎说话。
从前就算是在家中,与三姑娘拌嘴,老爷总是偏心着三姑娘,她们姑娘顶多愤愤几日,还真没像是这般。
到慕府门口,榴萼先下去与门口的小厮说着什么,很快,姜皎就被请进去。
轻车熟路地走到慕听烟的闺房门口,推门进去,瞧见的就是慕听烟在同自个下棋。
姜皎倒是也会一些,只是不大精通。
她捻起白子,坐在慕听烟的对面。
一刻钟后,将手中的白子扔在盒中,“每次都下不赢姐姐,姐姐也不知让让我。”
慕听烟笑着说:“从前你倒是来的勤,只是成亲后就并不怎么来了,今日可是有什么事?同你家王爷拌嘴了?来我这处是做什么?”
姜皎瞪了慕听烟一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攻击力。
“姐姐若是觉着无趣,没事去外头算上一卦,说不准能受到不少人的追捧。”
听着是在挖苦慕听烟,但是慕听烟却知晓她是猜中了姜皎如今的心思。
不紧不慢的将棋盘给收拾好,一边站着的婢女拿下去。
慕听烟牵着姜皎的手到了内室中,“上些香片来,还有酥山。”
姜皎闷闷道:“酥山姐姐用就好,恐怕我是没法用了?”
慕听烟对着婢女摆手,示意她照着姜皎说的去办。
“小日子来了?”慕听烟笑着说,“那你今日还来我这处,平日中不是难受得紧。”
姜皎用手托腮,面上有些难受,“你说,五殿下是不是真的要纳妾?”
慕听烟一听心中就乐了,“五殿下那般的身子,纳妾做什么?养在府中好看用的?可我瞧他不管是纳谁为妾,都是比不过你的。”
姜皎一瞬间起了精神,但很快又垂头丧气下去。
是啊,不纳妾沈随砚是要做什么?
“他今日早早就出门,我昨日赌气说近些时日要自个找泥瓦匠将府中的另一处院子修缮好,可是他竟对我的婢女道:不准,你说,他是准备还继续睡在书房不成。”
婢女将香片放在姜皎的手边,姜皎端起来狠狠喝了一大口,与她平日之中灵动的模样十分不一样。
慕听烟挑眉,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将五殿下赶去了书房?”
姜皎点头,但很快也有些心虚。
其实昨日她说完后便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办的,但是话都说不出,总不能让沈随砚回来的也是她,不让沈随砚回来的也是她吧。
慕听烟用口酥山,好半晌才继续开口道:“五殿下竟还有如何好的脾气,可以忍耐你将他赶去书房睡,如今,你住的是他的府,看来五殿下当真是待你不薄。”
听她这么一说,姜皎也听出些名堂来,“但是他今日早晨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直接出府,连早饭都没用。”
慕听烟:“若是他同你一同用饭,你可会给他一个好脸色?”
姜皎摇头。
慕听烟:“若是他不同你一同用饭,让人单独将饭食送至书房,你可会高兴?”
姜皎还是摇头。
就这么两个问题,就回答出方才的答案来。
可姜皎还是气不过,泄气道:“我只是有些气不过,为何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慕听烟风轻云淡地说:“你若是这么想知晓,不如直接问五殿下,既然没有从前的心思,两人自是要将话给说开的。”
姜皎半懂半不懂,但也明白慕听烟的意思。
另外一边,沈随砚出了府后就直接去找段祁卿。
他一般从后门进,门房小厮看到他直接将门打开让她进去,还热络道:“我们世子方才还说要找殿下,不想殿下自个就来了。”
沈随砚颔首,径直朝段祁卿的院中走去。
他院中倒是与他的人不甚相同,一片肃清冷寂的样子。
就连花都没种上一朵,只剩下些树木。
段祁卿摇着扇子出来,桃花眼上挑,颇为风流不羁,“一大早你就过来,看来是从你家王妃那里问到什么。”
沈随砚先没回答他的话,只道:“你可用过早饭了?”
段祁卿与沈随砚两侧,看着沈随砚慢条斯理吃饭的模样,段祁卿不免有些好奇,“你们王府今日厨房是无人在?大早上来我们段府就是为了吃饭?”
沈随砚将口中的白粥咽下道:“不是?”
用帕子擦拭着唇角说:“只是想看看是什么饭菜能让你日渐魁梧起来,如今觉着,也不过如此。”
段祁卿被他的两句话快要气疯,“小爷我可是上京公认的美男子,日渐魁梧是我最近在练武,你莫要胡说。”
沈随砚点点头,似是认可他说的话,“但我却没有。”
段祁卿更生气了,恨不能现在就将沈随砚给赶出去。
瞧着他不染尘世的样子,心中不免暗暗唾弃,“你一早来,就为了说这些?你可问过你的王妃了?”
沈随砚道:“不急,崔端如何,先去看看他。”
段祁卿敛了一丝玩笑,带着沈随砚朝密室中走去,“我办的事情,你自然是可以放心的。”
密室中倒是灯火通明,崔端被人绑在架子上,眼睛上蒙着一块薄薄的红布,这样让他看的不清楚,却又能隐约看见一些。
沈随砚只扫了一眼,不免冷笑一声。
段祁卿知晓他在笑什么,开了折扇,慢慢煽着风,“昨夜,崔世子过的可还好?”
崔端身上的衣衫全部都没有,就连底下的亵裤都没有给他穿。
就这样赤.裸.裸地被人晾了一晚上,还给他喂了一种不知是什么的药。
身上不时就开始燥热一番,难受的地方也得不到舒解。
可过一会儿就好些,但没几刻钟,难受的劲又上来。
不能舒缓,却也不能放他走,崔端就这样过了一夜。
如今只感觉身上已经麻木,让他心惊不已,显得更为愤怒,“你究竟是谁,竟然敢绑了本世子,侯府若是知晓自然是不会放过你。”
铁链哐当响着,段祁卿看了沈随砚一眼,见他没什么异样,这才朝下说下去,“如今崔世子说不准已经废了,何须还这般动怒,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是世子这般模样出现在街上,不知会发生什么啊。”
崔端更加激动,似是要将眼前的人给活吞,“你敢,你胆敢如此,就算是你躲到天涯海角,本世子都不会放过你。”
可下一刻,段祁卿直接将他的话给打断,“你大可试试,瞧瞧究竟是你先受不住,还是先一步找到我。”
说着,他对旁边的人道:“动手吧。”
崔端大声呵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若是敢对本世子做什么,你定然不得好死。”
可下一刻,他只看着眼前出现一丝的锋芒,腿开始有些发软,嘴唇也在哆嗦,“不要,你究竟要做什么,你是要银两,还是要美人,还是要别的,只要我给得起,我一定全都给你。”
可是无人回答他,崔端吓得不行,密室中出现淅淅沥沥的声音。
沈随砚半分的眉头都没有皱,段祁卿看见他这般模样,不免有些战栗。
怎得就这般的冷酷无情,当真是不一样的。
崔端那边叫的惨厉,银针缓缓没入,他只觉着自个没了知觉。
进了五根银针后,崔端一边痛哭,一边骂道:“你这个王八羔子,我定要抽了你的筋脉,让你生不如死。”
沈随砚还是未曾说话,只是眼眸中的暗沉愈发地深起来。
脸上也带着些耐人寻味的模样,丝毫不为眼前的污秽所动。
银针抽出的那刻,有血迹流出。
崔端疼得无法说话,开始呜咽的哭着。
旁边的暗卫对段祁卿道:“人已经废了。”
崔端将铁链晃动的厉害,沈随砚这才缓缓开口,只是声音略微改变,“就这么绑着,三个月后将人给放走,他只要摘不下纱布随他如何,其余的都这么着就好。”
崔端的口中也被塞上纱布,眼看着眼前的人走出密室,再也没有回头。
完了,一切都完了。
如今不能人道,他要如何活下去。
爹,娘,你们快救救孩儿。
从密室中出来,沈随砚嗓音带些粗粝感,“别让他死了就成,给侯府的信可送去了?”
段祁卿点头,将扇子一折敲在手心中,“你要将人放在我这三个月既然是没问题,只是侯府那边当真能瞒住?”
沈随砚笃定道:“能。”
段祁卿无话可说,转念又想到开始的事情,“你家王妃究竟是如何说的,她可有心仪之人,可以许配人家,可有什么自小长大的兄长?”
沈随砚不说话了,倒是表情有着一分不自在,“我问你件事情。”
段祁卿难得听他如此说:“呦,这世上竟还有你做不成的事?”
沈随砚犹豫着开口,模样清贵,玉树临风的站在原地。
两指摩挲一番,缓缓开口,“女子若是生气,一般会因为什么?”
段祁卿乐了,“你家王妃生气了?你竟还不知是为何?”
他笑得太过放肆,没了平日中贵公子的样子。
多年好友,他还是第一次瞧见沈随砚的面上难得有迷茫的样子。
“你家王妃那般动人姣好——”话说到一半,段祁卿又问道:“可是昨日生气的?”
沈随砚点头。
段祁卿接着又问,“你二人从宴席上回去,你家王妃就气了?”
沈随砚又点一次头,完全没察觉段祁卿越来越深的笑。
“你家王妃定是醋了?”
“醋了?”沈随砚不解,“有何事值得她醋的?”
段祁卿拍着他肩,“昨日美人不慎跌落在你的怀中,对岸的小娘子全都瞧见,你家王妃指不定也看见,就算是她没有看见,那群小娘子说上两句话,也就被你家王妃听见了,她又怎能不知。”
沈随砚冰凉的眼神看过去,“你知晓昨日的是——”
段祁卿将他给打断,“我知晓是不错,可是你家王妃不知啊,从河对岸看过去,也不过就是一个美人进了你的怀中,又瞧不清楚模样,你竟没有察觉。”
沈随砚抿唇,“她没同我说。”
段祁卿叹口气,“你对付人的手段狠辣,小娘子的心思你又怎能猜得中,她不说,是想让你自个去想,若是说出来,岂不是落了脸面。”
沈随砚明白了,他一句话都没说,准备离开。
段祁卿连在后面对他说:“别忘了问你家王妃的事情。”
沈随砚这回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直接就离开。
姜皎那边也从慕听烟处回来,气倒是没方才那般大了,但依旧是有些不顺畅的。
恰巧马车经过云珮阁的门口,姜皎掀开车帘,“停车。”
马夫连忙停下,姜皎从车上下来朝里头走去。
掌柜的还在招呼着其他人,看见姜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朝她的地方走去,“王妃今日怎得来了,还未恭喜王妃大婚。”
姜皎嗓音婉转,轻声道:“多谢,今日路过,就想着来看看。”
掌柜立刻喜开颜笑,“王妃瞧瞧,都是些新到的首饰,那边还有苏州才运来的料子,王妃看可有喜欢的?”
姜皎依着平日习惯,直接道:“都包起来。”
一旁的榴萼要开始拿银两,姜皎反应过来一些,按住榴萼的手,“这些都送至王府,银两一会子找管家要就好。”
掌柜先是愣神,而后反应过来,又将姜皎送出门。
看着面前的首饰,倒是有些犯难,这是个什么事。
坐回马车上,显然气顺了不少。
榴萼有些担忧,“姑娘,王府当真负担的起?”
姜皎喝着香片,轻声道:“府上的账册我都看过,这些银两,自然是出的起的。”
先一步回府,姜皎去更衣。
今日倒是没说什么,沈随砚进主院异常的顺利。
只是才一进去,就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
云珮阁的伙计将姜皎今日所买的物什都给搬了进来放在地上,沈随砚一看,眉峰上挑,“谁让你们送来的。”
伙计道:“王爷,这是今日王妃所买,掌柜说——”
沈随砚看他一眼,不深,却足以让人止住话头,伙计连忙改口,从怀中掏出账册来,“今日王妃所购东西的账册,还请王爷盖个私章,让小人将银两带回去。”
管家站在一边,将账册呈给沈随砚。
沈随砚看见挑下眉,不免低笑一声。
好似还是第一次瞧见自家王爷这样,管家询问,“王爷,要如何?”
沈随砚甩了下衣袖,“来书房。”
观墨将私章给拿出,放在沈随砚的面前。
他修长手指拿起,在账册上盖章。
随后又拿起一旁的笔,签下自个的名字,“你去拿银两。”
管家遵命,带着账册出去。
沈随砚看着桌上的私章,本是无甚表情,可不一会儿又低声笑下,看来他的王妃,这回当真是醋狠了。
朝主院走去,姜皎还未沐浴完。
沈随砚明晃晃的坐在桌前,吩咐厨房摆饭。
如今厨房做事格外的小心,生怕出现一点差错。
等到姜皎出来的时候,就闻见房中飘散着一股子的酸味。
姜皎鼻尖皱巴巴地动下,什么味道。
刚准备喊榴萼,不想一转头就看见坐在桌前的沈随砚。
她朱唇嘟起些,不紧不慢的坐在妆镜前。
沈随砚也跟着她进来,先她一步拿起木梳。
手上落个空,姜皎的手渐渐握成拳,“王爷现下不忙了?”
沈随砚脸上波动不大,狭长黑眸只是紧盯着姜皎的秀发。
“今日可是去了云珮阁?”沈随砚语气又低又沉,还有些冷意。
姜皎顿时气恼,她本以为这人是来同她解释的,不想是来问责的。
她闭上秋眸,却忽略掉沈随砚的那抹笑意,“是啊,王爷想说什么?”
沈随砚并未接她的话,只是说,“王妃今日用的什么香,竟这般好闻,倒是叫为夫有些爱不释手。”
姜皎的气登时掉了不少,可想到什么,又在心中告诉自个,不能输,有些干巴地说:“王爷问这作甚。”
沈随砚的大掌扣上姜皎的腰间,灼热瞬间在姜皎的全身蔓开,“只是觉着,为夫似乎该向夫人收些利息钱。”
第三十章
沈随砚另一只手拿着梳子, 但是指腹滑过姜皎的耳廓。
登时间,那处似是火烧起来。
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意味在姜皎的身体中四处蔓延开。
她不自觉的缩着身子,可是腰腹处的大掌还没有挪开。
不得不睁开美眸, 看着镜中的两人。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才沐浴完的缘故, 只感觉眼前水汽氤氲, 瞧得并不真切。
指腹仍旧在耳廓处不停地摩挲, 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但是更多几分让人难耐的感觉。
姜皎声音微小, 缓声问他, “怎么收?”
沈随砚淡笑一下, 身子缓缓靠近姜皎。
只感觉他薄唇渐渐向姜皎贴近,温热的气息都喷洒在她耳后。
姜皎只觉空气都变得稀薄, 如此一来,倒是有些喘不上气。
胸腔前在不断的起伏, 寝衣薄透让人一饱眼福。
沈随砚沉哑的嗓音缓缓在内室响起, “夫人是不是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不如现在——”
姜皎如今听不得这些,脸涨的通红。
猛然将沈随砚给推开, 可是他修长的指尖已经按住她寝衣的系带,瞬间,春光乍现, 惹人眼热。
姜皎被他吓得说话都开始结巴, “王爷,说笑了吧。”
沈随砚眸色愈发暗沉,眸中似是有些火束在不断地跳动。
脑海中的筋始终绷着, 若是不克制一些, 今夜会发生什么当真是不好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然而笑意却足够让姜皎紧张, “夫人可知,欠的银两若是迟迟不还,利息钱是会越来越多的。”
姜皎莫名就有了底气,什么利息钱,通通与她无关。
可不要忘记,如今她还生着气,什么洞房花烛夜。
姜皎转身就欲走,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是下一刻,却被沈随砚给拽住手腕。
不可避免地朝后仰去,姜皎下意识想要惊呼。
但是很快,唇瓣就被沈随砚修长的手指给抵住。
她才沐浴完,身上都是花露的香气,丝丝绕绕的缠进沈随砚的心间,勾住他。
洁净的面上连一分的口脂都没有。
沈随砚指腹上有稍许薄茧,在姜皎的唇瓣上来回剐蹭。
可就是这般,她朱唇的颜色愈发地红艳。
方才那一下,姜皎有些发愣。
她好似什么都没做,就跌入沈随砚的怀中。
但是下一刻,唇瓣微微的刺痛又让她缓过神来。
两人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姜皎仍旧可以听到沈随砚吐出的呼吸来。
她刚想说话,却又想到什么,挣扎着要起身,“你的腿。”
开始时沈随砚是不让的,他不知姜皎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然而听到姜皎的话,心中有些发胀。
原来,她不是因为闹脾气,只是因为自个的腿才是如此。
沉沉道:“无事,萤萤坐在此不会怎样。”
姜皎半信半不信,看着他腿又看向他眼眸,“当真如此?”
沈随砚点头,将她抱的更紧些。
外头不知怎得下起雨来,水滴顺着屋檐朝下,不一会儿外头似是被一层朦胧的烟雾蒙上,看不见,也够不着。
姜皎被雨水的声响一惊,才想起。
她还在同沈随砚闹别扭呢。
挣扎着要起身,沈随砚这会儿不明所以。
狭长黑眸看向姜皎,里面稍带疑惑。
但是握住她的手腕,是没有松开的,一直紧紧抓住她,不让她离开。
姜皎恼了,“殿下想耍无赖将事情赖过去不成?”
沈随砚见她主动开口,竟然还生出了一丝笑意,“萤萤说的什么事?”
姜皎见他竟然还笑,更是羞恼。
这人,竟还要自个提醒不成。
若是说出来,她成了什么。
姜皎咬着银牙,什么话都不愿说。
见她倔强的样子,沈随砚叹口气,“那日你看到的人,是慧乐,不是旁人。”
姜皎顿时不动了,慧乐?慧乐公主?
才觉着是自个冤枉沈随砚,可是转念一想,好似有些不大对劲。
像是发现沈随砚的破绽,姜皎说出的话语掷地有声,“王爷若是要糊弄我,也得找个好的借口吧,慧乐如何能出宫,又怎会去到宁国公府的院子,还好巧不巧——”
姜皎上下看着沈随砚,极为小声地将后面几个字逼出,“倒进你的怀中。”
沈随砚笑意更深,他轻声道:“前几日是慧乐的生辰,她求了父皇让她出宫玩,恰逢宁国公夫人进宫,就要了慧乐;我与慧乐还算是亲厚,她听闻你要去,就想着带份贺礼给你,不想她来晚了,迎她的小厮中途说腹疼,慧乐不认识路,跌跌撞撞去了前头碰上我,本是想将贺礼给我她赶紧离开,但河岸边苔藓湿滑,她不慎滑了一跤。”
听见沈随砚解释完,姜皎莫名有些心虚。
如此说来,她竟是生了沈随砚与他妹妹的气,还将沈随砚赶去书房。
不成,面子可是不能失的。
姜皎将眼神撇开,一副自个有理的样子,“我怎会知晓那是慧乐,我与慧乐也不相熟,那日进宫,她母妃又不是咱们的母妃,自然也没见到她,我错认很是正常,而且,我根本就不是为这件事气恼。”
沈随砚盯她半晌,倒是没有拆穿她。
只问道:“可是饿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倒是有些。
姜皎僵硬的点头,两人朝桌前走去。
可才一靠近,姜皎就闻到一股子浓烈的醋味。
好似方才沐浴出来也是这样的味道。
她捂着鼻子,美眸中全然都是不敢相信看着坐在那处气定神闲的沈随砚。
“殿下如今是换了口味?还是府中换了位厨子,怎得如此酸。”
沈随砚用竹筷轻轻夹起一筷子,“为夫倒是不觉着。”
放下竹筷,沈随砚十分认真的看着姜皎,“难道王妃不觉着,最近府中都是这般的气味?”
本以为这茬已经过去,没想到沈随砚竟是在这处等着她。
她冲过去捂住沈随砚的唇瓣,“殿下不许说,都是没有的事。”
趁着这一空档,沈随砚将姜皎的手给拉下来紧紧握住。
六月的天儿,他这样做也不嫌热。
姜皎装个样子想将手抽出,但也只是做做样子。
其实解释开的那刻,她便已经不介意了。
有这么一个机会,何不直接将话给说开。
沈随砚让姜皎坐在椅子上,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
以往从未在沈随砚眸中出现的认真,在此时出现。
外头的雨还在不停的下着,方才烟青的雾气也被拢在黑夜中。
房中烛火通透,花香蔓延。
沈随砚一字一句,让姜皎听的十分真切,不受外头的干扰,“我此生,只会有一位妻,一个王妃,绝不纳妾,绝不会有二色。”
姜皎的心尖震了一下,她没料到,沈随砚竟会与她说这些。
如此早,就要这样决定吗?
两人间尚未圆房,往后若她身子又出现问题,子嗣要如何是好。
姜皎想的长远,完全忽略沈随砚的那抹紧张。
他不知姜皎是如何想的,也不知自个这般说,是不是会吓到姜皎。
姜皎看着他眼眸,说上一句,“王爷如此说,倘若日后违背誓言怎么办?”
其实她只是想让沈随砚将话给收回去,不料沈随砚竟然道:“若真有这么一天,便叫我所求所得,皆不如愿。”
姜皎用柔荑将他唇瓣掩上,眸中有丝懊恼,“你莫要如此说。”
沈随砚将她的手拉下来,“看来,萤萤是信了?”
姜皎拿起竹筷,状似不经意的说:“殿下都如此说,我如何不能信。”
其实她心中开怀极了,只是没在面上显露出来。
高门大族中,谁家都有些污龊事在。
就连她父亲,也有着几房的妾室,也常见过妾室为了让父亲去她们院中使得力气。
可沈随砚却从未这么想,他没有通房,也没有侍妾,甚至明知两人可能无法圆房,还说这样的誓言。
姜皎心头舒展许多,连带着桌上的饭食都不觉醋味大。
两人有说有笑的用完饭,沈随砚这才去沐浴。
等他出来时,姜皎已经躺在床榻之上看着话本。
床榻上仍是没铺他的被子。
沈随砚挑眉,站在原处,一句话不发,可神情中却什么都说了。
姜皎被他看的心虚,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小日子来了,夫君还是先去书房住上几晚的好。”
寻常人家都会忌讳这个,女子小日子在他们的眼中都是污秽之物。
可沈随砚却淡淡说:“为夫昨夜,一夜都没睡着。”
又看向窗外,外头的雨半分都没停歇的意思,甚至还越下越大。
他轻轻咳嗽一声,“为夫的身子,只怕受不了冻。”
说的两句话,直接将姜皎想要说的话给堵死,她等了半刻,终究还是喊了婢女进来铺床。
王府婢女都是训练有素的,动作十分快。
姜皎与沈随砚再次躺下时,心头不免生出几分紧张的情愫来。
虽只有两次没有同床共眠,但好似这会子的感觉与从前的不太一样。
姜皎想了想,好像是从沈随砚说出那些话时,她的想法就开始变了。
然而沉思的模样,落在沈随砚的眼中就是有些不安。
握住她手,只觉她手冰凉,眉心一拧道:“怎得如此冰?”
姜皎被他的话语扯回现实,“来了小日子,总是这样,我让榴萼帮我灌个汤婆子就好。”
说着姜皎就要起身,却被沈随砚一把按下。
手紧紧贴在她小腹,胀痛和不适的感觉都消散不少。
温热的劲渐渐朝渐渐的身上传去,她开始有些昏昏沉沉。
手指紧紧抓着沈随砚的臂膀,没有松开。
两人什么都没有做,却好像说尽衷肠事。
没承想,今夜的梦,措不及防的到来。
可是今夜的梦,却并未发生什么。
只是,沈随砚与姜皎站在河的两岸,姜皎哭的似是个泪人,想要追上沈随砚,却怎么都追不上。
她不断喊着沈随砚的名字,不想沈随砚只是转过身来,眼色冷淡,那副模样,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路人。
姜皎不断道:“夫君,我并未想要和离。”
原来,竟是成亲前她想的事情,等事情都解决好,便去与沈随砚和离。
可是如今,是在做什么。
沈随砚缓步走过来,站在姜皎的身边,用手扣住她下颌,迫使她逼近自己,“原来萤萤,从开始都在骗我,原来,你对我从没半点真心。”
姜皎下意识想要否认,可话堵着,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要如何说,说她并未利用沈随砚,说她其实早就已经不那么想。
但是都已经晚了。
姜皎眼眸一闭,再睁开时发现自己回到府上,回到主院。
她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只知道自个被绑了起来,不能动弹。
眼前蒙着一块布,可身下的异样却传过来。
沈随砚挺弄,在姜皎耳旁道:“萤萤,你走不掉的,想要和离,除非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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