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妄之站起身,肩膀处被江元白咬的伤口也不疼,但就是隐隐发热,连带着手心也不对劲。他皱眉想,江元白这家伙怎么这么多眼泪?他是水做的吗?
“不是说不来吗?又过来干什么?”
双子对立而站,相似俊美的面容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表情,他们之间距离不远,却像是隔着一个时空对视。
“来看你笑话。”
江惟放下扶着门框的手,没什么表情地转身。
江妄之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轻啧,“他刚才哭了,恶作剧算成功了吧?”
江惟先江妄之一步走在前面。他一向是冷漠的,每次恶作剧之后心理也不会有任何负担。但现在他很清楚地记得,江元白跑出门口,和他擦身而过时的眼睛。
——看他的表情很惊恐,哭得也很惨。鼻尖和眼尾都是红的,新换的衣服也变得脏兮兮。
怕是有一段时间都会躲着他了。
江惟脚步不由快了两步。
他不回复,江妄之说话的音量逐渐低下去。
“真的是,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和大哥告状……”
江妄之说到最后也闭紧了嘴巴。
其实告不告状没什么所谓,可…明明恶作剧成功了,但他和江惟好像心情都不怎么样。
真是奇怪。
杂物室的门被用力关上,飞溅的灰尘让原本被江元白小心翼翼放好的机甲也蒙上一层灰。
————
夜晚,帕里还没有回来,按照行程,出差的江愈也是要第二天才能回到庄园。
江惟和江妄之相对而坐,旁边特制的,要高一点的椅子空落落的没人。
江妄之一看就知道是谁的位置,他看向一旁的厨房阿姨,“不去叫那小矮子吃饭?”
从小老鼠到小矮子,江妄之对江元白的称呼似乎越来越多,江惟侧目,江妄之又说:“我只比他大一岁,他就矮我这么多,不是小矮子是什么?”
阿姨并不知道兄弟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江元白今天好像更怕人了,躲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她忧心地解释,又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殿下午饭也没有出来吃。”
不至于吧,不就是个恶作剧吗?怕到现在?
江妄之有些心虚,他看了眼淡定吃饭的江惟,轻咳一声,“一直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阿姨点头,叹气道:“一个下午都没有出来。小殿下身体本来就没养好,不吃饭怎么能行。”
等帕里先生回来,她一定要和帕里先生好好说道说道。
江妄之回忆今天怀里,江元白单薄的身体,也跟着皱眉。他从椅子上跳下去,像是一阵风从阿姨身边跑过,“我去看看他。”
一直在吃饭的江惟停下了,叉子安静放在盘子里,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
楼上,江妄之敲了敲门,又喊了声江元白,迟迟得不到回复。
该不会睡着了?江妄之纳闷,他偏头去看门旁边的显示器,却看到一个大红色的危险警告。
门口的显示器连接着床,可以随时监测床内生物的身体状况。原本这个功能是研发给老人小孩用的,帕里考虑到江元白的身体状况,前几天便也让人在江元白房间里装了这个。
机甲系学生常年和器械打交道,江妄之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手心又渗出了一点汗,心里变得有些恐慌。
他深呼吸回忆着课上教的内容,用系统权限强制打开了江元白的房门。
房间很安静,像是他恶作剧将江元白关进杂物间那时候一样,安静得让他无端心悸。
江妄之来不及多想,直奔江元白的床边。
床上的小孩只露出一颗脑袋,睡得很乖,呼吸却轻得快没有了。
这让江妄之想到他小时候养过的宠物仓鼠。
江妄之并不喜欢这样弱小愚蠢,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的小动物,但这是母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只好嫌弃地养了一段时间。
那时候他每天往笼子里丢点东西,那只仓鼠就会高兴地蹭蹭他的手指,就算他恶劣地戳它肚子把它吵醒,让它把嘴巴里藏着的东西都吐出来,这只仓鼠也不会记仇,依旧亲亲热热地找他贴贴。
江妄之一直没把这只脆弱的小东西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这只仓鼠要死了。
很小一只,轻轻躺在他的手心里,呼吸逐渐微弱地永远闭上眼睛。
在那之后江妄之再也没有养过小动物。
眼前的江元白和那只仓鼠重合,江妄之肩膀上被江元白咬过的地方好像莫名其妙开始疼了,他呼吸越来越快,脑子也快被汹涌情绪冲击得一塌糊涂,又不敢动江元白,最后想起来要出门去找医生,却发现江惟就站在门口。
江妄之来不及多想江惟怎么又站在门口,着急地喊:“江惟,你快过来看看他是不是要死了?”
江惟显然要比江妄之冷静得多,他快步过来坐在床边,探了探江元白的额头。
期间江妄之不安地凑着脑袋过来,被江惟推了一下,“去叫医生过来,他发烧了。”
江妄之连忙应了声好,又一阵风跑出去。
江惟和江妄之并不是一个系的学生。江妄之是机甲系,江惟则是医疗系机甲系双修。原则上,第一军校并不允许双修,但会对极个别优秀的学生破例。
再者就是,江惟和江妄之经常会玩身份互换的游戏耍弄别人,连机器和任课老师都无法识别这两人,他们在学校互换身份乱上课程也几乎和双修没区别。
江惟回忆着学校里教过的知识,想把江元白轻轻抱起来,没成想只碰到肩膀,床上的人就自己睁开了眼睛。
江惟马上收回了手,敏锐地察觉江元白眼尾和鼻尖都还在发红,眼睛湿漉漉的水润。
很明显,江元白是哭着睡着的。
江元白刚睁眼,还有些迷茫,脑袋热得他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他迷迷糊糊眨眼,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眼睛里的水雾又要凝聚,但余光瞥见一片熟悉的衣角,身体慢慢变得僵硬。
江…、江惟怎么会在这里?
双胞胎恶劣的行径还在脑子里循环播放,江元白完全不敢动,他没发现他的眼泪已经下来了,手指紧紧地攥着被子,惊恐地看着江惟。
被恶作剧的恐惧还残留在心底,江元白有点后悔最后咬了一口江妄之。
江惟会记恨他吗?
会的吧,江惟这么讨厌他。
可他只是太生气了,他不能生气吗?
江元白想,他是住在别人家里,他也许没有生气的资格,他应该和江妄之道歉。
于是,就像是他被那对父母退回去孤儿院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对他们说——
“对不起。”
唇色不正常地嫣红,江元白眼泪越来越多,他说完就垂下眼睛,柔软的发丝已经被眼泪打湿。
江惟坐在床边,房间里华丽的吊坠灯能让他清晰看到江元白的模样。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恨不得浑身都蜷缩在一起,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脆弱、麻烦。
“哭什么,不需要你道歉。”
江惟伸手想替江元白擦眼泪,在江元白往后退缩的那一刻,抓住江元白退缩的手,不容置疑地抬手擦拭江元白脸颊上的泪水。
眼泪很凉,但江元白发烧了,脸又很热。
江惟先是用手掌托着江元白的脸,再用另一只手去擦他的眼泪。
江元白睫毛紧张地乱颤,江惟觉得自己也没用多大力气,但江元白的脸已经被他擦红了一片。
江元白有些不解江惟的动作,发烧的高热让他变得比平时更脆弱,被江惟扶着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抗拒,但又不敢反抗。
挺瘦的,确实是江妄之说的小老鼠和小矮子。
江惟让机器人拿来纸巾,正想继续替江元白擦眼泪,房门便再次急急地被打开。
焦急的帕里和江妄之、还有几个医生一起进来了。
江元白看见帕里,就像是雏鸟看见妈妈,用力地挣开江惟的怀抱,没穿鞋就跑过去,紧紧地依着帕里,哭腔十分脆弱。
“帕里,新衣服坏了,对不起。”
一旁的江妄之看了眼心疼安慰江元白的帕里,才对上坐在床边的江惟的目光。
双胞胎的心有灵犀似乎将某种情绪发酵加倍,江惟和江妄之同时挪开了目光。
——他们都是弄坏江元白新衣服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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