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韩岩的眸色中带着浓重地不可置信。
她天神魔体,自魔修覆灭一直活得如同过街老鼠般,就算其他被净化后的魔修可怜她护着她,也从未有人说过需要她。
“这件事略微有些复杂,我们稍后再议。”归音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却完全没有先前那种咄咄逼人的轻蔑,“不知大家对定居提议有什么看法?”
她是真的需要这些人在诸柯山脉定居。他们不留下来,栾柤树去哪吸收生灵气息。
“您需要我们做什么?”其中一名站在最前的人慎重开口。
天下没有白吃的餐食,更何况是这种近乎白送的机缘。
“不需要你们做什么,活下去就行。”归音与说话之人对视,“还有就是,别碍我的事。”
比起救世主,她还是更喜欢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恶人。
人们会对救世主的瑕疵指指点点,却没人会说恶人哪里做得不好。
又是一阵沉默,归音并不擅长打破沉默,故此也不打算多留,只对着韩岩说了句,“跟上来。”
“好的,不渡仙大人。”
归音刚抬起的脚步停在半空,回头纠正道,“我叫归音。”
“好的,归音大人。”
“叫我名字就好。”
“好的大人。”
归音有几分无奈,但也知道韩岩一时半会是不会改变称呼,于是也不强求直接离开,只不过背影略带几分慌张。
直到两人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人群中才有了些许响动。
有人差异惊呼:“她是不渡仙?”
也有人抱头痛哭:“天道果然没有放弃我们。”
更多的人是眼中含泪情绪难辨,说不出半句话。
在韩岩喊出‘不渡仙’三个字时归音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这些存活下来的人是对她情感最复杂的人,说是爱恨交织也不为过。
一方面是因为她当年的战局才急转直下,可以说他们所经受的苦难她是‘功不可没’,另一方面他们又是因为她化身的无圻木才侥幸活下来。
活了,但是活的不如死了。
这也是她匆忙离开的原因,那些人看向她的眼神中有希望和期待。
对上那种眼神,她好不容易塑造出来恶人形象停留不了片刻就会土崩瓦解。
这可不行,黑着一张脸才好办事。
带着韩岩在连绵的山脉中不快不慢地走着,寻觅第二个树坑的精准位置。
别看韩岩一副体弱易碎的模样,但跟她走了这么长时间,脸不红气不穿,根本看不出不久前还命悬一线的模样。
世间万物各有其姝,归音格外偏爱顽强的生命。
“现在没人了,怎么不问我需要你帮我做什么了?”
“什么我都会去做。”
“哪怕是一辈子困在这里?”归音嘴角挑起两分,似是调笑又带着几分认真。
“是。”
“真可惜。”归音转过头,不知这句可惜指的是什么。
韩岩跟着她走出一段才郑重开口,“您不必觉得困住我可惜,我愿意的。”
归音继续向前走着,“若是不困在这,或许你能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或许在外面创造更大的价值……”
“我这般的体质还能去哪呢?再说我更想为我的族人们做些事。”
“族人?”归音挑了挑眉,没想到活下来的这些人还有一层关系。
“世上没有那么多好心人愿意去救毫无瓜葛的人。”
‘像您一样。’
韩岩垂下的眸子很快抬起,给归音解释道,“魔修和修仙界的其他修士一样,发展到一定程度也会出现修士家族。只不过没动过歪心思,通过无圻木净化的只有我们这七八个小家族。”
“经历过这诸多事件后你们融成了一家?”归音心底隐约有了猜测。
“是。”
脑中灵光一现,归音飞快抓住,随后笑着摇头,“可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什么?”
“韩岩,要试着守护一方生灵吗?”
韩岩低头看着手掌处再次聚拢的黑气有些迷茫,“我也可以吗?”
归音揽过她的肩却没敢用力,生怕把她碰散架,“你当然可以。”
两人在山脉中继续走着,韩岩听着归音口中描述的未来眼睛越来越亮,那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这么走了两天,归音终于在原本的灵脉中心处选好树坑的位置。
动手把坑挖完,坐在坑边给凌翼弹了个光幕。
光幕接通,那边的两人说不上狼狈,但也绝对没有离开时从容。
“阵法设好了吗?”
“没好。”凌翼摆弄着手里的阵旗眼都懒得抬,“有两处阵点拆不掉,刚想给你弹光幕让你过来看看。”
“行,这就来。”
归音答应的痛快,关掉光幕后拍拍身上沾到的土就站起身。
“我要一起去吗?”见她要离开,韩岩连忙问道。
“你回去让你们族人选选地,问问他们喜欢什么样的洞府,统计完交给许飞渊。”归音顿了顿又说,“许飞渊就那在飞行法器上喊话的那个。”
“好。”
两人朝着各自的目的地疾驰而去。
归音到时凌翼和归舟正对着一个阵点束手无策。
“真有这么难?”
凌翼往外撤了两步,“你来。”
归音也没客气,上去伸手就把那处阵旗拔了下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归舟拽着连退几步,一个闪着金光的防护罩当头落下。
预想中的山崩地裂并没有到来。
归音摇着手中赤色阵旗笑得有些挑衅,“就这?”
“改造完成了?”归舟眉心微蹙,之前归音能控制大地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东南角那块土地全部改造完成之后的事了。
“没啊,这不是等你们呢嘛。”归音是不可能让那些藤上吊着的释修碰半点灵气的。
“这面阵旗拔出来会……”
“大地崩裂,我知道啊。”被凌翼‘荼毒’那么久不可能连这么有名的阵法都看不出来,“可是大地它不愿崩裂啊。”
归音继续摆弄着手中阵旗,神色中看不出半点异样。
“老实交代。”
“那可不能说。”归音将阵旗塞回归舟怀里,“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归舟半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妹妹,又低头看看脚下土地。
“往上看。”归音嘴角翘起,却无半分喜意。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怀疑自己是否再一次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
凌翼也不管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径直拽着归音去了下处阵点。
这么好的苦力不用就是傻。
半个月后,归音终于如两人一样风尘仆仆。
“不是说只有两处阵点吗?这都是我拔的第二十处阵旗了。”归音吐着嘴里的沙子,一句话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
“快了快了。”凌翼一如既往地敷衍,推算着下处阵点位置。
“你十天之前就是这么说的!”
“这次是真的快了。”
“这句话你五天之前就说过了!”
“我也没办法,阵点越算越多,不信你问队长。”
归舟闭着眼睛抬头望天,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天气可真好啊。”
“这么算得算到哪年,别算了,我来。”归音认命的坐在地上,“摇柳时卿,让他把避难点放出来,放所有人进去。”
半刻钟后,柳时卿发来消息,他那边准备就绪。
凌翼和归舟退开些距离,看着归音半跪着将右手插进沙里。
霎时间,山摇地动。
归音的表情从最开始的轻松逐渐变得凝重,眉头也一点点皱起。
很快,她将左手也插进沙里,脸上的鳞片随着灵气运转浮现。
归舟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若是打断不废也残。
归音嘴角溢出的血一滴一滴落到沙上,仿佛沙漠中开出的一簇簇深色的花朵。
在她呕出一大口鲜血的同时,数千根藤蔓破土而出。
每一根藤蔓都卷着一面阵旗。
还没等凌翼震惊于阵点的数量,就听到归音笑了起来。
呕出血并未因阵点拔除停止,随着她咧开嘴更多的血从中涌出。
衣襟沾染上大片的红,但归音看起来格外精神,嘴里模模糊糊地骂着什么‘老贼’。
归舟上前拎起跪在地上的归音,手掌贴在她的后心处,输送的灵气的同时试图修补破损的心脉。
但是冰系灵根确实没什么做医修的天赋。
归音一边往外吐着血一边劝她哥松手。
这么下去,经脉修复之前丹田就得就被那凛冽的灵气冻坏。
“这血怎么止不住?”
“没事,我高兴,多吐两口。”归音抬手用衣袖擦擦嘴角的血,结果吐的血太多,一个不小心就擦得满脸都是。
但她高兴是真的。
她只是吐吐血,顾随风可是实打实的被反噬到心脉碎裂,没个百八十年养不好的那种。
又能消停百八十年,真好。
“凌翼,去把那些阵旗都烧了。”归音想从印记中摸出几块灵石让凌翼当做蓄能的东西,没想到他直接从储物器中掏出一沓储灵符。
“正好把这些用了,给我的储物器腾腾地方。”
“也行。”
随她张嘴又是两大口血涌出。
归舟忍无可忍地让她闭嘴,然后拿出一方干净帕子把她的脸擦干净,在她身上贴了一张清洁符。
凌翼会来的时候就看见归音保持着被归舟拎在手里的姿势,用藤蔓在面前写着字。
‘哥,我就再吐一口,真就一口。’
“就一口?”
“嗯!”归音扁着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吐吧。”
紧接着就听到哇的一声,随着那一口鲜血喷出来的还有些许被震碎的内脏。
归舟拿出丹药但归音死活不肯吃。
“哥,你要相信…哇…体修的……。”
“我信你个头,闭嘴吃药!”
凌翼脚步一滞,这个样子队长……嘶,要不他还是再出去转一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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