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风耐不住归音那看猴的眼神,很快就换心梵出来。
心梵自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出来后还带着几分腼腆,像是在不好意思。
归音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是真不知道还能和顾随风说些什么。
倒不是怕尴尬冷场,而是怕被抓到漏洞。
即使顾随风现在是一缕没什么威胁的分神,她也怕被再阴一次。
顾随风嘛,做出什么都算正常。
但是心梵不同,她能和心梵说的就多了。
“你对重建释宗有什么想法?”
“道友有何想法?”
心梵说的这么直接,她也不好拐弯抹角。
“将释宗换个地方如何。”
“哪里?”
“这种事还要我替你想?”
这句话被她说的理不直气也壮。
原本归音想让释宗迁址到西陆东南角,正好她的第四棵树准备在那里种下。
但刚才顾随风出来插科打诨的几句让她彻底改了主意。
有他在,这树种不消停。
即便不放心,多放些符篆藤蔓监视就是,没必要亲力亲为。
“选好新址会与您商议的。”心梵语气自然,没有半点人在屋檐下的感觉。
“联系月墨。”归音点了点头,没来得及说些别的顾随风又不安分地出来了。
占据主导的后便在代步法器内部四处张望,若不是心梵未将身体的控制权开放,舱内已经被翻个底朝天了。
哪怕动不了,他那嘴也没闲着。
月墨那么大个活人站在那里,自然是首当其冲被评头论足一番。
但月墨视他为空气,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顾随风觉得无趣又将话题引回归音身上。
“知道的是你血肉养灵养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生出来的,长的这么像。”
也不知道顾随风是不是太久没和别人交流过,嘴碎的让人心烦。
“你生的那个被我团成了个铁球,一会儿又时间自己去找找。”归音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通讯玉简上,连头都懒得抬,“认清自己的身份,少来指点我。”
“你是拿着我的手札学的这些,我怎么也算你半个师父啊。”
“要这么说你应该喊我一声娘。”归音抬头瞥他一眼,“没有任何原因,就是我觉得。”
见嘴上讨不到便宜,顾随风的眼珠子又开始乱转。
“上次跟着你的那只小狗崽子这次怎么没来,玩腻了准备换一个?”
归音抬起头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个遍,“他看不上你。”
顾随风被噎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归音撇了撇嘴,就这点本事还敢在她面前卖弄嘴。
顾随风还想说话,被归音用藤蔓绑起吊到了代步法器外面。
心梵既然约束不了他的口舌,那就只能选择代他受过。
在舱内设了个隔音结界,她才放松了些。
“我们还要去释宗吗?”月墨从不问她为什么,只问接下来。
按理说不接手释宗的烂摊子就完全没必要过去,但半路转向又太过刻意。
归音抬手捏了捏眉心,“去看看困在问心幻境中的释修。”
她实在好奇,能被这么简单的问心幻境困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或者说,能不能被称为人。
代步法器降落,破败的建筑中最为显眼的便是站着老者。
他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姿势直到现在。
归音对比的评价是:可以,但没必要。
也不知道他这个样子做给谁看。
心梵见到那人时也是一愣,但只是行了个礼便去查看挣脱幻境的释修。
归音放出神识探查一圈,脱离幻境的修士并没有明显增多。
这个时候还挣脱不出来怕是出不来了。
归音将手放在月墨的手上,闭眼开始查看他们所处的问心幻境。
天色由亮转暗,重新睁开眼的归音吐出一口浊气。
“全杀了。”她说的语气轻松,仿佛杀人比掸去身上尘土还要简单。
“是。”
心梵听闻语气焦急,“您说过要让他们留下种树的。”
“我是说过,但现在改主意了。”她面上的嫌恶不加掩饰,“我嫌他们种出的树脏。”
“他们是做错过事,但也要给他们悔改的机会,这么多条命……”
“存了悔改心思的人会现在还挣不脱这么简单的问心幻境?”归音冷嗤一声,“你莫不是修入世道把脑子修掉了。”
心梵仍旧坚持。
“你替他们开脱求情,说要给他们悔改的机会,可你凭什么替被他们害死的人原谅。”
见心梵还要开口,归音随手抓过一个未挣脱幻境的释修,手按在他的头顶,撕扯出他的灵魂,开始搜魂。
只不过这次搜魂不止她能见到,站在她对面的心梵也能见到。
“六名被净化过的魔修。”
搜魂结束,手下释修也在此时断气。
归音注视着心梵,抓来了第二个释修。
“十条凡人性命。”
第个、第四个……第十七个。
无一例外,皆沾染无辜之人性命。
甚至有的人在入释宗之前便是人人喊打的角色,加入释宗后,释修这个身份反倒成了他们的保护符。
归音甩开手下尸体,平静地问,“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她怕错杀,挨个查看的问心幻境,无一遗漏。
得出结果是,全员恶人。
心梵面上有羞愧有不解,修士手上染血是不可避免的,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对不起。”
归音不再看他,只朝月墨摆摆手让他看着处理。
月墨朝心梵笑笑,抬手操纵藤蔓绞杀了尚未脱离幻境的所有释修。
一片片鲜艳的血色花朵在残破宗门遗址上绽开。
他本可以用更加委婉的方式让那些人死的悄无声息,可他的主人生气了。
归音在旁边抱臂一言不发。她的关注点已经从这些释修身上转移到远处那人身上。
道昙,谢尘缘的师父。
她在帝泽那些碎片的传承记忆中找到了那次剖骨证道的些许相关信息。
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来看更觉得谢尘缘被剖骨是一场无妄之灾。
帝泽的灵魂碎片转生向来是妖修,对人修之间的恩怨情仇并不怎么清楚,但对于中陆闹出剖骨一事倒也有几分印象。
一是那时的释宗还是南陆的一个中等宗门在修仙界不显,谢尘缘的名字比释宗还要响亮几分。
普通宗门中出现一个超乎众人想象的天才自然受到多方瞩目,他身上的秘密便也不再是秘密。
二是那次剖骨证道的动静闹得实在是太大。
中陆世家广发邀约,邀请其他大陆的顶尖修士见证,只不过邀约的理由并不是剥离天道骨修补飞升通道,而是模棱两可的共襄盛世。
北陆妖修虽然心有疑虑,但观望后还是去了。
帝泽碎片的修为虽不够格去参与见证,但是他亲眼见到从中陆回来妖族大修皆受重创,甚至有一名渡劫期妖修回到北陆闭关不久便传出身陨的消息。
受邀见证的修士不愿提及此间发生了什么,也因死伤过多,那场剖骨证道也成了修仙界的避之不及,流放陨星界的谢尘缘自然被传成了死亡。
再之后,中陆那群人便将摆在明面上的动作隐去,变成暗中行事。
他们从头到尾没提过天道骨一事,没人知晓他们想要天道骨到底是为了修补飞升通道还是一己私欲。
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释宗从这件事中得到了不少好处,不论是前来西陆立宗还是在灵气匮乏的西陆获得的大量修炼资源,背后都有中陆世家的身影。
骂他一句卖徒求荣也不为过。
心梵陷入沉思,一时不差又被顾随风给跑了出来。
“诶呦呦,可有些年没见过这么多血了,真残忍。”
他嘴上说着真残忍,脸上却挂着戏谑的笑,像是在说:
你又比我良善多少?
归音挑了挑眉,他这个时候出来是怕‘疼爱’他的师父发现不了吗?
“杀人的时候就要做好随时被杀的准备。”她弯了弯唇,笑意不达眼底。
顾随风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还真是义正辞严。”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归音最后看了道昙一眼招呼着月墨离开。
有心梵在,他和顾随风注定不可能成功相认。再说就算他想,顾随风也不会承认。
那老东西谨慎惯了,他可不会让自己的名捏在别人手中。
代步法器上,归音瘫在软榻上懒得动,月墨将顾随风坐过的那张椅子上贴了张引火符,然后把灰烬收拾干净。
没人喜欢那种领地被入侵的感觉。
“云岿联系我了。”
“嗯?”归音转了转头,掏出云岿的那卷通讯玉简,上面半条消息都没有,“他说什么?”
“他说怕你分心,等事情结束给他弹个光幕。”
可真贴心。
归音坐起来半倚在榻边,拨弄腕上的通讯镜给云岿弹过去了个光幕。
秒接。
云岿起初还是一脸的紧张,发现她连根头发丝都没掉之后开始生气。
明明他也很有用,为什么只带月墨不带他。
“云岿呀。”归音拉长声音,朝着光幕里的人眨着眼睛。
“嗯。”云岿虽然语气硬邦邦的,但还是忍不住回应。
“我要摆脱你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
“去东南角找个合适的树坑。”
云岿跟着她种了棵树了,选树坑这点小事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本以为他会痛痛快快应下,没想到他眉头一拧,问道,“你又要去哪里?”
“去一趟海上,看看那座岛。”不等他开口,归音补充,“不进去,就在外围看一看,四五天就能回来种树。”
云岿的脸色才缓和一些,就听她又说,“这次先放些眼线进去,下次再把他们一锅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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