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归想,成真是不可能成真的。
其一是归音不想自找麻烦,她的符还没画完,其二则是云岿血脉缺陷并未被完全弥补,现阶段无法化为兽型。
归音按着云岿的丹田,里面充盈的灵气让她有些头大。
要是真的想要靠这种方式将其全部炼化,他俩得在水里泡上半个月。
伸手在云岿面前打了个响指,想让他从被魅惑的状态中醒来。
但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错,云岿迟迟没有醒来。
或者说,他不愿意醒来。
难办。
思考了两秒,归音决定给他织一场美梦,让他在梦里把丹田内的灵气炼化。
于是带着人潜入湖底,瞳孔中的黑膜再次褪去。
月白色眼眸,望进云岿眼里。
鲛人的魅惑依靠天赋本就简单,再加上云岿自愿,只一个眼神魅惑就已经成功。
左右看看确保万无一失,这才停止激发血脉,爬出池塘把人扛回了小院,继续回书房画符。
为了最后一个月的快乐,要努力赶进度了。
但计划好一切后发生的才叫意外。
比如现在,归音握着符笔,看着站在自己桌案前的师徒三代良久无言。
“大陆排位赛提前结束?”归音从怀中掏出记年器看了一眼,“而且提前了整整一个月?”
慕浮生点头。
“来通知我提前离开?”
慕浮生继续点头。
归音往椅背上一靠,“通知我需要三个人过来?”
慕浮生怼了怼归舟,让他说话。
“大陆排位赛的自生秘境消亡了。”归舟顿了顿,“我们做的。”
听到这句话归音下意识地看向月墨。
“是我。”
归音对这个答案没有半点意外,上个月云岿结丹完毕把整个玄衍宗的灵气都抽空,月墨开始培育灵植却没有灵气,只能去别的地方抽生命力转换成灵气再灌注给灵植。
“这个自生秘境离玄衍宗特别近?”
“不仅是近的原因。”慕浮生幽幽地看了归音一看,“你那年的大陆排位赛,中陆北陆修士差点死绝之后,大陆排位赛的规则就所有改变。”
“什么变了?”归音稍微坐直了些身体,对新增加的规则稍微提起了些兴趣。
“为了不再出现那么大的伤亡,每名进入秘境的修士都会拿到一枚传送令牌。”
“直接传送出来?”
“传送到秘境出口处,东陆不允许随意设立传送点,即使是大陆排位赛也不行。”
“所以秘境入口一直没有关闭,月墨的藤蔓误打误撞地进去了。”归音说着说着‘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月墨快帮我收拾符篆,我得赶时间门。”
“却是挺赶的。”慕浮生搓着下巴,“西陆修士决定休整一天就走。”
归音却是和月墨对视一眼。
见月墨点头,便知道中陆修士离开的时间门也没差多少。
“你那只小王八带走么?”
“我强调一下,那只玄武。”归音往印记里拢着东西,“不带走,月墨替我养着吧。”
“卧房那只狼崽子呢?”
归音收拾东西的手迟疑一下,“看他今晚能不能醒过来。”
醒不过来就让他醒来之后直接去西陆,或者……
或者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其他地方修炼。
云岿是帝泽的灵魂碎片,而不是她的附庸。
她不会要求云岿一直留在她身边。
“他要是没醒怎么办?”
“给他留个位置,让他自己过去。”
去不去就看云岿自己的选择了。
柳时卿的直觉很准,云岿确实是个危险的人物,比她遇到的所有碎片都危险。
她也是在柳时卿提醒之后才发现了,不然按照云岿那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她怕是要到事成那一天才能想明白。
云岿有其他碎片身上没有的野心,特别是在他拿到机缘修补部分血脉缺陷后,原本藏得严严实实的野心飞速生长,偏偏他的演技算不上高明。
他回北陆不过是时间门的问题。
野心从来不是个贬义词,至少在她这不是。
归音并不怀疑云岿的爱,或者又不是除了恋爱就没有别的事做。
爱很重要,但总有比爱更重要的东西。
就像雍青爱她,爱到可以平分灵魂,却不会放弃羽族。
那云岿放不下的又会是什么?
她想不出来。
但无论是什么,只要他想要立于人前,主奴契就是他抹不掉的耻辱和污点,一定会有声音不停的说,他曾经是一个人族女修的奴仆。
归音是个散修,不靠名声活着,所以她可以不在乎修仙界中任何流言蜚语。
符篆整理的很快,从他们进来到归音整装待发不过两个时辰。
就在她准备去和柳时卿告别时,卧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云岿从里面走了出来。
待在归音身边这么多年,他很少见到归音这般行色匆匆。
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想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在想:
归音是不是要抛弃他。
见他出来,并归音没有松上一口气,只是扔给他一块留影石。
“看完,半个时辰后给我答案。”
到赤虹峰时,柳时卿还在悠哉悠哉地收拾着行囊。
见归音过来,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你都准备了什么?”
“去不了了。”
“发生什么事了?”
柳时卿眉头皱起,归音很少会有说话不兑现的时候,她如今临时更改时间门,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大陆排位赛提前结束,我今晚就得离开。”
柳时卿的脸上难掩落寞,但仍旧是说,“那你去忙。”
“下次,等我从西陆回来,我一定在玄衍宗多待些时日。”
柳时卿揉了揉她的发顶,“嗯,下次回来咱们再一起去凡间门界玩。”
“好,下次再去。”
“许飞渊呢?我找他有些事。”
“他也在收拾东西。”柳时卿说出去玩,自然不会只有他们两个出去。
“我进去找他。”归音说着便走进了炼器室。
一个多时辰后,她才从炼器室里出来,脸色有些苍白,脚步虚浮,连回应柳时卿的问题时反应也有些许迟缓。
“你们鼓捣什么去了?”
归音没回答他,倒是跟在归音身后的许飞渊说话了。
“把她送去藏弋峰吧。”
没问出为什么,但柳时卿仍是照做,将归音扶上代步法器,朝藏弋峰驶去。
未到藏弋峰,柳时卿远远便看到在藏弋峰门口踱步的云岿。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归音,却见归音闭着眼在打坐调息。
云岿见到归音回来,一个箭步冲到代步法器前。
“我当然要跟你走,我不会离开你的。”
距离约定的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很久,若不是能闻到归音就在隔壁峰上,云岿真的会怀疑她抛下自己独自离开。
归音只是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握着云岿伸过来的手下了飞行法器。
她刚被抽去了半条命,就算想有大反应也不行。
月墨也在藏弋峰门口,只不过看到云岿过去接人便没有动。
反倒是归音朝他招了招手。
在他靠近后将一块令牌放进他手里,上面隐约有些血色流转,
“转交给归舟。”
“好。”
月墨从不会问为什么,就像最初他所说的,他会无条件地站在归音那一边。
哪怕明知道归音走的是一条绝路,他也会从容不迫地赴死。
归音拍了拍云岿的肩膀,在云岿转过去后爬上了他的背。
“走吧,我们出发了。”
说着还将自己头上迷毂做成的发簪插到他的头上。
云岿很高兴她说的是‘我们’,但又不清楚归音为什么是现在这副模样。
直到出了玄衍宗,坐上飞行法器,云岿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要去九鼎宗吗?”
“不,去问天宗。”
“我们不是去西陆吗?”
归音刚才抛给他的留影石上说得清清楚楚,如果想找她就去西陆。
难道留影石里的内容是在骗他?
归音往嘴里塞了一把丹药,费力地咽下去,“去西陆之前先去中陆杀个人。”
云岿有一箩筐的问题想问,但见归音这副模样,他现在只想知道她去赤虹峰的那一个时辰发生了什么。
“你还好么?”
“还好,只是留下一个命牌。”
她曾经最讨厌的束缚,如今却心甘情愿地套上。
“云岿,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云岿虽然心里打鼓,“嗯,我在听。”
有了不问青红皂白将月墨丢在魔修界的例子在,归音不能够允许自己再仅凭猜测鲁莽地去做决断。
但有些话,还是说开得好。
“我知道你不想继续做被豢养的宠物,我们可以现在解开主奴契。”
云岿的神情从震惊愤怒变成哀求,不过没等他开口,归音就继续说了下去。
“即使解开了我们也可以做同伴。”
“我会努力站到你的身边,但我不要解开主奴契。”云岿设定好飞行法器行进方向后坐回归音的身边,对上归音那双平静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要解开主奴契。”
同伴?
他才不要做同伴。
他只做那个独一无二的。
现在是作为宠物的独一无二,以后是其他身份的独一无二。
他一时接受不了也在归音的预料之内,她便不再提,反而拍了拍他的腿,让他坐好,“让我躺一会。”
云岿看着归音躺到他的腿上,苍白的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恬静又无害。
他从未见过归音如此虚弱的时候。
哪怕在长青林,天天被慕浮生打到爬着进山洞,她仍是每天活泼嬉笑,仿佛有用不尽的精力。
但现在的归音只能让他联想到一个不好的词——濒死。
他想知道赤虹峰上的那两个时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愈发渴望变强。
强到不会再让归音出现这种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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