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箭矢离弦而去。
冷酷,强势,完美,破出一道锐利的白芒。
围观群众油然升起同一个念头:
神明降临!
这是一支能进决赛圈的好箭!
他们屏住呼吸,心情振奋,双手双脚的庆祝姿势都摆好了,就见那支箭狠狠飙进了——
隔壁顾屿之的靶心。
因为力度太重,那箭头近乎扎进了草靶大半,只剩下一截极短的、还在微微颤动的箭翎。
班斐:“……”
众人:“……”
稚澄: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世界!
顾屿之原本低沉的脸色瞬间返晴。
他扬了扬唇,浑身都难以掩饰那种炸裂的兴奋感,他愉悦道,“这个瞄准的方法不错,可以多学。”
稚澄疯狂瞪他,后者非但没收敛,反而朝她嚣张耸了耸肩。
“他不行,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呸!
你更不行!
稚澄冲心爱的哥哥补救道,“我就是想哥哥想得太狠,冲得稍稍过火了,下次肯定不这样。你别听那狗逼胡说。”
班斐也温声,“嗯,哥哥相信你可以做到的,你手感还生,多摸摸箭就起来了。”
“嘭!”
脱靶了。
“嘭!”
插进墙里了。
“嘭!”
箭杆承力太重,插进天花板的时候当场散裂,箭矢来了一次完美卓绝的回旋镖,擦过无辜路人的脑袋,将他的假发恶狠狠钉在了墙壁上。
那颗白水卤蛋呆呆望着大家。
大家也呆呆望着他。
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稚澄:“……”
班斐:“……”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眨眼间周围清得只剩下当事人,人们都在米开外的场地谨慎观战,表情凝重得像是在看某次解剖现场。
“……”
“…………”
稚澄也很凝重,“哥哥,都怪我给你的爱太沉重了。”
班斐嘴角微抽,“那下次轻点。”
169跟196的身高差组合,外形亮眼,姿势满分。
均射0。
射箭队队长怯怯地问,“部、部长,还比吗?”
您再射下去这里就是《无人生还》了啊!
班斐:“再见。”
这个giegie我不当了。
他转身就走,稚澄动用双手双脚,跟章鱼大吸盘似的,牢牢吸住了他。
她声嘶力竭,“giegie!再给一次机会!我只是头次没经验飙得太重我是真的爱你啊啊啊啊!!!”
顾屿之不乐意了,上来拉开俩人,“公共场合拉拉扯扯像什么呢。”
班斐趁势脱开包围。
顾屿之冲着班斐虎视眈眈,“你说的,公平竞争,现在你输了,你可以滚了。”
班斐颔首,“理应如此。”
他当然会履行诺言,只不过,那脚是长在别人身上的,她若是非要跑向他,他又能怎么办呢?
法治社会,他只是个柔弱的良家妇男而已。
班斐噙着笑退入人群,姿态优雅得体。
稚澄急了,“我的94829917!你不准跑!!!”
班斐定住。
他突然有一种微妙的后悔,为什么要用去撩一个理论经验100、但实际经验0、且耿直程度100的奶熊娃娃?
反弹伤害简直是-100000。
?
围观群众则是满头雾水。
这是什么能让人止步的数字咒语吗?!
下一刻那极光银棒球服的男生迈开长腿,走出了国家竞走运动员的非人速度。
稚澄:?!!!
94829917好叛逆!
稚澄想也不想就扑过去,被顾屿之拉住了胳膊,“那孬种输了就跑你有什么好惦记的?!”
你懂个der!
顾屿之语气生硬,捏紧她的腕骨,“赢的是我!是我!”
你怎么能不看我?
稚澄为了摆脱人,敷衍将糖水瓶给他,“啊对对对,赢的是你,奖品也是你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顾屿之被漂亮的玻璃瓶晃了神,稚澄也趁机一屁股挤开他。
顾屿面容阴鸷。
我这辈子难道只能得到梁笑斐剩下的东西?
等稚澄跑到射箭馆外,早就没了那一抹极光银的身影。
我的爱情没了!没了!
她爆哭。
就在她看不见的视线盲区,94829917如同一架倦怠的旧式小提琴,懒懒靠着一面脏话涂鸦墙站着,那一顶极光银棒球帽被他摘了下来,盖在了脸上,露出一小部分线条优越的下颌骨。有女生路过,警惕抱住了自己的背包。
该不会是什么守株待兔的变态吧?
下一刻那抓着帽沿的手指微动,冷银棒球帽滑落下来。
女生的心头小鹿以800米冲刺的速度跳出嗓子眼。
妈耶!
是天神私逃人间吗?!
秋日里的天穹堆起了大片温润的土耳其玉,明亮折过男生耳边的银丁香,那一片不起眼的昨夜积水,原本脏得浑浊,被私人富有的雪川一照,刹那多了几分莫奈的朦胧味道。
就算天神背靠一整面脏话墙,那条粉红vafanculo还嚣张绽在他颈后——
依然贵得像空中白宫。
“嘘。”
天神朝着她轻轻眨眼。
女生心跳加速,她本能捂住了发油的刘海:
啊啊啊早知道会遇到这种极品就该洗个头出来!!!
像天神路过,碰巧入了一场少女的平凡梦境,他嗓音亦有秋日般的清透凉爽,“有只小奶猫很粘人,你可以暂时和我待在这里,帮我甩掉她吗?”
女生鬼使神差点头。
又过了数分钟,危机警报解除。
班斐冲着女生笑,“多谢。”
他准备离开。
女生鼓起勇气,“那个,可以,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她怪不好意思捋了捋刘海,试图用这片厚重坚固的发帘儿来遮掩自己剧烈的心跳。
“当然可以。”
班斐温柔道。
女生不可置信,紧接着就是狂喜,她头次竟然要到了绝世帅哥的号码,这难道就是真爱降临的奇迹吗?!
可能帅哥看多了美女,反而是有烟火气的普通女生更值得他青睐?
女生按捺不住喜悦,咬着唇道谢,等回到了家,她尖叫着扑向自己的小床,兴奋地蹬着腿,再然后,她花了4个小时改了个少女气息浓郁的网名,小心翼翼发了句信息。
梅子将熟时:「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满怀心事的少女并不知道——
天神薄凉,永远只路过人间。
她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倒是梁笑寒对此见怪不怪,他哥摆脱女孩永远都很有招儿。
但那些女孩并不知道:
她们大多数只能待在10000名额上限的新号里,游着没有边际的死海。
虽然他哥没有明确说过择偶要求,但按照他身边女伴们的容貌均值,真正能走到他身边的无一不是域界美人,并且他还有两大不吃标准:
丑的不吃。
小的不吃。
梁笑寒忍不住道,“您天天带俩部手机出去,不累吗?”
他哥睨他,“你天天带俩条腿出去玩,你累不累,需要我打断一条吗?”
梁小爷:啊啊啊又被亲哥嘲了好气!
在嘴炮这方面,双胞胎弟弟显然落于下风,他果断转移话题。
“哥,那边又来催了,你什么时候去看爷爷?”
他哥回国两周,到处神出鬼没,就是没去医院探病,差点没把他老父亲气疯。
然而能怎么办呢?
他哥翅膀都硬了!根本不听老梁家的指挥!
梁小爷内心爽得一批,当初你们逼我哥像丧家之犬一样,远走国外,没想到吧,我哥他王者归来,亮瞎你们的狗眼!
《绝代双骄之华夏第一龙王爷归来罩弟!》
《谁敢动我的弟弟?龙王爷一声令下华夏百万……》
他哥:“少看些龙王赘婿翻身文,本就脑子傻。”
梁小爷:“……”
感情您在国外还攻读了读心术呢?
“言归正传——”
梁小爷玩着游戏倒在沙发上,“老梁家都快被您逼疯了,催得我耳朵都生茧了,您再不去看爷爷,我很有可能会被老父亲打屁股。”
他忿忿不平埋怨,“老梁家就会捡软的柿子捏!”
1天800次就会来催他,到他哥跟前屁都不敢放!
梁小爷只恨自己演技太差,装不出他哥那种从容的逼王风范,不然老梁家能天天拿捏他?
软柿子好气哦。
“不急。”
神台旁,班斐手指折起,捻起根线香,沾着红蜡烧燃,袅袅细烟盘旋而起。
他笑意微淡,“班女士停灵四十九天,尸身都臭了,他们为了体面,都不肯还她个自由身,等我两周算什么呢?”
梁小爷忽地噤声。
他在维扬老家长大,被姥爷一路带到高中,大学才住进秦邮公馆,他跟他妈感情并不深,记忆中是个疯疯癫癫的美丽女人,总是抓着他好疼。
她每次来维扬,都要歇斯底里地哀求要儿子跟她回京市。
她说她一个人待在秦邮公馆会死!
他很害怕抓着哥哥的衣角,并不想在疯子底下生存。
哥哥挡在他面前,“好,我跟你回去,让臭蛋跟姥爷。”
哥哥去了,联系越来越少。
再然后。
他接到了他妈自焚而死、他哥连夜出国的消息。
要不是姥爷他们一直陪着他,梁笑寒都不敢想象自己怎么度过那段噩梦似的日子。
梁小爷见他哥指尖合拢微红的香根,微微欠身,又将细香插入香炉。
室内弥漫开新的柏子香。
记忆中那从机场单薄离开的身影,逐渐长出了漆黑蓬勃又锐利的根枝。他哥的脸在烛火香雾中明明灭灭,污着血滴一样的红,仿佛被什么怪物吞噬。
梁小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嗫嚅道,“哥,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老梁家的种……”
他哥笑了,笑得又轻又冷。
“老梁家的种,有你就够了。”
“我呢。”
负责欢送他们入地狱。
次日,班斐正在公馆书房,接到了他弟弟的电话,显而易见的慌张跟哭腔。
“哥、哥你快来,爷爷,快不行了……”
京天坛医院。
梁笑寒握住爷爷枯如槁木的手,哭得一塌糊涂,“爷爷,爷爷你别走,孙孙还没结婚呢……”
骚动由远及近。
“大少来了?”
“真的是大少?!”
“笑寒都在里头呢,这肯定是——”
亲戚们的议论戛然而止。
无他。
只因大少探病,不仅高调无比穿了一缎冷金翡翠唐装,还提了一笼闹腾的鹦鹉。
“咚咚。”
大少腕间缠着一碑迦南香大吉牌,佛珠坠出圆润慈悲的光泽,指骨轻敲房门。
“我可以进来了吗?”
“哥!!!”
梁小爷就是一个爆哭。
班斐抽了张帕子,嫌弃盖他脸上,这才转过身来,面对这一群或打量或恼怒或复杂的家人们,他拎起折扇,敲了下鹦鹉笼,清凉开嗓。
“公主,唱。”
?
公主鹦鹉清了清嗓子,当场一展歌喉。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撕心裂肺,情感饱满。
众人:???!!!
当场被送走。
“梁笑斐!你胡闹什么?老爷子还没走呢!”
为首的中年男人低声叱喝,他生得高大文雅,黑西装,内衬白高领,皮鞋铮亮而富有光泽,鬓角利落夹着一两缕银丝,即便四十来岁也可见岁月的特别优待。
梁氏双生子的天赐骨相,跟优越的父系血统不无关系。
父子仨同框到一个画面,就如同一部延续不绝的家族美学。
“哦?”班斐挑眉,“梁笑寒,收收鼻涕,人家联合起来演你呢,就你这个小傻子上了当。”
梁笑寒:“??!!!”
演我的?
不是一个个都叫我节哀吗?!
梁笑寒顿时不哭了,像头即将发怒的小狮子,“你们故意骗我哥来?缺不缺德啊!”
梁家人尴尬移开目光。
有人小声嘀咕,“谁让你哥薄凉都不肯来见老爷子……”
班斐轻笑,“这不是来了?那我送梁老爷子一程可好?”
梁父骤然变脸,“你小子又想——”
“斐,是小斐来了吗?快,快到爷爷身边来!”
病床的老人面色青白,急促地呼叫,他伸手就要抓住这一根年轻的主梁骨,然而始终没有人递手过来,梁老爷子目光暗淡。
“怪我,都怪爷爷,当初没有拦住你父亲……唉,爷爷相信你是好孩子,小斐,你不会怪爷爷吧?爷爷就要走了,你能满足爷爷最后一个心愿吗?”
众人的目光似有若无移动到老子攥住的另一只纤细的手。
高家的小姐,高梦圆。
梁父虽然一表人才,是蜚声中外的英俊翻译官,却不是经商的料子,自老爷子瘫痪后,梁氏以极快的速度走向日薄西山。
两姓联姻,无疑是梁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本来人选是梁笑寒,可谁让人家不稀罕呢。
梁老爷子轻咳道,“这,这是梦圆,你小时候也见过的,她说要嫁给你当新娘子哩……”
高梦圆羞涩低下头。
去世是假,逼婚是真。
班斐则笑,“梁老爷子,您果真是糊涂哪,我住秦邮公馆的第一日,就看见我父亲与高梦圆的小叔在您的书房苟且,当真是硬汉柔情哪,难怪能把那么年轻的班女士活生生气疯了。”
“我身上流着禽兽的血,自然也是随禽兽的口味,搞女的做什么呢?”
班斐望向他的生父,笑容更深,“女人嘛,只要能生孩子就好,娶回家不是徒增烦恼么?您觉得呢,梁先生?”
病房死一般的沉寂。
班斐指尖轻晃,露出那佛珠大吉牌,“喏,他们打情骂俏的时候,还把您桌面的迦南香大吉牌摔了出来,可不巧,正正就摔在我的脸上,您说这是不是缘分哪?”
梁笑寒都傻了。
什、什么?
他爸不是说他妈追求真爱,私奔被抓回来,才自己疯了吗?最后她还想不开自己纵火自焚!
可在他哥嘴里的真相,怎么颠覆成另一个不堪的样子?
梁父回过神来,暴怒扬掌,“你在老爷子面前浑说什么?!”
“——啪!!!”
那面大吉牌带着狠劲砸过男人的鬓角,刮出一道血迹,又嘭的一声撞上玻璃窗,发出刺耳的声响。
“爸,爸,这小兔崽子疯了!他就是记恨我送他出国!你也不想想,你强迫室友闹得那么大,还能怎么混?”
梁父捂着伤口,怒得额头青筋暴起。
然而出国前只到他肩膀的儿子,如今长得枝繁叶茂,那身后阴影——
仿佛能遮天蔽日。
他忽然有了几分惊惧。
“是我搞的事情?”
班斐扬唇,“怎么不问问你那高姓小情人,给他资助过的高中生灌得什么迷魂汤?”
“反了,你真是反了,什么高姓小情人,我跟他没有关系,当初都是你妈出轨,她品行不端还教坏了你!爸,要我说你就不该给这小兔崽子留遗产,他眼中完全没有我这个爸,只会祸害梁家的基业!”
梁老爷子咳得厉害,似乎对着父子分裂的一幕很是痛心。
然后他颤巍巍的手举起来,再度伸向更有潜力的长孙。
袒护之意显露无疑。
梁老爷子老泪纵横,“是,是爷爷对不起你妈跟你……”
“——爸!!!”
梁父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父亲竟然越过他,选择那女人跟她的儿子!
而梁老爷子这一句,无疑是坐实梁父婚内出轨高梦圆小叔的私情,甚至有洗白儿媳妇跟小白脸私奔的架势,逐一为长孙在梁氏铺路。
梁家人被这泼天狗血震惊在原地。
高梦圆更是恍惚不已,她那向来好形象的小叔……怎么会是个gay?
还跟她预定未婚夫的爸爸搞在了一起?
但谁也没想到。
梁老爷子辛苦营造起来的优势以及亲情牌,被长孙的下一句破坏殆尽。
长孙轻飘飘道,“梁老爷子,梁先生跟小情人在秦邮公馆厮混时,你没少给他们擦屁股吧?”
“班女士求您放她自由,您说得好好的,倒是反手就把她关进那间书房。怎么,如今梁家老的老,嫩的嫩,都不中用了,你这才想起我们弃车保帅呢?”
梁老爷子的手臂凝固在半空,整张脸如同灰白的泥板。
“可惜,梁家太脏了,别碰脏了我的手。”
大少掸着衣摆起身。
“今儿个人也见了,戏也看了,诸位,恕我失陪。”
班斐起身,折扇又一次敲鸟笼。
“公主,再唱!”
“退~退退退~退退退~”
稚澄并不知道同一个世界,不同的参差。
有人已经在家人群杀疯了,有人还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
但是!
爱情没了,朕的江山还在!
稚澄只能忍住悲痛,全身心专注学业,同时正式接手烂尾楼的复工重建工作。
大魔王短时间内两度失恋,亲自坐镇外联部,众部员工作效率肉眼可见提升98。
生怕自己被点炮仗。
周末,稚澄为了补偿自己,看了部生猛的爱情片,男女主刚开场,都生猛啃得脑袋都瞧不见了,感情进展飞快。
她战术后仰。
这是杭颂雅给她的,据说她靠着它的社交威力,已经征服了外联部、勤工部、技术部等全体女生,除了纪检部那群性冷淡,影响她友谊帝国的版图扩张。
嗳不就是她表妹跟他们老大分了个手嘛?至于每次见了她这个表姐都跟杀父仇人似的?
虽然坐拥镇部至宝多年,但这是稚澄第一次看,她的每一任男友好像都很介意她看男人,街上的不行,影片的也不行,总是想方设法给她洗脑。
导致稚澄至今还未开眼荤。
现在——
她气咻咻地想,我就要看!
不过比起随时随地都在大秀胸肌的男主角,稚澄反而更喜欢出镜极少的配角。
黑发败犬,yy的神!
那真是,水得一批,黑发,白皮,高瘦,扎着黑绸阔裤,在片中扮演了一个百发百中的神箭手,最喜欢跟女主亲热的地点是弓道馆。
美少年,黑白服,弓箭。
稚澄捏着下巴。
这届的导演属实是有点东西的。
稚澄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年少第一次的春日梦境。
空旷无人的弓道馆,性冷的檀香,黑短发湿湿地擦过耳际,白筒袖收束出一截漂亮的手腕硬骨,少年一丝不苟掖起传统弓道服,漆光胸甲勾勒清瘦轮廓,双肩高挑又凌厉,当他持弓站射,眼底冲着一股势如破竹的寒气。
凛冽,冷酷,宛若神迹。
周身浮荡淋淋漓漓的水光,热的气流浸透了她衣衫。
神性与荒春共生。
少年的箭矢射进了灿烈的日光里,也射进了她那一段从未燃烧的空白里。
然后稚澄越想越气。
越想越气。
都怪她那自作主张的狗表姐,搅黄了她的完美初恋,现在新欢飞了,她初恋也被拉黑了,想吃个回头草都不行。
她爱情之路如此坎坷,杭颂雅要负起很大的责任!
稚澄把狗表姐拉出来,日行一善。
追求卓越日劈八砖:「拔刀吧今天你我只能活一个!!!」
杭颂雅:“。”
她头回见表妹失恋得这么惨,对周遭环境跟人群的伤害力是与日倍增啊。
她表妹长得乖乖水水,坏男孩最爱的那款,从小到大自带招渣体质,让家人们狠狠捏了一把汗。
就说她绯闻对象一号吧。
初中部鼎鼎有名的校草,大她两岁的小哥哥,也是数学科代表,长得白净斯文,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大家也是看他走两步喘口的病弱体质,又是优等生的良好做派,没过多为难他往表妹书包塞情书的举动。
然后这人渣露出了真面目。
手都没拉过,就拉着表妹逃课了!
那一夜吓得他们全家包圆了整座酒店,都悲观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结果呢?
他们扑了空,房间里只有条哭成美人鱼、快要昏厥过去的病弱校草。
家人们:?
至于她那表妹,扎了两根浅粉波点的兔耳朵,被人在射击馆里逮住。
当他们吞吞吐吐询问酒店事情,除了那两根兔耳随风招摇,她没有一点女孩儿的羞臊,利索拆着枪支,脾气很大地训斥。
“不要再跟我提他!说临死前找到了世界第一宝藏,要跟我分享,搞了半天要亲亲,舌头比我还粉还嫩,哼,我们今生只能做姐妹了!”
家人们:??
小祖宗正在中二期,慕强心理旺盛,又对粉色系占有欲强,平等地歧视每一个跟她抢占粉色的男孩。
再后来那家人连夜搬家出国,偶尔听到消息,也是他们带着儿子四处看心理医生。
据说病弱校草严重惧女,至今还从那粉色阴影没走出来。
惨到家人们默默咽下了追责的念头。
初中男孩就敢这么明目张胆,上了高中就更不用说了。
走了个腹黑校草,又来了个痞帅青年。
连装都不装了,混进学校,利用广播搞了个全校示爱,当晚联合小弟打掩护,避开了表哥表姐堂兄堂姐安插在学校的眼线,就带表妹去兜风。
兜风是假,搞事是真。
当全家人得知那小混混骗过不少女孩,他们气得面红筋爆,怒不可遏,抄齐家伙倾巢出动,结果中途被叫去了医院。
家人们:!
什么?这畜生已经闹出了人命?
众人目光碰撞,杀气满溢。
去到之后,表妹的外套浑身是血,吓得他们都傻了。
问起得知,混混跟同行女生双双进了抢救室,她就是个路见不平、报警救人、被血污了外套的好同学。
她噘着嘴老大不高兴,“这个骗子,广播里说要把全世界送给我呢,飙车也不给我多备个少女粉头盔,又是未成年没有驾照,我珍惜狗命,拒绝搭乘怎么啦?
“我说他赶着去投胎,他还有脸生气?!”
小祖宗她桩桩件件数落。
“爱我都不去考个驾照,我的小命不配尊重吗?看看,这不报应来了,非要气我拉个女的凑数去飙,飙进沟里不还是得我捞出来?又是超速,又是逆行,想阎王爷夸他靓仔呢?”
家人们:“……”
好了,宝贝,别说了,人家靓仔还在抢救中。
飙车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不用他们打,校霸也断了两条腿。
那女生是个小太妹,什么防护装备都没有,飞车冲进沟里的时候,腹部受到剧烈撞击,险些失去生育功能,好在最后被医生救了回来。
这一对儿被当成反面例子贴在了校宣传栏。转学的转学,治疗的治疗,自那以后,混混对表妹退避舍,再也不敢在预言家面前横跳狼王。
历经两位重量级选手后,杭颂雅已经从震惊、恍惚、迷茫到逐渐麻木。
甜妹天花板,渣男收割机,不外如是。
隆重登场的第位呢,也是远看是个人,近看是个猹,高考失利还想拖着她表妹一起去野鸡大学,否则就把初次补偿给他。
这猹甚至还在群内寻求认同感!
后来是有个哥们看不过眼,将这件事捅到了表妹面前,表妹抄起她奶的王麻子剪刀,气势汹汹追到了他家。大家惧得不轻,生怕她让人家丧命。
至于最后嘛。
他们拦了,又没多拦。
哥哥们没收了小祖宗的黑老虎,但小祖宗一身功夫也不是天桥的把式,当场砸得人哀叫连天,进了医院,对此他们大快人心。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用小祖宗攒着买飞机模型的零花钱赔了医药费,可把她气得够呛,转头又折腾起来。
猹哥实在顶不住,哭爹喊娘地求饶,两万字肝肠寸断的手写道歉信发遍了他混的二十七个群以及校论坛。
杭颂雅回想起往昔,她表妹战斗力这么彪悍,没道理斩不下一个纹身帅哥啊?
难道对方真的是个良家妇男?所以命中注定逃过了一劫?
她陷入了沉思。
稚澄忙得昏天暗地,脑子都快不够使了,以致于深夜一通陌生电话打进来:
“您好,您是「区区橙皮说不联系就不联系哥哥果真如此嚣张」吗?呃,你男朋友在柏水酒吧喝醉了……”
橙皮:“?”
你谁啊。
有病吧。
稚澄口吐芬芳与彩虹,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后噼啪挂了。
等等。
稚澄想起来,她那长着脚跑个无影无踪的新欢。
稚澄气势汹汹杀到了柏水酒吧。
别看名字好听,这里鱼龙混杂,还是个同志出没的酒吧。稚澄被表姐堂姐们带出去混的时候,她们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来这种进一步是深渊、退一步是地狱的鬼地方。
有的男人专门装gay来骗取女孩儿的同情,吃干抹净后只给女孩留下个人生阴影。
果然,稚澄刚杀到吧台,就见那里伏着一道高挑身影,存在感极强,旁边是虎视眈眈的男人们。
甚至有个大叔试探性伸手,搂住男生的肩膀,再逐步走向腰间。
靠?!!!
泡到你祖宗男人的头上是吧?!
稚澄当场爆发,旋身就是一个飞踢爆冲!
“嘭!”
中年大叔被她硬生生踹上了吧台,一路撞飞了无数酒水。
“我的人也是你这种死肥猪能捡的?撒泡尿都知道你不配!”稚澄冷笑,“大叔,听好了,这些酒水,你来赔,就当是买个教训,咸猪手别想啥就摸啥,不懂事你姑奶奶我可以帮你剁!”
来玩的客人们被变故震住了。
男人们则是默默退开,放弃了今晚最佳的猎物。
那大叔被淋得浑身湿透,脸庞涨成猪肝色,“小兔崽子你喝几年奶就敢——”
稚澄伸腿踢了下厚木吧台,震感强烈明显,大叔一个滑铲就下去了,生生劈成了一字马,他痛得哭爹喊娘的,哪里还敢惹这祖宗。
稚澄把人扛出了柏水酒吧。
远远看去就是四条腿的怪物,有两条腿还拖在地面。
路人瞧了一眼,心惊肉跳。
稚澄塞人进她的哈佛大狗里,嘭的一声关上车门,又给他拉了安全带,板起一张肉嘟嘟的脸,很凶地问,“回哪?!”
班斐撩开眼皮,模糊看了她一眼,嘴唇开阖,“难受……想吐……”
稚澄丢了袋子给他,他竟嫌弃转过脸。
大男人比她还娇气!
稚澄怒而飙车,急拐弯到了一处无人海滩,还不忘踹他两脚,“快!点!吐!”
他摇摇晃晃往海里走去。
稚澄:?
怎么?
您还要吐到人家龙宫深处呢?
稚澄气得抓他衣领,压着他蹲下来,折腾了半天,他不是头疼,就是说吐不出来,稚澄很想把他的脑袋当皮球拍。
终于确定他不想吐了,稚澄把人搬回了哈佛大狗里,她奶橙色的小背心全湿透了,就跟水浆里捞出来的一样。
“你家在哪?”
稚澄扣上安全带,决定送佛送到西天。
哼,谁让她是个习武之人,不乘人之危的!
“家?”
似乎听到了令人发笑的字眼。
他冷淡开嗓,“哦?哥哥我还有这种好玩意儿呢。”
?
声线都变了?
稚澄转头一看,眼睛清亮端正,哪里还有醉成死狗的样子。
车窗还没关,夜风和衬衫都是黑白片里的味道。
感情您装醉钓我呢?
稚澄气呶呶的,正要发飙,忽然见他往后一躺,双腿交叠,那双睡凤眼沾着丝丝缕缕的水汽,“行了,别鼓着小脸了,哥哥承你的情,也不让你白跑,过来。”
?
给钱吗?
稚澄虽然不太爽,但谁让她是个重度颜狗呢,她听话凑过去,看他裤兜里是不是塞满了无限黑卡。
结果。
那只冰白釉的手从她的视野边缘移到了视野中央,他抽开了那一条冬雾霭色的薄领带,松开了束缚。
??
稚澄被这阵仗吓懵了,“你你你你你——”
哥哥仰着一段天鹅颈,发梢是郁沉沉的漆光,泼进了白衬衣里,将贵公子那种倦怠的欲望,和叛逆厌世的美学,展示得淋漓尽致。
也许是夜晚容易滋生迷离的氛围,也许是他刚喝了一罐橙色炸弹,又或者他被触及了一些狰狞的伤口,班斐温善友好的面孔藏着几分血腥。
这女孩儿对他虎视眈眈,跟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都是行走的夜色猎物罢了。
“还装纯情呢?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啊。”
他指尖摩挲她的耳后软肉。
“你不想要?那就换人。”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