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 师姐
◎仙界奥运会。◎
对于霸占着摊位胡绞蛮缠的老太婆, 负责接待的昆虚弟子也大感头疼,小啾已经被她激得气不过,想冲上去与她理论, 被万舒羽死死拉住,以免她冲动之下多生事端,叫人抓了小辫。
四周的修士似乎已经习惯昆虚这三天两头的纷争,见又有热闹可瞧早都围了过来, 将昆虚摊位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住。
事实上, 昆虚虽然开出这样的招揽条件, 但也仅限于入宗后出现天人五衰的修士,而不会招收已行将就木大限将至的修士入宗门,那毫无疑问是替自己找累赘, 当然也不会真的有正逢天人五衰的修士找上门要求入宗, 这属于双方默认的共识。
毕竟宗门与弟子间讲究双向付出,宗门为弟子提供庇护, 弟子为宗门增强实力, 互相依靠相互成全。
可理解虽然都理解, 外界修士依然观望着, 等待着昆虚的态度。
这老太婆已出现衰老迹象, 暮色沉重, 身上的灵气亦十分微弱,看上去已是大限将至,没几年寿元。她这一闹, 毫无疑问让昆虚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如果不收她又给不出全理理由, 便落人口实, 先前那声势浩大的招揽全成了空话;如果收下她, 那其他大限将至的低修必然蜂拥而至,昆虚是收还是不收呢?
“我们什么时候说过不收你?你想报名填完玉简就是。刚刚我这位师弟只是好言相告,昆虚收徒有昆虚的要求,并不是任何一个修士想来就能来的,也需要经过甄选与考核……”
万舒羽忍着气亲自上前解释道,但她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婆给打断。
“说得动听,不论境界修为,要弟子老有所依,那你们弄这甄选考核是为什么?还不就是和别的宗门一样,想收些天赋高的修士,把其他修士当成垫脚石给你们造势,博个好名声而已。大家来评评理,是不是这么个意思?”老太婆以龙头杖震力,激动地问向四周修士。
“可不就是。”四周的修士中,不乏应和之声。
“你……胡绞蛮缠!”万舒羽被气得不行。
“玉简在此,前辈若真有兴趣先登记吧。”一声笑语从后传来,林风致手执玉简踱到老太婆的身边,将玉简放到她的手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别拿她的话当真。她哪里是想进我们宗门!我听隔壁摊的道友说,她昨天从我们这儿拿的那一葫芦灵露都倒卖给别人了,才刚又拿了三个大葫芦来让灵松给她装灵露,分明就是便宜没占够。灵松不肯再给,她就撕破脸闹起来。你别遂她的意。”万舒羽将林风致往旁边一扯,凑过头去就将来龙去脉清清楚楚说了一遍。
那厢老太婆已经拈起玉简放在手中把玩,也不填名,只望向林风致,问道:“你能做主?”
“我是秋月明,昆虚大事小事我都能做主。”林风致安抚般拍拍万舒羽的肩膀,笑着走到老太婆身边,“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境界修为如何?还请赐教。”
“好说,老身姓金,境界筑基圆满。”金婆婆浑浊的眼眸打量起林风致来,虽然境界低下,对林风致却没有丝毫敬意,“填了就能进你们宗门?”
筑基圆满又衰老成这样,八成是大限将至。
众人都在心里默默想着。
“当然不是。哪怕是拜师学艺也要讲个缘法,何况是一宗大派收门人?众所皆知,宗门依托弟子而立,弟子为宗门强盛之本,我们物色合适的弟子强大宗门,宗门方有余力庇佑弟子,这是为宗之基础。”林风致笑着开口,“我们对弟子的甄选条件比起其他宗门要宽松许多,不测试各位的天赋,不过问大家的资质,境界修为亦都不论,凡入我宗门者,德行需正,品性需端,且对宗门有所贡献。”
“你少和我说这些,老身不想听你这长篇大论,说来说去就是觉得老身境界低寿元将至,不能为你们宗门卖命,所以不想收罢了。”金婆婆冷笑道,“话说得那么动听,还不是和别家宗门一样。”
“不一样。我话没说完,您别急。寿元将尽者,若不能提供贡献,我们也能收。”林风致笑眯眯地翻出张红纸契约。
“这是什么?”金婆婆没有接她的契约,“密密麻麻我不想看,你说给我听。”
“这是本宗为有强烈加入昆虚意愿,但又由于某些原因不能为宗门提供贡献的修士所专门定立的弟子契。”林风致靠近她,“诚恳”地解释起来,“若有力所不逮者,无法满足昆虚弟子的最低条件,只需要每年向宗门缴纳三百上品灵石,就能直接享受宗门的供养。”
“还要我给你们钱?!”金婆婆从桌面上跳下来,恼怒道。
“诶,婆婆此言差矣,怎么是给我们钱,这不是为了你的老来生活吗?”林风致摆摆手,又大声向四周修士道,“各位都知道,咱们昆虚地大物丰、灵秀逼人,现在准备划出一座风景优美、灵气充沛且气候宜人的灵山,专门建成供养洞府。”
万舒羽初时听得满脸狐疑,双眉紧蹙,待听到后头险些笑出声去,只能捂嘴强忍。
这人,是钻钱眼里了吗?
“……”金婆婆被林风致一席话弄懵,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倒是看客之中有人叫了起来:“一年三百上品灵石?”
“是呀,每人每年只需三百上品灵石,就能搬入,享受宽敞的洞府,灵山秀水,衣食丹药供给,专人照料,并且还有一群仙友同住,每日可下棋作画奏丝竹……一点也不孤单,心情愉快之余指不定就能突破天人五衰,到达新的境界。”林风致点点头,认真道,“要是有兴趣,可以留个名,回头咱们详细了解。”
“有点意思。”修士们议论了起来,已经将金婆婆那点事抛到脑后。
都是境界普通的修士,谁身边没个修为不佳,眼见就要走到死胡同的朋友呢?
“你你你……”金婆婆的龙头杖只差没有怼到林风致眼前了。
林风致笑着拨开她的杖头,把契约往她面前一送:“婆婆,要吗?”
“我……”金婆婆才要发作,忽然闻得人群外传来一阵吆喝,她脸色顿变,倏地缩到林风致背后。
围在昆虚摊外的修士被人拨开,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修士走到昆虚摊前,冲着金婆婆吼道:“老东西,还不滚出来还钱!”
这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
林风致诧异地望向龟缩在自己身后的金婆婆,金婆婆却朝她讪笑一下,全无先前倚老卖老的模样。
她可怜道,“这些人是来要我性命的,上神大发慈悲救救老身。”
语毕她又朝那些人道:“我已经加入昆虚,你有什么事同我们上神说!”
“你少胡说八道!”昆虚众修一听,又急又气,纷纷斥道。
“这老虔婆欠了我们宗门三百上品灵石,这是借据!”来的修士为首那一人掏出张纸在林风致眼前晃了一晃又飞快收起,“今天要是还不上灵石,我们就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她要是加入你们宗门,你就替她还钱!”
“她没加入我们昆虚。”林风致看也不看身后的金婆婆,直接道。
金婆婆哀嚎了声,刚想说话,却见身后人影闪动,林风致已经掠到旁边,金婆婆见状不妙,拔腿就要逃。
“老东西又骗人!”那起修士怒啐一声,似乎早有所料,扬手打出一道法印,“还跑!”
金婆婆应声而倒,趴在地上痛得直不起身,不住痛呼着,那修士赶到她身边,二话没说捆了人就往回扯,她也不起来,由着人将自己拖地而行,嘴里只嚷着:“救我……”
四周人纷纷退散开去,没人上前帮手,只冷眼旁观着。
“秋上神救我!”拖过林风致之时,金婆婆忽然弃杖抱住林风致的腿,哭嚎道,“我只是为了买延寿的丹药向他们借过五十上品灵石,哪想才过几天就翻了数倍,我实在是还不上……”
林风致一动不动站着,抱着自己脚的那双手渐渐被人拽得失去力量,那根龙头杖也“砰”地落在她脚边。
对于这样的场景,她并不陌生。
低修的世界,充满着各种各样的不堪和苟延残喘。那些仙气氤氲的洞府、华美的衣裳首饰、光芒璀璨的宝贝还有呼风唤雨的法术,并不属于像他们这样的低阶修士。
上修们所不屑一顾的丹药灵宝,往往会让他们争得头破血流,像金婆婆这样为了一瓶可以延长她寿元的丹药不惜踏入高额债务陷阱的修士,比比皆是。
她想了想,拾起那根龙头杖,掠身追上。
“等等。”她叫住了对方,在他们回身之际扔去一袋灵石,“三百上品灵石,买她这条命,借据拿来。”
对方接下灵石掂了掂,露出满意的笑来,踢了踢还趴在地上的金婆婆,道:“运气不错,遇上了活菩萨。”
语毕,他将借据抛给林风致,抛了句:“如果还有灵石需要,记得来找我们万福宗。”人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金婆婆逃得一命,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朝林风致千恩万谢:“秋上神人美心善,真是菩萨转世,日后必定无升无碍,早成正果。”
她一边说,一边拍着衣上尘土,厚着脸皮去拿被林风致握在手里的龙头杖。
林风致却是一缩手,将龙头杖收进储物袋。
“借据我先收着了,不给你算利息。这三百上品灵石什么时候还我,龙头杖就什么时候还你。”
因为心软,她做了这个好人,但修行在世,她又不能太心软,所以坏人她也得做。
这三百上品灵石,为的是救人性命,不是白给的。
“你……”金婆婆脸色顿时变了,正要发作。
“闭嘴。再同我啰嗦我把借据还给万福门。”林风致收起先前笑脸,冷道,“别再来昆虚打秋风占便宜,自己想办法赚灵石。”
她言尽于此,转身离去,身影倏尔消失在金婆婆面前。
金婆婆继续拍着衣服上的尘土,缓缓坐在了路边石块上,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却是满脸平静,再无先前市井气。
————
大试前的这三天时间转眼就过,五十年才一届的仙门大试正式开始。
九寰的仙门大比发展至今,早就不是初时单一的斗法比拼了,而是衍生出了无数比试。除了正式的斗法比拼外,还有炼丹、炼器、符箓、斗兽、炼宝、炼阵等各种杂术之比拼,以及专门的箭术、天纵、地骋、驾狮、体术、御剑、控风等等数之不尽的赛事,可以说从斗法到各家杂术,从天上到地下再到水里,花样多达百余种。
每一项比试都会选出头三甲,得到浮沧与众家仙门一起提供的彩头,这些彩头往往包括灵石、天材地宝、法宝法器不等,而得胜的修士与其所属宗门也能得到无上荣耀,可谓名利双收。
在这琳琅满目的比试中,最受瞩目的当然就是属于结丹期修士的莲台斗法。在九寰修仙界,结丹就意味着修士真正脱离凡体,踏入仙途,是所有宗门的中坚力量,也是他们大力培养的人才,因此莲台斗法专为金丹修士所设,是整个仙门大试最精彩刺激的斗法,用以选拔九寰最顶尖的修仙人才。
当年顾清崖和秋月明就是前后赢得莲台大胜,从而一举成名。
除了莲台斗法之外,另一项让人瞩目的比试,就是属于上修的‘叩仙问乾坤’。这项比拼虽然允许元婴及以上的修士参加,但很少有元婴修士参加,因为这比试不设境界上限,比的乃是元神的强悍,属于强修之争。能够胜出的往往都在化神期以上,要么是一宗之主,要么是一方霸仙,总归不会是普通人,所以元婴期修士很少参加。
在这些主要的比试项目外,为了增加趣味性,今年浮沧山还开放了几个小秘境与小阵法机关,供所有修士游戏闯关。
总而言之,这是一次热闹非凡的仙门大试。
这一日旭日东升之时,几声嘹亮鹤鸣穿透九霄,紧接着钟罄声遥遥而响,回荡于山谷之间,天际丝竹乐声随之响起,昭示着仙门大试的开启。
林风致穿戴齐整,与祁怀舟并肩而立,带着昆虚众修士踏上紫宸峰,与所有参加大试的修士一起,站在了紫宸峰峰头上。
几道华光从云端落下,鸾鸟彩雀飞舞,云端之上缓缓降下数人,站在半空。
“今朝四方仙友云集浮沧,碧霆深感荣幸。欢迎大家驾临浮沧,参加这一届的仙门大试,在此本座祝各位仙友都能一展所长。仙道长存,星火不灭。”
威严女音响彻天地,一道天火划破天际,落在了紫宸峰上的金杯之中。
仙火熊熊燃起。
新的声音响起,开始介绍起今日到场的所有宗门与散修,战鼓敲响,配合着这样的介绍,让人热血沸腾。
林风致放眼望去,四野强修林立,各宗各派列阵站在山间,每每介绍到自己的宗门时,便发出一阵阵威武的呼声。
与别家列阵相比,昆虚的阵仗就小了许多,包括他们参加的项目,也少得可怜,全宗门境界最高的修士,也就只是元婴,和人家完全没法比。哪像浮沧,单就他们那位宗主碧霆元君,就已是俯视全九寰的存在了。
有她在,无人敢动浮沧。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遥想当年,我们昆虚也曾人才辈出,何等风光。”作为在场唯一见识过昆虚鼎盛时期的曾玄,不无感慨道。
“曾叔,昆虚当年是什么样的?也有像碧霆元君这样的强者吗?”林风致望着天际风彩绰约的女修问道。
“你现在看到的浮沧是什么样,当年的昆虚也是什么样。”曾玄望着远空浮站的修士,道,“你可知,三千年前昆虚还未没落,我们宗门也曾经有过一位大师姐。她成名比碧霆元君早,天赋也略胜元君一筹。那时候,哪怕是碧霆元君,都要尊她一声师姐的。她少年成名,初踏昆虚便以结丹境界获得昆虚仙器金凰引日塔认主,轰动整个九寰,也曾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是那时候新生代修士的领军人物。可惜……”
那一年,他还只是初入宗门的毛头小子,也像现在的林风致一样,仰望着站着云端的大师姐。
“可惜什么?”林风致好奇问道。
“可惜,她的师父是昆虚罪人靳楚。”曾玄叹道。
靳楚,就是那位让祸害全九寰,让昆虚走向没落的罪人。
“为了一已私欲,靳楚不仅残害同道,还觊觎大师姐的天赋,将她囚禁于山中为炉鼎,夺她修为长达一年时间。干戈平息之后,师姐虽然获救,却也修为大减,再加上自己罪人弟子的身份,心灰意冷之下,她离开了昆虚,从此绝迹九寰。”
如果没被她师父所害,如果她还在,那昆虚必定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以她资质必能与碧霆元君一样,成为昆虚上下所倚仗的存在,可惜,造化弄人。
“只能说,昆虚当有此劫,天不助我。”三言两语说完旧事,曾玄叹道,“师姐离开后,昆虚很多的人才也都纷纷离宗而去。你可知,今日云集紫宸的这些大宗小门无数散修,有多少出自我们昆虚,如果他们愿意归来,你猜昆虚会是怎样光景?”
林风致猜不出来,她没有见过三千年前的昆虚。
“那位师姐,叫什么名字?”她只能像听传说故事一样问道。
“大师姐名唤锦枫。”
三千年过去,这个名字早被淹没于时光辰海。
作者有话说:
周三了啊,咱们周五见。
PS:说明一下,大师姐全名应该是秋锦枫,由于我写到一半才想起来,而秋月明的名字已经用了,所以这边把大师姐缩称为锦枫,避免小伙伴问我这两人都姓秋是不是有啥关系,没有关系的哈,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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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 轻吻
◎亘古岁月里的情不自禁,仅此一瞬。◎
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 不管昆虚有多辉煌的过去,而今的现实就是没落衰败。关于昔年种种,在林风致听来也只如浓墨重彩的故事, 失了真实,甚至对比现实来看还有些嘲讽。
至于曾玄口中,那些散落于九寰各处的弟子回归昆虚这样的美梦,林风致连想都不会去想。
在简洁有力的开启仪式过去后, 仙门大试拉开帷幕, 各色比拼都摆上日程, 忙坏作为一宗之主的林风致。此番前来,虽然昆虚来的弟子数量不多,但几乎每个人都有任务在身。龚宴清被请去做机关、法阵等比试的评判者, 柳轻絮参加丹试, 万舒羽参加法阵大比,这两个大试皆由三项小比组成, 比如丹试就由辨草、过火与成丹组成, 除了评定每个参试者在自家炼制的丹药外, 还要比试每个丹修对灵草的了解、各种火候的掌握, 每个小项目都会决出高低, 而后再统一判出大满贯等等, 法阵比试也是如此,不仅仅要考验破阵,还要考验结阵与识阵等等。
除了柳万二人外, 其他弟子都报了各自感兴趣的项目,比如莲台斗法、御剑、箭术、控灵术, 以及三人成团的御剑夺灵等等。
反而作为宗主的林风致, 因秋月明上届已经拿过莲台斗法的大胜, 这届不能再参加,也就没再以“秋月明”的身份参加任何一场比赛,只用萧胜的身份,报了莲台斗法,准备上去小玩一番。
小啾、曾玄两人,便全程负责后勤。
每个比试的地点都不相同,林风致亲自送柳轻絮和万舒羽到比试地点。丹试的地点在伽兰峰上,五个浮沧弟子面带笑容在伽兰殿外迎接前来参加丹试的修士,参赛的修士需要先行登记,再逐一被单独带进伽兰殿的藏经阁,将炼制好的丹药封存后交由伽兰峰主,作第二道封存,直到评选当日开启封印,以保证整个过程没无人能动手脚。
丹试的评选为盲选,每个修士上交的丹药在评选之时均不署名,直到最后结果出现,以此来保证丹试的公平。
“放轻松,输赢不重要,咱们来日方长。”林风致送柳轻絮到伽兰殿门前,轻轻抱了下她,温声道。
柳轻絮早已从先前的情绪走出,妩媚妖娆道:“那可不成,输赢很重要,我可不能让我家上神被人轻辱。”
说话间,她眼眸飞挑,抛了个挑衅的目光望向不远处。
不远处,正是明昭阁的弟子。
作为明昭阁的招牌,他们宗门参加这丹试的弟子达到了每个宗门单项参试人数的上限,一共出了八个弟子,其中排在头位的就是岳晟。
眼下,明昭阁的修士们正如送英雄般浩浩荡荡排在殿外,送他们的弟子参试。蒋锋就站在自己父亲明昭阁主蒋东良的身边,正巧看到昆虚众人,便凑到他父亲耳边说了两句,蒋东良缓缓转头,遥望向林风致。
目光相撞,对方淡漠地扫了她一眼,便转了回去,丝毫未将她放在眼中。
“切,嚣张什么?!”小啾站在后面瞧见了,气得撇嘴骂了句。
“不和小人计较。”林风致淡道,又叮嘱柳轻絮,“进去之后和他们保持距离,万事以安全为重。”
参加这类型比试,需要修士在比试场地留上至少三日时间,也就是柳轻絮得在里头呆上上三天。
“知道。”柳轻絮点下头,扭腰迈向伽兰殿。
目送柳轻絮的背影消失于伽兰殿内,林风致这才带着众人又出发向法阵比试所在的玄鹰山。与在伽兰峰时不同,到了玄鹰山,林风致见到了不少老熟人。
先前在千影山认识的一群炼阵散修,几乎都到场了。
“秋上神!”和林风致最熟的当属冯鸩,他抱着拳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不少修士,皆上前逐一和林风致打招呼。
“各位道友,久违了。”林风致笑着回礼。
几番寒暄后,林风致方道:“冯兄,各位道友,万家的妹子可是第一回参加仙门大试,你们做哥哥的,万望多提点照顾。”
她如家长一般,拍着万舒羽的背向众人道。
众修哈哈大笑,只听冯鸩道:“秋上神客气了,万家大小姐的能耐,哥几个可都领教过,提点我们可当不起,照顾是应该的。”
经过千影山之役,万舒羽褪去昔日任性作派,见了这几人也扬笑而谢:“那我先谢过几位道友。”语毕,她又向林风致道:“行了,你不必操心我,等我好消息就是。”
“去吧。”林风致便不再多说什么,含笑目送她和几个同修进了比试的场地。
“你可真像个老妈子。”小啾跟在后头打趣她道。
“还是操碎心的老妈子。”林风致戳了一下她的脑袋。
丹试和法阵比试,是需要今日就入场,在场内待到比试结束的,其余的比试项目便没有这样,都是到时间前去参加就可,林风致送完苏柳二人正要离开,却又看到熟人。
星野和江照恩从不远处踱来,见到她便遥遥一拱手。
“你们也是来参加法阵比试?”林风致问道。
这二人虽然在昆虚摊上报了名,但未经考核,眼下还不算是昆虚的正式弟子,不能以昆虚名义参加比试。
“我是送他来参加玄机试的,也在玄鹰山。”星野微微一笑,望着江照恩道。
所谓玄机,便是机关数术一类。
“原来如此,没想到江道友竟然是位机关高手。”林风致目光大亮。
“算不上高手,有些兴趣罢了。”江照恩谦道。
“星野道友呢?”林风致又问星野。
“我是闲散人士,什么也没参加,只是来开开眼界的。”星野摇了摇头,又道,“上神若有什么要事需要帮手,只管差遣在下。”
林风致有些意外他竟然什么也没参加,但也没有多问,只道了谢,便放二人离开。
“你不去送送祁怀舟吗?”小啾见他两人走远,忍不住问道。
“送他?送他去做什么?”林风致不解问她。
“你不知道?他没告诉你?”小啾一脸小脸皱了起来,“他报名参加‘叩仙问乾坤’了呀。”
林风致惊愕不已:“什么时候的事?
“前日突然间报的名。”小啾回答她。
林风致一时无语,抿紧了唇。前日,不就是她因那一万灵石的赌资向他哭诉那日?她顺嘴提了下让他也去参加大试,他满口应下,不想竟是当了真,在她走后立刻就报了名。
报的还是“叩仙问乾坤”这样的大试。
“你现在去元初境送他,应该还来得及。”小啾见她这神情,哪有不懂的。
仙门大试的所有项目中,“叩仙问乾坤”是难度最大,持续时间也最久的一项比拼,属于强修之间无声息的斗法。祁怀舟此番参试,至少也要十天时间才能出来。
林风致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报了“叩仙问乾坤”,当下只朝小啾点了个头,将余事暂托小啾,自己则匆匆飞向元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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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初境上的气氛,与其他山大不相同。
其他山上都热热闹闹的,一派欢腾景象,只有这里肃穆沉静,到处弥漫着无上仙威。林风致踏足此间时,便感受到来自上修的沉重压力,竟逼得她腹中发热,鲲丹自动向外倾泄灵气涌入她的经脉,以助她抵御这股无形的压力。
这里未设任何接引弟子,比试也没开始,强修散立其间,各自与宗门或是朋友低声交谈,多是一宗宗主或是镇宗修士,再不然就是某地强者,林风致上来后怕打扰他们惹来纷争,不敢大肆寻人,只能慢步其间,在人群中寻找着祁怀舟身影。
直到一声清越的弦音响起,前头亮起一道巨大传送门,众修都向传送门靠近,林风致才在人群的边缘看到了孤伶伶的祁怀舟。
他穿着那身玄色衣袍,一个人站在白雾中,不与任何人为伍,也没人过来和他打招呼。
林风致很难形容看到这一幕时,自己心里的感受。
她感到一丝被轻视乃至无视的委屈,但这委屈不是因为自己,而是缘于祁怀舟。
他也曾是天道初窥的修士,九寰修仙屈指可数的次仙级别人物,众修争相结交的对象,可如今却站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充当着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这样巨大的落差,也不知他是如何接受的?
“祁怀舟。”她再顾不上这里的一众强修,朝他喊了声。
不止祁怀舟回过头,不少修士都因她这一声而转过头来,面露几许不悦之色。
祁怀舟察觉到身边微妙的气息变化,身影一闪,转眼出现在她身前,以自己的气息包裹了她。
“你怎么来了?不是去送柳山主和万道友赴试了?”他无视身后凌厉如剑般的目光,只望向她。
“我送了她们不能来送你吗?”林风致反问道,“你怎么一声不吭就来了这里?”
“参加个小试罢了,有必要像你那般大张旗鼓地送人吗?”祁怀舟虽然反驳她,唇边却是浮起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笑意。
淡淡的,由唇角到眼角。
“这可是强修之争,你……”时间紧迫,林风致可不想与他作无谓的口舌之争,情不自禁地拽住他的衣袖,“你这身体,可能受得住?”
“元神争霸而已,你觉得呢?”祁怀舟轻描淡写回道,眼底眉梢全是不将对手放在眼中的傲色,“普天之下,能在元神之上胜我之人,还不存在,你不必为此担心。”
“少说大话。”林风致偷偷看了眼他身后的强修,将他拉近自己,“要是实在不行,输了就输了,我不笑话你,咱们还是以安全为上,你千万别逞强。”
祁怀舟低声笑了。
自归来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笑得这般愉快,发自内心。
“我记住了,打不过就逃。”他没有再反驳她的话,点头承诺,“你也要上莲台,我不能陪在你身边,自己小心。去莲台上试炼对你有好处,不必拘束,放开手脚去斗,哪怕流一点血,都有我在后面替你撑着。”
有他在,就能替她扛下一半的伤害,对她来说就是不死的秘密。
“我才不要。”林风致一口否定。
她不想受伤,也不想让他替自己受伤。
祁怀舟却只笑笑,不远处又传来两声弦音,提醒着他们“叩仙问乾坤”要开始了,修士们都已经进得差不多。
“我该走了。”他便道。
她松开拽着他袖子的手,“哦”了声,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似乎是在担心。祁怀舟望着她,倏尔倾身歪头靠向她,蜻蜓点水般以唇扫过了她的唇瓣,而后转
过身飘然离去,没有给她更多言语。
待到林风致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已只剩下残留于唇瓣的冰冽。
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们只是演戏,有必要如此入戏吗?
定定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巨大的传送门中,林风致还是无法参透。
如同一刻幻梦。
却是不知,于他而言,亘古岁月里的情不自禁,仅此一瞬。
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作者有话说:
周五老规矩,24小时评论送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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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 泡潭
◎一个水潭三个人。◎
九寰之上, 是不是有哪个族群亦或国度,是以吻作为告别礼的?
林风致不断回想着自己看过的那些古藉中,是否有关于这方面的描述。
或许, 祁怀舟的轻吻只是某个古老的礼仪?并没藏着其他深意?
她不必想得太多,更无需放在心上?
但看起来,那个吻更像是他心血来潮的冲动。如果不是某种她所不知的礼仪,那他为什么要触碰她的唇……她固执地不肯称之为“吻”, 毕竟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 完全不像话本里描绘得那般缠绵悱恻、难舍难信、意乱情迷……
“你嘴巴被毒蜂蛰了?”
清脆的嗓音响在林风致耳边, 她猛地回神,只见小啾凑得老近,盯着她的嘴唇直看。
她立刻摇头:“没有。”
“那你老摸自己嘴干吗?偷吃了?”小啾已经第一百零八次看到她神游太虚的摸嘴唇了。
二人现下正在千仞峰的莲台试炼场外等候抽签。莲台斗法的对手, 由抽签决定, 昆虚宗参加莲台斗法的算上林风致一共三个人,都统一由林风致代为抽签。
参加莲台比试的修士非常多, 要等所有人到齐以后分发号码牌, 才能当场抽选, 以示公正, 是以众人现在都挤在这里等着。
林风致下意识地又摸了下自己嘴唇——冰冰凉凉的感觉似乎留在唇上, 像抿了片薄草。
“小啾, 问你个问题。”林风致咬了咬唇,仿佛要将那股恼人的冰凉感咬掉,她看着小啾问出自己的疑惑, “你说……一个男人突然亲了一个女人,代表着什么?”
她的心已经被疑问充斥, 急需找个人来答疑解惑, 可是纵观此番跟来浮沧的所有人, 最能帮她的柳轻絮已经进了丹试,她的身边只剩下小啾和曾玄,曾玄那个千年单身男人,应该是无法替她解答了,那只剩下小啾。
可是问题刚出口,她又马上后悔,一只小笨鸟,又能懂什么?
然而,已经晚了。
“你被谁亲了?”小啾双眸立刻放光。
她是没亲自尝试过人间情爱,但她看过很多话本,荦的素的都看过,可不算一无所知。
“不是我,是我朋友。”林风致看到她的目光,就感觉要完蛋。
“你刚刚就只见了祁怀舟,你被祁怀舟亲了?假戏真做?!”小啾压根没理她的谎话,声音骤然间提高。
林风致立刻用力捂住她的嘴——这种事,这笨鸟倒是一点就通!
小啾“呜呜咽咽”着,挣扎反抗着林风致的捂嘴,这么劲爆的事,她可得问个清楚明白。
“谁被谁亲了?”不期然间,一个声音突兀地加入了她们的话题。
林风致心脏陡然一跳,飞快转过头去,果然看到凌少歌站在自己身后。
这位神出鬼没的魔尊大人,在失踪了两天之后,突然出现了。
他还穿着昆虚的衣裳,脸上挂着看似温和的笑,但眼眸里充满危险的信号,目光直落林风致的唇瓣。
“你听错了。”林风致立刻道,一边给小啾递去个警告的眼神,慢慢松开捂着她嘴的手。
小啾“嘿嘿”一笑,识趣地闭上了嘴。
“你这是和你的小狼狗叙完旧了?”面对凌少歌咄咄逼人的目光,林风致决定先发制人,不给对方质问自己的机会。
凌少歌的笑一滞。
他就知道自己不该向她解释自己那外号的由来。
“是狼牙!”凌少歌道。
“哦哦,我记错了。”林风致马上安抚道。
“她和谁亲上了?”看着林风致这副德性,凌少歌便知她不会说实话,便转向小啾,“你乖乖告诉我,哥哥给你买雀实果,你要多少我买多少。”
“……”小啾眼珠骨碌一转,嘴里已经冒出雀实果的甜劲儿,转眼却又感受到了死亡威胁,林风致正狠狠瞪着她。
说,还是不说,这是对她人性的考验。
就在这紧要关头,千仞峰上传来响亮的唱名声——“三十六号修士郭明彦对战第一百零五号修士萧胜,排第二十场,时间为明日上午,请确认。”
前头已经开始抽选斗法对手,并且排出比试场次与时间,林风致看了眼手里的号牌,确认一百零五号就是萧胜,立刻举起手,与另一个粗犷的声音异口同声喊了句:“确认无误。”
声音落地,林风致也随之望去,只见不远处站了个体形魁梧的修士,劲衫之下一身的贲张的肌肉,也正望过来。两厢对视,对方举了下自己手里的号牌,林风致便也举起自己的号牌颌首示意,算是打个简单的照面。
这便是萧胜……也就是她明天的对手,看样子是个以力量为主的修士,像是修木灵气的。
“五十号修士封默对战第八十八号修士东方震,排第二十一场,明间为明日上午,请确认。”又是一声唱名,道出排在林风致下一场的人选。
听到熟悉的名字,林风致的目光下意识往人群中搜寻去,果在正西方看到了被同门簇拥在中央的封默。他已换了身衣裳,看着面色如常,也不知胸前伤势如何了。
许是感受到林风致的目光,他转过了头,与她遥遥相望,唇角浮出笑意,迈开步伐向她走来。只是还没走两步,他的目光就被高大的身影切断。
凌少歌不着痕迹地站到她面前,强势道:“走了,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林风致下午得闲,正想着做些什么,闻言问他:“什么有趣的?”
“去了就知道。”他从她手里抢过三枚号牌,不由分说塞给小啾,又向小啾道,“你在这儿蹲着,晚些我摘雀实给你。”
看在雀实的份上,小啾默许了。
那厢,封默的步伐停在半道,眼睁睁瞧着她被人从自己眼前拉走,那人甚至给了他一个不屑一顾的目光,他攥了攥垂落身侧的手,笑容如云烟散去。
————
一盏茶功夫,凌少歌就将她带到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眼前是个藏在太华山密林深处的青潭。此潭一眼望去与林风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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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的眠月潭有些像,水潭都不大,潭一侧的悬壁直抵山顶,银白色瀑布九曲而落,如同挂在山壁的雪练,激流飞石发出阵阵雷鸣般的声响。
若说区别,便是此潭不似眠月潭,碧透清澈,这里的潭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浅紫色,飞瀑入水之后宛如没进深渊,竟是激不起丁点水花,水潭的四周也弥漫着淡淡的仙威,像是由潭底浮上来的。
“你一个魔修,怎好在浮沧山乱跑,小心被人抓去!”林风致下意识觉得此地不一般,拽住了凌少歌不肯再往前走。
她可不想被当成魔修的同伙给抓起来。
“你怕什么?这里是顾清崖的修炼地,我和他约好比试,找你来做个见证的。”凌少歌不以为意道,反手拉着她往前掠去。
林风致一惊,这里是顾清崖的修炼地?他们也要比试?比什么?
“你别看这个水潭小,此潭名为潜犀潭,潭底沉眠着太华山护山仙兽却尘犀,它身上褪换剥落的鳞片与犀角会慢慢融于潭水之中,让潭水拥有固筋强体的效果,寻常修士泡上一泡可增肉身百年之力。”凌少歌解释道。
百年之力?那要是没事泡一泡,这肉身岂不是要变成铁骨金肉?
好诱人的水潭。
林风致顿时不想走了。
“别想太多,这潭水的效用有上限的。”凌少歌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打趣道。
“你要和顾清崖比什么?”林风致问道。
既然两个人是约好的,那凌少歌也不算擅闯浮沧秘境了吧?
“比潜泅。”他道,“这潭水深有万尺,且有仙兽封印之阻力,越往下阻力越大,顾清崖以此力修行,能够潜泅到五千尺以下的深度。”
五千尺?!
林风致再次吃惊。
她自小出生于海边,对潜泅毫不陌生,在水里越是往下,受到的阻力越大,且是从四面八方挤压向身体,像五千尺这样深度的阻力能够让一个人的身体瞬间爆裂,顾清崖可以下潜到这个深度,证明他肉身足够强悍。
“我们约定比试看谁潜得更深,你来给我们做个见证。”凌少歌续道。
他的声音刚落,便听潭面哗啦一声响。
林风致闻声望去,只见有人破水探出水面。
散落的长发被随意扎在脑后,浸湿漂在水面上如同海藻,几缕发丝服贴于脸颊之上,叫一张雪月般英俊的面容凭添几分野性,探出水面的身体未着衣物,肌肤之上遍布蓝色鳞片,应该是穿着以鲛鳞所制的泅水专用贴身水靠,肩颈臂的线条健实有力,全无平日里穿着法袍时光风霁月的模样,像一尾极致诱惑的鲛人。
这不是别人,正是顾清崖。
看到她在场,顾清崖眉头猛地紧蹙,狠狠望向凌少歌。
林风致已经飞快撇开头去,在心里默念起“非礼勿视”。
凌少歌却似乎对眼前一切并无异觉,西境人的作风豪风,别说顾清崖穿了水靠,就是裸着上半身,他也觉得稀松平常。
说话间,他蹲到岸边,朝顾清崖泼了一捧水:“我找个人来做见证而已,免得又像上回那般,你不认账。”
“我什么时候不认账了?那次你我分明平手。”顾清崖开了口。
被水浸过的声音,与平时不同,莫名添了沙哑。
“行了行了,就这么决定。”凌少歌懒得和他啰嗦,“你也别那么小气,这水潭借她泡泡。”
顾清崖神情顿变,刚想说什么,那边林风致已经拽起凌少歌的衣袖,尴尬道:“我不下水,在岸上就好……”
她话音没落,凌少歌浮起恶劣的笑意,反手一拉,只闻“哗啦”一声水溅,林风致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他拉到了水潭里。
从头湿到脚,林风致傻在潭间,化作木石。
“凌少歌!”顾清崖怒极,白皙的面容渐红。
凌少歌无谓笑笑,对他的怒火视而不见,只俯到林风致耳边道:“反正都下水了,你就泡着吧,会泅水的话自己玩一会儿,别往下潜太多。这水对你有好处,你明天不是要偷偷上莲台?给你开个小灶,明天也能多挨几拳揍。”
昆虚那点事,仍没瞒过凌少歌。
林风致现在不知道是该先气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是气他自作主张让她陷入如此尴尬的局面,她都不敢去看顾清崖的脸色了。
这绝对是她人生里最尴尬的时刻。
“行了,一个时辰为限,看你我谁潜得更深。”凌少歌一震衣袍,褪去了半身衣裳,显出同样结实的肩臂,开口道。
语毕,他又朝林风致道:“你来发号施令。”
林风致抹了把脸上的水花,觉得赶紧送走这两尊瘟神比较好,当下也不管他们做没做好准备,闭着眼脆声道了句:“开始。”
凌少歌腾跃半空,划了道漂亮的弧线,垂直没入潭间,不由分说地朝着潭底潜去。见到此景,顾清崖顾不上林风致,被激出了好胜心来,倏地没入水中,直追凌少歌。
看着两人的身影往下越潜越远,转眼消失在她视线之中,林风致这才松了口气。
沉犀潭恢复静谧,林风致浮在水中上下起伏着,盯着潭水思忖。
他们潜泅一个时辰,来回就要近两个时辰,这意味着这里近两个时辰不会有人出现。
反正她都下水了,不泡白不泡,在他们回来之前上岸就行。
如此想着,林风致一个猛子,扎进水中。
她的泅潜功夫,也很好。
作者有话说:
啊,我在想啥?一个水潭,泡了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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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 贴肤
◎林风致整个人压在了顾清崖身上。◎
作为在海边长大的孩子, 林风致的水性是打小跟着父亲练出来的,整个浮鲸村的同辈没有人比得过她,就连封默都不及她。
她对水有着天生的热爱。
沉犀潭的潭水带着与体温接近的温度, 一点也不冰冽,水面下的世界光怪陆离,阳光穿透紫色的潭水,在水中照出迷离的颜色。林风致身上的衣裳早就换成储物袋里收着的水靠, 她像只小鱼, 舒展着四肢惬意地徜徉在潭水之中。
如同凌少歌所说的那样, 这沉犀潭的潭水确实有些奇效,似乎有什么在涌入她的身体,一丝丝一缕缕, 融进她的皮肤骨肉, 带来极其舒服的感受。
暖融融的,四肢百骸被暖流充斥, 似乎正在发生变化, 肌肉和骨骼仿佛以能够被感知的速度生长着, 越加紧实坚硬, 就像凌少歌说的, 她觉得自己明天确实能多扛几拳了。
她觉得自己像一棵树苗, 遇到了春雨的浇灌,猛烈的抽枝生叶。
这滋味太奇特。
林风致闭着眼,专注地感受这潭水带来的改变, 任由却尘犀的力量源源不绝地涌入体内,并没发现自己正缓缓下沉, 四周的光线已越来越暗。
越往下沉, 水里蕴蓄的却尘犀力就越浓郁, 涌入她体内的力量就越强大,待到林风致察觉有些不对之时,她的皮肤上已经浮现出一层五彩鳞片。
她就像刚才的顾清崖一样,如同一尾彩色鲛人,但她心里清楚,这鳞片来自于当日祁怀舟替她选出的灵宝——青蛟褪鳞所化护甲。
这层护甲能够助她抵御外界力量,现今自动浮现,意味着她已经下沉到很深的位置。
林风致心里一凛,惊醒过来。
光顾着享受,她都没有发现自己身处之地的变化。以她的闭气功力,可以支撑她在水里潜上一个多时辰,但她的身体对下潜阻力的承受极限,只有五百尺,如今蛟鳞自动出现,意味着她已经下潜超过五百尺的深度。
可是奇怪,她刚才明明只是浮在水中,并没让自己往下潜,怎么一晃眼她竟然潜到了五百尺的深度?
越往下,阻力会以可怕的倍数增加,她得想办法游上去。
如此想着,她改变身体的姿态,由原本漂浮的方式改成向上游。但就是这个改变,让她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
她无法向上游。
这水里所蕴蓄的力量,如同巨手,正在将她往潭底拉去。
她大惊失色,朝潭底望去。四周的光线已经非常薄弱,潭底更如一望无尽的深渊,但就在这深渊之中,有几道浅淡的紫色光芒从潭底涌向她,在涌入她身体的同时,也在将她向下拉扯。
刚刚还让她觉得无比舒坦的力量,刹时间成了夺命之物,林风致用尽所有力量向上游去,却始终挣脱不出这力量的纠缠,甚至于因为她的挣扎,这股力量随之加强,将她往下拽去。
她能感受到自己在急速下沉,不论自己如何挣扎,都改变不了,反而下沉得越来越快。
水底的压力四面八方向她挤来,她胸口已有些发闷,躯壳被改变的同时,又受到了可怕的破坏力,舒坦的感觉消失,她觉得痛苦。
青蛟鳞甲的力量,已经抵抗不住随着水深而越来越强大的阻力,她挣扎着向上游的力量也告竭,如同失探傀儡,被猛地拉向深不见底的水潭。
几抹血花从她唇间涌出,刹时间就消散在水中,她的胸腔越来越痛,身体像要被碾碎一般。
她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吧?
林风致看着陷入黑暗的四周,难以控制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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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初境的天心秘境中,叩仙问乾坤的试炼正在无声进行着,无数朵白云漂浮在半空之中,每朵云上都盘膝坐了个修士,宛如一幅画卷。
元神之争,毫无硝烟。
坐在最角落的云层上的修士,却倏尔睁了眼。
祁怀舟抬起手,从自己的唇角拭下一缕殷红血丝,他疑惑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一凛,从云端上站起。
林风致遇险了。
他不作多想,就要飞落云层,可忽然间他的动作一顿。
身体上源自林风致的痛楚消失,他仔细感受了片刻,蹙紧的眉头方渐渐松开。
唇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祁怀舟复又坐下,闭上双眸,重新进入元神之争。
————
一个时辰的时间,顾清崖已经潜到六千尺的深度,四周浮动着发着光的小鱼儿,像是水里的星辰般,散落在他的上下左右。
他伸出手,让一只小鱼儿落在自己手背上,幽蓝的光芒一闪一闪,幻化出迷离的光芒。
这是六千尺才能见识到的景象。
这个深度,已经是他的极限,身后那个不肯服输的小盘鸟还在紧追不舍,离他仅有百尺之遥,但一个时辰的时间已到,凌少歌没能潜过他,输赢已分。
为了防止他耍赖,顾清崖施了个小法术,将手背的鱼儿装入水泡中,准备带到岸上。
他看着小鱼笑了笑,回身正要朝上游去,忽然沉寂的潭水一阵震动,无数的气泡从下方冒了上来。顾清崖疑惑地望向潭底,却闻及一声沉闷的兽鸣,从潭底传了上来,震得潭水乱了流动。他愕然不已,任由手上的水泡破碎,鱼儿逃离。
就在这阵异常中,凌少歌已然赶到他身边,同样诧异地看了看潭底,又望向他。
兽鸣再度传来,越发清晰,四周的鱼儿仿佛感受到什么,四下逃离。
顾清崖指了指上方,又向凌少歌做了个手势——却尘犀。
沉眠潭底的仙兽,不知何故竟然被惊醒了。
他们得立刻往上游。
但就在二人返身向潭面游去之时,一道青色光芒,却如流星般向下坠落。
凌少歌一眼认出,神情骤变。
是林风致。
以她的境界,下沉到这个深度,后果不堪设想。
————
林风致没死,更没被水中力量碾成齑粉。
生死一线之间,她的小腹绽起青光,鲲丹骤然间向外释放出汹涌灵气,灵气冲入她的经脉,充盈了她的奇经百脉。若搁往常,这样猛烈爆发的灵气会让她爆体,但今日不同,随着深度而逐渐加强的阻力,四面八方挤压向她的身体,反而与她体内充盈的灵气形成微妙的平衡。
她的后背也开始发烫,那只鲲鹏似乎突然间活了过来,与她融为一体,向外释放着某种她无法参透的气息。
潭底有声音遥遥传来,随着水传进她的身体,被鲲鹏接收。
那股力量更加强悍了,将她往下扯去。
虽然没有爆体亦或被碾碎的危险,但林风致并不好受,两种力量内外碰撞,她的骨头像要被捏碎,肌肉也仿佛要被撕碎,然而属于却尘犀的力量,却又不断修复着她的身体。
她便只能生受着这股痛楚,无法撑控自己的身体,不断下沉,也不知道下场会如何。
下沉的速度非常快,水中生物如同浮光掠影闪过眼前,她已无法判断自己降到哪个深度,只能猜测应该是自己身上所带的鲲鹏丹魂,惊醒了潭中仙兽。
毕竟身为海中霸主,妖主鲲鹏对于水中仙灵,有着天生的震慑与压制之力,从而引发却尘犀的争斗心。
两股力量以她的身体为战场,肆意对抗着。
林风致已经看到底下有巨大的阴影缓缓浮现,她的身体也朝着那庞然大物坠去,眼见两厢遇上,电光火石间,一物快如疾电从旁而至,将她包裹。
她只觉得眼前一亮,四周的黑暗被光明取代,下一刻,缠在她身上的巨大力量消失不见,水里可怕的碾压力也同时消失,平衡被打破,她体内的灵气似乎因为鲲魂的存在,而呈现出另一种循环吸纳的状态。
林风致张开嘴,蓦地深吸口了一口气,身体的掌控权终于回来了。
然而还没等她彻底缓过劲,便望见了眼前被蓝色鳞片覆盖的男人胸膛。
她诧异抬头,看到顾清崖转开的侧颊。
几滴水珠顺着他漂亮的下颌线滚落到她身上,渗进她的水靠。
林风致再度窒息,下意识伸手推他。可逼仄的空间里,她与顾清崖几乎贴身而立,无处可躲。
“你别乱动。这是我的护身仙宝混元贝,用以探海泅潜,可达万尺。”顾清崖撇头望向他处,低声解释着,“此贝空间狭小,原只容一人,刚才情势紧急,迫于无奈才以此救你,冒犯之处,请见谅。”
“原来如此,多谢。”林风致只能干巴巴道,火速收回抵在人家胸膛上的手。
“潭底的却尘犀不知何故被惊醒,此宝能隔绝气息逃避它的追踪。你现在不要妄动灵力,以免我们再被发现。”顾清崖续道,目光依然望向他处。
两人皆着贴身水靠,又经水打湿,对方的曼妙曲线,哪怕不用视线,亦能被身体感知。
他的手都不知要放在何处,才能完全避开她。
“凌少歌呢?”林风致想起他来,有些担心。
“适才你坠沉的深度已经超过我和他的承受极限,因我有此宝可下潜,故而由我救你,让他回岸上拉我们上去,加快此宝的上行速度。”顾清崖回道。
两人分工救人,倒也默契。
林风致放下心来,忽觉胸口一阵闷疼,忍不住嗽了两声,唇中鲜血涌出,喷在了他的胸前。顾清崖听得声音不对,垂头望她,只看到她欲哭无泪的表情。
这血大抵是刚才淤积于心的,吐出来之后,她虽然舒坦了,但又陷入更加尴尬的地步。
把人家的水靠弄脏了,她是擦还是不擦?
“不碍事,别介怀。”顾清崖瞧出她的无措,开口道。
林风致点点头,不想再说话,只希望凌少歌快点把这宝贝给拉上去,免得她的脚趾将这贝壳给抠穿。
仿佛是听到她的心声,贝壳陡然间提速,但与此同时,贝壳震了震,像被人拦腰上提般,原本垂立的贝壳被放平,两人的姿态随之改变。
天地一阵旋转,逼仄的空间里,林风致整个人压在了顾清崖身上。
“该死的鸟。”顾清崖从不骂人,但今天他忍不了。
林风致的脸贴到他的胸前,她觉得要不然还是让她出去陪却尘犀吧。
起码……不会尴尬到她想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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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 赛前
◎金丹假元婴。◎
也就那么一盏茶的时间吧, 林风致却觉得度日如年。
贝壳里的空间就这么点大,贝片紧紧闭合,压在她的后背, 她连稍稍与顾清崖拉开一点距离都做不到,只能像条咸鱼趴在他胸前。她不知道顾清崖作何想法,反正她已经窘迫到想死。头也不敢抬起来,怕看到对方的眼神更加尴尬, 她只能把脸朝下埋着。
四周静谧, 她能听到他胸膛里的心跳声。
沉缓有力。
顾清崖别开头看向侧面, 整个人像紧绷的弦,她的脑袋埋在他的颈间,他能感受到她一动不动的紧张, 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但吐纳之间的微弱气息依然会钻入他的颈间。
修行之人,对外界感知本就敏锐, 又在这样的环境下, 那一丝气息便格外挠人。
所幸没过多久, 二人耳畔都响起水声, 感受到贝壳失力而起, 同时一喜。紧闭的贝片缓缓打开, 林风致化作一道光,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顾清崖的胸口,飞到外界, 没给凌少歌看清一切的机会。
但贝壳里的空间就那么一点点大,凌少歌不用亲眼看见, 亦能想像得到, 再看林风致出来后离得他们老远, 又飞快给自己施了幻雾术换裳,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清崖比她晚了一些时间才飞出,已是穿戴妥帖,连头发都烘干束起,虽不似平日规整,也牢牢束在了脑后。
“你们没事吧?”凌少歌一边收回缠在贝壳上的索链,一边不着痕迹打量着两人问道。
顾清崖淡道:“我没事,但秋上神似乎受伤了。”
那头林风致也已经换好衣裳,只是头发不及烘干,半湿地松束在侧,挥散笼罩于身的浓雾,没有好脸色地看向凌少歌,道:“一点小伤,已经无碍。”
凌少歌清了下嗓子,识相地不再多说,转而问道:“沉犀潭到底出了何事?”
顾清崖看了眼还算平静的潭面,踱步走到离林风致五步遥的地方,沉声问道:“我也想知道出了何事,秋上神,不知可否给在下一个解释?”
天色已经全暗,只有天空半圆的月洒落清晖,朦朦胧胧地笼罩了这片天地。顾清崖的神色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但声音和语气听起来,却锐利凛冽,刚才在那逼仄空间里的暖昧想来已被他抛到脑后。
不愧是清越超然的浮沧上神顾清崖,道心坚毅不为任何外物所动。
见他这样,林风致觉得自己若再纠结于刚才发生的种种,对他反而是种冒犯,索性一起抛到脑后,不提为妙。
眼下最关键的,是她得想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水潭里的异状。顾清崖显然已经将却尘犀的苏醒与她联系在一起,太虚图在自己身上这件事,她肯定不能说,但他不是容易打发的人,如果随便想个借口,反而惹他怀疑。
思忖片刻,林风致开了口:“实不相瞒,我体内封有鲲鹏内丹,不知是否因此而惊醒却尘犀?”
“鲲鹏内丹在你身上?”凌少歌神情顿沉,与顾清崖对望了一眼。
“妖主之丹……难怪会引发却尘犀的不安。”顾清崖忖道。
“抱歉,是我莽撞,惊扰了贵宗仙兽。”林风致见他二人似乎打消了一些怀疑,忙又道起歉来。
“不知者无罪,谁能料到此物会惊扰仙兽?真要说莽撞,那也某人之过。”顾清崖冷冷盯了眼凌少歌。
凌少歌无谓地耸耸肩,正想反驳他,忽然眉头猛蹙,右手一把按住左腕上的串珠。
“怎么了?”顾清崖望向他的手腕,神情随之一凝。
凌少歌所按之物,正是魔君苍禁的圣器堕佛骨珠。
“这东西……想要脱离封印。”凌少歌眉心成川,右手飞快掐诀,点向自己左胸。
他尚未着衣,胸口心脏位置绽起红光,一缕血线从心口蔓延向手腕的佛珠,刹时间包裹住了堕佛骨珠,他也随之盘膝坐到地上。
“这么突然?”顾清崖亦是掐诀,朝着凌少歌施了道法印。
“不算突然,其实从我收回此物那日起,它就在不断试图挣脱封印,恐怕需要带回西境重新封镇。”凌少歌一边咬牙施术封印佛珠,一边道,“只是今夜不知何故,它的力量突然加强了。”
“此物牵涉甚广,你们务必妥当封存,如需帮助只管开口。”顾清崖不断向他注入灵气协助他稳定堕佛骨珠。
林风致站在一旁看着,手悄然间抚向后腰。
怎么回事?她后腰处的太虚图,仍在发烫。太虚图的鲲鹏似乎并没随着她的安全而平静,反而呈现出异常活跃的状态。
难道……和堕佛珠有关联?
但凌少歌说堕佛骨想要挣脱束缚它的封印,她却没有从太虚图中感受到任何挣扎脱体的异常,只是觉得鲲鹏像活了般,以她经脉为界,灵气为海,缓慢游动着。
就在她狐疑之际,远空的茫茫夜色里忽然间窜过道暗紫色电芒,顾清崖倏尔掠身飞到半空,脸色愈发凝重。
“那个方位是……”凌少歌随之望去,沉道,“莫非慈航镜也出现异状了?”
慈航镜?那不就是仙神伏离的圣器?
林风致亦是一惊,忽然反应过来,凌少歌手里的堕佛骨,她身上的太虚图,再加上封印在浮沧山的慈航镜,除了兽王夜兮的天芒刀,传说里四件圣器已经有三件都聚于浮沧山。
“师尊召唤,顾某先行一步。”顾清崖没有回答凌少歌,只道,“凌少歌,你自己能行?”
“没问题,你去吧。”凌少歌断然道,身上的红光还在闪动着。
顾清崖点点头,抱了抱拳,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
重云汇聚于浮沧深处的某座峰峦上空,几道暗紫色电光频频游窜过厚重的云朵。毫不起眼的石洞内部银光交错闪动,仿佛应和着天际的电光。
不同寻常的气息四下弥漫,带来某种不安的预感。
浮沧宗主慕渐惜独自站在山洞之外,明艳的容颜如同结了冰霜般沉凝,双手结法印于胸前,一片青光如同巨网般随着她的动作覆盖到整座峰头上,将山洞与天上的电光隔绝开来。
“师尊。”顾清崖的身影落在她身后,盯着洞中异相,道,“发生了何事?慈航镜的封印如此不稳。”
虽然这几年慈航镜的封印一直都不太安稳,但似今夜这般却是头一回。
“不知。今夜山中可有异状?”慕渐惜头也没转,寒声问道。
“弟子并没收到各处有异的禀报,不过我适才见过凌少歌,他手里的堕佛骨珠也出现同样的情况。”顾清崖回道,一边又想起沉犀潭的情况,斟酌道,“此外就是,昆虚秋月明入沉犀潭时惊扰了却尘犀,不过已经被弟子安抚妥当了。”
“秋月明?她为何会踏足你的修炼地?”慕渐惜霍地转过头,清冽的目光盯向他。
顾清崖被她一望,飞快垂头,耳根泛起一缕红。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师尊。
好在慕渐惜并不深究,只问:“她又为何惊扰却沉犀?”
“她的体内,封有妖祖鲲鹏之内丹。”顾清崖据实以答。
慕渐惜闻言却是一惊,良久方道:“你确定是妖祖鲲丹?”
“是她自己说的。”顾清崖回道。
天际重云慢慢消散,山洞里的光芒也随之消失,不安的异动似乎过去,慕渐惜收功,负手踱到顾清崖身边,开了口。
“妖祖鲲丹……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启用的,就连他们昆虚的师祖裴凛,当年都无法施展鲲丹,她一个元婴期修士,凭何启用?清崖,你费点心,替我留意秋月明。”
“是。”顾清崖领命。
————
远空的厚云渐渐消散,异象也随之消失,夜色恢复如常,林风致后腰处的皮肤也不再发烫,她守在凌少歌身边,看着他胸口处的红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他的手也从堕佛骨珠上离开,她才算松了口气。
“辛苦你了。”凌少歌睁眼第一句话,就是看着瘫坐在旁边的林风致笑道。
林风致白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别这么看我,今日虽然凶险,但你敢说你没得到好处?”他说话之间倏地扬手,不由分说向她射去一道黑雾。
这猝不及防的攻击让林风致来不及闪避,只能侧身避开要害,让他的攻击落在自己的肩头。只闻嗤地一声响,她肩头的衣裳被割破,露出洁白皮肤。
她被吓了一跳,刚想骂人,忽然发现除了衣裳破裂之外,自己的皮肤完好无损。她垂头用手搓了搓肩膀,除了些微刺疼以外,她的确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看来你从这潭水里得的好处,比我想得还要大。”凌少歌眯起眼。
刚才那一记攻击,他用了相当于金丹期普通攻击的力量,以林风致金丹初期的境界,就算从沉犀潭里得到锻体的功效,也不可能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留下。
林风致捂着肩头,心中也惊疑非常。
自己的身体,像经过淬练的铁剑一般。
“再试试力量。”凌少歌坐在原地,目光望向百步开外的一棵大树,道,“以那棵树为目标。”
林风致收起心中不悦,站起身来认真应对,双脚拉开站姿,沉势蓄劲,右手握拳猛地朝着那棵需要两人环抱的大树隔空打出。
一阵刚猛的风从她拳上涌出,一路摧枯拉朽般撞上目标的大树。
轰然一声巨响,大树竟应声而倒,被她一拳拦腰打断。
林风致看着自己的拳头傻了眼。
“不错。”凌少歌从地上站起,轻轻鼓掌走向她,“再来试试别的。”
说话之间,他没给她任何反应时间,骤然出招。林风致算准他又会突然出手,身形一晃,疾退十步,手中已执千演所化的长戟,迎向凌少歌。
不打不知道,一打之下,她才惊觉,不止是力量,她的速度亦得到了可怕的提升,身体的筋骨仿佛被重朔过般,而她的神识早就已经突破金丹境界,对周遭世界的感知已不可同日而语。
神识感知的敏锐,加上速度力量和肉身的增强,直接让她的修为一跃而起。
她手里的长戟越舞越快,招招疾如电光,竟逼得凌少歌不得不用上三成力。
铮——
一声金铁交鸣的锐响划破寂静长空,林风致的长戟被凌少歌的兽爪套抓住,她再动弹不得,只能剧烈喘息着。凌少歌眼中闪过几分幽光,徒手握着她的长戟,将人往身前一拽。林风致被他拽到身前,仰着下巴看他,眉梢眼底染满未散的战意,像山林中初学狩猎的小野兽。
真是可爱又迷人。
“林风致,你的修为已经逼近假元婴了。”凌少歌没有松手,保持着这个姿态,欣赏她此刻神情。
“什么是假元婴?”她胸口起伏着问道。
“就是你的实际实力超越现有境界,逼近下一境界,便谓之假。”凌少歌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天际。
天边已现鱼肚白,一夜将尽。
“天快亮了,我开始期待你和五华山那小子同上莲台的情景。”他唇边勾勒出一抹坏意,半含挑拔半带诱惑道,“林风致,把他打败吧。”
打败谁?
封默吗?
林风致不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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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 初战
◎这场斗法,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好!丑!”不加掩饰的嫌弃声从凌少歌口中吐出。
敞开的房门里, 走出已易容改扮的林风致。青色的男子劲装,全绾的发,下巴蓄着青茬般的络腮胡, 一开口声音像打雷,这是萧胜的模样。
凌少歌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上回她女扮男装,只是在自己的容颜上稍作改变, 再怎样也是她的眉眼轮廓, 哪像现在, 五大三粗的。
林风致瞧他这副嫌恶的神情,心生戏弄之意,非要凑到他身边, 粗声粗气他喊道:“魔尊大人, 凌哥哥……”
这下她倒是愿意喊哥了,可凌少歌受不住。
“你闭嘴, 离我远点!”凌少歌恨不得戳聋自己的耳朵。
林风致哈哈大笑地朝外走去, 迈向她今日的目的地——千仞峰。
小啾和曾玄早已到千仞峰上去占位置, 同去的还有被迫扮成“秋月明”的萧胜。既然林风致假扮成萧胜, 自然得有人假扮成“秋月明”, 萧胜就是那个不二人选。因只是一时扮演, 用上幻形符就好,又有曾玄和凌少歌这样的修士在旁边,倒也不会叫人看出端倪。
至于曾玄如何说服萧胜, 如何向他解释的,这些林风致可不管, 总归都有办法糊弄过去。
她今日只需要好好享受这场比试就成。
莲台斗法是最受九寰修士热爱的斗法比试, 是以观战的修士格外多, 若不早点去就占不到好位置。林风致和凌少歌到时,莲台外的观战席已经坐满了修士。小啾所处位置倒非常明显,因为她和“秋月明”的手中,拉了张巨大的横幅,上面硕大的字——
“昆虚必胜,萧胜必胜!”
这显眼包!
林风致看着朝自己挥手打招呼的小啾,很是无语,与凌少歌道别,去了参试修士专门的等待区。
等待区在莲台的正后方,已经站了不少修士,都是今天上午要参加斗法的人。
林风致放眼望去一个熟面孔都没见着,四周也没人过来同她打招呼,她只能站在角落里,难免有些无聊,加之初次参加这样的比试,心里也有些紧张,便显得格外局促。
没过多久,门口处就响起几声寒喧,林风致探头望去,总算看到了熟人。
封默来了。
看样子他在同期修士中的名头很响,一出现就被众修围住寒喧。不过对比四周修士的热情,他的反应十分冷淡,不过礼貌地回应一二,话也少得可怜,没说几句就径直进入等候区。
瞧他这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样,修士们讨了没趣,便都不悦散开,只暗中打量起他来。
封默全然无视外界目光,双手环胸站在等候区里,目光穿过旁边空档,遥遥望向观战席。
林风致看了眼,他所望之地并非五华山同门所坐之位。
“封道友,你在看什么?”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封默凝望。
他霍然回头,望向身边自来熟的修士。
“在下昆虚萧胜,我们见过的。”林风致忙笑着报上名姓,又道,“你在看我家上神?”
顺着他刚才的目光,她看到的是端坐在观众席中塑像一样的“秋月明”。
封默颌首算是打招呼,冷道:“萧道友多心,我随便看看。”
林风致“哦”了声,并不深究,继续道:“我两的斗法场次一前一后,可算有缘。封兄看起来久经沙场,在下这是头回参加此类比斗,还望兄台不吝赐教。”
“萧道友言重,我与道友一样,谈不上赐教。”封默淡道。
他虽然认得眼前这个昆虚修士,但也仅限于名字,并不想与对方多作交流。
语毕,他朝前又走了两步,想要摆脱萧胜。
“你的对手到了,你了解过他吗?”林风致却是跟了上去,望向入口处进来的修士道。
封默的对手名为东方震,是个高高瘦瘦的修士,身后背着柄长剑,应该是位剑修。
“不曾。”封默连看也没看东方震,回答得简洁明了。
林风致见他毫无谈兴,便也歇了和他套近乎的心思,好在斗法时间已到,前头响起一阵急促的擂鼓声,鼓声结束后,清越的声音响起,莲台斗法竟然是由顾清崖亲自主持的。
她听着他的声音,不免心生嘀咕。
昨天在沉犀潭见到顾清崖,她就觉得奇怪,按说顾清崖的境界已经到化神期,完全有资格参加叩仙问乾坤的元神之争,也不知为何他竟然什么也没参加。
就在她沉思之际,前方硕大的莲台发出隆隆声响,缓缓升到高空,又裂分为三个莲台,六个叫到名字的修士飞身掠上莲台。
莲台比试正式开始。
参加莲台试的修士共有三百余名,按每场两两斗法,胜者晋级的规则,想要打到后期进入前十强,每个修士最少要经历五场斗法。短时间内经历这么多场斗法,难怪回灵散、聚灵丹这样的恢复类丹药需求量那么高。
要是能早和凌少歌搭上线,昆虚就能多炼些聚灵丹,该多好!等下一届仙门大试,她就更有经验了,应该能赚个盆满钵满。
不知不觉,她的心思又歪到赚灵石这上头,直到观战席上传来掌声,她才反应过来,莲台上的修士开打了,她忙将注意力放到比试上头。
莲台斗法初试是三场同时进行,一次六名修士,她虽然排在第二十场,但只要有比斗结束,莲台空出来,下一场的修士就能上去,她大概等个四、五轮,就可以上场了。
半空中已经光华频起,人影闪动,每个莲台上都在进行着精彩的比试,看客的目光也不知该专注于哪一场,只能挑一场关注。修士也开始对莲台上的比试发出议论,各自讨论着自己所关注的那场斗法。
等候区未参试修士也不例外。
“丁道友的御风诀放得时机不错。”
“嗯,他对风灵气的把握已炉火纯青,这局稳了。”
这是议论中莲台斗法的声音。
“好一个藤缠术!不过可惜,遇到的对手是以火灵体著称的修士。”
“火可焚木,不妙。”
这是议论左侧莲台的声音。
“水龙吟?好生了得,同时施展幻化出五条水龙,厉害!”
“好浓郁的水灵气,看来又是位天赋修士。”
这是议论右侧莲台的声音。
这些声音落在林风致耳畔,像杂乱无章的乐音。
“此人的御风诀虽然施展得妙,可耗损过大,对手用了拖字诀,对他不太有利。”
“火虽能焚木,但木能生水,水为火之克星,他在骗他的对手施放火术。”
“不止五条水龙,第六条藏在他的手里,为绝杀之招,果然是位天赋修士。”
清亮的声音响起,竟同一时间跟上了三个莲台的议论。
正在讨论的修士倏地一停,都转头望向说话之人,就连封默亦默默望了过去。
“你能同时看三场比试?”修士中有人开口问道。
林风致将注意暂时收回,对上身边几道惊诧的目光,她不解回道:“可以,有什么问题吗?”
她释放出的神识,可以同时观察三个莲台上的斗法,并且捕捉周遭浮现的所有灵气,将一切尽收眼中,但她并没觉得这能力有什么特别,从很早以前她就可以一心多用,如今神识提升这个能力更加明显,不过……她将此归功为神识的进益,想来大家都是一样。
但看身边人的目光,好像不一样。
没有人回答她这个听起来像炫耀的问题。
林风致立刻意识到不对,识相地闭上嘴。
便在此时,三座莲台上的斗法,有两座都如林风致猜测得那般,施放藤缠术的修士以藤萝诱使对手放出大型火灵法术后,才施放了一招倾雪覆城,将对手冻结后打落莲台;施展水龙吟的修士,果然藏有第六龙暗龙,一击便将对手冲下莲台。
这两个莲台胜负分出,只剩下那个施展御风术的修士,看穿了对手的拖字诀,改变了战术,比试一时胶着难分。
但不论如何,都证明林风致刚才那段分析,准确无误。
“你是昆虚的萧胜道友?”终于有人喊出了林风致的名字,看她的目光也完全改变。
林风致暗道不妙。
她顶着萧胜的名头,只是上场玩一玩,可不能真被人注意到,不然后续容易出麻烦。
如此想着,她讪笑着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动,站在了封默的侧面,把他当成挡箭牌。
封默早已收回目光,站在她旁边像块冰山似的,倒真就替她挡住了各色打量的目光。
林风致不敢再多话,乖乖盯着莲台上的比试,认认真真学习起别人的经验来。
莲台上的比试一场接着一场,倒是进行得飞快,转眼就到她。
“第二十场,巨灵门郭明彦对战昆虚宗萧胜,有请。”
“第二十一场,五华山封默对战散修东方震,有请。”
两声唱名同时响起,林风致这一场,竟和封默的同时进行,她觑了眼封默,封默已然飞身掠上正中的莲台,林风致便也随之飞起,上了左侧的空莲台。
莲台斗法的比试规则,以对手被打下莲台亦或认输为胜负判定,比试过程中不可使用法宝、灵兽、法阵以及符箓,只能以武器与法术对战,斗法点到为止,绝不可伤人性命。
场下有化神级别的强修坐镇,若然出现危及参赛修士性命的情况便会出手,莲台四周亦布有禁制法阵,防止斗法误伤旁人。
众目睽睽之下与人斗法,还是头一回,林风致有些紧张,手里冒出汗来,也不敢看台下观战席上坐满的修士,只不断深呼吸着,一边默运静心诀,让自己冷静下来。
反观封默那边,他衣袂飘飘,神态自若,从踏上莲台起,就俘获了所有人的目光,除了昆虚的修士,几乎无人关注林风致这边。
林风致站了片刻,渐渐冷静,一边与对面站的郭明彦互相行了个礼,一边打量起对手。
郭明彦体形壮硕,周身充斥着土灵气,是位修行土灵术法的修士。土灵气类的法术,在防御和力量方面出众,但在速度与攻击力上面,比不上其他灵气。
只闻一声重喝,郭明彦的身躯陡然暴涨十倍,化成巨人,皮肤也爬满坚硬的石甲,每走一步都让整个莲台为之瓮动。林风致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震动与四周不安的土灵气,神情渐凝,双眸紧盯对手,不敢有丝毫松懈之意,手里已紧握着千演所化的长戟。
“喝!”郭明彦厉喝一声,巨大的拳头砸向莲台地面。
刹时间,两簇尖锐的土刺从地面长出,攻向林风致。林风致飞身半空,却又迎上对方隔空飞来的巨拳。
只闻“砰”地两声巨响,林风致执戟扛下拳风,身体却被迫推向后方,直退数步,已近莲台边缘。她蹙了蹙眉,回头看了眼下方,再抬头时,只见上空阴影沉来,小山般的巨人已飞到她上面,以脚踩向她的身体,而她的正前方又是一道土刺来袭,截断她的出路。
若想避免被踏成肉饼,她就只剩下跳下莲台一个选择。
观战席上的小啾看得揪心不已,已不由自主站起。
但场下修士关注的目标,并不在林风致这边,他们都盯着封默的这场斗法。
才开战不到半盏茶时间,封默已经占尽上风,对手东方震出现败相,果不其然,还没等众人看个过瘾,东方震已被他的剑光从莲台逼落。
观战席上发出响亮的喝彩,这是开场到现在用时最短也最为精彩的一场斗法,只是没等众人喝彩声结束,旁边的莲台上也是一声巨响。
林风致单手成拳,一拳击在他的脚底,竟将他巨大的身躯顶在拳上,任谁也没想到,昆虚这个小修士,竟有直接对抗郭明彦巨灵术的力量,不止一拳将人挡下,居然还有余力,以另一手所握长戟横扫而出,竟将身前所有土刺斩成齑粉,她亦随之闪身而出,凌空折身,纵劈长戟。
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叫人反应不过来。
郭明彦仿佛一尊被人打碎的土佛像,身上碎石纷纷落下,他化回原身大小,被林风致的长戟扫到莲台之外……
观战席上的喝彩似乎有了瞬间沉寂。
封默独自站在莲台上,望向左侧,昆虚的小修士“萧胜”也已获胜,速度与他不相上下。
林风致倒是垂头盯着自己的手。
这郭明彦不是修的土灵气法术?防御和力量应该都很强大,她不敢轻敌,所以上来就用了全部力气,可对方怎么……连她一拳都没接下?
是她太强?还是对手太弱?
再抬头之时,她看到无数的目光望着自己。
这场斗法,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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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 秘训
◎他垂下头,咬上她洁白的脖颈。◎
雷鸣般的鼓掌声是在林风致由莲台上掠下时响起来的, 欢呼声从观战席上一直传到莲台后面,这是从开场到现在最快结束的两场比试,将今早的莲台斗法掀到了高/潮, 群情随之激昂。
但对林风致来说,这一切就显得太不真实。
她虽然觉得自己脑袋挺好使,但受天赋所限在修行这方面一直都缺乏自信,此番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战胜对手, 属实超出她的预料。
落地之后, 她还盯着自己的手, 全然没有发现在场修士看她的目光已经改变。
对于同样在极短时间内战胜对手的封默,众修虽然也感受到了来自他的威胁,却没有任何意外, 毕竟他实力名气在外, 不比昆虚的“萧胜”,衰败的宗门加上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士, 这两点相加, 让今日的林风致像一匹黑马, 突然闯入众人的眼帘, 引发一轮猜测。
“难不成今年莲台斗法, 他们宗要再出一个‘秋月明’?”窃窃私语声响起, 打破后台的宁静。
众人忽然记起,上一届仙门莲台斗法的最终胜者,也来自昆虚。
“这才哪儿到哪儿, 现在说这些未免言之过早。”另一人低声反驳道,转而却又道, “不过这昆虚……毕竟是万载宗门, 虽然现下败落, 但依然是藏龙卧虚,我们不可小觑。”
“可不是?连龚宴清那样的人物都自愿加入昆虚,必定是有独到之处。”
“听说他们宗门出了个化云之境,乃是昆虚老祖所留下的神秘修炼地,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他们宗门的弟子才修炼得如此厉害?”
“不无可能。”
议论声虽然小,却没能逃过神识还处于全释放状态的林风致。
她猛然间意识到,这也许是给昆虚宗造势的好机会,刚刚那点不自信瞬间被冲走,她满脑子又开始琢磨该如何给昆虚造势。
思忖之间,她眼前人影一闪,却是封默从她面前走过。路过之时,封默脚步微缓,目光从“萧胜”身上一扫而过。
就只这一眼,林风致在他眼里看到了熟悉的眼神。
带着一点点兴奋和战意,是他看向对手时会露出的神态。
她这是被封默当成竞争对手了?
————
尽管莲台上的斗法依然在继续,但观战席还是有不少的修士将目光放在了前后脚出现的封默和林风致身上。坐在离昆虚不远的星野饶有兴味的看完整场斗法,亦是望向得胜归来的“萧胜”,再远一些的角落,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坐在人群之间,浑浊的目光亦若有所思地盯着“萧胜”。
林风致可不管外界的种种目光,她小跑到昆虚宗所坐的观众席上,对着小啾和曾玄朝自己竖起的大拇指报以大大的笑脸,而后不给凌少歌说话的机会,一把拽起他的衣袖就往观战席外跑。
云端之上,一道目光追着被“萧胜”拽着跑的凌少歌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直到他们两人消失在视线之中,顾清崖才将目光转回昆虚席上端坐的“秋月明”身上。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你拉我去哪里?”待二人离开观战席后,凌少歌才停下脚步。
“你不是说要给我开小灶,咱们继续吧?”林风致眼眸晶亮地望着他。
她这模样,像极了刚尝到腥,得到狩猎乐趣的小野兽,让凌少歌的心情格外愉快,他双手环胸道:“怎么?昨晚没泡够,今天还想泡?顾清崖不会允许了。”
“谁说那个!”林风致半带谄媚地笑道,“我是想请魔尊大人再陪我练练。”
“我不给人当陪练,你想让我指点你,就明说。”凌少歌微微一笑,道。
“是是是,想请魔尊大人纡尊降贵再指点小修一番。”林风致立刻放下架子道。
虽然曾玄也能教导她,但以实战经验来说,毫无疑问凌少歌略胜一筹,而她现在已经开始比赛,没什么比实战经验能更好帮到她的。
“那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你就不怕你那位天羲山主不开心?”凌少歌笑不达眼道。
一对什么,他没说。
“你教我修炼而已,他有什么可生气的?”林风致不解。
“毕竟你们两人现在可算是声名在外的一对,你我腻在一起若是传出闲话,他难道不会不开心?”凌少歌问道。
林风致倏地想起那夜祁怀舟说过的话——忘了封默,忘了凌少歌,忘了顾清崖……
这话到底作何解,她现在也没闹明白。
唉,不管了,莲试要紧。
“祁怀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不会生气的。”林风致立刻道。
凌少歌挑了挑眉,笑容虽在,眼神却冷。
大概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开始在乎祁怀舟的想法了,否则以她的个性,回答的应该是——他生不生气,与她何干?
这发现真让人不高兴。
“好啊,那就陪你练练。”
随着凌少歌声音落地,林风致眼前一黑,视线再清晰时,已然置身于全然陌生之地,眼前却不见了凌少歌踪影。
“这是我的须芥境,在这里斗法不会影响到外界。”凌少歌的声音响起。
所谓须芥境,就是以芥子之微纳须弥之广,是为虚空境。
“林风致,你以前应该没修习过什么大法术。”凌少歌续道,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忽左忽右,飘忽不定。
“没有。”林风致对着空荡荡的虚空老实道。
她在进昆虚之前,才修到筑基期,又没正经拜过师父入过宗门,所学的只是自己四处淘换来的修仙基础,不管是步法还是法术,都只是皮毛,哪怕是兵器,也是半年前刚刚开始学,哪怕她不眠不休地修行,也只掌握了长戟和弓/弩的用法。
因为天赋有限,她以前也学不了太多,大部分时候都依赖于符箓和法宝,学的术法也多以保命为主,很少有强攻击类的。
“真弱。”凌少歌毫不留情地嘲讽她。
如今的她,就像是个拥有宝贝却不会使用的人,她的骨骼经脉血肉以及灵力,都已经达到假婴水平,可她却没能拥有与之匹配的能力。
“我要怎样才能快速提升实力?”林风致并没反驳他的嘲讽。
他说的是事实,她对自己的弱点非常了解,这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她当然不会以为在这短暂的修炼中可以得到完整的提升,可她现在想赢的欲望非常强烈,这不仅仅是因为封默带来的刺激,还因为她希望藉此提升昆虚的名气。
当然,她也没想过要拿到最终胜利,只想着能有不俗的表现,起码要能进入前十名,才能令人对昆虚刮目相看,可前十名谈何容易?
第一场斗法的胜利,那是她运气,莲台斗法越到后面就越难,前十名已经逼近决胜圈,能够站上去的已是九寰顶尖的修士,她凭何去与人家争斗?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需要一个捷径。
她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凌少歌“呵呵”笑了两声:“你真是直白的让我喜欢。来,先试试捉到我。”
语毕,一道黑影撕空出现在她的后面,朝着她的背心狠狠撞去。
后背上剧痛蔓弥,林风致不自觉弓了身,疼得表情狰狞——这小盘鸟,来狠的啊?!
凌少歌却连喘息时间都没给她,黑影刹那间闪到她身侧,朝着她的手臂狠狠割下。
“林风致,像你这样的人,如果在西境,已经被群魔吃得连渣都不剩。”一边攻击,凌少歌一边道。
黑影如同一道可怕的闪电缠着林风致,凌少歌带着嘲讽的冷笑不时响起,庞大的杀气与威压随之涌现,碾压向林风致,她不止身体在遭受着黑影的攻击,就连心境也受到干扰,一时之间竟让林风致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毫无章法的闪避,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就是强修的斗法吗?
真正的生死较量。
林风致心中生出一缕恐惧。
“林风致,你在害怕?你居然在这种时刻害怕?如果现在在你的身边,是一只会要你性命的恶兽,有凌厉的爪子,庞大的身躯,可怕的撞击力与尖锐的獠牙,能够轻而易举咬断你的脖子,就像这样……”
凌少歌并没因为她的害怕而有半分手软,攻击得反而更加凌厉。
林风致的耳畔不断响起他的声音,身体被黑影攻击得狼狈不堪,可她连他的衣袂都摸不着,随着他最后一句话的落地,黑影猛地纵起扑向她,林风致眼前一暗,只闻“砰”一声响,她被黑影狠狠扑倒在地。
凌少歌就像一只撕破暗夜的黑色猎豹,带着无上力量,将她压在地上,凌厉的爪子按着她的双腕,让她动弹不得,他有可怕的撞击力,与尖锐的獠牙,能轻而易举咬断她的脖子,就像现在。
他垂下头,咬上她洁白的脖颈。
死一般的窒息。
她感受到死亡,哪怕他的牙齿只是象征性啃噬上她的脖子,带来刺疼,她却觉得像要被他咬穿血管,血液喷涌而出。
她想起祁怀舟说过的话。
生死关头的突破,才是最深刻的。
最原始也最野蛮的修行途径,每一个领悟都会是饱含血泪的经验教训,被铭记于心。
而现在,她要死了!
凌少歌咬着她的脖子,像不肯放过猎物的猛兽,在这一刻完全释放出属于他的强烈欲/望。
他很想……做些什么,来让她记住他。
可林风致的气息,却在一瞬间变了。
一道人影在凌少歌身后浮现,目光冷凝,满面肃杀,手中握着长戟,朝着凌少歌后背狠狠斩下。
突如其来的杀气让凌少歌本能地警觉。
转头之际,他看到身后出现的,还是林风致。
作者有话说:
无惊无喜又到周三,咱们周五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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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 认输
◎败。◎
第二场莲台斗法安排在第三天, 参加斗法的修士只剩下一半。经历过一轮淘汰,留下的这些修士气息已与初时不同,彼此之间暗流涌动, 充满无声无息的较量。
林风致这一轮抽中的了来自长离宗的弟子杨辰,排在了第三十一场次,时间安排在下午。
长离宗乃是与浮沧齐名的仙宗,杨辰是长离宗的新秀弟子, 虽然境界刚突破金丹, 但他乃是天生火灵体, 所修习的《离火诀》已到第三重,极得师门器重。他在第一轮的斗法中的表现十分不俗,是以也是这届仙门大试中备受瞩目的修士, 拥有冲刺最后胜利的强悍实力。
对别人而言, 在第二轮就遇上这样的对手,运气可谓差到极点, 但对她来说却是件好事。莲台斗法的冠军, 她不能争。一旦进入决赛层, 就势必会曝露在浮沧现下所有强修的目光之中, 她顶着萧胜的身份参赛, 万一露馅, 后果很麻烦。如果能在这里打败像杨辰这样的人物,就算她没有站到最后,也同样能够出名。
是以在其他修士对她投来惋惜的目光时, 她却格外兴奋。
第二轮比试从早上就开始,除了林风致以外, 昆虚另外两个参加莲台斗法的弟子, 只有一个叫余陌的弟子险胜留到了第二轮。他的第二轮比试排在第三场, 安排在早上,是以林风致一早就和凌少歌赶到观战席上,准备好好观战,替自己宗门的弟子加油。
二人到的时间虽早,可观战席上依旧坐满了人,可见众修士对莲台斗法的热情之高。林风致一眼望去,对比第一场比试时,观战席上坐的修士中,已经开始出现各宗各派或者是各个领域的上修,想必越往后面,比试越得重视,观战席上坐的修士也会越强大。
“你们宗门丢不丢人?”隔着老远距离,凌少歌就看到观战席上悬挂的横幅,还有脑门上绑着赤红头带的昆虚众人。
是有点过于醒目了,不用想这肯定是小啾的意思。
“输人不输阵!”林风致一边笑道,一边朝着小啾等人挥手,快步走向他们。
刚走到昆虚的席位旁边,林风致就蹙了眉,低声问向小啾:“她怎么在这里?”
在“秋月明”的身后,坐着个不属于昆虚的熟面孔。
听到这个问题,小啾朝天空翻了个白眼,还没开口回答,就听那人自己开了口。
“你们上神什么时候还我宝贝,老婆子就什么时候走,不然我就赖这儿了。”金婆婆笑得一脸蛮横。
坐在她前面的“秋月明”面色难看地朝林风致递去求救的目光。
“你……”林风致刚要反驳,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萧胜”,便险险闭了嘴。
“你看到了,赶不走她!”小啾附在她耳边蝇语,“萧胜不是你,对付不了这老太婆。”
林风致收回目光,拉着凌少歌一屁股坐下,只道:“随她去吧。”
观战席这么大,她爱坐哪坐哪,想要龙头杖,就拿灵石来赎!
语毕,她又朝小啾伸手:“拿来。”
“什么?”小啾不解。
林风致指指脑门,小啾立刻会意,给她递了条赤红头带,她却不接,道:“两条。”
坐她边上的凌少歌一听,马上蹙眉,下一刻,林风致已经拿着两根头带笑吟吟地望向他。
“别给我,我不绑这丢人玩意儿!”凌少歌拒绝得干脆利落,但并没用。
“穿着我昆虚的衣裳,就得守我昆虚的规矩。”林风致一边说,一边把头带往凌少歌脑门上用力一绑,在他脑后扎了个完美的蝴蝶结。
“……”凌少歌人生第一次,被逼当了回显眼包,只是看着林风致笑吟吟地绑上和自己同样的头带,便息了将头带扯烂的冲动。
罢了,陪她这一回。
“好热闹啊,我可以一起吗?”不期然间,一个声音响起。
林风致望去,却见星野已站在旁边,朝着小啾笑道。
“当然可以,挤挤坐。”小啾二话没说就拉着林风致往旁边挤,给星野腾位置。
凌少歌刚要跟上,却见星野快了一步,坐到了他和林风致中间,一边笑着对他说:“多谢。”一边又指着林风致的脑门问道,“还有吗?”
“有的!”小啾立刻掏出根崭新头带递给他。
星野二话没说就绑上头,道:“我给你们助阵。”
“好兄弟!”林风致笑道,完全无视凌少歌满脸的不悦。
“你们别吵了,余陌上场了!”不远处的曾玄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热闹的对话。
林风致这才将注意力放到莲台之上。
余陌和他的对手已经站到右边的莲台上,他的对手是个白面美髯的修士,自号苍虚子,手里拿着柄骨扇,也不知是什么骨头所制,散发出阵阵阴冷气息。
随着战鼓擂响,第二轮比试正式开始。昆虚众人的目光,都集中于余陌所在的莲台之上。但见余陌的身影拔地而起,化作青光朝苍虚子攻去,速度快得让人难以捕捉。他结丹已有些年头,境界在金丹初期徘徊,一柄青木剑加上飞灵步法,让他的攻击以速度为主。
剑光残影在苍虚子周身浮现,苍虚子却拈须而笑,手中骨扇并未打开,只闻铮铮数声,不动声色之间就将余陌的攻击全部挡下,他的眼神此时一冷,骨扇脱手飞向余陌,寒光闪动,扇骨之上竟然生出尖锐利刃。
余陌眼见自己的攻击被对方完全挡下,便知自己的速度在对方那里讨不到好处,便退后十步,哪想眼前骨扇步步紧逼,那苍虚子却身影一晃,亦逼到他的身后。
嗤嗤两声,余陌的右臂与后背已被扇刃划破,鲜血沁出。
昆虚的观战席上再无声音,众人的心情都随余陌而悬起,林风致亦面色沉凝,手心替余陌捏着把汗。
她看出来了,余陌这局很危险。苍虚子的境界和实力都远高于他,手段也极其狠辣,余陌不是此人对手。
台上二人在瞬息之间又过了百来招,余陌的处境越来越不好,败势已现,就连步伐都乱了,身上亦添了不少伤口,鲜血浸透衣裳,情况危急。
“这余陌,打不赢何必强撑!”小啾双眉紧蹙道。
林风致攥紧拳头,一语不发。
“和余陌无关。”倒是星野沉声开了口,“是苍虚子,他不肯放过余陌。”
看样子众人都看出来了。
好几次余陌已经被逼到莲台旁边,苍虚子只要再施点术法,余陌必定被打落莲台,可是每每到要决胜负的关头,苍虚子就会退后,给余陌回旋的余地。初时大家不觉得有什么,但次数一多,众人便看出来,苍虚子所为并不是因为心软,而是他要将余陌留在莲台之上。
毕竟,莲台比试的胜负判定规则只有两个,一是修士落下莲台,一是修士主动认输。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任何一个修士都不会选择主动认输,所以若是不下莲台,这斗法便会一直持续,只要不伤及性命,谁都管不着。
苍虚子是故意的,故意将余陌留在莲台上折磨他。
不止昆虚人看明白这点,就连观战席上的其他修士和守在云端上的顾清崖也已经看出来了,窃窃私语声响起的同时,顾清崖也蹙了眉。
比斗还在继续,苍虚子虽然利用规则的漏洞,却也没违反规则,他无法出手制止。
“你们知道这苍虚子的来历吗?”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传来。
林风致正看得怒火渐生,闻言转头:“什么来历?”
“你们先前惹上的明昭阁少主蒋锋,他的外祖父是天罗山罗太岁,这苍虚子,便是天罗山的人。”金婆婆向前俯身,低沉的嗓音里有着让人窥不破的深意。
林风致霍地转回身望向莲台。
她明白了。天罗山的山主境界已至灭劫期,为人嚣张霸道,仗着修为横行无忌,故被九寰修士称作罗太岁。这罗太岁极为护短,没想到竟是明昭阁夫人的娘家,如此看来,明昭阁那样宠溺蒋锋有其渊源所在,此番不依不饶折磨余陌,是为了报先前蒋锋在他们摊上受辱之恨。
如此想着,莲台上的情势已愈加危急。余陌也已明白苍虚子的意图,借着对方的攻击,正要飞身下台,不想苍虚子却是冷冷一笑,扬扇飞出一片骨刃,竖立莲台周围,断了余陌下台之路。余陌已是负伤累累,撞上骨刃之后不支倒地,那厢苍虚子已欺身而来,手拈银刃朝余陌腿筋处剜去。
“余陌——认输!”观战席上忽然响起一声厉喝,压过所有的议论声。
众修皆惊,循声望去,却见昆虚那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士不知何已浮身半空,满目沉怒地开了口。
大抵是从来没人将“认输”这个词说得那般坦荡大气,分明是求饶之意,却又蓄着万钧之力,包括昆虚修士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怔。天际的顾清崖望不自觉望向“萧胜”,疑惑他的出声,却又欣赏他这一刻的勇气;星野亦看着她,感受着这震耳欲聋声音背后的意义;就连坐在后排的金婆婆,亦收起那副蛮横的神情,缓缓浮起一丝笑来。
遥远的观战席上,封默情不自禁的望向这个陌生的修士。
对修士来说,可战可死可以被打败却不能认输求饶,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当着在场所有修士的面开口认输求饶,这对任何宗门来说,都是巨大的耻辱。
随着“萧胜”一句话,观战席上坐的昆虚修士全都站了起来,就连“秋月明”亦开口道:“余陌,认输!”
从站上莲台的那一刻起,余陌就没有想过要认输。他知道今天留在莲台之上,如果让对方继续凌/虐,他的仙途可能会毁于一旦,可他依然咬牙撑着,直到听到那声厉喝。
他转过头,望向昆虚的观战席,“萧胜”的目光带着不容置喙的清冽坚毅,与他们的上神如出一辙。
那个总是笑吟吟的,好像没什么能难倒她的上神。
在来浮沧之前,她说过,胜负乃兵家常事,输赢并不重要,她要的是他们高高兴兴的来,平平安安地回。
她说,宗门宗门,有人方可立宗,昆虚宗的所有人,都是宗门根基所在。
面子算什么?不过是他人的目光而已。
“昆虚余陌——认输!”
在苍虚子的攻击落下之时,余陌震声开口。
苍虚子却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依然不依不饶地斩向他的腿,电光火石之时,一道青电闪过,以雷霆之势攻向苍虚子,逼得他不得不收回攻击。
“苍虚子道友,他已经认输了。”冷冽声音响起,顾清崖飘落莲台,亲自挡下苍虚子。
昆虚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凌少歌仰头望去,只看到双眸杀气遍布的林风致。
昨日试炼之中的那个林风致又出现了,像只被逼成长的凶兽,有利爪,有獠牙,有无上力量。
真是有趣,他开始期待她的斗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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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鹅的SOLO时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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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夺胜
◎雷霆威势。◎
余陌灵气已枯竭, 衣裳上尽是斑斑血痕,他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可站到一半却又不支倒下。
顾清崖伸手扶住余陌的同时, 有人落在余陌的另一侧,也出手托住了余陌的手臂。
二人合力,撑起余陌。
顾清崖听到对方低低道了句:“多谢顾上神。”
来的是刚刚率先发话要余陌放弃的昆虚弟子,顾清崖对他印象很深, 他叫萧胜。
“客气。”顾清崖见余陌已经借着萧胜的力量站稳, 这才松开了手。
目光浅交而过, 林风致扶着余陌望向莲台的另一端。苍虚子还站在那里并未下台,他一手摇着骨扇,一手拈着须, 嘴角微翘, 示威般看向他们。
“萧道友,先带余道友下去疗伤吧。”顾清崖感受到“萧胜”身上弥漫的怒杀之意, 迈出半步, 挡住他的视线, 温声道。
林风致神情淡漠地点下头, 扶着余陌转身飞下莲台, 回到昆虚的观战席上。
身后, 顾清崖的目光却没随着“萧胜”的离开而收回。
这个“萧胜”不太对劲,若只是昆虚普通弟子,怎会与凌少歌那般熟稔, 又怎会有那样的威信?
可他刚刚悄悄试探了此人的境界,确实只有金丹期, 不是他猜测的那个人。
顾清崖又若有所思地望向观战席上的“秋月明”。
“莲台斗法第二轮第三场, 昆虚余陌对战天罗苍虚子, 苍虚子胜。”
唱名声报出这场的胜负,仿佛是故意刺激这厢被打得灰头土脸毫无颜面的昆虚,观战席上响起一阵欢呼声。众皆望去,只见苍虚子如同凯旋而归的将士,趾高气扬地被迎回自己的阵营中,那里坐着除了天罗山的人以外,还有明昭阁的修士,旁边是天玄谷、五华山等大大小小宗门的修士,一眼望去不下两百人,赫然便是此前觊觎昆虚的九宗联盟。
“可恶。”小啾气得不行,几步冲出想去理论,被星野伸手拽了回来。
“余陌没事吧。”林风致却是看也不看对方,只问向正给余陌诊治的曾玄。
曾玄先骂了一句,才回答她:“一共三十七处伤,但好在没有危及性命之伤,顾上神出手得也及时,所以并没太大影响,休养半月就可痊愈。”
林风致这才放下心,坐回观战席上,沉默不语地望着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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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转眼过午。日头垂落千仞峰,照得千山如剑影,山间高悬的莲台上不时有修士疾掠而过的身影,寒刃银光不时闪动,欢呼声不断响起,莲台斗法已经掀起一轮又一轮的高/潮。
下午要参加的斗法的修士已齐聚于莲试的候战台,林风致亦不例外。
看到她进来,在场修士均都露出复杂的神情窃窃私语,无人上前与她打招呼。她能感觉到随着自己的出现,四周无数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若搁从前她只怕万分不适应,但今日也不知为何,她全然无视这些或打量或不屑的目光,只想着能尽快上台好好发泄一番。
“你就是萧胜?”一个声音打破了林风致身边的沉寂。
林风致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站了个身着金甲的男修,剑眉星目长发高束,眉宇之间尽是骄色,正冷冷地傲睨自己,在他身旁还簇拥着几个以他为中心的修士,看着像众星拱月一般。
“是我,阁下是……”她刚问出口,便瞥见对方腰间悬挂的佩饰,“长离杨辰杨道友?”
这是她这一战的对手杨辰。
杨辰没有回答她,眼中只露出抹轻蔑之色,而后便转身,与众修走向另一头。
林风致只隐约听到他们传出的议论声。
“昆虚宗有他们这样的弟子,真是丢人。”
“贪生怕死之徒,怎配与杨道友同台斗法?”
……
嘲讽声传来,林风致充耳不闻,不期然间身边多了道身影,将外界的打量猜度轻蔑尽数挡下。
“别被这些捧高踩低的人影响。早上的情况,你们的做法是正确的。”从来不主动与陌生人打招呼的封默不知几时走到她身边,用他一贯冷静的声音开了口。
林风致有些诧异地望去,封默却只是注视着莲台上正在进行的斗法。
“有人同我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好好活下去,并不丢人。”他淡道。
那是……林风致的口头禅。
很多年以前,她也曾经在两人性命危急之时,挡在他的面前向人苦苦求饶过。那时他不懂,不懂她为何会让自己卑微到尘泥里。今日的萧胜,便像及了那天的林风致,如出一辙的坚定目光,让他恍惚间看到当年的林风致。
“谢谢。”林风致微微一笑。
万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是顶着别人的外皮,从封默口中听到对自己的认同。
“到你了。”封默道,“祝你此战得胜。”
“承你吉言,多谢。”林风致点了点头,飞身掠上莲台。
莲台下的观战席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林风致看到自己的对手杨辰意气风发地向观战席上的修士微笑示意,那些欢呼声都是因他而起。
毕竟是长离宗备受瞩目的新秀弟子,杨辰十分习惯这样排面的出场,像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尽管林风致在第一轮表现不俗,可场下诸修对于她第二轮就遇上杨辰这件事都没报有乐观的看法。
战鼓擂动,斗法开始。
虽然看不起林风致,但有上一轮的教训,杨辰没有小看林风致,上手便掐诀施展出离火诀。
炽热的气息汹涌而至,整个莲台仿佛化作熔炉,变得炽热难当。刺眼的火光从杨辰掌心冒出,化作一道火蛇飞向林风致。林风致闪身急避,一边掐起玄水诀,在周身聚起水灵气成盾以抵御火灵气的侵袭。但玄水诀只是低阶法术,哪及得上长离宗的《离火诀》?
只见杨辰唇角浮起不屑的笑意,林风致周身冒起雾气,玄水诀所聚的薄薄水盾顷刻之间销毁,不止没能帮到林风致,反而被烧成沸水落在林风致皮肤之上,烫得她皮肤发红。
细密的水珠布满她的额头脸颊与脖颈,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玄水诀的水,林风致只觉得自己像是蒸笼里的一盘菜,在强大的火灵气面前,水灵气已不再是能够克制它的灵气了,反而有助纣为虐的作用。
杨辰占尽上风,看出她的狼狈,却没丝毫心软,手中火蛇如同飞舞的长鞭,一鞭又一鞭扬起挥向林风致,速度快到让人眼花缭乱,只能看见满天火影将整个莲台笼罩,却看不出林风致的身影。
莲台的地面已经布满火痕,如此迅猛强悍的法术攻击,若换同境界的普通修士,体内灵气早已消耗得差不多,但杨辰却丝毫没有枯竭之意,反而越战越烈,不愧是长离宗重点培养的新秀弟子,天生的火灵体,对于火灵气有着超出常人的吸纳力。
“呵,想拖延时间?”杨辰的声音穿透漫天火光响起。
虽说占尽上风,可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看到林风致出招,她一直在躲避他的攻击,莫不是在等他耗尽灵气?若是抱着这种想法,那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乃是天生的火灵体,能够源源不绝地从四周吸纳火灵气以供施法所用,不会出现灵气耗竭这种情况。
林风致对他的挑衅充耳未闻,只是略显狼狈地躲避着杨辰的攻击,衣袂被烧到,发丝也灼断,她通通不理,只是感受着遍布四周的火灵气,心里回想着凌少歌的话。
“以你现在的情况,想要打败对手,靠的就只能是你天生的力量。你的神识和躯壳,五感的敏锐、身体的速度与力量、临场的反应,不必急于出手,但你所释放的任何一个招式,都必需置对手于死地……”
她没有修习过高阶的法术与步伐,所有的法宝符箓亦无法施展,这注定她不能与杨辰硬碰硬,哪怕是躲避也略显勉强,所幸她的神识似乎超越了同辈,她可以通过周遭灵气微弱的变化感知他的攻击,提前作出应对,但也仅仅只是闪避而已。他的攻击速度很快,双手火蛇在袭向她的同时在周身形成火盾,她无法靠近他。
想要打败杨辰,她需要找准时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莲台上的火灵气越来越浓,炽热的气息由上而下传到观战席,众修都已看得汗涔涔,却无人离场。
三座莲台三场斗法同时进行着,可众人的注意力都渐渐被林风致这边吸引。
确切点来说,众人都被杨辰高超的法术吸引,像在看杨辰的个人法术展示,纷纷发出惊叹。
杨辰却感受到一股无形压力。
从最开始,他的火蛇可以触及对手衣袂,到现在他的攻击竟然跟不上对手的速度了。
“萧胜”的躲避速度越来越快,像是看穿他攻击的路数般。
而不论他如何挑衅对方,对方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全然不为所动。
看上去,“萧胜”也不像是在拖延时间。
再这样下去,他的灵气虽然不会枯竭,可这四周聚集的火灵气越来越庞大,温度也越来越高,会超越他身体的承受极限,对他造成反噬。
杨辰咬咬牙,双手置于身前结印,改变所施法术。
观战席上长离宗所在位置,忽有修士站起,凝眉沉色望向杨辰。
四周的火灵气陡然间聚向杨辰,在他头上聚起一片红云,沉沉压在莲台正上空。
“离火化雨?”观战席上的星野亦是微蹙双眉,“《离火诀》第三重,焚化四野的绝杀术,她有危险。”
“跟你打赌,她能赢。”凌少歌道。
“可我也没觉得她会输。”星野扬眉,平平无奇的脸庞上,一双眼眸亮如星辰。
“无趣。”凌少歌瞥了他一眼,继续望向莲台。
莲台上传下让修士们窒息的气息,庞大的威压令得观战的封默沉凝双眸,也让顾清崖聚起灵气,准备随时出手停止这场斗法救下萧胜……
火灵气聚涌成云,将要化作火雨落下,对莲台上的一切生灵造成无差别攻击。
站在莲台上的林风致,刹那间陷入火海。
顾清崖身影一动,掠向莲台,可飞出数步却忽又止步,惊疑地望向莲台。
杨辰双眸一厉,唇角绽起轻笑,在火雨之下,万物成灰烬,就算这“萧胜”速度再快,也避不开,他若不想死,就只能跳下莲台。
可就在这时,火海中的人影化为灰烬,天际火云却被一道红光劈开。
长戟裹焰,带着四野之火,斩向杨辰。
杨辰神情骤变,他的力量都用来释放离火化雨,来不及在短时间内再度施展离火诀来防御,加之猝不及防,被汹涌来袭的力量震退数十步,站到了莲台边缘上。
怎会如此?“萧胜”不是被火雨吞噬?难道他用了障眼术逃脱他的神识?
杨辰心念疾转之际,林风致已然稳稳落地,笑着扬声:“多谢阁下的火灵气。”
语毕,她双手执戟横扫,扫出一片庞大火焰山攻向杨辰。杨辰怎么也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竟然会化作对手中利刃,却是不知他虽为火灵体,对火灵气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却在灵气的掌控上,逊于对手。
林风致的神识经历千演神兵与霄壤炼石的修行,早就超越了极限,对于五行灵气的掌控更是突破常规,这便是她如今最为强大的天赋,再多的火灵气于她而言也只是霄壤炼石,将灵气汇入千演神戟,在杨辰停下攻击的那一刻,破防而攻。
火焰如山,逼向杨辰,他无从抵挡,只能从莲台上一跃而下。
突如其来的变化看得众修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萧胜”的攻击毫无章法可言,亦无路数可追,却是叫人胆颤。只有凌少歌微微勾了唇,刚才被烈焰吞噬的那个身影,可不是什么障眼术,而是昨日与他搏杀之际,她临危领悟的天赋法术——裂神分体。
火焰熊熊燃烧,林风致执戟旋身,冷眸沉容,以戟刃隔空虚斩向观战席上某个位置。
天罗山苍虚子所在之地。
无声的挑衅充满冷怒绝杀,是林风致从来不曾有过的,雷霆威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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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 器试
◎傅方见。◎
杨辰难以置信地站在莲台之下, 天之骄子的傲气被无情打碎,他不断回忆着自己被“萧胜”从莲台上震落时的情景,一时之间竟无法想明白“萧胜”是如何办到这一切的。
除了对灵气骇人的掌控力之外, 对方是如何逃脱他的神识监控?那个焚于火海的身影,不可能只是障眼术。
观战席上已经掀起滔天的欢呼声,却不再是送给杨辰的。
比起看天之骄子得胜这样预料中的结局,大家对于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士的崛起, 报以更加强烈的热情,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天之骄子, 但绝大多数人都属于平平无奇的修士。
意外总让人惊喜,况且还是这样一场精彩的斗法。虽然对比“萧胜”上一场的斗法,与杨辰的斗法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一度长到让看客觉得此局他稳输, 但“萧胜”最终却只出了一招便出奇制胜。
“真是扭转乾坤的一招啊!”观战席上有人发出感慨。
林风致发泄完心中郁气,心情舒畅许多, 从莲台上直接飞到昆虚观战席上, 一屁股坐下, 全然无视四周潮涌般的欢呼声与目光。
莲台斗法还在继续, 众修的注意力很快又被新的斗法吸引。封默的比试抽中了第五十场, 是今日的比试尾声, 仿佛压轴般的出场。
他也没让所有人失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斗法,打得对手心服口服, 也叫场下观战的修士大饱眼福。
持续整天的莲台比试就这样落下帷幕,明天早上再有半天, 第二轮比试就结束了, 所有参试的修士可以获得一天的休整时间, 不过对林风致来说,拢共能休整两天。
经历两轮的淘汰,留下的修士数量已经不足百人。每一届的莲台比试进行到这里时,就会有人收集这些修士的资料,绘制成《莲台名录》,引得众修士争相购买。
毫无意外,昆虚的“萧胜”也榜上有名。
“你不知道吧,他们给你取了名号。”小啾扬着自己从仙集上抢来的名录玉简,冲林风致笑道。
“什么名号?厉害吗?”林风致好奇道。
“一招定乾坤的萧胜!”小啾抬起下巴骄傲道。
“这名号……够响亮。”林风致不以为意笑了两声,与她走在聚剑岭的石道上。
今日已是仙门大试的第六天,也是灵器比试的决赛之期,恰逢莲试中场休息,林风致可没忘记自己来浮苍的最大目标,拉着小啾就赶到灵器比试的决赛地点——聚剑岭。
参加莲试只是心血来潮玩玩罢了,她正儿八经是要给昆虚拉点生意的,虽然宗门没人参加灵器比试,但参加灵器比试可都是炼器炼宝的宗门和修士,昆虚潜在的矿石主顾,她怎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是够响亮,就是可怜萧胜。”小啾捂嘴一笑。
作为普通弟子的萧胜压力有点大,这两天都苦着脸。
“行了,再玩两把我就不玩了,外头热闹个几天过了这阵劲头也就平息了,让他别有压力。”林风致道。
不是参加莲试,她就换回“秋月明”的身份。
“但愿。”小啾耸耸肩。
道上的修士越来越多,灵器比试的地点聚剑阁已经近在眼前,两人便停止关于莲台斗法的聊天,转而聊起这届的灵器比试。
灵器比试分为神兵、仙甲、天宝三大类别,分指武器、铠甲与法宝三种,参加的多是以此为主要营生的宗门,亦或是以此为道的修士,若能在这样的仙试中崭露头角,获得好名次,对于宗门与修士的名气都有及高的提升,换言之就是他们产出的宝物不愁销路,自然会有修士主动上门争相购买,所以灵器比试的竞争也非常激烈。
譬如离火谷,其炼制的仙剑就曾得过某届灵器比试的头三甲,那柄仙剑在如今九寰的神兵谱中依然排到第十三名,给离火谷带去来数百年的繁盛,不过这两届的仙器比试离火谷可就没有特别拿得出手的神兵,最好的名次也就到第五名,是以离火谷上上下下才那么着急那批无垢赤明石。
就是不知他们拿到那批赤明石后炼出了什么宝贝,那位离火谷二公子可有得到父亲的另眼相看。
“反正离火谷也参加了这次的神兵与天宝试,一会去打个招呼就知道了呗。”小啾边说边望着眼前高高竖起的剑门道,“到……”
她的声音未落,就被一声粗暴的喝声打断。
“拿着你那些垃圾滚远点!本仙没功夫听你废话。”
还没等小啾反应过来,旁边有道身影踉跄了几步,身形不稳地倒在了小啾和林风致身前两步处,那人手里抱着的图纸像落叶般散了满地。
林风致望去,只见倒地的是个境界约在金丹初期的修士,穿了身灰朴朴的旧衣袍,被不远处几个衣着华丽的修士以仙力震开。
“瞧瞧,像条丧家犬一样!”站在那群修士最前面的男修指着他嘲讽道,引来身边众人的哈哈大笑。
“就凭你也配见我们大阁主?快死了这条心吧。”旁边有人附合嘲弄道,又道,“别理他了,我们快些进去吧,比试就要开场。”
几个修士嘻嘻哈哈地迈向聚剑阁的大门,脚步毫不留情地踏上附近落的几页图纸,在纸上留下凌乱的鞋印。倒地的男修并没和他们争吵,只是拍着衣裳上的尘土,从地上站起,一张张拾起地面上的图纸。
“给你。”清脆的声音响起,几页被踩脏的图纸被一只白皙的手送到他的面前。
他愣了愣,抬起头,露出张斯文俊秀的脸。
“多谢。”他很快接过图纸,一边道谢,一边小心翼翼地整理。
“那些什么人啊?眼睛长在天上吗?这么欺负人!”小啾也拾了几张图纸送到这人手中,抱不平道。
“多谢二位。”男修并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着谢,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习以为常,不为所动。
“傅兄。”远处传来声急切的唤声。
这嗓音似乎有些耳熟,林风致循声望去,认出了远处疾步而来的青衣男修。
“二公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刚她还在和小啾谈论离火谷严凡,还没见聚剑阁的门,就遇到了他。
严凡见到她也有些惊喜,然而只匆匆打了个招呼,就望向有些狼狈的男修。
“傅兄没事吧?筑仙阁的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不碍事,已经习惯了。”姓傅的修士露出温和的笑来。
很少见修行之人有这样温吞的脾气,被欺负了还会露出这种表情来,林风致不免多看了一眼。
“这事都怪我,若我没向筑仙阁推荐傅兄,也不会让你平白受此折辱。”严凡说话间用力攥紧了拳头,眼中露出忿色来。
“这怎么能怪你?你也是为我好,才逮到机会就向人家举荐。是傅某不才,没能说服人家。”男修摇了摇头,反过来安慰他道。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都听不懂。”小啾是个好事的人,闻言横插一嘴,“说说呗,发生了什么事?”
严凡这才转向林风致二人,介绍起人来:“这位是在下的挚交好友,傅方见。傅兄炼的是旁支杂术,所修之道极为不易,需要宗门支持,可惜他虽有凌云之才,却总怀才不遇,没有宗门愿意扶持。说来惭愧,前些日子在下不是借上神之力得了那批无垢赤明石,总算在父亲跟前能说上几句话,跟着见了几位长辈,其中就有筑仙阁的阁主。我便不自量力,向他引荐了傅兄……”
他以为自己总算有了点地位,却不知在外人眼中依旧是个不入流的半妖,人家不过卖他父亲一个面子,却被他当了真,趁着这次仙门大试的机会将傅方见引荐给对方,那筑仙阁主便又推给了自己的弟子,那几个弟子与他兄长严越交好,便对傅方见百般阻挠刁难,到今日更是嘲讽轻辱。
“原来如此。”闻及前因后果,林风致一声叹惜,又问,“不知傅道友修的是何术?若是方便不妨与我说说?”
刚刚拾图纸时,她看到纸上画了些山山水水与机械构造,已经有些好奇,再听他的目标是筑仙阁,便更加有兴趣了。
要知道那筑仙阁可是九寰之上专门炼制器具的宗门,比如昆虚素女阁的丹炉,就是筑仙阁所制。想进筑仙阁的修士,应该也是在这些面有独到造诣的吧?
“难得有人愿意听傅某啰嗦,傅某自当方便。”傅方见极为谦逊。
“我们先进去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小啾看了时间,觉得再不进去就抢不到观试的好位置了,便催促到。
“那边走边说?二公子可要一道?”林风致笑着点头。
“我与你们一起吧。”严凡只思考了片刻就同意了。
“今日可是炼器决赛,二公子不与令尊一起吗?”林风致边走边奇道。
严凡摇摇头,淡道:“借赤明石之功,家父虽然带我来仙门大试,却不愿与我同行。”
今日离火谷安心在这场比试上取得好名次,到时候会有许多同道上修前来恭贺,家中嫌他血脉低下,因此没让他同行。
“不过……我偷偷参加了神兵试。”严凡说话之间,那丝失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自信。
原来如此。
严家这位二公子,果然不是甘屈人下的泛泛之辈。
林风致笑着与他二人一起踏进聚剑阁。
阁内已经坐了许多修士,那些大宗大派的修士占去大部分好位置,小啾只能占到侧面角落不起眼的位置。众人落座之后,严凡便怔怔地盯着最正中的位置,林
风致顺着他的目光,毫不意外地看到离火谷的修士。
老谷主严开霁正满面春光地带着大儿子严越与在场的上修们应酬。
林风致在心里低声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傅方见递来的图纸之上。
离炼器比试还有一小段时间,足够傅方见为她介绍这撂图纸。
“秋上神应当了解,九寰的仙器符箓也罢、术法机关阵法也好,乃至一应器物,其驱动之力全部都依托于五行灵气。而作为灵气的载体,灵石是一切器物动转的源力,对吧?”
林风致一边看,傅方见一边解释,他的声音温和有力,缓缓道来九寰修仙界从来没人做的构想。
“可灵石这种资源,在修仙界是非常紧俏却匮乏的,修士修行需要灵石,买卖交易需要灵石,法阵供给、机关驱动……一切一切,都需要灵石。”
傅方见说得一点也没错,林风致在昆虚呆了一年,比谁都明白,灵石的重要性。
不说别的,单就维持十方古阵所消耗的灵石,一年就是笔巨大的开销。
灵石,是十方古阵运转的能力来源,也是昆虚大大小小的法阵和机关运转的源力。
“而我想要找到能够取代灵石的力量源。”傅方见从那撂图纸中抽出两页,送到林风致手中。
“比如?”林风致一边问,一边低头望去。
“比如,这世间无处不在的风和水。”傅方见的手,点了在图纸之上。
那张图纸上,画的是一座巨大风车与汹涌奔腾的浪花。
“本就是五行灵气为源,风与水是最天然的灵气源。以风为力,以水为源,取代灵石,让灵源生生不息,你说能够替宗门节省多少的开支?以此为源,我能实现自动灌溉、采集、输送等多种用途,又能节省多少人力?”傅方见说起自己的构想,便一扫先前温吞,双眸生光。
林风致看着他,第一个感觉是,这人疯了;第二个感觉是,好像真能试试;第三个感觉是,她自己也疯了。
她居然被他打动了。
如果他的想法能够实现,相当于完美解决眼下昆虚的所有难题。
“你试过?”林风致按捺下怦怦跳动的心情,冷静问道。
傅方见却是眸色一黯,面上浮起几分赧意,老实道:“并没有,只是在下的构想,我只出过样式,并没在现实中完成。想要实现这个构想,前期需要不小的投入,人力物力和财力。前人没有做过,大家都不愿相信我。”
“傅道友,实不相瞒,这些图纸我看不懂……”林风致亦实诚道。
她是个外行,看不懂这些高深的图纸构造,再让人激动的设想,没有经过现实的打磨,都不算数,她不能贸然决定。
“不碍事的,我懂。”傅方见对于林风致委婉的拒绝并无任何不悦,“上神愿意听我说完这些,我已经很高兴了。”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林风致却摇摇头,“我看不懂,但我想我宗门内有人看得懂。这样,你接下去要是没别的事,待大试结束跟我去见个人。”
她是外行不重要,她认识内行人呀。
“何人?”
“大仙师龚宴清。”林风致道。
“什么?!”傅方见霍地站起,露出激动的神情,“龚……龚仙君……”
那可是他们这些人心目中的神明。
“嗯。我想他应该会很乐意与你畅谈。”林风致笑眯眯地道。
傅方见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那边小啾却不满道:“你们先别聊了,比赛开始了。”
聚剑阁内巨大的仙台之上,已经升起三十朵莲花,每朵莲花的上方,都缓缓浮起一件光芒璀璨的宝物。
神兵、仙甲、天宝三类别各十件,一共三十件宝物,逐一出现。
随着每件宝物的出现,场下便会响起一阵欢呼声,都是认出自家宝物的宗门。
参加比试的宝物很多,但最终能够进入决赛的,只有这三十件宝物。而在这三十件宝贝出现时,所有修士都不知道自己的宝物,会不会走到这里。
一件接着一件宝物飞起,还没看到自家宝贝的修士都紧张得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空着的莲花,直到最后一件宝贝浮起。
林风致看到离火阁的修士处呈现出难堪的安静,没有一声欢呼是来自他们口中,谷主严开霁的脸色阴沉得不行,大公子严越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猜,离火谷没有一件宝物能够进入前十,连决赛的资格都没拿到。
如此想着,她望向身边的严凡。
和他的父亲哥哥不同,严凡双拳紧握,面现激动,紧紧盯着最后出现的那件神兵。
那是柄紫电缠绕的长剑,剑身寒光四溢,剑柄刻龙,龙目上镶嵌了两枚黝黑晶石,仙威弥漫。
有趣了,离火谷的宝贝全军覆没,倒是这位偷偷参加比试的二公子所炼之器,登上最终的舞台。
林风致对今天这场比试,充满期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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