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弥什拐进走廊, 依旧胆战心惊。
十分钟前,她还在同一个地方,在黑暗中亡命逃脱。十分钟后, 清冷的白炽灯照映脸上, 她的身形被投射在暗黄色墙面上, 幻化成一道影影绰绰的影子。
场面安静又随和。
如同猛兽蛰伏在暗处、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静悄悄的。
弥什顺着走廊, 一路走到饭厅。
也就是假货标识“X”的地方。
她忌惮着没有开门, 选择站在门外,沉浸在对副本线索的思考中。
就在这时, 房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速度之快,弥什只听到门把手发出一声“咔嚓”,下一秒, 人就已经走到她面前了。
“弥什!”
惊喜的语气不似作假。
是一张熟悉的,罗凡德的脸。
他在看到弥什后, 露出难以控制的高兴,伸手就要抱她。
弥什却笑不出来。
她看着这双手,假罗凡德戏谑的笑容在大脑里一晃而过,他无数次用刀虐杀弥什的语气, 动作包括气息, 都是那么清晰, 那么印象深刻。
于是罗凡德伸手要抱, 弥什却掏出手.枪, 对准对方。
“别动,证明你是罗凡德!”
罗凡德:…
不是, 咋俩的关系就那么塑料吗,连真假都认不出来?
他可是一照面功夫, 就能精准辨认真假弥什啊!
有对比有伤害,罗凡德的语气幽怨,看着弥什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负心女:“我是凡德·罗,你管我叫罗凡德,25岁提早下岗的联邦督察…”
听起来好像没有问题,但是….
弥什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她当着罗凡德的面,抬头朝天花板询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罗凡德:???
这是在问谁啊?
罗凡德顺着弥什的视线,朝天花板望去,可是除了曾被血液浸透染成粉色的榻榻米外,他什么都看不到。
又见弥什目光郑重:“你确定吗?”
天花板没有反应,弥什却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不是,怎么就松一口气了?
到底在跟谁说话啊??
罗凡德一会儿看向空荡荡的天花板,一会儿看向和天花板说话的弥什,满脸问号。
而这边,弥什已经放下警惕,主动抱住罗凡德:“真的是你,昨晚只剩下我一个人在那里,差点就回不来了。”
按理说,被弥什主动抱住,应该是一件好事。
但罗凡德一想到,刚刚弥什还万分警惕,分明是征求了谁的意见,才不再怀疑他。
…说实话,他很在意。
罗凡德假装漫不经心,问:“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就…有那么一个人就是了。”弥什打了一个马虎眼。
她不愿意告知罗凡德关于梁砚行的信息,一句话随意打发了,殊不知落在罗凡德耳中,竟激起他内心深处的不忿。
就好像看见好朋友有了新朋友,养的小狗爱上邻居,老师偏袒其他的好学生一样。
明明他们一直呆在一起,弥什从哪里认识的人?
罗凡德心情复杂。
事到如今,他还不懂这种感觉是吃醋,只以为是自尊心作祟。
“有什么事情直接问我,我永远不会背叛你。”受到吃醋心情的影响,罗凡德表面不显,双手默默加深抱着弥什的动作。
明明只是一个重逢后的拥抱,弄得像宣告主权的仪式。
同样emo的不只有罗凡德,还有此时此刻坐在屏幕外,看着两个像素人拥抱的梁砚行。
他那温和典雅的五官此时面无表情,牙关咬紧以至于下颚线紧绷,整个人气质急转突变,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从温文尔雅的小少爷,变成杀伐果断的战士。
“嘎拉、嘎拉。”
捏拳头的声音响起。
这是梁砚行看着像素人拥抱,却又无可奈何的表现。
他知道弥什没有这个意思,也知道这只是为了庆祝重逢的拥抱,可是梁砚行平等看不起弥什身边所有男生,更不想让他们有机会拱到自家白菜。
看到罗凡德和弥什拥抱,他不爽了。
可是除了坐在屏幕外捏拳头,其他什么都做不到。
“可恶。”梁砚行默默来了一句:“早知道就摸弥什的右手了。”
刚刚弥什询问“镜头”,罗凡德是真货还是假货的时候,梁砚行能看到罗凡德的玩家资料,自然知道对方是真人。
于是他摸了弥什的左手。
结果下一秒,这两人就当着他的面抱上了————
早知如此,梁砚行心想自己就应该故意摸右手,让弥什杀掉罗凡德,绝后患才是。
就这样。
弥什的一个行为,成功将两个男人在不知情的状态下成为敌对。
而弥什还对此一无所知。
她抱了罗凡德好一会儿,慌张的心率逐渐恢复平静,这才把人松开,若无其事盘问细节:“昨晚发生什么,你怎么突然消失了?”
“你误触饭厅门摔进去后,我本打算冲过来扶你,结果一跑进饭厅,你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拿着武士刀的另一个我…”
“所以你又被打趴,踢出来了吗?”
弥什心想,假罗凡德的战斗力可以啊…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罗凡德就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说:“不…他根本没理我。”
说起这个,罗凡德就觉得自尊心受伤——他看到假货重新出现后,本想跟他一决高下,谁知道对方压根不在乎他,
那假货就跟没看到他一样,急匆匆地从他身边跑过。
然后头也不回钻进饭厅门里…
如果不是罗凡德确信自己还活着,他都要怀疑一下,自己的生命状态是否正常了。
他有些纳闷地说:“能有什么急事啊,连杀人kpi都忘记了。”
弥什:….
感觉他不是忘了,而是急着找她报仇,这才放罗凡德一条生路。
她就说罗凡德怎么换得那么快,就一摔跤的功夫,从阴影里站出来时已经是另一个人。
“总而言之,现在我们确信的信息是——1、三岛是多出来的玩家;假罗凡德是杀人鬼,3、拥有银钥匙的人开门,才能将杀人鬼换过来。”
“没错。”
罗凡德点头:“没有相悖的地方。”
“不,有相悖。”
说到这里,弥什的表情忽然严肃,音量也随之压低了:“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大的bug。我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开门的重要性,是因为进入副本后,三岛一直在阻止我开门。”
她顿了顿,才往下说:“可是其他人没被三岛阻拦过啊!”
明明已经坐在安全的地方了,坐在干净明亮的饭厅里,弥什还是有种冷汗直流的感觉。
她的瞳孔连带着声线都在微微颤抖,说:“其他人为什么没有发现开门的异样?按理说,他们从副本开始到现在开门上百次,应该要发生才是啊!”
这又不是很难发现的端倪。
弥什两次开门,就引发了两次死亡。
其他人应该也如此啊!除非…弥什心里产生了一个很不可思议、但是极具可能的结论,那就是:除非他们都不是银钥匙,他们都是…杀人鬼!
有了新的观点,许多端倪便随之浮上表面。
首先是玩游戏的时候——
除了作弊的她以外,其他人都抽到太多次“空空如也的房间”,和“不起眼的线索”了。
那都是真话吗?
从概率上讲,这可能吗?
还是说,她们其实都抽到陷阱和迷魂瓦斯了,但因为是杀人鬼身份,可以无视卡牌攻击,谎称这是无用牌重新放回卡池里。
还有嘉嘉的反应,也很奇怪。
在没有找出杀人鬼的时候,嘉嘉控诉弥什运气太好,开始闹脾气,不愿意再玩游戏。
她真的对弥什有意见吗?
还是她害怕自己杀人鬼的身份被弥什发现,被当场击杀?
越是细想,越是有隐藏在深处的细节冒出来,令人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还有弥什初次发表开门论的时候。
弥什记得,她说完“开门即翻牌”的结论后,大家回房间的反应——她们答应减少开门,但在回房间的时候,握住门把手的手略略有些停顿。
当时的弥什还在想,她们可能是害怕翻牌,所以犹豫不敢开门。
换一个角度。
如果她们都是杀人鬼。
杀人鬼不畏惧自己的陷阱,她们的开门不会迎来死亡,也不需要犹豫。
她们停顿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她们忽然意识到,她们进入副本已经无数次开门,却都没有过“翻牌”。
因为只有银钥匙可以翻牌。
弥什的话间接暴露了,她是全场唯一的银钥匙。
意识到这点后,弥什伸手摸了一把后脖颈,上头已经布满津津冷汗了。她嘶哑着嗓音,说:“这个副本唯一针对的人,只有我一个。”
“我的任务是从旅馆逃出去,而你们的任务只有,杀掉我….”
罗凡德注意到弥什的颤抖。
他伸手握住她的右手,却不知道有人先他一步,握住了她的左手。
弥什:….诶?
恐怖的氛围一下子就消散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同时被两个男人握住的两只手。温热覆盖,体温在相互作用下越攀越高,最后达到令人心安的温度。
挺感动的,但怎么怪怪的?
弥什歪了一下嘴,目光有些游离地看向唯一的实体,罗凡德。
罗凡德说:“弥什,你不需要害怕。我没有参加杀人鬼钥匙的游戏,所以我不是杀人鬼,也不是银钥匙。无论这个副本最后如何,我会带着你一起出去的。”
罗凡德难得说了那么多话。
而且他说得在理——他没有玩游戏,没有抽取身份牌,既不是银钥匙也不是杀人鬼。
对比罗凡德的真挚,梁砚行就没那么多花样了。
他没有说话。当然,他也说不了话。
他只能静静握住弥什的左手,通过指尖关节的交错、摩擦,给予她无言但有力的力量。
而且梁砚行握的是左手。
在她们玩快问快答的时候,左手通常代表了积极意义。
也就是说,梁砚行的意思是:他坚信副本再难,弥什也会顺利通过,从大逃杀中活下去,
在此之前,他会一直这样静静陪在弥什身边,时刻关注她。
别管弥什是怎么从一个握手里,听出那么多信息,总之她就是知道!
她感动得看着….额,看谁好像都不太对。
于是她选择看向罗凡德和梁砚行中间的虚空,眸光闪烁:“谢谢你,有你们真好。”
罗凡德/梁砚行:…啊?你们是什么鬼?
而且她这是在看哪里啊?
他们以前也不知道弥什是个斗鸡眼啊。
感动就持续一小会儿吧,再谢下去就不符合弥什的性格了。她毫无留恋地收回双手,说:“总而言之,我们之前的结论都得推掉,推文上的信息也都是假的。”
“真正的线索分为现在和十年前两部分。”
“现在——这里全员杀人鬼,只有我一个银钥匙,银钥匙开门会导致两个空间合并,十年前的杀人鬼现身。”
“过去——既然能成为副本线索,那么十年前和现在发生的事情应该是一样。十年前不是集体虐.杀案,而是杀人鬼钥匙成真了,被当作杀人犯的mishi不是杀人者,而是被杀的银钥匙。她在被追杀的时候完成反杀,却被当成凶手入狱。”
弥什刚说完,罗凡德恍然大悟。
“我就说,她们作为被害者,怎么一直在旅馆里嚣张游走。”
原来不是躲杀,而是追杀,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弥什点头。
她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探索分正在疯狂叠加。
短短时间便攀升到一个可怕的数字。
弥什不是玩家,所以她的探索分只显示在梁砚行的游戏屏幕里,落入赞德和梁砚行眼中。可是她存在于无限空间,自然也会出现在副本直播里。
【这个人是谁??是高阶大佬下凡刷普通副本吗?】
【之前是谁说,这个女的抽到唯一的被害者身份,肯定开局成盒的?这不是活的好好,还一己之力把副本探索度从12%拉到了89%】
【朋友们….太神奇了,我根本找不到玩家弥什的直播间,就好像她完全不存在一样】
【不可能吧!难道真是高阶玩家下凡吗?】
【如果是这样,那无限空间把最难的角色分配给弥什,我就能理解了…大佬贴贴】
【大佬贴贴!!!】
….
弥什哪知道无限空间还有直播啊,她就是一个电子老婆罢了。
而她的电子老公,梁砚行正看着屏幕,为老婆打下的探索分而暗暗自豪着。他不光看,还要夸:“弥什很厉害,对吧?”
赞德:….
情侣撒狗粮能不能放过ai?
不过再刻薄的ai,也不得不承认,弥什是真的聪明。
正如她所说的,这个副本针对的人,只有她一个人。所以由弥什来说出正确的线索后,获得的探索分是平常副本的两倍。
换成奖励的话,大概是200份黄焖鸡,吃到天荒地老。
但是疯狂攀升的探索分,涨到临近全奖励的边缘,便开始减慢速度,停滞不动了。
梁砚行双眸微眯,因为早有预知,所以神色并不意外。
“还差一个信息。”他说。
离弥什通关副本,就差一步了。
回到饭厅。弥什无法继续在饭厅待下去了。
她开始坐立难安。
换做是谁,知道自己是所有人共同的攻击目标,都没办法安然坐在这里吧?弥什站起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从长计议。
当然,她没忘记让罗凡德来开门,免得一出去就碰上开门杀。
罗凡德握住门把手,拧了一下,发出奇怪的“咔、咔”声,好像什么东西卡在里面了一样。
“门打不开了。”
罗凡德皱着眉头又尝试几次,这次是整个门把手都掉下来,门还是纹丝不动。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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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什上前,刚想弯腰看门坏在哪了,忽然的灵光乍现让她整个人的后脖颈都绷紧了。
在第六感的强烈作用下,她不仅没有靠近门,还后退好几步,和房门保持恰当的距离。
果不其然,下一秒。
房门就像被附灵了一样,猛地燃起大火。
熊熊火势还从门缝处钻进来,直往人身上扑。幸好弥什离房门距离远,没有被火苗撂到。
反倒是罗凡德,因为站得太近,砚红色的火光刚碰到衣角,转眼就烧到他的头上了——这场莫名其妙的火,蔓延得很夸张。
罗凡德将紧贴在身上的全黑作战服扯下来,丢到地上。
也因为如此,这场古怪的火从门外来到门内,迅速弥漫整个饭厅。
弥什站在嘹亮的火光中,眼前画面不时变动。偶尔是十年前鲜血肆流的旅馆,罗凡德、三岛、嘉嘉和孙歆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他们的尸体残缺,被火焰炙烤着。
偶尔又回到现在,喷射在天花板和墙面的血,都被用新漆覆盖了,厚实的榻榻米底下,是难以处理干净的尸身残渣和干掉的组织液。
她站在中间,偶尔觉得自己是mishi,偶尔觉得自己是弥什。
“弥什!”
梁砚行喊了一句,将她的精神喊回来了。
幸好回神得足够快,因为就那么一小会的功夫,火已经烤到弥什的脚底板了。
她避开有火的地方,站在桌子上面。
短短几分钟里,饭厅里的空气都被火燎干了,身处里面的人只觉得口干舌燥,说话都带着嘶哑的疼。
“啪——”
门被烈火烧断了,直接倒在地上。
弥什站在桌子上,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外的孙歆,手里拿着一颗水晶球,唇齿念念有词。
很明显,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就是她的作品。
听说灵媒的特异功能,就是预知死亡和降灵。也因为这个技能,弥什知道孙歆是玩家,没有跟十年前的人交换身份。
“孙歆!”弥什冲着门外大喊:“你是人,你是来做副本的玩家,不是真的杀人鬼啊!”
孙歆微微抬眼,露出一个冷笑。
异瞳使她的笑容变得诡异,明明唇角上扬,却有一种冷漠的感觉。
她说:“通往地狱的后门总是烈风不灭的,只要踩着火焰穿过这道门,就会被带到冥界。”
弥什:….谢谢,尬住了。
灵媒都这么说话吗?
谁能想到孙歆这个人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从副本刚开始,就不太爱说话,结果一说话,直接就放了一个大招。
一簇火焰高高扬起,正好烤在弥什的脚上,她直接在桌子上跳踢踏舞。
“孙歆,我觉得我们有其他方法,可以一起通关…”
“不会有了。”
孙歆非常决绝,直接打断弥什后面还没说完的话。她将捧在手心的水晶球放进大口袋里,“进入副本第一天,我就给它的结局做过占卜,这个副本,我们只能活一个人。”
“你说谎!”
弥什第一反应,是看向罗凡德。
罗凡德用武士刀斩断所有易燃的东西,又用刀尖将它们搜集起来,丢在无火的角落。
他明明听到孙歆的话了,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罗凡德甚至没有朝弥什看一眼,只是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总而言之,他听到了。
“我没有撒谎。灵媒的占卜从来没有错过。”孙歆深深吸了一口充满火焰味道的旅馆,说:“占卜告诉我,这个副本和十年的案件一样,只允许一个活人通过。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结局,所有人都将葬身ta的手里,ta将因此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弥什听说过,灵媒占卜的准确性。
这是无限空间对天生灵异高感应者的奖励,灵媒们可以百分百预见未来,并且不会出错。就算出错,无限空间主神为了自己的尊严,也会推一把手,达成占卜结果。
恍然间,她猛地想起,假罗凡德发来的推特。
最后一条确实是七天后:全员死亡,幸存者拍照发上推特,为审判计划划下句号。
大概是弥什和罗凡德被困火场,优势全无了吧,孙歆忽然打开话闸子,讲起她这些日子隐而不宣的内心活动:“弥什,你真的很聪明,竟然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发现杀人鬼和开门两条最重要的线索。”
“但是你犯了一个毛病,你太善良了。”
“但凡你隐藏开门的线索,我也不会那么快发现,你居然是全场唯一的银钥匙。”
孙歆扬起脑袋,笑的灿烂。
她把目光从弥什的身上,挪到隔壁罗凡德脸上,说:“你是罗凡德是吧?”
罗凡德没有回复。
孙歆不管他有没有回复,继续隔空喊话:“你跟我是一个阵营的。现在,你把弥什杀掉,至少保证我们阵营会赢。”
弥什看向罗凡德。
这次,罗凡德不再没有反应,他看向了她。
第 32 章
罗凡德看着弥什, 说:“如果这个副本只有一个人能出去,那这个人,一定是你。”
语罢, 他抽出利刃, 对准门外的孙歆。
他对着虚空斩了一刀, 由攻击带起的刀风被困在室内回转,夹杂着火焰形成炙热的旋风, 直直朝孙歆所站的方向冲过去。
“哼, 愚蠢。”
孙歆冷哼一声。
作为能够驱动地狱之火的灵媒,孙歆当然有自己的保命的手段。
只见她吹了一下口哨, 下一秒,失神的嘉嘉就出现在她面前,替她挡住刀风的攻击。
这难道是…灵魂操控?说实话, 弥什被无限空间的技能吓了一跳,她不想伤及无辜的人。
可此时的刀风已经砍到嘉嘉跟前了, 就算是罗凡德也无法控制它。
“呼——”
风声掠过。
嘉嘉的脑袋跟着风的动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直落在地上。
失去脑袋的身体却没有跟着倒地。
只见她光秃秃的脖颈噗嗤冒血,身体却依旧屹立不倒。弥什甚至可以看到断头处血管最后的运动和喷张。
她张开双手, 跨开双脚, 整个人像大蜘蛛一样挡在孙歆面前。
孙歆被挡的严严实实的, 分毫不伤。
只有嘉嘉受伤的世界达到了。
而且她受伤的样子…好眼熟。弥什和罗凡德毫无交流却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在对方眼眸中读到了慌张。
究竟是嘉嘉先受伤, 在十年前的旅馆里当“蜘蛛”,还是先有“蜘蛛”, 才有嘉嘉的结局?
弥什不敢多想,她怕自己在精神混乱的冲击下, 作出不利于局面的猜想。
她冲孙歆大喊,声音因为愤怒而破音:“孙歆,你疯了吗?”
“你刚刚杀了一个人,你在主动靠近占卜结果!”
“那有什么不好?”
孙歆对被砍掉脑袋的嘉嘉毫无歉意。
要怪,只能怪嘉嘉是一个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恋爱脑,才会那么轻易上当、受骗,被她植入灵魂印记。
如果不是弥什太警惕了,又太“幸运”了。
按照孙歆的计划,她应该在玩钥匙游戏的时候,就给弥什植入印记的。
好在,现在也不迟。
孙歆连连后退,就像幽灵一样躲进旅馆里面。
因为她的离开,燃烧的地狱之火逐渐消散,当然,就算她不离开,罗凡德也快带着弥什杀出重围了。
他不断挥舞着武士刀,将地狱之火圈死在自己的领域里,靠无氧来灭火。
在罗凡德的帮助下,弥什终于离开了这张烧得脚底板滚烫的桌子,站在六扇门的走廊上。
走廊里,六扇门全关上了。
孙歆就藏在其中一个房间里,成为这个副本中最大的隐患。
看到这里,弥什就明白了,如果孙歆能顺利策反罗凡德,她将无路可逃。
可惜,孙歆不仅低估了罗凡德和弥什之间的感情,也没想到这个看似薄情寡义的男人,居然宁愿自己死,也要将弥什送出去。
一打二肯定不是一个有利的打法,所以孙歆选择逃跑。
弥什冷眼看着房门。
嘉嘉的死亡就发生在不久前。
同伴的脑袋在她面前一飞而过,喷射的新鲜血液染红新漆,跌落的脑袋居然还在蠕动——
不知不觉,他们所在的旅馆,已经越来越靠近十年前的模样。
不,喷红的墙面,碎尸遍地的地板,这分明就是翻版的凶杀现场!
弥什对孙歆恨之入骨。
一旁的罗凡德头疼地看着房门,郑重道:“我来开门,你负责攻击?”
——弥什的□□,到现在还没杀过人。
“不。”破天荒的,弥什居然拒绝了罗凡德的话,说:“我自己来。”
让她来痛击傻逼队友。弥什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孙歆傻眼的样子了。
她作出向前疾冲的姿势。
临开跑前,弥什还不忘让罗凡德准备好,随时准备迎战。
“啪!”
“啪啪!”
“啪啪啪——”
弥什跑过去,一连打开六个门,翻了六张牌。
大概开到第四个门的时候,弥什感觉眼前画面扭曲了一下,那短暂的扭动迅速仿佛错觉,直到鼻间嗅到酸朽的腐味,才隐隐约约察觉换地方了。
但,也只有空气变了。
还是因为弥什时刻警惕着,才能那么快感觉到变化。
她没有着急看环境的变化,而是坚持着将所有门打开,打定主意要把孙歆拉进空间里。
就这样,所有门开过一遍后,弥什一个回身刹停在原地,目光灼灼紧盯所有敞开的房门。
在等待孙歆被审判的时候,她才有时间观察现在所在的地方。
…灯,被打开了。
十年前的旅馆,竟然和现实长得一模一样!
准确来说,应该是长得跟被孙歆暴力破坏后的旅馆一模一样。
饭厅被烈火燎黑了,血液组织液和残体遍布四处,不远处还有一个没有脑袋的女体蜘蛛,在漫无目的且迷茫地爬行着——
所以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十年前?
弥什再次产生了混乱。
从一模一样长相的假货,到身边人飞蛾扑火般无法更改的结局,再到场景的逐渐趋同。
这个副本不断挑战着弥什的理智,让她已经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所听到的一切了。
她开始怀疑,包括她本人在内一切的真实性。
头疼得令人难以忍受。
因为思考失序,弥什捏住衣角的指尖都发白了。
这时,一只手缓缓牵住她的手背,又轻轻拉了一下。
…
啊,是梁砚行。
感受到触摸后的弥什松了一口气,从开始怀疑世界起,便堵在她胸口的闷气也得到舒缓。
最重要的是,梁砚行拉的是右手,无声但坚定。
他的意思是:“这里是十年前,别搞错了哦。”
弥什接收到信号,混乱的思绪也因为得到方向而逐渐条理清晰起来。
她只需要记住一个点,那就是:这里不是她的世界,她也不是副本里的倒霉蛋mishi。
这就够了。
弥什顿时放松了许多,与此同时,她对梁砚行的依赖也越来越深,她在心里暗暗庆幸:幸好,她有梁砚行。
他是弥什在真实世界的唯一的锚点,无法交换。
就算周边万物改头换面数次,她只要“见到”梁砚行,就能确信她身在何处。
“嘎吱——”
破旧的房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声音。
靠近弥什比较远的门,也就是mishi标记的x+3,满脸懵逼的孙歆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捧着她那颗烂水晶球,满脸无措地游走而出,眸光发怔地环顾四周,观察这个相似、但水晶球告诉她已经改头换面的旅馆。
孙歆也被带进来了。
果然,幸运之神是眷顾弥什的。
“这里是…?”
孙歆用喃喃自语的语气发问,问的不是弥什,而是她手上的水晶球。
“孙歆,你人笨就算了,至少好好听听别人搜集来的线索,而不是抱着一颗光蛋装逼。”因为有恩怨,弥什说话毫不客气,展现她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好素质。
幸好没来得及把开门交换杀人鬼的事情说出来。
孙歆沉了沉脸,说:“你居然还藏着一手。不过没关系,水晶球把所有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以为把我拉进异空间,就能困住我吗?”
“预言说只有一个人会活下来,那个人必定是我。”
孙歆朝弥什旁边努了努下巴,说:“难道你没发现,罗凡德不在这里吗?”
被这么一提醒,弥什才猛地察觉到,刚刚还站在她旁边的罗凡德消失了——感情他压根没被随机交换进来!!
这什么垃圾运气啊!
弥什心中暗暗唾弃,这位被幸运女神抛弃的罗凡德。
也就是说,她不仅没了唯一的帮手,得独自面对灵媒,还要随时担心假货们跑出来。
弥什伸手,摁了摁砰砰直跳的心脏。
没关系。
只要利用好开门优势就可以了。
弥什把孙歆带来十年前,本意是想把自己换出去,将孙歆留在这里。
假如开门随机交换,那迈俊、嘉嘉死后只有三个选项,排列组合,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她定了定神,眸光紧盯不远处的门把手。
弥什刚想悄咪咪摸过去,没想到,孙歆居然先她一步站在门前,完全挡住开门的轨迹。
….这么碰巧的嘛?
弥什没有在意,还以为孙歆就是偶然站在那里,于是将目光放在其他门上。
可无论她的视线落在何处,孙歆都会巧妙地挡在她面前,拦住所有的路——即使是偶然,也不会偶然那么多次吧?
弥什警惕看向孙歆。
“你怎么知道…”
弥什刚想说话,忽然,她心中冒出一股莫名来。
——她感觉,这句话她问过很多次了。
对面的孙歆也像知道她要说什么,对她的话全无好奇心。
她掏出一枚红漆符号的吊坠,默念无声的咒语。
下一秒,吊坠散发红光,却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被弥什一脚踹飞。
开玩笑,这里又不是什么爆米花电影,夭吾贰貳七五儿爸一每日更新最新完结文弥什怎么可以傻傻呆在原地,等反派放大招呀?
要掏武器互殴对吧?
弥什气定神闲地按下保存键,她已经准备好随时迎战了。
….
孙歆被踢飞吊坠后,神色忧郁阴沉到了极点。
事实上,她手上的水晶球并不只是摆设,她可以透过水晶球,拥有短暂的、破碎的、预知未来的能力。
她能在水晶球里看到几秒后的未来,并且提前阻拦。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在弥什选择要往哪个房门逃之前,提前挡在她面前,隔断一切可能。
刚开始还一切顺利,可是等两人掏出各自的武器,近身对抗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弥什总是会做出一些水晶球预知未来以外的行为。
孙歆坚信水晶球不会出错,那么,出错的人只有弥什!
水晶球发着微光,好似有什么话想说。
几秒钟后,孙歆看到预知画面,她知道,弥什将会把她踹下窗台。
她看到自己被蟑螂啃断双腿,活活疼死的画面,以至于预知结束后,身体还残留着痛感。昆虫在身上游走的触感,恶心得让人头皮发麻。
因此,知道未来走向的孙歆决定抢先一步,先发制人。
她直直朝弥什扑了上去。
可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弥什就好像也会预知未来一样,及时躲开了攻击。
——不是单纯的躲开,而是好像知道她会从哪里来一样,轻轻一蹲就躲过了。
反倒是孙歆因为用力过猛,差点自己从窗台翻下去,幸好及时扭转身体,回身站定了。
…什么情况?
孙歆自知自己是看到未来后临时做出的改变,之前完全没有征兆,弥什是怎么猜到的?
水晶球又在微微发烫,无声警告着她的主人。与此同时,孙歆又看到了下一个预知画面,她看到自己操控嘉嘉吸引弥什的主意,自己则试图从身后攻击她。
可是这个女人,就跟后脑装雷达一样,应付嘉嘉的同时还能避开她的袭击。
…不过没关系。
孙歆扯出一抹冷厉的微笑,她已经知道弥什会朝哪个方向躲了。
孙歆按照预知画面,先是驱使嘉嘉吸引弥什的注意力,然后趁其不备,在身后击打她。
如同水晶球所说的一样,弥什的后脑勺朝右一偏,躲开致命一击。
机会来了!
孙歆冷笑,另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掏出诅咒用的钉子,就要往弥什的脑袋上钉。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弥什朝右偏去的脑袋,流畅地在空中做了一个wave——脖子灵活控制着脑袋避开两次致命攻击,然后重新回正。
…
…???
不是!孙歆震惊了!
正常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动作,这完全不符合人体构造啊!谁会在躲攻击的时候跳舞啊!
截止到现在,弥什已经连续两次,做出水晶球预知以外的事情了。
刚开始躲开攻击时,孙歆还以为是弥什太过于敏捷,才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那么快做出相应的抵抗。
可是渐渐的…
弥什的抵抗越来越匪夷所思。
就像现在,明明孙歆已经预知到,弥什将会用□□纸牌,把她逼到靠近房门的角落里,她也对此有所防范了。
却还是连弥什的一根汗毛都碰不到。
真让人着急上火!
孙歆再次确认水晶球,寻找其他可击破的命门。水晶球画面变来变去,偶尔是她占上风,弥什被她打得节节后退,可是这样的画面往往持续不了很久。
很快就变成了:弥什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姿势避开攻击,并且将她打倒。
两人角色互换,输家赢家不过转瞬之间。
孙歆感到头脑发白,是因为她引以为傲的预知,在弥什面前居然半点优势都没有!
她冲到弥什面前,试图用近身肉搏的方式,抢走弥什手里的卡牌,同时精神操控嘉嘉,让它攀爬缠绕住弥什,将人困住;她的背后还藏着一枚寒光闪闪的诅咒钉,随时准备抽出来,朝弥什面上还尚存理智的双眸刺去——
这已经是孙歆看了四五遍预知未来,灵力几乎耗尽摇摇欲坠的状态下,做出的攻击了。
她预知到弥什的五次反击,并针对性地完善了自己的攻击。
可是….
结局并没有朝好的方向发展。
弥什的行为完美诠释了——孙歆只管预知她的,弥什闷头做自己的。
两人互不干涉。
弥什利用无数次回档,躲攻击的姿势复杂扭曲的,她感觉自己在孙歆手上跳一支爵士舞,愣是没让对方碰到自己一下。
还要对付脚下的嘉嘉,踢踏舞随时就位。
弥什:…再来几次,这支战舞都要跳熟练了。
天知道她经历了多少次回档?
怎么会有人打个架,那么多后手啊!躲开一招特么还有一招?!
弥什躲开一切攻击后,差点被突然出现的诅咒钉打中面部,幸好她眼疾手快及时回档,重新回到两人准备打架的时候。
“你怎么…”
哦,弥什想起来了,原来熟悉感是从这里来的。
——任谁回档个几十次,都会精神错乱记忆缺失的。
而现在,重复十几次的的“恶战”终于要结束了。
弥什面不改色,甚至脸不红心不跳地躲开所有攻击。
最后一拳打掉了孙歆的诅咒钉。
诅咒钉落地后,发出清脆的“哒”声。
传进已经回档数次的弥什耳中,让她没有来的脾气暴躁,开始不耐烦了。
她捡起孙歆脱手的诅咒钉,直接朝她脊椎处狠狠盯下去,结束了这场没完没了的混战,弥什也终于不用“现场编舞”了。
孙歆倒在地上,疼得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啊”声。
她怀中的水晶球滚落在地,好巧不巧的,竟然正好滚到她面前,映入孙歆的异瞳之中。
水晶球画面不断变化,画面破碎。
它已经完全跟不上弥什怪异的行为模式,主人都死了,它还在不断调整。
等到水晶球画面静止下来,重新播报正确的未来的时候,水晶球上显示关于未来的画面,和孙歆正在遭遇的事情趋同了。
——她倒在地上,没有死,但因为脊椎骨断裂而残废了。
她的两条腿半点感觉都没有,只能爬着走。
孙歆忽然开始自嘲冷笑,她明明看到未来,还忙活了那么多,结果现在命运告诉她——未来不可以变,这个副本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未来也可以变,它会根据弥什随时在变!
这在过去从来没发生过!
“我认输了…”
孙歆拖不动自己的身体,干脆直挺挺躺在地板上:“我实话告诉你,我们谁都走不了。”
“什么?”弥什没有因为孙歆倒地而放松警惕,相反,她一直用□□对准孙歆的脑袋,不给她反击的机会。
“早在进入副本第一天,我就知道,最后走出副本的人,只有罗凡德一个人。”
孙歆将额头放在冰凉的水晶球上,说的话也越来越冷漠,毫无感情:“我想要改变结局,却好像无济于事,你也看到了,现在只有罗凡德一个人不在这里。”
弥什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他没被交换到而已,我一会儿也要走了。”
“你到现在还以为是单纯的交换吗?”
反问的人不是孙歆,声音是从饭厅的方向传来的。
弥什被吓了一跳,应声望去的同时开枪,却没有打中中弹者。
打中他手上的肉盾了。
子弹陷进□□时会有“噗嗤”的声音,平日里不显,放在无人说话的旅馆里却那么清晰。中弹者却好似无事一样,站在烧毁的火场中央,扯着诡异的微笑。
“弥什,你逃不掉了。”
“从你认定自己是银钥匙的刹那起,你就加入这场以旅馆为背景的杀人鬼游戏了。你是唯一的银钥匙,而我们是上一届游戏的失败者。”
说到“我们”的时候,陆陆续续几个人从暗处走出来,他们分别是断手的迈俊,无头的嘉嘉,还有武士刀碎成两截,随意将其扔在地上的假罗凡德。
看来,真罗凡德又碰上假罗凡德,这一次,他终于打赢了。
还有不远处双腿残疾的孙歆,躺在地上等死。
断掉的武士刀提醒了弥什:一切的一切,都在飞速朝推文最后的照片靠近。
第 33 章
子弹打中了孙歆。
无法行走的她被罗凡德抓起来, 挡住了子弹。
苟延残喘间,她还念念有词:“原来是这样…”
“那个游戏摆在那里,就是发着光的死亡诱饵。原来我的死, 从一开始就改变不了。”
随后她倒在地上, 没死, 但也彻底动不了了。
一旁的假罗凡德看着弥什,说:“弥什, 你知道吗, 我本来想通过暗示,让你坚信不疑地认定自己就是十年前的mishi。”
他凝视着虚空, 眸光迷离毫无着点——明明就是几天前,却给人一种跨越十年的感觉。
“只要你认定自己就是十年前的mishi,你就会成为她。”
假罗凡德笑着说出副本的第一个坑。
——对自我的认知。
他藏在暗处, 不断制造混乱:发假推特给弥什,又贴上和她长相一模一样的杀人犯照片, 平日里时不时暗示弥什“如果你是杀人鬼怎么办?”,“是不是你误打误撞杀了迈俊?”
有好几次,弥什都被罗凡德动摇了。
可她靠着强大的意志力,主观上和mishi断绝关系, 假罗凡德的计划才没有成功。
可是认为自己是十年前的自己, 又会怎么样?假弥什不是已经逃…
还没等弥什反应过来, 就看到罗凡德招了招手, 厨房门哗得打开, 露出里头的巨大铁锅。
弥什隔着房门远远看了一眼,就看到和自己长的一幕一样的女孩飘在锅里, 已经被煮熟了。
一旦产生“自己是十年前的mishi”这种想法,她就会变成她…天啊。
弥什回忆着那些未曾留意的细节, 忽然泛起一阵毛骨悚然,哪怕头顶上白炽灯凉得吓人,也没有驱逐她心底深处的寒意。
因为顺着“自我认知”的线索,她猛然发现,这个副本最大的坑,是摆在明面上的桌游!
既然认定身份等同于坐实自己在副本的身份,那么那盘杀人鬼游戏,从一开始目的不纯。
它引诱大家玩游戏,只要玩家认下了游戏里抽到的钥匙,就被迫加入这场真人游戏里。
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所有人中,只有罗凡德没有踩中这两个坑。
因为副本一开始,他就在弥什开门后直面假货,又因为战斗力太强,假罗凡德弄不死他,被一脚踹进异空间关了起来。
也因此,罗凡德错过玩游戏的剧情,又跳过认钥匙的坑。
在异空间呆了三天,罗凡德的精神逐渐混乱,就在他准备迷迷糊糊准备认下角色的时候,又被突然赶来的弥什一个大耳刮子打醒了。
“…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你是来通关副本的玩家,和十年前的罗凡德有什么关系。”
就此,罗凡德没有认身份,也没有玩游戏,所以他是副本唯一走出去的玩家。
一切都跟孙歆的占卜一样。
弥什心里堵得慌。
她有一种无论如何也无法跳开副本陷阱的烦躁感,被这群人围着,根本找不到机会开门。
不,就算开门交换了也无济于事,因为杀人鬼还在,游戏没有分出胜负,她不能通关副本。
弥什的思绪纷乱,余光瞄向饭厅。
不知不觉,那儿重新挂起横幅,就像他们刚进入副本的模样。
白底红字的条幅松松垮垮挂在墙面黢黑的饭厅里,红白相间成为暗处中最诡异的配色,特别是44的数字,每一个比划都是不同红,就像六个人用自己的血拼凑出来的图案。
“第44届聚会。”
啊…
弥什忽然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看到聚会,就默认是同学聚会呀?
它明明可以是很多聚会啊!
譬如,游戏爱好者聚会。
最好的证据,就是摆在横幅前面的桌游,还有四张已经明示的杀人鬼卡牌,卡牌很旧,边角泛着十年前的淡黄痕迹。
弥什拿出自己的卡片,是新的,是一张银钥匙。
通过这些线索,弥什逐渐整理出副本真实的背景………
十年前,一群在论坛里认识的网友聚在一起,玩起杀人鬼游戏,没想到游戏成真了,整个旅馆成为谋杀屋。抽到杀人鬼的人要杀掉银钥匙,抽到银钥匙的人要反抗,逃出旅馆。
十年前的mishi无疑是成功了。
她反杀众人,逃出生天。
十年后,新一波网友回到这间旅馆里,重新开始了这个桌游。
也因为如此,那些被留在旅馆里的杀人鬼再次出现了。
游戏的人员配置只有四个杀人鬼,一个银钥匙,所以过去的人杀掉新的人,再除掉唯一的银钥匙弥什,他们就通关游戏了。
弥什默默完善了副本源头,她这边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的,反而是躺在地上等死的孙歆,忽然瞪大眼睛,说:“副本探索进度百分之99了。”
除了弥什这个假玩家以外,玩家都能看到副本探索进度。
可惜,探索进度近百,她们也出不去。
因为弥什是游戏最重要的一环。
她要么杀掉所有人,如十年前的mishi一样走出旅馆,要么被杀,放出所有杀人鬼。
银钥匙和杀人鬼,只能留一个。
热好的锅炉冒出滚滚白烟,熏得每个人脸上皆是惨白,三天前,他们还是无限流玩家,三天后却变成副本里等死的角色。
看着逐渐眼熟的画面,推文结尾的照片在眼前一晃而过,手骨在热汤里浮浮沉沉。
锅里的女人被煮得慢慢翻过来,是她的脸…弥什忽然有种想呕的感觉。
她不能坐以待毙。
弥什冲到房门,刚准备开门,却被假罗凡德一手抓住脖颈,整个人都被拉起来往后拖。
他的手卡死弥什脖颈上,不断收紧,急速流逝的氧气使弥什两眼发白,根本看不清NPC系统上的字——视线无法聚焦,自然也没办法回档了。
一转眼的功夫,她就被拖到锅炉边上了。
“只要你死了,我们就能走了。”
假罗凡德狰狞着面目用力,其他几人也围上来帮忙,发了疯地想把弥什按进去。
她离锅炉里的女人越来越近了,脸几乎要贴在一起,炙热蒸汽如同活物,扑到弥什胸前,熏得她冷汗热汗同时肆下;吱吱冒泡的热水在背后,而她随时会被翻进锅里。
而弥什没直接翻进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梁砚行正在奋力对抗。
弥什看不见梁砚行,她只能通过触感,感知他在干什么。
她能感觉到,梁砚行正搂着她——他用他的厚实胸腔护住她的身体,又用两只手环住她。保护她的同时,一直奋力跟一群人对抗。
…救、救。
这份爱,好窒息。
弥什掰不开掐在她脖子上的手,脸色逐渐发紫,耳边都出现幻觉了。
“弥什,坚持住…”
虚无缥缈的声音从不知名角落传过来,是非常温柔且稳重的男声。明明是没听过的声音,弥什却莫名觉得:这就是梁砚行的声音!
“我…呃…”
弥什被掐得说不清楚话。
梁砚行没有在意,语气坚决:“我知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向来说到做到,在梁砚行的努力下,弥什悬挂在锅炉边上,半死不活地吊在半空。
…有安全感,好有责任心的一个死鬼啊!
弥什有些不适时地想着。
她努力挣开卡住脖子的力道,用尽全身力气对梁砚行说:“不如还是让我死吧。”
喘不过气半死不活的感觉,比直接死还更痛苦。弥什又开始在作死和摆烂间反复横跳,就在她的意识和生命快要完全流逝之前,不远处房门忽然就打开了——
随着房门打开,杀人鬼们像是被谁推开了一样,全飞出去了。
弥什顺势落在地上。
她眼花缭乱地看向有动静的地方。
是谁…?
她没有开门,怎么会有人从房里走出来?
等视野恢复清晰,一张熟悉、令人眷恋、却好久不见的脸映入眼帘,弥什有些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的微毫力气都用在吃惊上面了。
“弥什,不是说好永远不要再见面吗?”他说。
三岛笑着,无奈着,眼睫弯弯,就像初次见面时单纯善良的模样。
——三岛居然还活着!
一时间弥什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大喊让三岛快跑了——既然三岛是多出来的玩家,那他既不是杀人鬼,也不是银钥匙,不满足副本的死亡条件。
弥什愣了一会,直到三岛走到他面前了,她都没想好该说什么。
假罗凡德看到三岛后,眉头紧蹙,说:“原来是你,一直在破坏我的计划,你究竟是谁?”
玩游戏的人只有五个,可是进入副本的玩家有六个。
不仅弥什在寻找多出来的玩家是谁,假罗凡德也在寻找——因为在玩家认定身份之前,假货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她们的样子、技能、性格都跟着玩家改变。
假罗凡德是在玩完杀人鬼游戏后,才知道三岛是多出来的人。
可惜,还没等他动手,三岛就狠裂果断地“自杀”了。
假罗凡德的刀已经被真罗凡德毁掉了,他没有看地上破碎的刀柄,而是眯着锐利的双眸,上下打量孱弱的三岛一眼,嗤笑着大步靠近——假罗复制的是真罗武力值拉到MAX的体格,不用刀,捏死三岛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实现空手杀人的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三岛还是普通的高中生。
弥什见证了三岛的改变,她觉得,三岛已经变了。
罗凡德会在三岛手上吃瘪。
果不其然,下一秒,三岛说着“抱歉”,伸手捂住弥什的眼睛。在弥什看不到的地方里,他的脸像摔在地上的京剧面具一样,裂冰碎开,每一块碎片的衔接处都长着一只眼睛。
这些眼睛看着假货们,笑着,哭着,沉默着,情绪各异。
一转眼的功夫,现场所有直视三岛的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伤害,眼球侃侃流血。
“…窥视之瞳,居然在他身上?”
梁砚行看着屏幕上长满眼睛的像素小人,越看越觉得精神混乱,他连忙捂住三岛的形象,这才感觉好受一些。
奇怪。
梁砚行敏捷地发现一个问题,为什么他看着游戏人物,也会有副本道具的副作用?
隐隐约约间,他快要发现弥什、游戏和现实的真相,却被赞德随意一句话给打消了怀疑:[主神毕竟是无所不能,创造出能影响到现实的游戏道具,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也是。
能创造那么多恶心人的副本,主神的能力确实很强。
梁砚行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等三岛收起窥视之瞳后,他才慢慢放下挡住屏幕的手。
三岛也把挡在弥什眼睛上的手放下了。
他松手的速度很慢,所以弥什只依稀看到了,数百双眼睛同时缩回体内的后半截进程。黑白相近的水状物品转动,鼓动涌进血管。
三岛的皮肤因为这些眼睛涌动,鼓起一个又一个包,又等了一会儿眼睛才完全融入血管,藏在身体深处看不出来了。
弥什不算真正看到眼睛,不受其影响,但她知道直视眼睛的下场——离得最近的罗凡德,眼球直接破碎爆开了。
眼皮紧紧合在一起也掩盖不了的眼眶凹陷,组织液横流。
“这是…”
弥什被吓到了,强忍着才没有后退一步。
“弥什,我死了。”三岛笑着,用一种“今天天气真好啊”的语气说出这么沉重的话:“好好笑啊,我居然在通关副本的最后关头,死在九龙城寨里了。”
…
时间回到第一个副本。
三岛抓住弥什丢来的机.关.枪,将其反转。
他想将枪口对准身后的黑子,余光却不小心瞄见枪口里的景象。
一只血红的眼眸快速晃动,捕捉到三岛的视线后,深红瞳孔乍然放大传递出兴奋的情绪。
两只眼睛隔着枪管对视了。
还没等三岛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下一秒,他的身体就爆开了。
无数眼球涌进他的身体里,代替血液成为了他。
当然,这些听起来就疼的要死的事情,三岛并不打算和弥什实话实说,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已经死了,还有感谢她:“我被彻底留在无限空间里了,还好,我有你的机.关.枪,其他鬼都不敢欺负我。”
虽然死了,三岛还是很感谢弥什,感谢她将救命的道具毫无犹豫地丢给她。
因为这份感谢,三岛在空间里活了二十多年,又无意间发现副本都存在同一个世界里,他从香港来到日本,并再次见到弥什。
对于弥什来说,她和三岛是几天没见的同伴。
可对于三岛来说,他在无限空间里独自呆了许多年,才终于见到昔日的好朋友。见到了,然后他笑着说:“上一个副本?算了不说了,都过去了。”
用一句“都过去了”,轻飘飘地概括数年的艰苦。
弥什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被动来到房间角落,又看着三岛按住她的肩膀,眸光坚定与其对视。
“弥什,死了的我和灵异属于同一阵营,我不能将真相讲出来,否则会引起主神的注意。”
…这件事,弥什已经知道了。
早在察觉副本意图的时候,她就反应过来:三岛做了多么伟大的事情!
——帮弥什开门,用同一个盘子上的食物,警告弥什不要相信所有人,删掉推文的链接,还有无数次站在弥什这边,坚定她不是mishi的想法。
可是,最让弥什难受的是,三岛做了那么多,却被她逼死跳楼了。
弥什的眼泪突然就出来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了摸,确实是湿润的触感,太神奇了。她生来心脏强大少情绪,还没为一个人那么难受过。
三岛是第一个。
三岛看到弥什落泪后,无奈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在副本世界里活了二十年,即使外表还停留在高中生长相,心态也截然不同了。
“别哭,不是什么值得哭的事情,至少我们还能重新见面。”
不远处的锅炉忽然沸腾,白烟热气和滚浪翻涌,像是一个正处于暴怒边缘的人在闹脾气。三岛冷眼瞥了它一眼,像是警告,又像是威胁。
锅炉又立刻安静下来了。
三岛拉住弥什的手,来到房门边上。
“弥什,你太善良了,所以这个副本对你来说太难了…不过幸好,我也叫mishi。”
“什么意思?”弥什泪眼模糊,却头脑敏捷地捕捉到不对劲的地方:“三岛,你想干嘛,你不会…想代替我成为银钥匙?”
“你要代替我死在这里?”
弥什想要挣脱开三岛的手。
没挣开。
三岛的力气大得不像人类。
“虽然我生前就意识到了,但死后感受似乎更深了。”三岛笑道:“弥什,你真的很聪明。”
话音刚落,三岛一把将弥什推进房门敞开的房间里。
关上门。
弥什被他推得脚步踉跄,向前扑。
好不容易站稳身体,她赶紧回身打开房门,想回去找三岛。可房门打开,却是空空如也。没有三岛、没有孙歆、没有锅炉,更没有那群假货们。
只有一个伤痕累累的罗凡德躺在走廊中央,已经有出气,少进气了。
——他打赢了假货,没让他杀掉自己,也没被一脚踢进异空间里,可代价并不轻松。
罗凡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到他,弥什就知道,她回到正确的时间线了。
“罗凡德!”
弥什赶紧扑上去,想要拉起他。
可是罗凡德的伤势太重了,她一碰他,他就开始吐血了。
“弥…什…”因为嘴里塞满血沫,罗凡德口齿不清地说:“你收到副本通关提示了吗?好奇怪,你活着,死亡名单里有你的名字?”
“上面写的是什么?”
弥什已经顾不上罗凡德会不会发现她不是玩家了,她迫不及待想验证自己的猜想。
好在,罗凡德的伤太重了,没发现弥什的不对劲。
他说:“死亡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写着,mishi,m-i-s-h-i。不是你吗?”
罗凡德艰难拼完这个单词后,就耗费所有的力气,躺在地上完全不动了。但是没有关系,玩家通关副本后,会在离开副本后迅速恢复健康。
只要不死在副本里,再重的伤也能一秒恢复。
弥什点点头,让罗凡德好好休息,含着泪说:“我知道了。”
m-i-s-h-i
三岛。
原来孙歆的占卜是这个意思,三岛代替弥什去玩游戏,所以死亡名单里有mishi的名字,通关名单也只有罗凡德。
可实际上,她和罗凡德都活下来了。
通关了。
弥什却笑不出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无限空间的恶意,将人类的性命情感当作儿戏,肆意玩弄。
“真是,让人讨厌啊…”
弥什喃喃自语道。
副本通关后,不远处房门无风而动,门后赫然是她进入副本前的教室景象。
安静、祥和、安全,只要穿过这个房门,就能离开副本,将因她而死的三岛忘在脑后,可是弥什远远凝视着房门,透过门框看向自己平静的生活。
她没有动弹。
可弥什毕竟不是真的玩家,她不离开,那房门自己来。只见本该钉死在墙上的房门动了,它带着教室的景象朝弥什逼近,直接将她吞了进去。
强烈白光乍现,刺得人睁不开眼。
等眼前视野恢复清晰,她坐在阶梯教室的最上方,手里抱着一团空气。
她又回来了。
**
三岛将弥什推出去后,独自面对众人。
原本善良友好的脸忽地沉了下来,他踢了一个坐垫坐下,又有些疲倦地从口袋掏出雪茄。雪茄见风自燃,诡异得像个异类。
弥什当年丢给他的机.关.枪,就搁在他脚边,鲜明得如同一个标志。
香港副本里的鬼,只要一看到这把枪,大概就知道他是谁了——由玩家转换成的灵异,居然没有恨意,没有残暴,只有一腔执念。
“弥什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碰她。”三岛毫不怯场地直视假罗凡德,不,就算对面是真罗凡德,他也不害怕了。
他在九龙城寨活得太久,太久了。
他靠着机.关.枪,避开被其他鬼吞噬的结局,又靠着窥视之眼一路成长至今。
最后成为香港副本里,玩家口口相传、闻风丧胆的boss。
可他也很多年没有笑过了,离开九龙城寨副本的第一个笑容?三岛眯起眼睛仔细回想,好像是不久前,他再次看到弥什时的笑吧。
哪怕是当人还是当鬼,三岛再也没有遇过比弥什还好的人。
能毫不犹豫地将枪支丢给他,能在怀疑杀人鬼的时候,也三番数次地相信他…
为了她,三岛发誓会一直好好活着,以另一种姿态守护她。以…灵异的可怖方式保护她。三岛挥了挥手,假货们的皮肉瞬间绽开,绽放出无数双眼睛。
抱歉,又对弥什撒谎了。
他不是代替她死在这里,而是代替她杀掉所有人。
鲜血迸发在旅馆窗户上,抹上一层鲜红色的血光,像将旅馆和外界隔绝开。
数十分钟后,三岛拖着新的眼睛,拖着受伤的残肢离开旅馆,
他浑浑噩噩,脑子里却清晰映着一个名字。
——弥什。
“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第 34 章
弥什站在阶梯教室最高处, 手里还抱着装高数资料的书包,米黄色书包上泼洒点点血迹,证明着刚刚副本里的恶战并不是黄粱一梦, 而是真实存在的过去。
她愣着没有反应, 教室门却从外面被打开了——
弥什下意识一挡。
完了, 从副本出来,对开门都有ptsd了。
“弥什, 你在干什么呀?”进教室的人是弥什的宿友, 她在楼梯口等弥什出来等了许久,见人还没有出来便过来找:“不是说好一起回宿舍吗?”
“回宿舍?哦对…我得回去了。”
弥什捂住书包沾血的那一面, 心神不宁地跟着宿友回到了宿舍。
她脱掉鞋子爬到上铺,然后躲进被窝里蜷成一条虫。
静悄悄的。
原本在看视频、聊天的宿友注意到弥什的异样,靠近后诧异道:“弥什这是怎么了, 下午的高数没考好吗?”
“不是…”弥什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闷闷的。
不是考试考砸了,还有什么事值得那么难过啊?
宿友们面面相觑。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 会有普通女大学生的忧愁是:好朋友死了,自己也九死一生逃回来。
善解人意的室友建议道:“就是一次期末考试而已!考砸就考砸了,大不了下学期补考,如果心情不好, 就去找一个男人玩玩, 心情就会好起来了。”
宿舍里唯一有对象的宿友想起什么, 兴奋道:“诶, 我男朋友想给兄弟和你们搞个联谊, 不如弥什也一起去吧!”
“我就不去了…”
弥什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兴奋的宿友拉起来, 摁在化妆台上强制打扮。
与此同时。
远在屏幕以外的梁砚行,看到郁郁寡欢的弥什, 心里也很难受。
他想从仓库里找点道具送给弥什,让她心情好点,可是翻来翻去,除了杀伤力硬核武器,就是外形特别诡异的道具,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让弥什开心的东西。
要不….再送一次原子弹?
梁砚行仓库里,这种没用的玩意最多了。
还没等他把原子弹塞弥什宿舍里,游戏系统忽然弹出一条提醒——
【爱心值已满,是否开启玩家与女友npc 见面?】
…
这是要见面了?
梁砚行仅因为震惊,迟疑了几秒,随后迫不及待按下【同意】按钮。
而全然不知自己要跟电子老公见面的弥什,正被宿友摁在化妆台前,磨刀霍霍。
弥什本就长得漂亮,只是精力都放在学习和打工上,没什么精力打扮自己而已。
在宿友的强迫下,她换上嫩黄色的套装,头发也吹得顺溜笔直——从无限世界流浪风,摇身一变成为漂亮女大。
“这样才像话。今天必定给你找个男朋友!”
宿友气势汹汹,拉着新鲜出炉的弥什冲上出租车,朝联谊的地方出发。
刚上车,弥什就开始犯困了。
虽然现实只过去了五分钟,但对弥什来说,却是四天三夜、真假两个空间的特种兵旅行,一旦进入安全的空间,大脑开始后知后觉感到疲惫。
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她慢慢阖上眼皮。
开始做梦。
弥什感觉有白光从眼皮底下晃过,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科技感十足的酒吧里,周围是肤色造型乃至物种都各形各色的客人走动,它们手里还都拿着一杯酒。
…
什么情况?
她又进入副本了?
弥什喊住一个服务员打扮的机器人,刚准备说话,却被对方打断了。
“噢我知道,小姐,你说你想等同伴来了再点餐。”
机器人说完,就被其他客人叫走了,徒留迷茫的弥什一人。
她看向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抬手捏了捏脸颊——不痛。还真在做梦。
结合服务员的话,一个荒谬的想法在脑海一晃而过。弥什想:她应该在等一个约好的人。
可她在等谁?
难道…她在等梁砚行?
不怪弥什把这场莫名其妙的梦境和梁砚行强硬地扯上关系,而是她小时候,在《故事会》里看过很多类似的故事。
譬如:捡到街上的红包,当天晚上就梦到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结婚。
再譬如:梦到前世的恋人,两人在今生梦里感情温存…
在弥什心里,梁砚行就是这种存在,一个只能入梦,没办法见面的…死鬼?
这样想着的弥什,立刻开始期待起来了。她坐直身体,伸头探脑地朝酒吧出入口张望。忽然,一声颓里颓气的男声从弥什耳旁响起,近得好似贴在耳垂上说话。
“你就是梁砚行喜欢的女孩?”
音调紧贴耳根穿进大脑里,温热的气息扑在微凉的脖颈上,弥什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应声看去,就以一种极近的距离,看到一张几乎搁在她肩膀上的脸。
…长得很轻佻。
弥什很少用“轻佻”来形容一个人。
但他给人的感觉,除了轻佻,就是游戏人生的漫不经心,总之都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就像现在,他不仅毫无边界感地将脑袋放在弥什肩膀上,还用眼眸斜光看人,眸光戏谑。
“说话呀,难道是小哑巴吗?梁砚行喜欢一个小哑巴?”
弥什:….
哪来的傻逼男人?
她一个侧身,把对方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甩出去,他也顺应动势毫无挣扎地倒下去,就在弥什以为他的下巴要磕到台面上的时候,他耷拉着脑袋一个回身就坐在了对面。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豫成,平日喜欢玩游戏,最讨厌的东西是梁砚行,最喜欢的是…”
弥什对李豫成的爱好毫不关心,开口就直接打断他:“梁砚行呢?”
“他呀?”李豫成双手呈开花状,慵懒抵住下巴,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小孩子听到会变成童年阴影的话:“他不要你咯!”
…
五分钟前。
梁砚行点击【同意约会】后。
他从箱子里拿出珍藏的西服,这是他一百年前参加生日宴的衣服,据说是法国原产布料,还是上海滩的外国裁缝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光是制作费就耗费普通人家一生的生活费。
同时,这也是梁砚行时刻铭记过去和现在的锚点,不到重要时刻,他不会拿出来。
“赞德,这衣服会不会老土了?”
梁砚行将衣服换上,有些不大自信地问道。
说实话,手工制品的魅力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而且梁砚行从进入无限空间开始,他和他的随身物品都像点了暂定键一样,他不会变老,衣服也不会变旧发霉。
换回衣服的他,完全看不出在无限世界里摸爬滚打过,反而回到初入空间时温润的样子。
可因为要见的人是弥什,梁砚行才会如此不自信。
[主人,你穿这套衣服很好看,而且游戏npc不会主动介意玩家的衣服,您可以放心。]说实话,赞德说的话时候,很没底气,因为他觉得弥什会真的嫌弃梁砚行。
就…她看起来就像会当着梁砚行的面说:“哇塞,你死得那么早啊。”
又或者:“这就是你死的时候穿的衣服吗,好vintage哦好潮流哦。”
….
赞德不夸张,这是它根据ai算法算出来的对话。
可他不敢和梁砚行坦白,特别是对方看起来还那么期待。
“不会就好,我希望能给弥什留下一个好的影响。”梁砚行总算下定决心换这套衣服了。
他重新坐回屏幕前。
静静等待进度条加载好,幻想着他和弥什见面。
在第十七次整理衣领后,游戏屏幕终于有反应了,可弹出的系统系统并非梁砚行所想,相反,黑底红字的文字从刚开始就给人一种不安的预感。
【对不起,你的无限玩家排名有变动,已从no.1变更至no.2】
…变了?
梁砚行有些吃惊,却没有很在意。
他早已不在乎这些虚名,不管是第一名还是最后一名,都只是无限空间的戏子罢了。
梁砚行按掉这条提示,可他没想到,这条提示后面接二连三来了好几条内容:【对不起,你的无限女友app只供no.1的玩家使用,其余玩家只供观看。】
…什么意思?
许久未出现的慌张,在梁砚行心头蔓延,他的眉头蹙得很紧。
【对不起,游戏使用权已转交给现no.1李豫成。】
【对不起,约会使用权已转交给现no.1李豫成。】
【对不起,你已经无法使用[你的无限女友]app,期待你再次登上第一宝座,再见。】
一连几条提醒,直接就给梁砚行整不会了。
他甚至是在赞德的解释下,才明白“游戏使用权”,“约会使用权”是什么。
原来只有无限玩家第一名才有资格玩游戏,曾经登过第一,但不是第一的玩家只能观看。
就在刚刚,李豫成通关3S+副本并成为幸存玩家的mvp,积分反超已经宅家颓废两周,没下副本的梁砚行,成为新的无限玩家第一名。
“就是说,我不能跟弥什约会了?”梁砚行反问赞德。
拜托,这对他很重要!
[是这样没错….谁让主人最近沉迷游戏,都不下副本了。李豫成想成为第一名很久了,现在让他捡漏了,他得高兴死了。]
赞德没敢说,李豫成代替梁砚行跟弥什约会的事,这比梁砚行丢了第一名还让他难受。
话音刚落,梁砚行脱掉西装,转身就要朝门外走。
赞德傻眼:[主人你去哪里?]
“下副本。”
梁砚行头也不回。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重新夺回弥什——这不是第一名的尊严,而是初代电子老公的宝座!
…
就这样,刚结束副本的李豫成,还在给朋友发私信,得瑟探索积分反超梁砚行的时候,忽然接收到一个恋爱游戏的申请。
【你好,尊贵的No.1用户,欢迎来到[你的无限女友]app,请输入你的id。】
李豫成:…
什么玩意?
他点开游戏,轻车熟路点开客服,回复:人工客服,我要折现。
笑死,谁要在无限空间玩恋爱游戏啊?李豫成露出一副夸张的不屑表情,嘴角吊儿郎当:“是和朋友玩不香吗,是下副本不香吗,还是把梁砚行踩在脚下不香吗?”
客服显示[正在输入中],状态来回切换四五次,似乎正想办法说服他。
对此,李豫成嗤之以鼻。
他是不可能被客服说服,接受这么没用的奖励的。
先不说李豫成对谈恋爱没有半点兴趣,而且他只想下副本享受过山车一般的生死体验,唯一能让他提的兴趣的人只有…
刚想到这里,客服的回复就发过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一大段话解释,而是两三行简短的介绍,甚至还附有【拒绝游戏】的选项。
李豫成没想到这次主神那么好说话,轻轻挑了一下眉头,然后才闲散地阅读回复内容。
【尊贵的No.1用户,你好。[你的无限女友]app的上一任玩家乃前任No.1用户梁砚行,他与NPC弥什已建立非常深刻的感情。主神考虑到,如若现在将游戏的使用权转交予你,不符合人类的道德感情规范,系统破例帮您开启解绑模式,感谢您的成人之美。】
【拒绝游戏】
【加入游戏】
加入游戏底下还有一行小字:(请站在同伴角度上考虑清楚,破坏这段感情,将会给同伴带来多大的伤害)
…
这是玩不玩游戏的选项吗?
这分明是当不当男小三的选项!
李豫成想都没想,直接点击【加入游戏】——这个男小三他当定了!
笑死,游戏客服提及梁砚行的事情,直接激起了李豫成的反骨——他讨厌梁砚行的事情,已经深深刻在骨子里了。
事实上,李豫成进入无限空间的时间,比梁砚行早了几百年。
在误入无限空间之前,他是当朝最受宠娇矜的小王爷,平日里不是遛马打鱼,就是和书院朋友逛茶楼听戏曲,最大的忧愁就是嫌弃日子无聊,还有吃太多瓜子上火了。
反正天大的事情,上有父皇顶着,下有王兄撑着,怎么都掉不到他头上来。
紧接着他就进来了。
然后从没接触过科技的他,在新手村呆了五百年,每天杀杀小鬼还觉得自己怪牛逼的。
李豫成到死都不会忘记,他在新手村呆不知道多久后,遇到刚被抛进无限空间的梁砚行。他跑上去刚想和他打招呼,结果梁砚行当着他的面,点击【通关新手副本,进入无限空间】的系统提醒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原来,这个系统提醒是可以点击的。
李豫成顶着一双被系统提醒遮挡,视物不清晰的眼睛已经几百年了,还是第一次知道,系统提醒是可以被点掉的,他的眼睛也没有半点毛病。
可是梁砚行一句话都不跟他说,当着他面直接走掉的行为,真的很过分欸!
李豫成从小被娇惯,从没遇过敢无视他的人,再尔,他因为搞不懂游戏玩法而被迫滞留新手村几百年的事情实在是太丢人了,唯一目睹这段过去的人只有梁砚行。
从那以后,李豫成恨透了梁砚行。
一出副本就开始学习最先进的科技,不能再犯新手村的错误了。
还有就是,时时刻刻追在梁砚行屁股后面跑。
力求积分反超他。
可是李豫成爱玩,他是那种为了看热闹,拒绝快速通关的乐子人,也是因为这个兴趣,这么多年来迟迟没能反超梁砚行,当了几百年的万年老二。
现在一朝农奴翻身把歌唱,李豫得意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积分反超梁砚行的刹那,就买了几百个大喇叭满世界通告——我,李豫成,比梁砚行强多了!
事业反超梁砚行,已经很开心了,现在忽然来一个恋爱游戏app告诉他:“你好,这是梁砚行的女朋友,请你收下吧。”
李豫成能说什么?
当然是收下啦!哗得一下给死对头戴顶绿帽,乐子人狂喜了。
他美滋滋地在id里随手填了个[爸爸],进入游戏,还没来得及检查梁砚行做了些什么,刚戴上全息沉浸式头盔,就被带到这间无限空间中转餐厅的场景里了。
紧接着,他就在长得奇形怪状的千万人中,看到背对着他,脖颈都好像会发光的少女。
心脏砰砰起,却无人在意。
乐子人连自己的情绪都顾不上了,一门心思只想戏耍梁砚行的“女朋友”
“我叫李豫成,漂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李豫成撑着脑袋打量弥什。他有些出乎意料,屏幕里是像素人的游戏npc,用上全息沉浸式头盔后,竟然拥有了人的脸。
而且长得怪可爱的。
现在的游戏已经那么智能了吗?啊,如果是无限空间的产物的话,那一切皆有可能——努力学习科技的出土文物迅速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弥什却懒得搭理他。
——姑娘?什么阿叔才会用的词汇,怪恶心的。
“关你屁事。梁砚行不来,我就先走了。”
弥什推开手里的水杯就要站起来,却被李豫成一把抓住手腕。
“怎么受伤了?”
弥什:…欸?
她低头看向手背,那里有一条在日式凶宅副本里,被假罗凡德划出来的刀疤。
原以为出副本就会消失,没想到还留在手背上,伤痕贯穿手背,将原本细腻白皙的皮肤,分成楚河汉界两个部分。
乍一眼看去怪吓人的。
可弥什穿着小外套,伤疤半遮半掩,对方是怎么发现她手上有一条伤疤的?
弥什没有回答,她眼睁睁看着李豫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科技感十足的金属手环,然后“啪”地一下卡进她的手腕里。
手环套进手腕里立刻就缩紧了,金属接缝处迸发出强烈的红光,温热窜进整条手臂里,顺着细密的血管游走。
弥什吓了一跳。
她刚想把手镯甩掉,下一秒,手镯就“啪嗒”一声自己解开了。
弥什定睛一看,原本被疤痕覆盖的皮肤,现在光溜溜的,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看来,这个手镯是一个快速疗伤的工具,并非弥什所想的坏东西。
包括手镯的主人,好像也不是坏人。
“你…”
弥什刚想说什么,又被李豫成拉起了手腕。
她没有抗拒,是因为她以为对方要检查伤势,紧接着李豫成牵着弥什的手,笑眯眯地说:“那从今天起,就是交往的第一日了。”
…
弥什刚勾起的嘴角,立刻就耷拉下来了。
好油。
好油的一个男的。
刚刚疗伤时产生的正向评价都是假的,弥什猛地收回手腕,一脸嫌弃。
她冲着餐厅角落大喊:“服务员,来两张纸!”
“我的手摸到虫子了,想要擦一擦。”
服务员闻声而来,脚底下转轴嘎吱嘎吱响:“我们餐厅怎么会有虫子呢,是不是看错了?”
李豫成:…
虫、虫子?
梁砚行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啊!一点都不可爱!
而且不是恋爱游戏吗,怎么变成他讲情话,NPC不接茬了啊,究竟谁是谁的电子恋人啊!
他就不信了,梁砚行可以哄好的NPC,他就不行了!
李豫成的胜负欲哗的一下就上来了。他吊儿郎当地掏掏耳朵: “被虫碰过了怎么办呢,我这个手环也可以换假肢,给你换一个吧。”
他想用砍手吓女孩子,没想到弥什想都不想,捡起地上的手环重新戴上。
“请帮我换成假肢。”
“就这么嫌弃我吗!”他梁砚行也没有多好吧!
难得的见面,就在弥什怪喊“大虫子!”和李豫成的“梁砚行不要你咯!”的阴阳怪气中,彻底结束了。
以至于弥什醒来的时候,嘴里还在喊:“虫子碰我的手,虫子又碰我的头发了,服务员你们这没有杀虫剂吗…”
坐在弥什身旁的宿友笑道:“你在做什么梦啊,又是虫子又是杀虫剂的。”
“没什么…”
弥什活动了一下睡僵的脖子,只当是一场梦:“梦到一个很奇怪的男人而已。”
虽然对李豫成的评价不是很高,但是不得不说,这场莫名其妙的见面,居然阴差阳错地,将弥什从沉浸中拉出来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李豫成语气轻跳的那句:“从今天开始,就是交往的第一日了。”
咦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弥什双手抱胸打了一个冷战。
放下手的刹那,她忽然瞥见,手背上的疤痕竟然消失了!
弥什有些吃惊地抬手,将手背对准车窗外的亮光,暖光打在皮肤上只依稀看到一些毛孔,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副本带来的创伤,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抹掉了。
乐子人李豫成的出现好似奇迹,连带着弥绕在弥什心头上的郁闷,也跟着烟消云散。
弥什凝视手背,没有说话,心里也没有任何感想,直到宿友兴致勃勃出声,才回过神来。
“马上就到联谊的地方了。女生进房门的顺序很重要,先让弥什进去,其他人随意。”毕竟这场聚会是为了安抚弥什,所以大家都很当然地,将初次亮相的机会让给弥什。
弥什无所谓,第一个进去还是第二个进去都没关系,反正她不恋爱。
几人来到约好的KTV房间,宿友打开房门招呼弥什先进去。
“哇,这次来的都是帅哥!”
站在弥什身后的宿友,低声讨论,语气兴奋。
然而弥什站在房门口,看着门外一条被暗绿植被包围,气氛诡异的乡间小路,陷入沉思——这特么是KTV里面,搞笑的吧?
她后退一步看向走廊,金碧辉煌的KTV装潢,符合北城市中心的格调。
目光投向KTV房门内,阴冷的空气幽幽流过,不远处还有难听的鸟叫声,徒添诡异。
“弥什,怎么了?”站在弥什身旁的宿友明显看不到这条路,于是很诧异她怎么不进去:“这次联谊对象都很帅啊,特别是穿着白色卫衣坐在角落的那位,没看上吗?”
…穿着白色卫衣,坐在角落的男生?
弥什应声看过去,却看到一个扎成人类女孩模样的晴天娃娃,被挂在槐树上摇晃。
“快进去吧。”
宿友催促,全然不知自己在把弥什往死路上逼。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弥什深呼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踏进房门里,没有走进KTV,而是走进这条乡间小路。
与此同时,坐在KTV包厢里、始终低头玩着手机的白卫衣男孩猛地抬头,眸光锐利。
他敏锐察觉到什么。
空气…有些不对了。混凝土结合物深处竟然传来山野的潮味?
男生一抬头,就看到弥什抬脚往房间里面走——明明她的身体做着朝他们靠近的行为,视线却落在远方,而并非他们身上。
他心里起了几分奇怪。
难道…是同行?
男生几步快走,正面朝弥什迎了上去。
第 35 章
弥什走进乡野小路后, 还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已经没有KTV的影子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连绵不断的矮树林, 暗绿色浓郁接近墨色, 将原本晴朗光亮的白日, 压得宛若暗夜来袭。
站在这么瘆人的山谷里,弥什只有一个想法——
啊, 看来是没办法联谊了。
事到如今, 还是先进副本吧!
弥什迈出前所未有的欢快步伐,走出无限流玩家不敢走的潇洒。
她踩着灌木林往前走, 没走多久,就看到隐藏在乡野深处的村寨。
那儿几乎都是传统平房,高低起伏的落差很小, 乍一眼看去仿佛要被连绵的绿植吞没,可因为房顶墙角, 也就是厝角头的形状各异无,美轮美奂,所以格外瞩目。
“厝角头的话,好像是岭南还是哪里的建筑风格?”弥什喃喃自语。
“是粤东。”
一道突兀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随后是“嘎吱、嘎吱”的踩落叶声。
弥什应声望去, 率先见到三位女孩, 朝她走来, 站定,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嗯,这三人不熟。
弥什看了她们一眼, 就知道她们虽然并肩走来,彼此间却不太熟悉。
首先是风格上的区别, 一般来说好朋友之间风格诧异不会那么大,三个女孩却各穿各的,有穿着白裙子,留着柔软黑发的白月光,有穿着短上衣工装裤的酷姐,还有一个扎着低马尾,穿着肥大衣服的朴素女孩。
刚刚说话的人就是低马尾女孩。
她见弥什回头,却在看到弥什的长相和打扮后立刻避开眼神,回避与她的眼神交流。
“这是粤东的建筑,在门上安角代表雄性的权力,我以前就住在那块…”
大家都在听,没有人交流,于是女孩越说越小声,最后一个尾音几乎消失了。
弥什了然,粤东泛指广东省东部地区,也就是潮汕。女孩应该是传说中的潮汕女孩了。果不其然,下一秒,低马尾女孩便自我介绍道:“我叫黄娣,关于潮汕的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们。”
“皇帝?”酷姐挑眉:“我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霸气。”
“不…”黄娣低下头,语气怯怯地说:“是娣,招娣的那个娣。我在外面打工补贴家用,差不多十年没回过家,估计家人都把我忘了,我才达到了无限空间的流放标准吧。”
黄娣看起来也就25岁的样子,居然已经打了十年工!
众人了然。
刚刚说话的酷姐拍了拍黄娣的肩膀,说:“那进来了也是好事,在这里过好自己的日子!我叫安珍妮,和家暴老公互殴才进来的。”
弥什好奇:“那老公呢?”
“死了啊。”
“那就好。”弥什松一口气。
安珍妮闻言,有些神奇地看向弥什:“问这个问题的,你是第一个。”
安珍妮从不隐瞒她的过去,可大家都好奇,为什么会家暴,是不是她身上也有什么话题,只有弥什关心这个坏老公有没有得到报应。
也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站位更靠近一些,问就是一句气场投合!
最后一位是穿着白裙子,披着一头柔顺黑发的女孩,她还没开口,就先咳嗽了好几声,然后虚弱地说:“我叫曹芝芝,生病了所以进无限空间。之前在队友的保护下顺利通过副本,如果未来有身体不适拖累你们的地方,先跟你们说声抱歉…咳咳!”
众人点头,没有一个人因为曹芝芝露出不好的表情。
看得出来,这次的队友都是好人,而且还都是漂亮女孩,弥什立刻就开心了。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众人抬脚往城寨方向走。
越靠近村门口,树枝上的暗红灯笼就越多。刚开始只是一个、两个稀疏地挂在树枝上,等站在村门口的时候,红灯笼就有一二两百个。
哪哪都是红色,照得人脸都是火光。
还有一道修长人影站在门口,影子被拉得很长。
最先发现有人的是曹芝芝,她低声尖叫一声,小声道:“那是谁啊?门口站着一个人。”
弥什眯眼望去。
全黑色的作战服打扮,长长的刀架在后背,像是长出一支翅膀,怎么看着有点像…
“罗凡德!”弥什惊讶喊了一声。
她没想到,第三个副本了,居然又见到同伴了。
可是罗凡德反应淡淡——他回头看到弥什后,先是吃惊愣了一下,然后迅速进入状态:“请叫我罗老师,我是这次的民俗研究课题的带队老师,你们就是X大的研究生吧?”
…什么东西?
弥什不明所以。
身旁的安珍妮很快接上话茬:“罗老师你好。”
除了弥什以外的所有人,都迅速跟上节奏,以带队老师、学生的身份开始攀谈起来——只有弥什发懵的世界达到了。
她猜测这次副本有发剧本,所有人都得根据设定扮演角色,不能让副本NPC发现异样,可是…她没有无限空间的玩家系统啊!
她只有一个NPC的系统,看不到副本提示,也看不到角色设定。
忽然,一道突兀且轻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就好像打游戏时忘记关闭队友麦克风,对方又突然说话了一样,把她吓了一跳。
他说:“你是民俗研究专业的学生,今天跟着罗老师一起,来到粤东最传统的部落里,进行五天四夜的学习。可进入村落后,你发现这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你接触到粤东阴俗…”
…啊,旁白。
现在的系统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还是她其实不是真人,而是小说人物。
念头刚闪过,轻跳男声微顿,假装恶狠狠地说:“我才不是旁白!”
弥什掏了掏耳朵,只觉得聒噪。
她心里默念:为什么你可以跟我说话,梁砚行不行?
“切,你拿那个老古董跟我比?”李豫成这个出土文物,骂起别人老古董时毫不嘴软,“都活那么久了,这么简单的操作都看不懂,这些日子里不会都跟你演哑剧吧?”
…还真是。
梁砚行很少说话,都通过行动表达意愿。
除非弥什伤重快死的时候,才能勉强看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
至于李豫成说的“简单操作”,估计是鬼界的某一种法术把,得施法术才能跟活人对话。
弥什自己给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恕不知李豫成说的“简单操作”,其实就是屏幕上有一个喇叭。之前都是静音的状态,李豫成来了后第一时间就把喇叭打开了。
与此同时他也很无语:梁砚行是怎么跟人谈恋爱的,哑巴和傻子的绝美爱情吗?
弥什和李豫成在脑子里一来一回地对话,战况激烈。
而正在沉浸扮演老师的罗凡德,余光注意到弥什沉默站在角落,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面上表情飞快转换,像是和谁在说话一样。
一会儿白眼,一会儿偷笑,紧接着又不耐烦。
昔日看到弥什和天花板对话的记忆浮现,专属于暗恋者的心慌意乱再度袭来。
等罗凡德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到弥什的面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右耳。
也就是李豫成冲弥什说话的方向。
他用手掌隔开了两人。
这并不是一个老师和学生应该做的事情,所以在罗凡德走上前,捂住弥什耳朵的时候,其他几位玩家都安静沉默下来,只用警惕担心的目光看着两人。
不远处已经有村民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并且不断靠近了。
弥什眨巴眨巴眼睛,轻声问:“老师?”
这一声好像烫到了罗凡德。
他猛地缩回手,然后故意冷着脸,训斥道:“原来是能听到话的啊,不想听讲就滚出去,别顶着两只没用的耳朵站在这里浪费资源。”
弥什:…
好、好熟悉的对白。
她怎么感觉类似的对白,从高中老师嘴里听过。
就连旁观李豫成也惊了,昔日被太傅教训的记忆席卷而来:“好、好凶的一男的。”
就这样,李豫成和其他玩家一样,误以为罗凡德和弥什之间的关系平平,以至于他现在对罗凡德有多放心,日后就有多糟心。
五人走进村落里。
平方整齐划一地分立两旁,没有水泥路,所有通行的道路都是一条被踏平的黄泥小道,已经寸草不生自然成了路了。
从平房里走出来的村民,无论男女,大多穿着朴素的、方便下地喂猪草的补丁旧衣服,黄面朝天,头发也乱糟糟的。
唯一能称得上奢华的东西,只有房檐上的角了。
有的棱角分明,就像公牛的角一样突兀地穿刺空气,有的棱角圆滑,像是少女的刘海。
弥什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火式厝角实在是太多了!
潮汕地区会把厝角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类,其中细长的尖峰或者三角形,就是火式厝角,一般只用在祠堂、寺庙、神殿等建筑。
弥什后退两步,将视野放大后观察。
天惹,平均两间普通民宅,就有一个拜神的寺庙,含神量会不会太高了?
她随机找了个民宅观察,门上贴着一副巨大且色彩鲜艳的画像,画的是一个强壮的男神,头上装饰金碧辉煌,炯炯目光直视门外,威严十足。
不只有这个民宅,几乎所有民宅都贴着类似的画像,上面都是同一个神。
在弥什观察门神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训斥。
“你在干什么?”
她回头看去,发现是民宅的主人回来了。——弥什等人进入村落的时候正好临近黄昏,不少外出作物的村民,担着锄头、水袋都回来了。
还几乎都是男人。
他们经过弥什等人的时候,毫不遮掩地用目光去扫她们,眸间情绪非常露骨。
完了后又佯装无事地往家的方向走。
这些村民进屋子的时候,弥什留心看一眼。
透过门缝,她看到这些居民的房间里,摆满了门上这位神的同款画像、神像还有字贴,房间里香火袅袅,仿佛是另一处凡间神庙。
而村民们回家,第一时间不是洗脸休息,而是上香拜神,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说什么。
弥什看着这些异样,陷入沉思。
罗凡德端着老师的架子走过来,问:“弥什,发现了什么?”
“他们对神明的信仰程度很高。”
“这是粤东地区特有的地方神。”所有人中唯一精通粤东民俗的黄娣开口了,介绍道:“他叫五山大神,专门保护地方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义出入平安的,我们那都信这个。”
“信仰可以…”弥什的眉头紧蹙:“可问题是太多了。”
她抬头看向远方:“这里一共五十间平房,光是五山大神的寺庙,就有足足十八间。”
十八…
众人沉默,这可是一个不好的数字。
佛教里往往会回避十八这个数字,因为这会让人想起十八层地狱。
而且每个村民家中都供着五山,门上贴上五山,就连贺岁对年也藏头着五山的名字。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民俗了,更像是已经疯魔的信徒村。
才刚踏进村里,弥什就开始担忧后面的日子了。
而这样的警惕,在看到道路尽头巨大祠堂的时候,被拉到了极限。
好大的祠堂…
它比十八个神庙加在一起还要大,坐落在一圈朴素的平房里,显得是那么突兀又诡异。有种格格不入的窒息感。
祠堂呈圆形,比其他平房略矮一点,天色变暗且没有点灯的时候,就像一头巨大的怪兽,潜伏在暗处随时准备攻击人。
就在弥什观察祠堂的时候,沉重的木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因为门很大,开门时的“嘎吱”声也很响亮,划破原本安静的傍晚。
一个戴着红色面具的壮汉,手拿唢呐走了出来,冲着虚空就开始吹奏起来了。
唢呐…
怎么会,一般只有红白事才会用到唢呐吧?
众人听到凄婉的音乐,还什么都没看到,鸡皮疙瘩就已经起来了。
“祭祀即将开始——”
“祭祀,即将,开始——”
寺庙里不知道是谁在呐喊,语调抑扬顿挫,配合唢呐声听起来格外尖利。
呼唤声刚落,村里几乎所有人,都朝弥什这边走过来了。
不,不对,他们不是朝她们走过来,他们是朝那间被她们挡住的祠堂走了过来。村民们安静又有秩序地走进祠堂里,短短时间,村子居然都空了。
所有人都进祠堂里了。
“祭祀,马上,开始——”
祠堂内又传来呼唤声,看上去很快就要关门了。
这场祭祀来得莫名其妙,又涉及全村的NPC,无论是谁看,都觉得就是副本关键所在了。弥什几步快跑,跟在村民后头试图进去,却被一个老头拦住了去路。
“面见大神,需要缴纳路费。”
“路费?”弥什诧异,“从这里走到祠堂就几步路,交什么路费?”
“我们那的人要见五山国王,需要缴纳280元作为路费,这是通往那个世界的车票。”黄娣赶紧解释,看来这又是一个地方习俗了。
尊重习俗可以,可问题是,哪来的280元?
众人等人翻遍全身,都没找到一分钱。她们本来就是扮演来落后区域研究课题的师生,怎么可能在身上放钱?
老头看出了众人的窘迫,却毫不客气地说:“没有路费,就不能进去。”
说罢,就准备关门。
真的要放弃这次接触副本核心的机会吗?
众人慌张。
就在这时,弥什哗得一下从衣兜里拿出什么东西,摆出霸总掏出金卡的气势。
结果大家定眼一看,竟然是一张贫民救济卡!
她们看看救济卡,再看看弥什脸上得意的表情,一时陷入了沉思。
…
不是,一张救济卡而已。
为什么她的表情那么自信,就像拥有了世界。
弥什将卡塞进老头手里,说:“这可是香港的消费卡,拿到港口可以兑换很多好东西,比钱有用多了。我记得你们离香港也不远吧…”
老头将信将疑地拿过实体卡,仔细观察起来。
弥什当然不会给他看清卡面的机会,虚晃一下立刻就放进口袋里,然后冲着罗凡德撒娇:“老师,我们真要为了课题牺牲那么多吗?这张香港消费卡可是我妈准备给我的生日礼物,说是可以换手表、换黄金呢!”
罗凡德沉默,他没有弥什那么信手捏来,张口喊妈。
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要离开,居然没有半点惋惜。
也是,按照罗凡德武力值,就算进不去祠庙里,他也能杀光整座村庄,强行通关副本,要不要看祭祀对他而言就是无足轻重的事情罢了。
弥什无奈。
就在她觉得这场戏要演砸的时候,老头忽然拉住弥什,压低声音道:“你把消费卡给我,我让你们进去。”
“可是这卡能换手表,换黄金…”弥什假装不乐意。
“…我让你们都进去。”
“那行!”弥什立刻收起不舍的小媳妇模样,一秒都不肯多演。
她光速将救济卡塞进老头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祠堂深处。脚下生风,走得飞快,生怕老头看清上面的字后将她拉出去。
走进祠庙后,人山人海,特别是靠近神像的地方,几乎没有人可以站的地方了。
弥什看向神像。
祠堂里供奉的神像和村民们贴在门上的画像是同一位神,黑脸,长胡子,穿着打扮奢华。它静静坐在石台中央,端着一副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众人。
而神像的头顶上,是一个镂空的天花板。
就好像神庙里开了一个天窗,洞外是黄昏明暗交接的天色,偶尔有山风从上往下灌入,凉飕飕得抚平天灵盖的毛孔。
弥什打了一个激灵。
令她感到寒意的不只有风,还有挂在天窗上的一个人。
他应该已经很老了,皮肉都挂不住身体向下垂,披着一件红披风,戴着一个红鬼面具。他被挂在天窗上,一会儿仰天长叹,一会儿垂头顿足,脑袋无力地耷拉在脖子。
所有人都在看他,于是弥什也看,不过是嘴巴也没闲着的那种看:“他在干什么啊,那么奢华的神庙怎么破了一个洞。”
“祝祭和神正在对话。”黄娣解释:“神庙挖出一个洞,是为了让人更好地连接上天。”
“哦…”
弥什不太明白,如果被吊在上面就能跟神对话,那那些吊在城墙上三天三夜的虐文女主都可以来这里搞兼职了。
没过多久,刚刚吹唢呐的壮汉就把祝祭从天窗上拉下来了。
这人刚下来,就冲村民说:“五山大神有了新的指示。”
弥什注意到,这句话刚说出来,这帮村民居然比他们这些玩家反应更大!他们表情凝重,身体微微向前倾,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大神他,讨厌奢华。”
什么意思?
弥什下意识看向唯一精通地方民俗的黄娣,可惜连她也摇摇头,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祝祭说完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花280块钱站在这里观看祭祀的村民们,也都纷纷安静退了出去,仿佛他们过来,就是为了听这一句话的。
没头没尾,也没有人感到疑惑。
弥什跟着人潮走出去。
才刚走出门厅,她们就看到一个穿着比村民稍微显贵一点的老男人,站在逆流的人群中,笑眯眯地看着众人:“你们就是来村里学习的女学生吧?”
村长在说话的时候,眼睛晦涩地朝几位女孩身上打量,令人感到不适。
因为是重要的NPC,谁都没有发作…弥什例外。
她赶在村长将恶心人的目光扫过来之前,双手在胸前摆了两个中指,姿势还格外标准,面上面无表情仿佛是一座比中指的女观音。
以至于村长的目光刚扫过去,眼睛就像被烫到了一样,飘忽不定。
他有些尴尬地说:“我是负责你们食宿的村长,这些日子里你们住在我家里,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的贤内助说…”
村长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平房,暗示大家先过去。
众人虽然警惕,但为了维持角色人设,也不敢犹豫多久,接二连三地过去了。
四位女孩顺着村长所指方向走去,罗凡德刚准备跟上,却被村长单手拦了下来:“等等。”
村长对待罗凡德时候,可没有对待其他女孩那么好脾气,他摆出一副非常不耐烦的表情,说:“我家里可是有女人的,没有准备给男教师的房间。”
“这段日子你只能住在柴房里,喏,就村口那间小破房子。”
…
几位女生看到这幕,面面相觑。
家里有太太所以不允许男教师借宿,那家里有丈夫,就允许女学生借宿吗?
怎么感觉,这个村子有点奇怪啊?…
第 36 章
【36】
“如果我说不呢?”
罗凡德伸手探向后背。
为了维持教师人设, 他用严密布条将武士刀层层包裹,好让它看起来像普通人会用的手仗,而并非一把危险的刀。
弥什注意到他掏刀的动作, 叹了口气,
是啦,
罗凡德怎么可能听从npc的话呢?可是当着村民的面公然掏刀,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赶在双方真刀实枪动手之前, 弥什一个箭步走到村长面前, 挡住他狐疑的目光。
她伸手抓住罗凡德手腕,宛如一个深得老师喜爱的好学生:“老师, 你就安心吧,我们肯定不会乱走的,明天上课的时候再见面吧。”
罗凡德:?
掏刀的动作一下子就忘了呢。
他低头被弥什抓住的手腕。
弥什还以为他没听懂, 又重复了一次:“你说是吧?老师。”
“老师…”
“老师”
一声又一声,宛如催眠。
弥什说了很多话, 可落入罗凡德耳中,只剩下一句“老师”。
他有些不太适应地揉了揉耳朵,语气勉强地说:“你…别叫我老师了。”
“不叫你老师叫什么呀?”弥什回复得飞快,入戏也飞快。
对她而言, 这就是一个副本剧本罢了, 管谁不是叫老师呢?可是弥什忽略了——昔日互怼调侃的异性朋友, 忽然一口一个老师地叫, 该让人如何自处?
反正罗凡德听着这一声声的“老师”, 心都乱了,哪还顾得上生气呢。
等他反应过来, 人已经跟着其他村民来到柴房了,四位女孩则住进了村长家。
罗凡德看着连床都没有的破草垛, 沉默了半天,忽地来了一句:“该死,中了美人计。”
这个副本的剧本怎么回事?今天搞师生,后天搞什么,搞兄妹吗?
罗凡德不知道,他的直播间里,已经闹哄哄乱成一团,说什么的都有——
【乱的不是剧本,是你的心!】
【乱的不是剧本,是你的心!】
【谁懂啊,听说这里有武力值超强的玩家才过来的,结果莫名其妙磕上了…】
【你们听说了吗,消失两周的大佬梁砚行又开始下副本了,而且他和系统赞德聊天的时候,出现了弥什的名字!】
【卧槽,我就知道弥什是大佬!居然连梁一都认识…】
【你没看世界公告吗,梁已经不是一了,而是二!李一梁二!】
【太励志了,也不知道李豫成是怎么反超梁砚行的,估计是把时间都花在闯副本上面了吧…】
….
在死个人都普遍的无限空间里,能成为大新闻的事件不多。
首当其冲的,必然是李豫成反超梁砚行的事情!
一时间,李豫成化身为励志的代表,不少玩家猜测他私底下有多努力,消费有多节俭,才能缩短这成百上千万积分的差距。
然而玩家们知道,被他们称为节俭、励志的李豫成,当然、必然且不自知地沉迷游戏了。他本来就很爱玩,体验到恋爱游戏的乐趣后,居然比梁砚行还快地沉迷进去。
就这样,好不容易得到第一名的李豫成,没有再接再厉下副本,而是心安理得当起宅男。
外头纷纷扰扰,李豫成正翘着二郎脚戴着vr,看弥什比中指,笑的嘎嘎声不停。
“美女就是不同,比中指也很美。”
弥什撇嘴,再次被油到了。
她幽幽回了一句:“死鬼,积点阴德吧。”——这个死鬼和喊梁砚行的可不是一个意思,弥什骂李豫成死鬼,是真的在骂他。
弥什说完后,忽然发现村长站在不远处,眼神幽怨地看着她:“这是我这最好的房间了,难不成你还想住进主人房不成?”
村长还以为弥什的话是说给他听呢。
他故意用阴阳怪气去刺弥什,结果对方不仅不解释,还理所当然地说:“也不是不行。”
村长:….
接连两次在弥什身上吃亏,村长已经懒得说什么了。
他将房间大门彻底打开,只说了一句“洗完澡回房间后就别出门了,村里入夜后不开灯。”,然后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洗完澡。
回房后别出门。
村里入夜不开灯。
弥什迅速消化话里的信息点,才有空看向房间内部装潢。
哦吼,村长居然没有撒谎,他给弥什的房间,确实很好。
房间特别宽敞,很多家具都是用一整棵木头打造而成的,外表光滑没有接缝处,造价华贵。房间天花板很高,是寻常房间高度的两三倍,弥什感觉,有点像是祠堂的天花板了。
房间照明很足,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放了一个油灯,照得里面亮堂堂的,没有一处阴影。
安全感十足。
弥什没有进去,她先去看了一眼同伴们的房间。
村长财大气粗地将平房二楼让给女学生们,每个学生一人一间房,大方得有些异常了。
好在,四个房间挨在一起,独占整个二楼。
走过去也就几步路的事儿。
其他人的房间和弥什房间没什么区别,相似的装潢,同系列家具,相同的房间高度,不存在单独照顾或者特别针对的问题。
其他人也没有进房间,特别是曹芝芝,还没见鬼呢脸就一片煞白了。
她语气发软地问:“我们现在要干什么?洗澡吗,可是房间里没有浴室啊。”
话音刚落,楼梯角落就传来“嘎吱、嘎吱”的走路声。
一个体态畏缩的阿姨抱着毛巾走上来,对众人说:“我是村长夫人,由我带你们去洗澡。”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了。
看来浴室是在房子外面的。可以理解,弥什知道很多农村觉得洗手间是一个污秽的存在,于是把洗手间设在房子外面,更别说这里的村民比普通农民迷信得多。
几人对视一眼,弥什率先跟上去。
什么都不做可没办法推剧情,弥什获得探索分就一个原则:莽就对了!
村长太太走得很慢,众人花了十五分钟才走到村里的澡堂,里面正好有四间独立的洗澡间。太太低着头,声线毫无起伏地说:“就在这里洗澡吧。”
众人拿起各自的毛巾走进去。
弥什就在最后一间洗澡间里。
说实话,村里的浴室修得挺有安全感的,墙壁牢固,只在门上留了透气小窗,还贴上了窗纸,用来挡住里面的景象。
但这不代表弥什可以放心洗澡。
她进浴室里,脱掉外套,打开水,却没有真的洗澡。
她在等异象出现。
果不其然,水声响起的几分钟后,一道人影鬼鬼祟祟来到房门口,如果不是影子略过小窗,弥什可能还发现不了外面有人。
不会是那个色胚村长吧?
弥什将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她等身影完全靠近洗澡间的时候,趁其不注意,猛的打开门,一把抓住人影。
想象中的猥琐村民没有出现,出现在洗澡间门外的,居然是一个梳着双马尾的五岁小女孩。她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弥什吓到了,睁着一双宛如黑葡萄的清澈眼眸,惊恐得看着她。
“啊…”这一神转折给弥什弄不会了。
她赶紧松开抓住小女孩的手,蹲下来问她:“小女孩,你在干什么呀?”
“我、我来给你送衣服。”
小女孩将手里酷似麻布袋的衣服递给弥什,她手里还抱着弥什挂在外面的外套。
看来,如果弥什没有发现她,她会直接把衣服换掉。
小女孩很可爱,换做其他人可能就放过她了。可惜,弥什是对待猫猫狗狗比对人好的类型,她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小孩而放下戒心:“送衣服就送衣服,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我怕你不愿意换…把你的衣服拿走,你就必须换衣服了。”
小孩子虽然说话很慢,但是口齿清楚,看起来也不像其他熊孩子一样爱捣乱。
弥什敏锐捕捉到关键:“我为什么必须换衣服?”
小女孩紧闭着嘴巴,不愿意再说话了。
她抓着弥什的外套,趁弥什没注意,朝她身上泼了一瓢水,推开洗澡间拔腿就跑。
这小孩人小鬼大的,一会儿就跑没影了,弥什追都没地方追,她身上的衣服也全湿了,整间屋子里,只有挂在门口,小女孩特地拿过来的新衣服。
弥什拎起衣服。
这是一件酷似和尚服的旧衣服,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很老土。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显得人都没那么精神了。
不过…真的要穿这件衣服吗?
弥什觉得小女孩来得莫名,衣服也来得莫名,理应不该换衣服。
而且她身上的湿衣服是套装,硬穿几天也没关系。
弥什陷入纠结。
本来就烦的要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还没眼力见地出现,骚扰她:“当然不穿和尚服啦!这件衣服好丑啊!我比较喜欢你原本的淡黄色套装,显得你肤白貌美,皮肤也特别好….”
“还有你脖子上的青吊坠,很适合你,美女就是美女,连脖颈都令人心动…”
李豫成本来就是闲散王爷,平日里吊儿郎当惯了,说起话来只会气死人。
一听到他的话,弥什立刻就不纠结了。
她哗地一下扎紧和尚服的带子,又将脖子上的吊坠摘下来,一个使劲将其丢到浴室窗外,落进田野里找不到了。
——你喜欢的优点我改了,你喜欢的穿搭我丢了!
弥什:少来烦姐!
听着耳边李豫成大呼小叫的哀怨声,弥什才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她从洗澡间出来,迎面碰上另外三名同伴,发现居然有两个人和她一样换上了和尚服。
曹芝芝看到弥什也穿着和尚服,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神情忧愁地说:“我洗澡出来,发现放在外面的衣服、鞋子都没了,只剩下这套衣服。”
黄娣点头:“我也是。”
唯一没有穿和尚服的人只有安珍妮。
她应该是进副本的时候自备了一套衣服,所以身上衣服换了,却没有穿村民准备的衣服。她看着另外三人的衣服,有些不认同地说:“不知道衣服有没有问题,还是不要穿比较好。”
“不穿就没有衣服了。”
曹芝芝也很无奈,偏偏浴室在室外,不穿衣服难道光着走回村长家吗?
就这样,几人各怀心思地回到村长家。
村长太太看到大家身上都换了衣服,什么都没说,目光倒是在安珍妮身上停留了许久:“回房间去吧,一人一间,没事不要串门。”
太太看着安珍妮的视线,成功引发两方的焦虑。
最焦虑的必然是换上村民衣服的几人。
曹芝芝都快哭了,死活不愿意单独待在房间里,黄娣好说歹说,才让她听话回自己房间,可就算这样,黄娣扶着房门的手都在抖。
谁知道入夜会发生什么?
副本的夜晚可都是杀人夜啊!
几人自我鼓劲一番后,纷纷回到各自的房间里。
弥什坐在床边,摸了摸身上粗糙的布料,忽然开始怀念梁砚行了。
如果他在这里,根本不用她多说什么,下一秒,舒服又干爽的衣服肯定出现在不远处,就好像游戏道具等着npc拾取。
也不知道梁砚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弥什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介意的,怎么能连一声告别都没有?还换了一个那么讨厌的男鬼跟在她身边…
就像现在,副本进入杀人夜了,李豫成还在口花花:“你叫我一声哥哥,我给你买衣服。”
弥什搂紧身上的和尚服,从现在开始,她要跟这件衣服锁死!
“去死。”
“你怎么嘴巴那么硬!”
李豫成就不懂了,虽然他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吧,以前他旁观书院朋友们逗女孩子开心就是这样啊!
无非就是喊一声相公送一个首饰,喊一声情郎送一件衣服。
怎么到弥什这里就不行了!
不是恋爱游戏npc吗!
李豫成这被养歪的恋爱观,碰到弥什这样油盐不进的大直女npc后,彻底抑郁了。
他不说话了。
弥什睡不着,干脆在房间里四处乱晃,寻找可能有古怪的地方。
走到床铺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床品会不会太红了?
从枕头到床单,几乎都是暗红色,连上面的图案都是暗红色的,一个人被杀鲜血喷上去,都不一定能被发现的那种浓郁。
弥什觉得这个床单有些晦气,正准备拆掉,眼尖发现床头插着一个人偶。
她将人偶拔下来,凑到眼前仔细看。
只一眼,她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人偶有脸,而这张脸,分明是今天她在浴室里遇到的小女孩!
而弥什之所以能一眼发现,是因为人偶的打扮和小女孩几乎一模一样,红黄色的外套,用两根红色的蝴蝶结扎着小辫,葡萄一样明亮的眼珠子….
认出人偶的原型后,弥什忽然产生疑惑,今天浴室里遇到的…是真人吗?
她没敢把这么邪门的东西放在床头,随便找了一个盒子装了起来,然后塞进衣柜深处里。
完成这些事情后,她才开始扒拉暗红的床单,直到将床铺复原成最原始的棉胎被,才稍微松下一口气,躺在上面睁着眼睛休息。
睁着眼,不是守夜,而是太亮了,睡不着。
反正村长和村长太太都没有说要关灯,于是弥什没有关灯,打算开灯凑合着过一个晚上。比较有安全感。
结果她刚盖上被子,耳边又传来轻佻的男声:“开灯好啊…”
“开灯的话,我就可以看美女的睡颜了,感觉一定很好看。”
弥什:….
不好意思,这一夜,她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弥什就跟诈尸一样,哗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然后“啪!”地一下关掉所有的灯。
灯关后,房间彻底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于弥什来说,安全感反而更足了——因为从刚刚开始,李豫成的声音就没停止过。
“不是,我刚夸你,你立刻就关灯是什么意思啊!”
“好过分…我被伤害到了。”
“心碎了。”
唠唠叨叨的。
不仅破坏了黑夜中的不安,还反向使弥什助眠了。
她感觉自己在上高数课,李豫成絮絮叨叨的声音很像正在聊八卦的同桌,宛如白噪音。不知不觉中,弥什缓缓闭上眼睛,居然真的睡着了。
她不知道,她睡着后,李豫成立刻停止絮絮叨叨的指责。
也没有故意提高音量,将她吓醒。
他像是本来就打算用唠叨让弥什休息一样,达到目的后立刻安静下来,戴着沉浸头盔,一边守着弥什睡觉,一边干着自己的事情。
不知道过去多久,忽然,一阵若隐若现的音乐声从远方响起。
李豫成挑眉。
他要等的东西,终于来了。
**
弥什是被尖锐的唢呐声吵醒的。
等她醒来的时候,原本若隐若现的音乐声逐渐清晰,都能听出里头有什么乐器了。可问题是,音乐声也太近了吧!!
唢呐、铜锣和马头琴组成的音乐,无比清晰地传进弥什的耳边,激起她后背一层鸡皮疙瘩。因为她意识到,音乐是从门缝里传进来的。
演奏音乐的人,正在门外。
弥什轻手轻脚下床,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
除了音乐声外,还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不,说是脚步声也不太准确,更像是木杖驻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咚咚咚的。
能听得出,接触面积很小。
这都是什么声音啊?
弥什仔细听了音乐声许久,只觉得音乐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是无论她怎么回忆,都想不起究竟是什么曲目。
最后只能归根结底,大约唢呐的声音大相径庭,她听岔了以为是祭祀时的音乐吧。
就在弥什研究声音出处的时候,音乐声已经清晰得吓人,仿佛就在她的耳边演奏了。
光是听着唢呐和脚步声的音量变化,弥什就能判断,演奏音乐的人正在这间屋子的二楼里,在她们房间门口的走廊上表演。
音量达到最大的时候,音乐就在弥什房门后了,离她仅有一墙之隔。
她能明显感觉到,无论是音乐还是脚步声,都不约而同地顿了一下。
就好像…
它们停在了她的房门口。
弥什没忍住好奇心,缓缓爬在地上,朝门缝外看去。
仅一眼,她就倒吸一口冷气,连大声呼吸都不敢了。
门外….“站”着好多人。
它们穿着淡黄偏白的袜子,垫着脚后跟“站”在地板上,脚背崩得很直——这就是为什么,弥什听到脚步声,却觉得更像是木杖驻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咚咚咚的。
因为它们没有在走路,它们垫着脚后跟,只用脚尖站在地板上,走路才会是这样的声音。
众所周知…
只有鬼走路才会踮脚跟,因为它们没办法完全站在地上。
被这样的东西守在房门口,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弥什默默伸手捂住口鼻,减少呼吸声音。
可即使是这样,弥什也没有挪开目光,坚持从门缝观察外面的人——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看到“演奏者”是一个死亡条件,那她早就死了。
既然没死,就看呗。
看多赚多。
弥什梗着脖子,硬是没挪开目光,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
不过这些东西似乎并不打算进弥什的房间,它们经过房门口的时候,只稍微顿了一下,紧接着音乐声重新演奏起来,从弥什的房门口路过了。
它们看起来要顺着这条走廊往下走。
弥什是二楼的第一个房间,经过她后,还有三个同伴的房间。
它们离开的时候,弥什大概粗略数了一下,门外经过了十二个脚尖,也就是说,演奏音乐的“人”一共有六人。
它们不是等距离站立的,其中四人站的距离比较远,中间还能再塞十几个人的那种远。
——这是一条人数较少,但是很长的队伍。
房门外的东西走后,门外就没有东西可以看了。
弥什直起身体,揉了揉僵硬的腰身,耳朵却一直在留意听音乐的间奏。
这些“人”走得很慢,这么短的走廊,居然走了快三个小时。音乐也时停时奏,算上她以内,一共停了三次脚步,三次音乐,
每次停奏之间的间隙都是一样的,平均每三十分钟停一次。
难道它们在吹一篇三十分钟的乐章,所以才每三十分钟停一次,然后重新开始?
就在弥什陷入思考且没理明白的时候,第四次停奏又开始了,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
一声尖锐的惨叫划破夜空,传进弥什的耳中。
“啊——”
随后再无动静。
无论是惨叫,还是脚步声、音乐声。
第 37 章
弥什靠在门板上, 小脑袋飞快运转。
包含她在内,音乐共停了三次。如果音乐是顺着走廊边走边演奏,每次必在门口停下, 那么在停第四次时, 它们将“站”在…安珍妮的房间门口。
刚刚那声惨叫是安珍妮发出来的!
意识到这点后, 弥什拉住门把手就要出去——
虽然村长说夜晚不要出门,但弥什不怕, 她有回档功能啊!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一键重开就是了!
可是临出门前,耳边再次响起轻佻, 且在弥什看来相当聒噪的声音。
“喂喂,真的要出去吗?”
“很吓人欸…”
“咱们能不出去吗,我看不得血腥…”
好笑, 堂堂NO,2居然说自己看不得血腥?弥什的脚步顿住, 然后华丽地翻了一个白眼——她不知道李豫成是在信口胡言,但这并不妨碍她鄙视他。
她深呼吸一口,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
“我怎么闭上啊!我现在眼睛都放在你身上!”李豫成是想说他戴着VR全沉浸式头盔, 但他怕NPC听不懂, 于是换成更简单的说法。
殊不知弥什耳朵听的是“眼睛在她身上”, 大脑里想的是“这逼上我身了。”
完了, 更像死鬼了。
弥什立刻捂住上半身, 用白眼扫向每一个机位。
“欸?”李豫成一愣,连忙说:“不是不是, 我没有看哦,一点点都没有朝那儿看去, 你照镜子的时候我也是闭着眼睛的。”
“那你从我身上滚出去!”
“你不吓我,我就出去!”
弥什想无视李豫成直接往外走,可是他话越来越多,越来越吵,闹得弥什耳朵嗡嗡响,什么分析副本的想法都没有了,大脑一片空白。
最绝的是,李豫成居然连“你敢出去,我就死在你身上…”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明明已经是死人了,怎么还有死人身上这种说法?
弥什无奈。
活那么久,终于遇到对手了。
她后退两步,彻底远离房门,举手投降了:“我睡觉,行了吧,天亮后我们再出去。”
“行!”
李豫成光速答应下来。
也不再说话了,耳边终于恢复清净。
咋一看好像是李豫成真的很怕血腥,所以才一直闹着不让她出去,可是弥什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不对啊!真的怕鬼的话,早在她透过门缝看脚尖的时候,他就该闹了。
难道…
弥什轻挑眉头,问:“喂,李豫成,还在不?”
“干嘛呀?”
仅三个字节,透出李豫成的疲惫和困倦。
也是,都已经大半夜了,谁闹那么一通都得累,只是弥什不知道,原来鬼也会觉得累的。
她测过身,用手撑起脑袋,看着床边空白,就好像李豫成躺在她隔壁一样,“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怕我作死,所以才一直闹阻拦我出去?”
“哈?我吗?”
声音从右耳传来。
好奇怪,明明弥什看不见李豫成,却能感觉到:他正笑着和她说话。
是那种连声音都带着笑的类型——不讨人厌,反而挺讨喜的。
紧接着,他说:“我当然不想让我喜欢的女孩去赴死,哪怕只有一点点危险,也不可以。”
弥什:…
讨喜个屁。
油得要死。
不过,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了…弥什心领神会翻了一个身,闭上眼睛勉强度过长夜。
乡下地方天亮得很快,鸡鸣声起,山烟升起。
几乎是一缕白昼划过夜空塞进窗子里的瞬间,弥什就从浅眠状态中醒来了。
刚一睁眼,她就被眼前画面吓到了。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红色。
像干涸的血一样瘆人。
弥什正陷入一片暗红色中,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才发现是她睡前故意收起的床品三件套,居然在她睡觉的时间,偷偷又换回来了。
最可怕的是,弥什心里惦记着安珍妮的事情,一个晚上都没有熟睡,只是闭上眼睛而已,稍微有些动静,她就会被吵醒。
在这种情况下,收进衣柜里的床品还能自己换了回来?这可能吗?
不知道是不是弥什的错觉,她总觉得床上的红,似乎更鲜艳了。像是吸饱水分的红玫瑰,从干涸的暗红色,变成透着诡异的中红色。
总之,都不是让人喜欢的颜色。
既然床品被换了,那插在床头上的人偶岂不是…弥什似有察觉地转过头去,果不其然,看到那个本该被她藏起来的人偶。
人偶咧着开朗的笑容
依誮
,黢黑的眼珠子盯着不远处的弥什。
如果它不是出现在副本里,本该是一个非常可爱的手工艺品。
弥什只是看了一眼,然后没有多少波动地偏过头,朝安珍妮的房间走去。她刚出房门,就前后听到两道上楼梯的声音,紧接着看到一脸冷漠的罗凡德,还有满脸不耐烦的村长。
“我说罗老师啊,你一大早来我家里,不太好吧?”
“到点上课了。”
罗凡德睁眼说瞎话,现在天才刚亮,上什么课要那么早起?
“罗老师你别诓我啊,我虽然没在城里上过学,但是我知道,学校不会那么早开课的…你该不会不是老师,而是…”
见罗凡德的老师人设快穿帮了,弥什赶紧上前解围:“老师。”
她清脆地喊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罗凡德身体居然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嗯。”他虽然强装镇定,但是弥什已经将刚刚的异样看在眼里了。他说:“马上上课了,其他人呢,还没有起床?”
“没有呢。”弥什走到罗凡德身边,像普通的优等生那样说话:“不知道安珍妮怎么了,昨天晚上我听到她发出惨叫声,但又很快没声了,我就没有过去看。”
弥什和罗凡德对视一眼,未尽之意尽在其中。
就在这时,村长忽然开口,打断他们的对话,但他的关注点并不在安珍妮的尖叫声上,而是…“我说你这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跟外男走得那么近?”
他伸手就要拉开弥什和罗凡德之间的距离,却被罗凡德挡下了。
“哼。”罗凡德冷笑一声,“你不是外男吗?“
“我不一样,我已经结婚了。”
兴许是罗凡德眼神太可怕了,村长没说几句话,气势就败下来了。他嘟囔着离开二楼,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弥什不要跟未婚的、年轻的男孩子呆在一起。
说是:“对名声不好。”
奇怪,弥什托住下巴思索,这儿只有她和罗凡德,谁又能看到,说她名声不好呢?
“这个村长很奇怪。”
弥什压低声音和罗凡德说,却不想罗凡德点头,住在柴房里的他,居然也得到线索了:“半夜的时候,我听到村长在打他的妻子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是村长夫妇?”弥什反问。
“他老婆躲在柴房门口,哭了一个晚上,吵得我睡不着。”
这一下,给弥什整不会了。她看着罗凡德的眼神欲言又止,再言再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对方宽厚的肩背,连连摇头。
——罗凡德,好纯情的boy。
因为守男德,居然直接错过了一整条故事线。
是什么大直男,才能在村长老婆蹲门口哭泣的时候,还能不动声色,安安稳稳睡觉?
弥什感叹感叹着,忽然转念一想,不对啊!
“你昨晚没听到音乐声吗?就是唢呐、铜锣和马头琴合奏出来的音乐。”
“没有。”
弥什这才察觉到音乐的诡异,似乎并不只是副本拿来吓人的工具。她来到安珍妮门前,先是敲了两下门,问:“珍妮,你醒了吗?”
门内没有动静,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
弥什看向罗凡德,罗凡德立刻会意,踹开了房门。
脆弱的木门当然不是联邦督察的对手,仅一脚,它就连门带锁地整个飞出去,与此同时,浓厚的血腥味顺着流通的室内风,飘进弥什的鼻子里。
…该死,真出事了。
光是闻到血腥味,弥什就觉得大事不好,现场似乎比她想象的更惨烈一点。
罗凡德先进的门。
还没等弥什进来,他就大喊着让她别进来,还说:“有些糟糕。”
…能让一个阅案无数的督察说出“糟糕”两个字的现场,究竟是怎么样的?弥什没听劝,直接从罗凡德身后挤了进去。
房间景象映入眼帘。
满地都是鲜血。
还没来得及凝聚的红肆意流淌在木地板上,有些被木材吸收了,有些还没有,残存下来。最可怕的不是满室的鲜血,而是鲜血上面的…血脚印!
无数脚印踩踏着鲜血,印出一个又一个马蹄状的半圆形。
罗凡德蹲下身体用手比划了一下,脚印只有他半个手掌大:“什么人的脚那么小?”
“不是脚小。”弥什光是看一眼,就知道这些脚印的出处了:“而是它们都踮着脚跟走路,所以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尖印。”
得亏弥什昨晚大着胆子从门缝朝外看,不然光是这半个脚印,就够他们迷惑一段时间了。
她凝神观察血地板。
似乎是同一个人流出的血,满室密密麻麻的脚印,
脚印印在房间里,也就是说,昨晚演奏的“人”都进来了。
为什么?
弥什不解,她昨晚都直接偷看了,那些“人”都没有进她房间里。难道安珍妮做了什么,触发了副本的死亡条件?
弥什疑惑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意识到:“等等,珍妮人呢?”
珍妮并不在房间里。
房间里除了血和脚印,什么都没有。难道昨晚珍妮自己跑出去了?
就在弥什和罗凡德讨论要不要出去找人的时候,忽然,一声尖叫声从门口响起。
两人应声望去,发现是一脸煞白的曹芝芝,站在门口双腿发颤。她表情惊恐地抬起右手,缓缓指向房间正上方。
弥什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咋一眼,无论是她还是罗凡德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安珍妮就在他们的头顶上。
在弥什他们查证的时候,她的脚尖就在他们头上,飘来飘去,飘来飘去。
珍妮被挂在高高的天花板上,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她的头颅向下,双眼因为惊恐而爆开,以至于尸体僵化后,像是死死盯着弥什等人一样,死不瞑目。
她的身体因为开门后流通的室内风不住摇晃,嘎吱、嘎吱——
不知从哪流出的鲜血,曾顺着脚尖一路向下流,染红小腿,而现在已经流干了。
曹芝芝吓得捂住脑袋龟缩在墙角,罗凡德也避开眼神眉头紧蹙,只有弥什,高高仰着头,死死盯着死去的安珍妮。
一边飞速截图,一边心里难受。
她还挺喜欢这个和家暴老公互殴的姐姐,怎么会在副本第一天就死了?
因为这种情绪,弥什的眼睛就没从安珍妮的尸体上挪开,她决心一定要快点找出线索,然后替姐姐报仇。
弥什观察力敏锐地扫过每一块皮肤,最后目光锁定在她的脚底板上。
——安珍妮的脚底板,是黑的。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脚尖是黑的,脚后跟是白色的。
而且大拇指那块黑得更厉害,连指甲都有淤痕。
很奇怪,正常人光脚走在地上,应该是脚尖和脚后跟都同时变黑才对,除了踮脚以外,弥什想不出其他只会脏脚尖的方式了。
“珍妮死前,和那些半夜奏音乐的人一样,踮着脚尖走路。”
弥什用喃喃自语的音乐,比起告诉别人,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我也听到音乐了…”
黄娣最后一个抵达,她应该是很早起床了,却又不敢出门,直到听见曹芝芝的尖叫声,才终于敢走出房门。
她怯怯地说:“很像哀乐的声音,对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弥什忽然意识到,昨晚的声音很像哀乐,毕竟会用到唢呐这种乐器的,除了红白事以外,就没有更多的用途了。
可是黄娣说完后,自个又不太确信了:“但仔细想又好像不是哀乐…总之听起来很熟悉,应该是过去在农村里听过的音乐。”
她转向曹芝芝,问:“你听到了吗?”
曹芝芝摇头,“我生病,一点点声音都会被吵醒,晚上必须戴耳塞睡觉。”所以她既没有听到哀乐,也没有听到珍妮的尖叫。
同时听到哀乐和尖叫声的人只有弥什一人,于是罗凡德好奇了。
“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奏音乐的人踮脚走路?”
“哦,我从门缝里往外偷看了,看到了走廊上有六个人,踮着脚尖一边奏乐一边往前走,从我们的房门前经过。”
弥什说得漫不经心。
可是她说的每一个字,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众人看向这位不显山不显水的女大,心里不约而同产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弥什,好莽的一女的。
弥什万分确信:珍妮的死和半夜哀声有关,可问题是,为什么?
“为什么它们经过了那么多人的房间,不是我,不是曹芝芝,不是黄娣,而是珍妮?”
其他人:…
不敢说话,有种被死神点名的感觉?
弥什余光瞄见一抹红,侧头望去,发现也是一床红得瘆人的床品三件套,与之瞩目的,还有插在床头的人偶。
她将人偶拿下来,惊愕发现,珍妮房间里的人偶居然长着另一张脸!
弥什的人偶是她在浴室里见过的小女孩,俏皮可爱扎着双马尾。而珍妮房间里的人偶,则是一个理着寸头的小男孩,满脸的忧愁。
怎么长得不一样?
弥什拿着人偶问另外几人:“你们房间有这样的人偶吗?”
“有。”曹芝芝和黄娣都回到自己房间里,将她们的人偶拿出来。
曹芝芝的人偶也是男孩,微胖,长得虎头虎脑挺可爱的;黄娣的人偶跟她本人风格很像,是个披散着头发戴着眼睛的安静小女孩。
至于罗凡德?柴房不配有床,更别说插在床头上的人偶了。
四个人的人偶居然都不一样。
意识到这点后,三位女生的表情都不太好。本来人偶就很诡异了,现在又牵扯上死亡,一时间所有人唇亡齿寒,对人偶的警惕心拉满。
“会不会是因为珍妮将人偶摆在床上了?”曹芝芝猜测:“因为我睡前余光发现人偶,觉得它的凝视很不舒服,将它收到床底下去了。”
曹芝芝没死,证明收起人偶不会触发死亡,她才猜测珍妮的死和人偶摆出来有关。
包括弥什也是这样想的——昨晚她也把人偶收起来了,也没死。
“可我觉得不是…”黄娣弱弱发言:“我没敢碰那个人偶,让她一直呆在我的床头了。”
黄娣没碰人偶,也没死,证明死亡条件与人偶无关。
一时间众人陷入迷茫,有种“诡异的地方太多,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思考才好”的迷失感。
这时,因为住在柴房而丧失发言权的罗凡德忽然出声,冷着脸说:“快点都收拾一下,今天我们要去户外上课,近距离观察粤东民俗文化…”
高情商:近距离观察粤东民俗文化
低情商:看看这些鬼在搞什么迷信。
什么时候罗凡德也学会了说话的艺术了?
弥什顺着罗凡德的余光看过去,看到村长竟然蹑手蹑脚地站在房间门口,偷偷观察她们。
也不知道观察多久了。
更不知道,她们分析死因,跳脱人设的对话有没有被他听到。
弥什不是传统的无限流玩家,不知道在副本ooc会发生什么,但连罗凡德都耳提面命,就知道惩罚肯定不简单。
一行女玩家跟在罗凡德身后,沉默安静地走出去,从村长身边路过。
村长则一直用观察的目光看着她们,令人心慌。
就在这时,莽姐出手了。
她开口就喊:“村长,我的同学死了。”
所有人向她投来惊悚的目光,只有当事人淡然自若,甚至还反过来不理解其他人:奇怪,就玩家要遵循角色ooc基本法吗?
好好的一个女大吊在在村长家里,对方不应该给点反应?
估计其他玩家也没想到,这事还能跟npc说的,全都怔在原地,惊得挪不动步。
只有罗凡德了解弥什的性格,不仅没有惊慌,还能接上话茬。他皱着眉头仿佛老师地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出去了就要报警!”
“哈哈哈,你们走得出去再说吧…”
村长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得不停。
这当中暗含着副本的恶意,还有副本坚信玩家走不出去的自信,玩家们心情凝重。
村长将目光投向室内,有几分可惜地说:“死了也没办法,谁让她不按照要求来做呢?不过这样的女人死了也不可惜把,那么凶,一点儿女人味都…嗷呜!”
弥什越听越火大,还没等她动手呢,村长却忽然嗷呜叫了一声。
他不仅叫,还捂住肚子,单膝跪地。
…
这场面。
似曾相熟啊。
无论是见过被打的弥什,还是曾今被打的罗凡德,全都进入了贤者状态。
刚刚还阴阳怪气,仿佛捏住玩家命门的村长,现在倒在地上滚来滚去,连衣服都弄脏了,嘴里一会儿怪叫,一会儿大喊饶命。
“他这是怎么了…”黄娣怯怯发问。
只有弥什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因为她听到李豫成一边打还一边说:“敢威胁我的女人,找死!”
…怎么说呢。
又感动又油腻,好复杂的心情啊。
一行人离开村长家,来到村子中央。大部分农民都出门干活了,只留下做家务的妇女,带着他们的孩子在打下手。
一行人往前走。
忽然,一个小身影闯进来,正好撞到曹芝芝的身上。
是一个小男孩。
曹芝芝心地善良,也喜欢孩子,看到小男孩撞到自己身上还摔倒后,友好地将他扶起来:“小孩子,走路小心一点…”
话还没说完,尖叫声从曹芝芝口中溢出。
她猛地将小孩推开,自己也跌坐在地上,指着孩子的脸表情惊恐。
弥什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赫然发现,这个撞到曹芝芝身上的小孩,居然和她房间里的人偶长着同一张脸!
放在平时,长得虎头虎脑挺可爱的长相,放到当下就是惊悚。
还没等弥什抓住小男孩,质问他是谁,他就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地跑没了。
与此同时,远方传来哀乐。
弥什等人跟着音乐的来源,小男孩逃跑的方向走过去,发现湖边围着一圈穿白衣的人,她们低头看着地面,音乐间隙中还有呜呜的哭声传来。
“发生了什么?”她逮住一个来去匆匆的村妇问。
村妇看了她们一眼,说:“办白事,一个小孩死了。”
因为人太多,弥什看不清她们正在干什么,只依稀看到一条花船从某妇人手里被放出,然后顺着河流一路流下来。
很幸运,弥什她们站着的地方,正好是河流的下游。
溪水将丧船带到弥什面前。
于是她们看到了,一个死去而苍白的小孩,居然和珍妮的人偶拥有同一张脸。
第 38 章
丧船上白花围绕小孩的尸体, 顺着墨绿色的溪水慢慢流下去,不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不久后,它将会乘着船沉到水底, 以生命最原始的状态, 回归乡野。
“刚刚飘过去的, 是珍妮的人偶?它变成人了?”
曹芝芝接连两次看到行走的人偶,吓得一口气没上来, 脸色煞白。
“不是。”弥什朝不远处努了努嘴, “不是人偶变成人,而是人偶都有原型。”
众人朝弥什所指方向看过去, 槐树边上三三两两站着几个小孩,正躲在树根后偷看她们。其中不仅有和曹芝芝的人偶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还有黄娣的, 弥什的。
还有一些她们没见过的孩子。
孩子们躲在暗绿色的槐树荫下,沉默的, 一言不发的,只睁着黢黑的眼眸盯着她们。
特别是那个和弥什的人偶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十分瞩目。她像弥什一样,胆子很大。见几个村外人看过来, 不仅不害怕, 还大大方方地露出一个笑容。
其他人根本笑不出来。
不管这些小孩是人偶还是人偶的原型, 今早珍妮刚死, 她房间里的人偶原型也跟着死了, 怎么看都很诡异。
——这几个小孩,不能靠近。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打定主意。
然而还没等她们和弥什同步信息, 就看到一道黑影,咻的一下飞过去了。
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噢, 原来是弥什啊….不是!为什么直接莽了?!都不带商量一下吗?
众人震惊,眼睁睁看着弥什一个人冲到小孩子跟前。
弥什先是伸手揉了一下表情,再抬头的时候,脸上是一副鬼迷日眼的笑容。
“哈喽呀,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子没有回复。
在槐树昏暗日光的照映下,弥什的半张脸都藏在黑暗中,鬼迷日眼的样子看起来特别诡异,她还生怕自己看起来不够友善的样子,眼角的皱纹都笑成菊花了。
一时间分不清谁才是灵异。
几个小孩看了弥什一眼,越看越怕。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尖叫,一群小孩“哇”的一下,全跑走了。
“哇啊——”
“是鬼啊,是鬼啊!”
“呜呜呜妈妈好可怕,我不想死…”
几个小孩瞎几把乱叫,一下把弥什给整不会了。
她转头看同伴们,问:“我的笑容不够友善吗?”奇怪,怎么会觉得她是鬼呢?
说罢,弥什又做了一次鬼迷日眼的笑容。弯到极致的眯眼,放在当下,只觉得诡异阴森,就好像被什么怪东西盯上了一样。
罗凡德欲言又止,上前拍着弥什的肩膀,说:“笑得很好,下次别笑了。”
弥什:…
不过弥什的方法并不是无用功——小孩大哭后,很快,就有几个穿着朴素的村妇赶来了,纷纷搂住各自的小孩低声安慰。
弥什趁机询问人偶的来历:“我们在房间里,发现和你们的小孩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
“嗯。”小男孩的妈妈低着头,平静的说:“这些人偶是村长仿造村里的有福之子的脸雕刻的,只要将人偶摆在床头,它们就会护你夜晚平安。”
“如果把人偶收起来呢?”黄娣追问。
作为唯一一个没有收人偶的人,这是她最在意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们没有资格被有福之子守护,村长只会把人偶给最尊贵的客人们。”
奇怪,连有福之子的父母都没资格被守护吗?弥什对人偶的选择守护谁的标准产生了疑问,她快速消化完信息点后,继续追问:“那怎么样才算是有福之子呢?”
“适龄的孩子就可以,如果是多胞胎会更好。”
村妇只回了这句话。
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多了,她们不再搭话,抱起各自的小孩回家了。
弥什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陷入思考。
一旁的罗凡德看她严肃的表情,还以为她有什么重大发现,“有眉头了?”
“嗯。”
弥什点头,随后大大翻了一个白眼。
“什么狗屎有福之子啊,一胎多宝是现代最恐怖的鬼故事好吗?”
好恐怖,弥什双手抱紧身体,觉得这个副本比之前的副本可怕很多。
光是想想一个妈妈驮着几个孩子搞卫生,家里还有一个除了玩游戏放屁啥都不会的老公,她的脑袋就嗡嗡疼,简直是反思自己上辈子造什么孽的程度了。
然而人类的忧愁无法相通,旁边的队友,特别是罗凡德都无语了。
“你表情那么严肃是在想这个?”
“是啊。”
弥什耸耸肩。
她惯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不顾他人感受的人。
这一点倒是和李豫成出奇的相似。
藏在游戏后的李豫成笑得眼睛都没了,他还没说话,弥什只听他的呼吸变化就提前预知了,心里恶狠狠地警告:“麻烦你安静一点,不要说话,不要笑,如果可以的话也不要呼吸。”
“不呼吸…最后死在你身体里也没关系吗?”
“哈哈,好冷的笑话。”
弥什懒得搭理李豫成了。
可是她的不热情,反而激起李豫成的兴趣。
他原是因为梁砚行,才故意接近弥什,想当这段关系里的男小三。而且,作为受宠王爷住在皇宫里的李豫成什么美女没看过?
可不知不觉中,他还是被弥什的性格吸引了,主动沉浸在这段虚拟关系中。
和梁砚行无关,现在开始是李豫成自己的感情,可惜他并不知道。
去题千里的打岔就此结束,弥什才缓缓回到正题:“刚刚村妇的话有点意思,有福之子的审核标准,是年龄和数量。其中年龄是必要条件。”
“我还从没看过规定要多少岁的吉祥物呢,怎么,五岁是有福之子,六岁就不是了吗?”
弥什一语点破,众人恍然大悟。
是啊。
只有祭祀、献祭,祭典才会卡死年龄。而这些关键词,都不是好兆头。
弥什接着说:“我们中间有人收起人偶,有人放着人偶,却只有珍妮死了,这证明了….”
“珍妮的死亡和人偶无关!”
黄娣立刻接上弥什的话茬。
忽然的出声引起众人的注意,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黄娣有些不太习惯地低下头。
“其实我一直很在意,昨天祭祀的话。你们可能不知道,五山是我们粤东地区的守护神,他的话对于村民来说,犹如圣旨。”
作为本地人的黄娣,比所有人都更在意五山的话——它说:“它讨厌奢华。”
弥什会意点头,“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她指着指了指自己、黄娣和曹芝芝身上的衣服,说:“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们换上了朴素的衣服,只有珍妮,还穿着自己的衣服。
在弥什看来,珍妮的衣服和奢华没有半点关系,只是普通的吊带短裤和亮晶晶的首饰,可比起她们身上款式宛如麻布袋子的和尚服,就显得特别突兀,吸人眼球了。
当她们穿着各自衣服回去的时候,村长夫人还格外多看了珍妮一眼。
如果珍妮的死和衣服有关,那这一眼就很有探究意义了。
这代表了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五山的指示。
弥什的脑子飞速运转。
她想起和人偶小孩的初遇,当时,小孩劝她把衣服换掉,村长夫人无视没换衣服的珍妮,这些村民究竟是想害她们,还是帮她们?
“还有一个问题。”罗凡德忽然出声。
好难得,暴力笨蛋居然也加入对线索的探讨。弥什立刻投以鬼迷日眼的鼓励。
罗凡德扯了扯身上衣服,面无表情地说:“可是我既没有去洗澡,也没有换衣服。”
笑死,进副本两天了,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管管罗凡德的起居。他一直乖乖待在柴房里,不配听夜半奏乐,只配听到村长夫人蹲门口嚎哭。
弥什看着他一脸被副本排斥的表情,偶尔的,还会有点可怜他。
她伸手揉揉罗凡德的脖颈,说:“或许你的故事线不在这里。今晚村长夫人又哭的话,给她开门,可以吗?”
被弥什摸过的下巴微红,罗凡德梗着脖子故意不去看她,
“我才不要。”
“我不喜欢除了你以外的女人进入我的地盘。”
…
罗凡德这段类似告白的话,除了弥什以外的人都听到了,只有弥什没有注意到。
因为她耳尖听到不远处传来唢呐的声音,音乐节奏和昨晚相似,却又不太一样——祭祀,又要开始了。
从她们的方位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朝祠堂的方向围过去的人,人潮汹涌,人头攒动。
唢呐声一起,整个村子都没有人了。所有人都去参加祭祀了。
弥什等人赶紧跟上。
可这次,又要280元路费。
弥什已经没有贫民救济卡了。而且昨天兑换贫民卡的老头,似乎对这场交易很不满意,从刚刚开始就吊着一双三白眼紧盯玩家们。
看得出来,这次不拿出点真金白银的东西出来,就没办法进去了。
“怎么办?”曹芝芝害怕地缩了一下身体,低声道:“祭祀内容和今晚的死亡条件有关,如果我们进不去,不知道五山讨厌什么,不小心踩中死亡条件怎么办?”
原来副本搁这刁难玩家啊!
大家都是外来的玩家,哪来的副本货币,交得起每次280元的路费啊?
一次还好,还能用身上的东西交换,两次三次四次呢?她们不尽快找到破解副本的方法,迟早因为交不起车费,做出五山大神讨厌的事情,当晚毙命。
因此,两位女玩家特别焦虑。
看着祠堂外人越来越少,祭祀即将开始的样子,她们的急切已经表现在脸上了。
全场人中,只有弥什和罗凡德淡然自若。
罗凡德的余光扫了周围一圈,右手悄悄摸上武士刀,说:“那里有个人落单了,我们把他杀掉,把他身上的车费拿过来用。”
罗凡德说杀人的时候,语气特别自然,把另外两人吓了一跳。
谁看得出这货是警察啊!
说他是□□潜伏在警察里的二五仔还差不多。
弥什翻了一个白眼,赶紧拉住他,冲另外两位玩家道歉:“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他这儿有问题。”
她用食指,在太阳穴旁转了一圈。
罗凡德:…
她刚刚指的是脑袋对吧,她说我脑子有问题?
罗凡德郁郁寡欢,弥什不仅看不出来,还训斥他:“你是不是傻,哪个老师劫杀村民啊!你不怕因为ooc被惩罚?”。
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句,罗凡德的心情立刻雀跃起来。
他的耳朵听到的是“你是不是傻”
大脑里接收到的是“我担心你因为ooc被惩罚。”
最后总结就变成了——弥什担心我诶…
这不是爱这是什么?
罗凡德立刻就不恼了。他也不说话,就沉默着偶尔微微勾起唇角——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至于弥什,她从始至终都没跟上罗凡德的脑回路,她之所以不慌,是因为她“心里有鬼”,过去是黄焖鸡鬼,现在是大庆油田鬼。
“喂,李豫成。”
她也不知道李豫成在哪里,干脆让视线乱飘。
“在这里呢。”声音精准无误地从左耳传进来。他正在弥什的左边,和她并肩站着。
太近了。
弥什下意识缩了一下耳朵,才继续说话:“你想想办法,进不去我们就一起死了。
“我没有办法啊。”李豫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是他做不到,而是:“这么一大笔钱,弥什又不是我的女朋友,我怎么能给不是女朋友的人花钱呢?”
“我也是受过男德教育的人,绝对不给不是女朋友的人花钱!”
弥什:….
烦死了,大家一起死算了!
她摆烂了,双手环在胸口杵在祠堂门前,正好听见里头的音乐声停下。
接下来应该就是主祭宣布五山大神最新指示了,听不到就完了。可是弥什已经不在乎了,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让李豫成死在她身体里,大家一起殉情!!
就在这时,一声轻轻的哼笑声在耳边响起。
轻得仿佛是错觉。
紧接着,是李豫成吊儿郎当的声音。
“你的手是不是有点干巴,我给你买了一个护手霜。”
买个屁护手霜,护手霜能换成车票吗?
弥什不耐烦地抬手看了一眼,可当她看到手腕上的晶莹,却是整个人愣了一下。
这、这是手链?
“抱歉啦,挑选礼物花了一点时间。”李豫成音调带笑地说:“手链很适合你,真好看。”
硕大的淡黄色宝石串起一整条手链,斜斜挂靠在弥什的手腕上,光线透过宝石落下阴影,反而衬得她皮肤光莹白皙,微光闪闪。
好漂亮的手链。
弥什伸手摸了一下。
下一秒,她就举着这只手怼到门口大叔面前,说:“我有这条宝石手链,纯手工打造,换我们全员入场。”
李豫成:…
….
啊???
不是,怎么能当着他的面,就把定情信物当掉啊!!
李豫成将目光从vr抽出来,低头看向自己的屏幕,无奈叹笑。
——刚刚弥什说让他想办法的时候,他虽然嘴上说着“精品来企 鹅裙死儿二二呜久义饲7没办法啊,我只给女朋友花钱。”这种话,手上却很诚实地在挑选要送弥什的东西。
毕竟是送弥什的第一件东西,放在古代属于定情信物一样的东西,怎么也得好好挑选。
于是李豫成人生第一次,打开了无限空间商城的首饰页面,先是点击“按照高价排序”,选择了这条位于第一页,第一个的手链。
价格非同寻常。
因为支出积分过大,商城自动播报消息感谢贵客。于是那些以为李豫成为了超过梁砚行,怔在闭关专心打本的玩家,猝不及防就看到这么一条广播。
[感谢玩家李豫成消费6800000积分,购入古埃及女法老的手链,愿你佳偶天成。]
…
….
《专心打本》
《佳偶天成》
六百八十万的积分买一条手链是怎么回事!李豫成就不怕被梁砚行反超回来吗?
然而付出“随时可能跌下第一”代价的李豫成,此刻却眼巴巴地,郁闷地,笑不出来地看着弥什当掉她们的定情信物,换来全员入场。
“好狠心的女人…”
他默默来了一句。
“谢谢夸奖。”
弥什笑得不顾他人死活。
她靠着李豫成的手链,成功进入祠堂里,正好看到主祭从天花板上被放下来的环节。
弥什先看到一只皱巴巴的脚,脚尖抵在地板上,然后脚后跟才慢慢放下来。这一个动作,让她联想到昨晚的“演奏队”。
祝祭在地上站稳后,缓缓抬头,说:“五山大神有了新的指示。”
“大神他讨厌丰腴。”
如果说奢华的定义很广泛,那么丰腴的指向性就很高了。
一般泛指身材丰满。
于是这次,弥什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祝祭身上,而是很认真地,观察了村民们的反应——祝祭话音刚落,村民们…大部分都没什么反应?!
只有几个年轻女孩,捂着微微突出的小腹,露出担忧的表情。
除此之外,大部分村民的表情都很平静,还有个别身材丰满的村妇,抱着自家的孩子,毫无触动地站在人群中间。
为什么啊,明明她们也满足了五山的条件啊!
弥什凝神思考,看来五山大神的指令不止针对玩家,就连膜拜他的村民们也必须遵守,就是不知道指令还有什么隐藏条件,为什么大家的反应各不相同。
祝祭传达五山大神的话后,祭祀也就结束了。
人们安静地退出祠堂。
弥什一行跟着人潮走出去,已经到中午饭点了。
黄娣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众人朝她看过去。她有些尴尬地捂住肚子,说:“对不起,我平常饭量比较大,比较容易饿。”
这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事情。
大家进入副本已经两天,至今没吃东西,饿也正常。
弥什摸了摸平坦的肚子,说:“那我们先回村长家看看吧。”不用担心吃副本食物会变异,因为副本一开始村长就说了:她们要在村子里呆七天七夜,村长负责她们的衣食住行。
众人朝村长的房子走去,正好看到村长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门口晒太阳。
弥什多看了他的肚子一眼。
好奇怪,这难道不算是丰腴吗?
村长见众人走过来,下三白的眼睛立刻飘过来了,正准备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女孩们,突然瞥见弥什的中指…
…好有震慑力。
他立刻就把眼睛收回来,不敢看了。
黄娣捂着肚子,小心翼翼地说:“村长,午饭好了吗?我们有点饿了。”
结果村长上下瞟了黄娣一眼,忽然嗤笑一声,“不好意思,今天没有饭菜可以提供。”
啊,怎么会?她们站在门外,能看到村长家的厨房冒起的袅袅白烟,闻到饭菜的香味,明明家里有做饭,为什么说没有提供给客人的饭菜?
只有弥什敏锐地抓住其中的关键。
“什么意思,今天没有饭菜,意思是明天和后天有饭菜吗?”
她眯起眼睛紧盯村长:“为什么有今天,今天是有什么特殊的吗?是因为五山的指令?”
弥什的追问,逼得村长倒退一步。
估计他也没想到,居然有玩家那么敏锐,能瞬间抓住关键点。
“总之今天没有饭菜提供给你们了!”村长揉了揉大肚子,“不是我说,女孩子就得瘦幼,没事吃那么多干什么?”
说完后,村长迈着阔步,散步一样地回家吃饭了。
弥什看着他离去的肥硕身影,气得牙痒痒。
“吃吃吃,肚子那么大,迟早爆炸!”
她就是随口一说,结果诅咒的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哐当”声骤然响起。
…不会吧。
真爆炸了啊!
弥什惊讶朝声源处看过去。
就看到村长像被人托起来了一样,整个人摔进饭桌里,直接就把桌子和饭菜给砸烂了。村长夫人捧着饭碗,惊愕看着砸在地上的丈夫,一时不知道该先放下饭碗,还是扶起丈夫。
村长顶着一盆肉菜,崩溃大喊:“臭婆娘,快扶我起来!”
“哦哦!”
村长夫人连忙放下碗。
可是桌子已经被村长砸了,于是那个碗直接砸到村长头上,又扣了一碗饭上去。
…
弥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耳边还有男生吃吃的笑声。
看得出来,这是李豫成的行为,而且深得弥什的心——高雅的梁砚行可做不了这种事情,只有玩心很重的李豫成才能和弥什脑回路重合。
报复?当然得当场报回去呀!
弥什乐滋滋地转身离开,赫然不知,她的队友们,还有队友们的直播间观众都震惊了。
——这他妈难道是言灵吗!
怎么能话音刚落,当场就现世报了!
传着传着,本来就身份神秘的弥什,身上又叠加了一层buff,就是:嘴巴开光的那女的。
而现在,这位嘴巴开光的弥什,准备朝村民反击了——她从随身带进副本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晕车时吃的牛奶糖,朝人偶小女孩招招手。
“孩子,过来,给你吃糖。”
第 39 章
那位和人偶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靠近, 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牛奶糖。一言不发。
“来,这颗牛奶糖可好吃了。”
弥什像伊甸园里的蛇一样, 用禁果诱惑亚当夏娃。
小女孩犹豫着靠近, 拿过弥什手中的糖果, 在她的注视下吃了下去。
远处,一个妇女正倚靠在门上, 远远看着她们互动。直到小女孩吃了糖果, 妇女才高呼:“囡囡,不要在外面玩啦, 快回来吃饭吧!”
原来那是小女孩的母亲。
小女孩拔腿就往母亲的方向跑。
母亲蹲下来仔细检查了小女孩的口腔,然后朝弥什投以冷漠一眼,说:“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小女孩回答:“她才不是陌生人, 她是…”
话还没说完,小女孩就被母亲带进去了, 只剩下一脸迷茫的弥什。
什么叫她不是陌生人?
是小女孩对外来客的善意,还是有别的含义?
人偶和玩家之间的联系成谜,好在小女孩把糖吃下去了,会不会出事就看今晚了。
弥什回到村子里的时候, 罗凡德已经带着黄娣、曹芝芝两人, 假装上课地转了一圈了。见她过来, 三人连忙分享刚刚看到的事情:“村子里长得比较胖的人, 几乎都有在吃午饭, ”
罗凡德总结:“一圈看下来,祭祀的内容和做饭没有关系。如果吃饭就代表丰腴的话, 那全村人都要在今晚死绝了。”
弥什:…
真别说,有点想看了。
兴许是弥什脸上全世界毁灭的表情太明显了, 罗凡德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许她再想了。
黄娣补充:“但是我也看到,有几户人家没有做饭。”
“有村民没有做饭?那几户都有什么特点?”弥什抓住关键。
“隔着窗户看不太清楚,倒是有一户人家敞开门,隐约看到,是一个身材不算胖的姑娘。”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是谁,但弥什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她觉得应该是祭祀里露出担忧表情姑娘中的其中一个。
也是,年轻的女孩们总会觉得自己胖。
一生减肥的漂亮女人们。
难道和上一个副本一样,是否丰腴是否死亡,取决于自我认知?弥什蹙眉思索着,说:“总而言之,既然丰腴的村民们能吃饭,那证明吃饭本身是没有问题的,我们也转变观念,不要有觉得自己胖的想法。”
弥什简单地把上一个副本遇到的坑总结了一下。
曹芝芝松一口气:“幸好我常年生病,身体挂不住肉。”
她说罢,还伸手抻了一下手臂,白皙的皮挂在纤细的骨头上,几乎挂不了什么肉。过去曹芝芝在医院卧病数年,虽然进入副本后勉强恢复了健康,能走能跳,病态却保留下来了。
无论是物理方面,还是心理方面,她都不算丰腴的类型。
除了她以外,警察出身矫健的罗凡德,还有从小穷到大的弥什,身材都属于精瘦的类型。他们不仅和丰腴挨不上边,也能很好地控制心理状态,让自己不要产生“我很胖”的想法。
除了…黄娣。
黄娣露出担心的表情。
她捂着自己粗壮的手臂和大腿,心不在焉地说:“怎么办,我在五山眼中算是丰腴的。”
黄娣很想停止焦虑,可是饥饿不断鸣叫的肚子,时刻提醒她她的体型符合五山的要求。她硬扯出一抹笑容,问:“如果我三天不吃饭,会稍微瘦一点吗?”
当然不会,所有人都知道。于是弥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
黄娣点点头,脸上忧愁没有散开。
这时,村长夫人端着一大盆衣服走过来,她穿着严实的衣服,将身体包得严严实实的,路过众人的时候,本没有停下来打招呼,直到黄娣的肚子忽然发出一声。
她停下脚步,看向黄娣。
“饿了吗?”
黄娣摇头,可是肚子又叫了一声,暴露了她的需求。
村长夫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绿豆饼,递给几人:“昨天晚上出了点事情没来得及买菜,所以没有准备客人的分量,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吃这个。”
原来是因为村长昨晚打老婆了,今天客人们才没有饭吃,和五山的祭祀无关。
至于村长当时的欲言又止,似乎找到了原由——他不想让外人知道他家暴老婆的事情,才藏着掖着,只说:“今天不能提供饭菜,但是明天后天可以。”
因为他明天后天不打老婆。
绿豆饼就在眼前了,黄娣却不敢接。
她饿坏了,怕吃一点就停不下来,变得更胖了。
于是这袋绿豆饼,由罗凡德、弥什和曹芝芝三人瓜分了。罗凡德吃得多所以多分一点,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就啃了一块。
弥什和曹芝芝一人拿一块,能填饱肚子,度过今晚就足够了。
五山大神的祭祀折腾了一早上,下午逛村子又走了一下午,众人累饥交加早就撑不住了。弥什正准备吃绿豆饼,耳边又响起吊儿郎当的声音:“我的小女友什么都好,就是太瘦了。弥什多吃点呀,看着白白胖胖才健康呀…”
…
…
弥什冷着脸,立刻把绿豆饼放进袋子里。
——晦气!
什么好吃的食物跟油腻男沾上,立刻就没胃口了。
她将绿豆饼放回袋子里后,李豫成还不死心,一直叨叨:“怎么不吃呀,多少吃一点嘛。”,“你在副本里饿瘦,我会心疼的…”
把弥什说麻了,一点儿胃口都没有,食不下咽。
不过说实话,虽然李豫成说话很油腻,可他总能很神奇地,把度控制在一个恰好的地方,既能把弥什给无语住了,却不会说出过分的话惹她生气。
而且隐隐的,弥什总觉得,李豫成的油腻别有深意,或许不是他原本的样子。
不过这不是当下最应该操心的事情,她最应该担心的,是夜晚又来临了。
这次,村长夫人又带她们去外面洗澡,也没有小孩偷换她们的衣服了。不仅如此,之前被拿走衣服首饰的曹芝芝、黄娣两人,还拿回了自己的东西。
衣服和鞋子都被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就好像昨晚的衣服,只是单纯地给客人找了一身新衣服而已。
众人又穿回了第一天进副本的衣服,很不习惯。虽然祭祀内容已经更新了,但珍妮的死还历历在目,谁都不敢挑战副本的权威。
也因为如此,黄娣的害怕拉到顶峰。
三位女孩回到二楼的时候,黄娣死活不敢回房间里,想和弥什或者曹芝芝住在一间房。可是带她们上来的村长夫人却不愿意,直接拒绝了这个请求:“我们给客人准备了一人一间,如果随意更换房间,发生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NPC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和黄娣住在一起呢,她可是今晚的高危人群。
弥什转着眼珠子,给她想了一个主意:“这样吧,我跟我换衣服,我是扎腰的长袖长裙,看起来会显瘦一点。”
黄娣身上是肥大的衬衫和短裤,不仅不显腰身,还更凸显她的壮实了。
换一身衣服是改变心理状态的最好办法了。
黄娣感激弥什的帮忙,也知道她穿上肥大的衣服,等于帮她分担了一点危险,更感动了:“弥什,谢谢你,无论我有没有活下来,我都会保佑你一生平安的。”
这话刚说出口,不知道是不是弥什的错觉,她似乎感受到空气中一缕潮湿的热风吹过,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哼”冷嘲声响起。
可因为这段日子,弥什时不时听到李豫成的声音,所以她下意识以为是他,没有在意。
换了衣服的黄娣终于愿意进房间了。
二楼归于平静,罗凡德回到柴房,等待今天晚上的审判。
夜晚的唢呐声如约而至,音律顺着夜风回荡二楼,徒添诡异。不过这次,弥什学聪明了,她提前趴在房门边上,瞪大眼睛朝外看。
于是她看到了,乐队从天而降的画面。
它们缓缓从天花板落下来,脚尖落在地板上,然后死死踩稳,足弓是诡异的90度。
喇叭声,铜锣声,马头琴的声音应声响起,并不断逼近玩家的房间。
走到弥什房间的时候,忽然,脚尖停住了。
弥什眼睁睁看着它转了一个方向,足尖对准了弥什的房间,就好像随时要进来一样。
因为太近,她甚至能看清脚背上的紫红色的青筋,惨白得毫无血色的皮肤,足尖的血污,指甲缝里塞满了不知何人的红白组织物。
弥什默默抬手,捂住口鼻。
不能呼吸。
耳边轻挑声响起:“害怕了吗,害怕的话我…”
话还没说完,弥什决绝打断:“不,我是怕有脚臭。”
李豫成:….
门外的鬼:….
在别的玩家眼中宛如鬼神降灵的民俗灵异,弥什却只关心这只脚看着有点臭,还有点真菌感染的样子。她捂住口鼻,不敢呼吸,免得鼻子染上脚气。
不知道是因为弥什心太大,还是她没有满足五山的条件,脚尖又慢慢、慢慢地转了回去。
就好像有人吊着人偶,让她脚尖原地打转一样,匀速地回到正轨。
“锵、锵!锵锵锵!”
音乐声再次起来,继续往前走。
乐队离开弥什的房门,脚尖就离开她的视野范围了。没有东西可以看了。
弥什慢慢从地板上爬起来,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人偶上——变化,当然也是有的。今晚的脚尖正对房门,今晚的人偶也露出甜甜的微笑。
人偶笑可以,可问题是,真的很甜。
如果不是这个副本诡异,弥什会下意识对这个人偶产生好感,觉得她浑身散发着幸福感。
弥什皱着眉头将人偶拿了下来,丢到地上踩了两脚,再捡起来仔细观察。
很好。
还在笑。
看来人偶本身是没有生命的,产生变化的只有副本本身而已。
因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人偶身上,弥什错过了一个音节,失去对音乐节奏的把控,一时半会没注意到它们来到第几个房间了。
直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起,她才赫然回首,有人出事了。
是谁?
黄娣已经换衣服了,难道还符合五山的要求吗?
弥什立刻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和第一晚短暂急促的尖叫声不同,这次的动静似乎更漫长一点,像是从一刀夺命的砍头,换成了接近凌迟的折磨。
陆陆续续有哀嚎声响起,还有破碎的哀求的女声,音节碎得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光是听着这些声音,就会让人想象到,一墙之隔的女孩正接受着怎么样的酷刑。天啊,弥什见不得善良的女孩受到如此折磨。
她听不下去了,再次保存回档就要出去找黄娣。神奇的是,这次李豫成没有阻挠她。
他只是说:“人偶头发上好像插着什么,你去看看。”
人偶?刚刚不是看过了吗?
弥什走过去,却在人偶的头发上,捡到一个从天而降的护身符,正面写着“逢凶化吉”,背面写着大大的两个字“避魔”
想来这应该是李豫成给她的东西,
可明明是帮她,他嘴上却要吊儿郎当地说:“路上随手捡的。”
路上随手捡来一个避魔道具?
弥什觉得有点好笑,也似乎摸清了李豫成的性格,然而当她把护身符捏在手里的时候,一段道具介绍在脑海中响起。
【这是钟馗驱魔的副本道具之钟馗亲笔,可以跳脱时间、空间和主观意念,规避副本boss以外一切的鬼怪,由玩家[爸爸]赠予给玩家[弥什]。】
…什么玩意??
弥什定睛一看。
由玩家[爸爸]赠予…
玩家[爸爸]…
爸爸…
好家伙,我把你当孤魂野鬼,你居然妄图当我爸?!
弥什将护身符放进口袋里,然后冲着李豫成可能在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说:“big胆,居然妄图拥有我。”
李豫成:??
我又干什么了??
嘎吱一声,门悄悄打开了。
弥什带上护身符,摸着幽森的走廊往其他房间走过去,垫脚尖行走的乐队应该是进房了,走廊里没有人,但不知道它们在哪里。
因为四扇房门关得牢牢的,没有被打开的痕迹——看来,它们并非开门进去的。
弥什来到黄娣的房间,先是敲了一下门,没有人回复。
不会是死了吧?
她拧开房门就冲进房间里,心想是死是活,先看一眼害她们的人是谁再说。
结果房门一开,弥什和黄娣两人面面相觑——黄娣没有流血也没有受伤,就是神色惶恐。她看见是弥什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的扑到弥什身上爆哭。
“天啊,吓死我了,弥什我真的好害怕…”
黄娣已经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了。
弥什带着她回到房间,又关紧房门。在密闭空间和熟悉同伴的陪护下,她逐渐恢复平静,总算可以讲今晚发生的事情了。
“我一个晚上都不敢说,听到音乐停在我的房门口,可就在我以为它们要进来的时候,他们却突然走了。”
“走了?”
弥什惊愕:“那刚刚尖叫的人是谁?”
话音刚落,一声撕破夜空的惨叫再度响起。
原来遇害的人…是曹芝芝。
她的房间就在黄娣房间隔壁,弥什呆在自己房间的时候因为隔着两堵墙,听不清声音,所以无法判断惨叫声来自谁人。
可是来到黄娣的房间后,惨叫声异常清晰,连曹芝芝说的话都能听清了。
“为什么是我…”
“你们去找黄娣才对,你们去找黄娣!”
…
难怪黄娣那么害怕,她是真的怕它们听从曹芝芝的话,真的来找她了。
刚刚弥什敲门的时候,黄娣还以为是乐队来了,心想待在房间里等死不如冲出去逃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结果没想到开门看到的不是鬼脸杀,而是弥什担心的表情。
对此,黄娣对弥什充满感激,一个能在鬼杀时刻跑出来找同伴的人,肯定不是坏人。
她愿意对弥什毫无隐瞒的坦诚,她相信弥什。
黄娣烦躁地抓了抓脑袋,说:“为什么会是曹芝芝,她并不丰腴啊!她那么瘦那么小只,怎么会符合五山的条件呢?”
“这恐怕要等见到曹芝芝,才能知道了。”
弥什喃喃。
她想去曹芝芝的房间看看,可是黄娣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差,她不敢放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于是陪着黄娣等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好在,没有等多久,大概就10分钟,公鸡就开始鸣叫了。
弥什看了一眼手表,她是在凌晨四点整听到夜半奏曲,乐队每半个小时经过一次门口,走完四个门口大概就六点天亮了。
因为遇害的人是曹芝芝,走廊第三个房间,所以是五点半音乐停止,五点半曹芝芝遇害,五点四十弥什找到黄娣的房间,六点天亮。
天刚亮,弥什就要去曹芝芝的房间看看,黄娣虽然害怕,但她更害怕自己一个人呆着,干脆一起过去。
弥什推开房门。
房间里,血光满地,血污横流。
弥什第一反应抬头看天花板,没有人挂在上面,然后才低头看到缩在房间角落的曹芝芝——她竟然没有死!!
此时的曹芝芝缩在房间角落,满身都是血污,如果这是一个人流出的血,她早就死了,由此可见,她身上都是别人的血。
房间地板特别脏,除了血,还有呕吐物,组织液,简直就是乱葬岗。
弥什冲到曹芝芝面前,想要把她扶起来,可是对方就像被魇住了一样,整个人瑟瑟发抖,嘴里溢出破碎且语意不明的话:“红,好红,全都是红…”
“什么红?”弥什低头看曹芝芝的衣服,她穿来的白色衣服被染红了。
曹芝芝往前用力比划了一下:“好红,我好害怕!”
弥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满屋子都是血。确实很红。
她试探地追问:“你是说血吗?”
“对,就是血,血红血红的,它们。”
曹芝芝尽全力将自己龟缩起来,又话锋一转,讲起其他的东西:“jiaozi,好大的jiaozi。”
“什么?”弥什逐渐迷茫:“饺子?”
“对呜呜呜为什么要来找我,明明该死的人是黄娣啊,是黄娣!”曹芝芝应该是吓坏了,她已经顾不上不远处脸色糟糕的黄娣,开始自说自话。
说着说着,她突然侧头开始大吐特吐,黄水都吐出来了。
浓稠的□□里面还夹杂着细碎的绿豆饼残渣。
弥什早在她开始呕吐的时候就退后了,她看着地上的呕吐物,又似有察觉地看向桌子上,已经被啃了一口的绿豆饼。
——曹芝芝她,吃东西了。
看来五山说的“丰腴”,确实和食物有关,可为什么…
弥什扭头冲出村长家,目的地明确地朝小女孩家跑去,才刚跑到院子外面,她就听到小女孩嘻嘻嘻的笑声,她正在跟妈妈踢毽子玩。
弥什环顾一圈。
吃了牛奶糖的小女孩没有事,吃了晚饭的村民没有事,为什么出事的人只有曹芝芝?
因为缺少关键性证据,饶是弥什,也没办法推出规避死亡的方法。走回村长家的时候,她正好碰上匆匆赶来的罗凡德,还有刚起床的村长。
罗凡德见弥什鞋底全是血,吓了一跳,冲了过来:“你没事吧?”
弥什摇头:“我没事,可曹芝芝出事了。”
罗凡德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啊?”弥什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罗凡德怎么一点队友爱都没有啊!
不、不对,罗凡德的意思是:她没出事就行。
可是他为什么那么关心她会不会死啊?罗凡德可不是那么队友爱的人啊。
就在弥什终于察觉到似乎有什么若有若无的情愫时,村长阴阳怪气的声音即刻响起了:“我都说过了,女孩子家家不要吃那么多,瘦瘦弱弱的多好啊…”
村长说完,不管别人怎么想,背着手就往外走了。
弥什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种莫名的猜想——这些村民该不会是来帮她们的吧?
她们两次规避五山的死亡条件,一次是小女孩偷衣服,一次是村长不给客人提供饭菜,而事实证明,这些都是能帮助她们躲避夜半夺魂的方法。
就连罗凡德也说:“会不会是我们的出发点就错了,这次村民其实是好人。”
“不,我觉得不是。”
弥什看着不远处,第三次祭祀即将开始了,狂热的信徒们离开他们亲手打造的五山房子,每天花费280元奔赴到祠堂,只为听五山的一句话。
“一定有什么隐藏条件,只不过我们还没发现。”
“这次,让我来亲自会会它们。”
弥什下定决心,无论今天五山说什么,她都要反其道而行之——作死一时爽,夜半蹦迪场。
第 40 章
【40】
第三次祭祀即将开始了。
唢呐声不停, 红面鬼歌舞,弥什走到祠堂门口却停了下来。
她朝空中一伸手。
这是在干什么?
训狗吗?
李小王爷嗤之以鼻,却在弥什伸手的瞬间, 直接就把钱放在她手上了。
给钱动作麻利得很。
对此, 他并不觉得自己被训成了, 反而觉得自己挺聪明:这样弥什就不会浪费他的感情了,一举两得啊!
也幸好弥什听不到李豫成的内心独白, 不然得感叹一句:李豫成, 好大一个冤种不自知啊!
就这样,弥什就像变魔术一样, 又掏出三人份的车票,惹得队友和村民都好奇地看上几眼。
村民们收钱放人不会追问,黄娣只觉得是弥什的道具, 再加上她人腼腆内向,更不会问了, 唯一猜到弥什身边有守护灵般存在的罗凡德,倒是露出几分在意的表情。
他走到弥什身边,朝她刚刚伸手的地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是你吧?在九龙城寨副本里打我的东西?”
罗凡德咬牙切齿地低语, 将这段时间所有的不爽发泄出来, 殊不知屏幕对面早已换人了。
李豫成:…?
哥, 你谁啊。
李豫成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惯来无视普通人, 忽然被罗凡德挑衅了,脑子还顾不上诧异呢, 第一反应就是给了罗凡德一拳头。
咚的一下。
格外响亮。
毫无防备的罗凡德立刻捂住肚子,发出“嘶——”的痛呼声。
不过也因为这样, 罗凡德终于能肯定,弥什身边跟着一个难缠的角色,他忍着腹痛警告虚空:“如果你敢伤害弥什,我会亲手了结你。”
“哦?”
居然要亲手了结他?
李豫成笑了,除了梁砚行,他还没遇过值得在意的对手呢。
“想要了结我,你还不够资格呢。”
李豫成伸手拍了拍罗凡德的肩膀,带着几分长辈看待小辈的关怀,惹得罗凡德更恼火了——两个看不见彼此的人,就此结下了怨恨。
在李豫成和罗凡德隔空“吵架”的期间,弥什和黄娣已经从祠堂里出来了。
第三轮祭祀结束了。
奇怪的是,两人表情相似的凝重。
罗凡德连忙上前:“怎么了?这次的要求很难吗?”
“不知道。”弥什摇头:“我压根没听懂这次的要求是什么。”
黄娣快速将祠堂里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说:“五山说,它厌恶贪婪。可是贪婪有很多意思,譬如爱占钱财,爱占小便宜,还有贪心且不自足。”
如果展开来说,估计三天三夜都不说完,因为“贪婪”是一个很广的概念。介于之前的祭祀,都有指向性很明确的物件,譬如奢侈代表衣服;丰腴代表食物,那贪婪一定也有具体的东西。
“会不会是钱?”
黄娣觉得这是最能体现贪婪的东西了,新华字典里也会将爱财加入词汇注释中。
她建议道:“不如我们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交给别人或者丢掉吧?”
众人闻言,掏掏口袋。
摊开,六手全空。
笑死,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如果弥什没有大钱包李豫成,连祭祀都进不去了。
几人凑在一起,连个钢镚都凑不出来。唯一算得上值钱的东西,只有罗凡德的武士刀了。
弥什见状,将目光放在罗凡德的武士刀上,欲言又止。
她眼馋。
她想把武士刀拿走,好达成贪婪的条件,却好像被罗凡德误会了。
罗凡德将身体侧过去一点,挡住落在刀柄上的目光,决绝地说:“有本事就让祂直接杀了我,我不会听从一个莫名其妙的神,把武士刀丢掉的。”
弥什:….fine。
她再想想办法就是了。
处理完值钱的东西后,弥什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贪婪里也有占小便宜的意思,就是:明明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是别人的东西,却一直拿着不愿意放手,这就是贪婪。”
“我们哪有别人的东西…”黄娣话还没说完,忽然低头看向身上的衣服,反应过来了。
她们身上当然有别人的东西。
她们的房间里还放着村民第一晚给他们的衣服呢!
“怎么办?”黄娣一下子就慌了:“我也不知道是谁的衣服,要怎么还给别人啊?”
因为衣服出处无人,众人越想越觉得,“贪婪是拥有别人的东西”的推论有道理。
第一个晚上村民瞒着玩家,给她们送去衣服,第三个晚上让玩家找到衣服的主人归还,这个村里至少几百号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啊!
这也很符合主神的恶趣味。
先给人希望,再给人绝望。
可是祂也不会想到,千计算万计算,漏了一个大bug——弥什挠挠鼻子,说:“我大概…可能…也许,知道是谁给我们送的衣服。”
这谁能想到啊,居然有玩家不好好洗澡,就喜欢蹲门口捉人!
“谁给的?”
黄娣已经随时准备回房间,将衣服还回去了。留着这个东西就是一个祸害,眼瞅着黄昏临近,她的鼻尖因为紧张而冒汗珠。
弥什刚准备回答,眼珠子咕噜一转,话锋一转:“你们把衣服交给我,我一起还回去吧。”
“行。”
黄娣没有多想。
毕竟正常人都不会想到,居然有人胆子大到以身试险,挑战副本的权威。
几人商议好后,一转头,差点被角落的人影吓晕。
——被他们留在村长家的曹芝芝居然站在不远处,面沉如水地看着这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被吓到不是因为她们在聊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而是曹芝芝的表情太吓人了。
她的脸色如同纸张般脆弱苍白,唯独黑瞳瘆人。发丝因为冷汗而变得一缕缕,变得湿漉漉的,站在槐树阴影底下的时候,如同一只刚爬出水井的女鬼。
见众人看过来,她依旧是木着的,没有反应。
“芝芝…你还好吗?”黄娣担心曹芝芝的状态,她总有一种曹芝芝是代替自己受伤的愧疚感,“你休息好了吗,怎么跑出来了?”
“下一轮五山的要求是什么?”
曹芝芝没有回答黄娣的嘘寒问暖,似乎只对祭祀结果感兴趣。
也是,刚刚才经历生死争锋,担心下一场祭祀自己再次中选,也是正常的。
于是黄娣没有在意:“是贪婪。我们觉得应该是拥有别人的东西,或者身上留着钱财。芝芝,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我们拿出来一起处理掉。”
“我没有…”
曹芝芝摇头,苦笑道:“我就是一个病得快死的女孩,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你把第一晚穿的衣服给弥什吧,她一起还给村民。”
“好。”
弥什全程旁观黄娣和曹芝芝之间的对话,没有插嘴。她莫名觉得曹芝芝看起来有些奇怪——她昨天才差点死在五山手上,今天就有胆子出现在祠堂门前,行为和性格太割裂了。
黄娣扶着孱弱的曹芝芝回村长家,没多久又拉着两件衣服过来,交给弥什。
“拜托你了。”
“行。”
弥什拿着衣服就假装往外走。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身后有个跟屁虫。
她站定,一脸无语地看向罗凡德:“跟着我干嘛,你这样很像一个变态老师。”
“作为老师,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保护学生的安全。”罗凡德侧脸,试图遮掩脸上的红晕:“你一个人去找村民,太不安全了,我陪你去。”
弥什:…
知道的,知道它们在扮演角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真的是师生。
按理说,这时候的弥什应该给罗凡德一个大耳刮子,好让他清醒一点,可是她心里有鬼,怕对方看出异样,只能耐着性子使唤他:“我觉得曹芝芝有点奇怪,你可以帮我看着她吗?”
是错觉吗?
弥什觉得,她只是说了一句“帮我…”,罗凡德立刻就兴奋起来了。
黑瞳发亮。
甚至连有什么奇怪都不问。
“行,那我帮你盯着她。”罗凡德兴冲冲就走了,步伐飞快。
居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把他打发了?弥什看着罗凡德的背影,有些看不懂他在干什么了,不过只要不阻拦她的计划,就是好男人。
她带着衣服来到小女孩的家里。
很幸运,小女孩和她妈妈都在家,正坐在院子里择菜呢。
弥什还眼尖发现:她刚出来,小女孩立刻抬手指她,嘴里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妈妈压下来了。
小女孩妈妈走到院子门口,警惕地只开半条门缝:“你是来村里的大学生,你来做什么?”
“我来还衣服。”
小女孩妈妈的视线落在衣服上,看似没什么情绪波动,但仔细看,能看出她松了一口气。
“那你把衣服放在门口,我一会儿出来拿。”
小女孩妈妈对弥什很警惕,连将房门开大一点都不愿意,
弥什隔着门缝看到小女孩站在妈妈身后,前蹦后跳的,试图从缝隙里和弥什相见。弥什见状,扯着嗓子大喊一句:“小女孩,好久不见呀,我过来还衣服了。”
“姐姐。”
一声脆生生的童音从后面传出来:“衣服放在门口就好了。”
“好。”弥什一边假装放衣服,一边偷偷观察母女俩的表情,眼瞅着衣服快放在地板上了,妈妈冷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秒种的松懈。
她果然松了一口气了!
弥什见状,趁机装作随意地追问道:“欸,你们拿了衣服,不会被五山盯上吗?”
“我们怎么会被盯上,我们又不是五山要的人…”
小女孩妈妈猛的捂住嘴。
果然上当受骗了吧!弥什抱着衣服哗的一下直起腰,目光炯炯追问:“什么意思?所以五山的祭祀内容是有针对的人群,对吗?他想要什么人,提这些要求是为了让他更好地要人吗?”
弥什的追问如同机.关.枪,打得小女孩妈妈一个反应不及。
还没等弥什说完,她们就“啪——”地一下关上门,拒绝交流了,只说:“衣服放在地上就好。”
弥什当然不可能把衣服还回去啦。
她抱着衣服,转身就走。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想小女孩妈妈的话,她理解的意思是:五山大神有一个选人标准,而这些要求是针对人选的标准?
所以她们的任务,其实是找出这个选人标准是什么?
弥什回到村长家,刚上二楼,就看到脸色煞白的曹芝芝依靠在墙边,一副必须靠在墙上才能站稳的虚弱模样。
“芝芝,你怎么在这里?罗凡德呢?”
“我不太舒服,想出来透透气。”曹芝芝说完,又捂着胸口用力咳嗽:“弥什,我感觉我不行了,你说我会不会死在这个副本里?”
好像很可怜的样子。
想必曹芝芝也是用这招,骗罗凡德放她出来透气吧?对此,弥什没有任何感想,也不可怜她。
被迫进入副本的人,谁不可怜啊?
黄娣不可怜吗?她都把自己的被子搬到曹芝芝的房间里了,只为了让她睡的更舒服一点。
刚想到黄娣,她人就来了,忙得满头大汗的。
明明累的人是她,她却神色担忧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曹芝芝,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气说:“这样吧!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黄娣不是无脑送命,而是她曾经和弥什呆在一间房子里,没有触发奇怪的死亡规则。
证明两个人同一间房是被允许的。
所以她才想让曹芝芝住进自己的房间里,也好保护她。
出乎意料的,曹芝芝居然一口拒绝了。
她看着地板,有气无力地说:“谢谢,但是我生病了,身体状态很差。和别人住在一间房间里,没办法得到很好的休息。”
“好吧…”
黄娣难得鼓起的勇气,又被打散了。
两人住在同一间房的大胆计划,仅存在了几秒钟,就被打消了。
弥什是越看曹芝芝越觉得奇怪,她总觉得对方心里藏着一些什么事情。于是经过黄娣的时候,她专程提了一句:“曹芝芝有点奇怪,你尽可能防着点她。”
——在曹芝芝看来,她是代黄娣受罚,心里有怨气,做出什么事情也不奇怪。
在经历了凶宅副本的弥什看来,任何队友都是不可以相信的。
然而…
黄娣却只是一愣,下意识反驳:“不会吧,她只是太疼,太累了…”
“…”
弥什懒得多说什么,直接错身而去——她的话已经带到了,听不听就随意吧。
经过那么多插曲后,审判的夜晚终于来临了。
乡下的晚上格外黑,无论是室内室外都只能依稀见到物体的轮廓,看不清具体的东西。弥什翘着脚躺在床上,一边等着凌晨的乐队,一边无聊地检查、删除截图。
弥什进入副本后,会习惯性地将见过的东西截图,用作日后的对比、查探。
她一边删掉废片,一边打着哈欠等“人”,直到意识慢慢模糊。
等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是被门外的奏乐吵醒的。
弥什看了一眼系统时间,凌晨四点。
门外奏乐由远至近,越来越大声,清晰得仿佛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它钻进人脑子里的一样。
听着听着,忽然,她发现音乐不一样!
之前的音乐都是飘飘然的,毫无停顿地从她房门口滑过去,可是这次,它停下来了。
不用低头也能想象到的画面,垫着脚跟行走的乐队停在了弥什的房门口,脚尖冲着正前方,由它们奏响的音乐,直直冲进房间里,音符的传染力也因此被拔高了。
这是要进来了吗!
弥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的同时掀开被子。
薄薄的被子里除了一只弥什,居然还摆着村民的衣服,村长的钥匙,村长夫人的锅碗瓢盆。如果不是她实在弄不到罗凡德的刀,这里本应该有一把刀才对。
但也足够了。
弥什觉得自己已经够贪心了,乐队进门也是她应得的!
正翘首以盼着,余光间,弥什发现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正静静躺在花瓶后面。
什么东西?
她快速走过去,拿起它。
这是一个用透明的珠花、彩色的仿真钻石和丝绸制作而成的发卡,年轻少女都会喜欢的款式,可让弥什感到震惊的,不是她的房间里为什么突然上贡了一个发卡。
而是…这分明是…
弥什眼睛不停地寻找截图,终于,她在刚进副本的截图里发现了发卡的主人。
曹芝芝…
她听到五山的要求,于是把自己的发卡,藏在了弥什的花瓶后面——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弥什攥紧发卡,有些火大。
她自己找死是一回事,可是别人陷害自己,就是另一回事了。
曹芝芝为了活下去,居然陷害别人,难道她以为队友遇害了,自己就会活下来了吗?
弥什无法理解这种害人不利己的行为。
不过这反而有利于自杀计划。
她随手将发卡丢到床单上,像生怕自己死的不够透一样,默默给死亡buff又加了一层保险。原以为有了这些东西,门外的鬼东西应该很快找上自己,可出乎弥什意料的是,冲着门口演奏的音乐声居然慢慢变小了。
音乐方向改变后,能听到的音乐也模糊了很多。
乐队似乎马上就要离开了。
…
什么情况???
弥什一个箭步冲到门口,趴在地上往门缝外看去。
果不其然,她看到踮起的脚尖慢慢转回去的模样,没有要进弥什房间的意思。
弥什第一反应转头看向床垫上的东西。
是她还不够贪心吗,为什么不进来?
还是说她的推测错误了。
其实贪婪并不是“拥有别人的东西”的意思,而是另有他意?
另一边。
曹芝芝正跪在床边祈祷。
她其实并没有宗教信仰,不过进来副本后,实在是迷茫没有办法,才试图求助神明。
此刻的她整个人蜷缩在角落,双手合十,嘴里飞快重复道:“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要杀人就去找她们,我把东西放在她们房间里了,她们拿走我的东西,她们是最贪心的人。”
“不要来杀我…”
曹芝芝宛如神经病一样疯狂祈祷。
而这样的碎碎念持续了大半夜,她也快已经接近疯了的状态了。
凌晨四点,音乐声从弥什的房间方向响起,并且停留在哪里许久,曹芝芝心中狂喜。太好了,它们要进弥什的房间了。
下午的时候,她找了一个借口溜出来,偷偷将自己的发卡,放在弥什的房间里。
果然,这是贪婪的意思!
这下她安全了。
曹芝芝兴奋地浑身颤抖,祈祷的双手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
而所有的庆幸,都在听到音乐声重新移动的霎那,彻底烟消云散了。
怎么会?
怎么会不杀弥什?
曹芝芝彻底慌了神,但又能勉强克制自己不发出声音。
因为她留了后手。
——她不仅在弥什的房间里放了发卡,还在黄娣的口袋里放了项链。
这两样都是她从现实世界里带出来的东西,是她曾经作为普通人曹芝芝的证据,她很珍重。发现祭祀需要门票,而金银首饰可以典当门票的时候,她就偷偷将这些东西藏起来了。
只出现了半天的东西,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所以弥什和黄娣到死都不会知道,害死她们的发卡项链,是她的东西。
曹芝芝跪倒在地上仔细凝听,确认乐队停在了黄娣的房间门口后,她的心脏倏然提起来了。简直比当事人还要紧张。
“求求你了,杀了她吧。”
“昨晚你应该去她的房间,我是无辜的…”
正如弥什所猜测的,曹芝芝直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是替黄娣受苦。
她本不应该承受这份痛苦的…
可惜,上天听不见曹芝芝的诚恳祈祷,在她和绝望的心跳声中,音乐声…移动了。
它再次来到曹芝芝的房间。
停在了她的房间门口。
不管曹芝芝如何祈祷它快点离开,音乐声依旧不管不顾地放大、靠近、嘎吱一声推开门。
半开的房门,涌入的人影,逐渐靠近的音乐和潮腥的风,构成这个副本最真实的模样。
黑影投在曹芝芝的身前,她似有察觉地抬头,再抬头,将头颅抬到接近九十度的模样。
曹芝芝的眼瞳都在颤抖。
这次,她终于看清来找她的东西是什么了,只要告诉队友,就有机会从副本里离开了。
“嘻——”
曹芝芝刚想喊出声来,提醒其余两位队友。
可是下一秒,她纤细的脖颈被从天而降的血绳子捆住了。
浸满鲜血的麻绳缠死在她脖子上,曹芝芝呼吸困难,声音更是破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双手拽着麻绳试图松开缠绕,可是麻绳不断上升,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拉起来了。
越升越高。
越升越高。
刚开始曹芝芝还可以站在地上,后来,她只能用脚尖站在地上了。
鲜血顺着绳子流下来,滴落在地上,将地上染的红得发黑。曹芝芝为了不要窒息,只能用脚尖站在地上不住摇晃,直到麻绳绷直,她的身体升空再也无法用脚尖点地了。
啊….
原来踮脚是这个意思。
原来五山是这个打算!
曹芝芝拼尽全力想把信息传出去,她努力发声。
“嘻、嘻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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