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弥什怔怔站在原地, 看着这张和五山一模一样的脸,还有悄悄冒出头来吐舌挑衅的蟒蛇纹身,无一不在告诉她:五山没有被炸死。
他不仅没被炸死, 还跟着她来到现实了!
天啊, 无限流和现实要融合了吗?
弥什的小脑袋瓜里装满奇思妙想, 以至于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复顷傅的话。
得包厢静得尴尬。
其他人面面相觑,只有顷傅露出内含深意的冷笑, 还有因为陷入思考而眼瞳放大的弥什, 明摆着将两人的熟识摆在明面上。
直到宿友开口,才打破这种莫名的沉默。
“呀, 你们早就认识了吗?”
组织这场联谊的弥什宿友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看看弥什又看看顷傅,兴奋地说:“这位是顷傅, 是我男朋友学校的艺术系学长,同时也是他们学校的校草哦。”
“这位叫弥什, 也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宿友抿嘴笑了一下,“果然俊男美女都是一个圈子的。而且你们的名字都文绉绉的,放在一起好搭,顷傅, 弥什…好像小说里走出来的男女主哦。”
…
弥什和顷傅同时无语看向宿友。
先不说他们是在同一副棺材里认识的, 和俊男美女有什么关系。
再说, 什么小说的男女主, 见面直接掐脖子弄死对方啊?
当然这些经历都不能说, 于是顷傅调整了一下卫衣衣领,光是拉衣领的动作, 就一发动全身地牵动全身的疼痛。
虽然看不见,但他身上全是被新娘们撕咬和原子弹的炸裂伤, 只能做些简单的动作。
他忍着巨痛,将身上的纹身重新盖住,淡淡地说:“说笑了,我们不熟。”
室友一愣,“可是你刚刚说…”
刚刚顷傅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可是所有人都听到的。
“你听错了。”
顷傅只说了这句,就身体往后一靠,脑袋撇到角落,摆出一副游离人世间的表情。
大家都有些尴尬,因为正常人可能会随口扯一个理由敷衍过去,可是顷傅偏不自己找理由,又或者说他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才会用这么离谱的原因。
主打的就是一个“我不乐意说,你又该如何?”
宿友的男朋友见气氛不太对,主动站出来缓和尴尬:“哎,顷傅就是性格古怪点,不会讲话,你们别介意啊。”
“也是。”弥什随口应了一句:“哪个好人家叫这个名字啊,傅顷,父亲,这是在占人便宜啊!”
“人家叫顷傅…算了,反正大家都喊他傅哥。”宿友男朋友挠挠头,大概是想着都开始介绍了,干脆直接进入自我介绍环节算了。
他看向顷傅…算了,这位哥就是被拉过来凑数的,让他主动介绍肯定连屁都放不出一个。
宿友男友也算任劳任怨,帮学长介绍泡妞:“顷傅是雕塑系的学长,他的艺术风格非常独特,大多是反人类,表现人世间恶意的东西,深受学校领导层的喜欢,教授还给他办过两次展。”
顷傅看向弥什,与此同时,弥什也看向了他。
两人隔空对视。
无言的冷嘲热讽,在彼此眼神中来回传播。
弥什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堵回去:“哦?那我感觉,傅顷做的雕塑应该多是女性吧。”
她是将五山的人设套在顷傅的身上了,可落在别人耳中,就像弥什怀疑顷傅是渣男一样。
几个男生对视一眼,忽然大声笑了出来。
宿友男朋友搂住顷傅的胳膊,丝毫不知,蛇头靠近已然悄悄靠近手腕,尖利的牙齿缓缓张开。
“你怎么那么逗!”男朋友不知者无畏:“就顷傅这个死性格,跟女的玩不到一块,他的雕塑嘛…寻常艺术家只会关注受害者角度,打造一些看起来就很痛苦的艺术品,可是顷傅很不一样,他的作品是加害者的角度。”
加害者角度?
弥什从没见过这样的雕塑。
“加害者的角度疯狂、残忍又恶心,反而使观看艺术品的人对受害者感同身受了。譬如看到被家暴的女人,观众心里只有可怜,可是直面家暴中的男人,观众就会跟受害者站在同一角度,切身体会到她们的痛苦。”
顷傅靠着这些别具一格的雕塑,让学校重视校园霸凌,让公司重视顺风车司机的管理…不过这些太难用言语解释了,于是宿友男朋友话锋一转,说:“说那么多也没用,得你亲自去看,那是很难用言语描述出来的东西。”
顷傅的作品可不只是视觉形象上的现实主义,施暴雕塑随意放在地上的一把刀,杀人后点燃的香烟,虐杀动物时露出满足的笑容…
就好像,就好像他就是这些变态一样。
没去看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宿友男朋友忽然想到什么,问:“顷傅,你下一个展是不是关于女性压迫…”
还没说完,就被顷傅打断了:“别说了。”
可气氛渲染自此,其他几位女生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只有弥什不屑一顾。
几人轮着介绍一圈后,就来到抓手指约会环节了。
所谓的抓手指,就是几个男生将手指凑在一起,在物件的遮挡下扭转打结,让女孩们抽。
原理就跟抽签一样。
女孩们挑选一根手指,牵到谁,接下来就要跟谁单独约会。
除了弥什和那位已经有男朋友的宿友外,另外两位宿友都挺开心的,估计都有想抽到的人。她们背过男生,压低声音询问:“咱们谁先抽?”
“我无所谓。”弥什佛系当选最后一个抽签的人,反正她就是过来凑数的。
另外两人石头剪刀布迅速决定好排序,然后开始抓手指了。
几位女孩一人选一个指头牵住。
弥什等到最后才将手放在上面,在此之前,她还留心观察了一眼——她的手指放上去后,顷傅没有半点反应,就连眼瞳收放的自然反应都没有。
看来不是他,弥什满意地扬起唇角,扯出一个笑容。
“好,大家牵着各自的约会对象离开吧!”宿友一声令下,几位女孩分别牵着指头拉出座位,弥什在这种游戏上总是慢半拍,等她站起来的时候,另外两人都已经走出去半步了。
于是她看到了,宿友a牵走了一个脾气看起来很好的小平头,宿友b牵走了一个体育生。
…诶?等等。
这里也就四个男生,最后一个是宿友的男朋友,不参加游戏。
那她牵住的人岂不是…
弥什脑子慢半拍地看向她牵着的指头,圆润,笔直,指腹有着厚厚的薄茧。她再顺着这只手,看向手指的主人,却只看到一脸嫌弃。
“啪!”
顷傅一脸嫌弃地丢开弥什的手指,好像被什么虫子碰到了一样,在衣服下摆擦了擦。
——啧,这逼小子,她没有嫌弃他,他居然敢先动手?!
弥什反应过来后,反应也是前所未有的迅速——她反手抓住顷傅的胳膊,随后身体一个箭步滑过将他的手臂别在身侧,脚踝一别将人往前丢。
这得益于无数次回档的训练,弥什的速度和反应,被无数次的死亡训练出来了。
可顷傅纹丝不动。
弥什扯了好几次,都没将他绊倒。
“嘶——”
不是顷傅发出的痛呼声,而是蟒蛇纹身发出的声音。
它仗着被卫衣遮盖,肆意游走在手臂里,从衣袖里吐出细长的蛇舌,冲着弥什呲牙咧嘴。
蛇叫声回荡在安静的包厢里,有点明显了。
走在前面的宿友闻声回眸,诧异看着两人背对背拥抱。
其中一个问弥什:“不走吗?”
另一个笑道:“这才第一天联谊,就牵上手了?”
弥什笑着丢开顷傅的手,说:“好说,我和这位学长一见如故,恨不得好好切磋一下。”好好切磋一下谁才是“父亲”
“害,都期末了,还搞学业切磋那一套。”宿友靠近弥什耳边,低声说:“什什,抓紧机会啊!”
“…抓紧什么机会?”
弥什没听懂。
“当然是脱单的机会啊!”宿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咱们都上大学了,得找个男人玩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看顷傅就挺好的,年纪大会照顾人,又是备受瞩目的艺术系校草,办展无数,前途无量,妥妥的潜力股啊!”
“你现在跟他出去,抓紧机会,争取和他双宿双飞。”
忽的,弥什扯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她就用这么一副鬼迷日眼的笑容,向她的宿友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努力,争取和他双宿双飞。”
弥什说“双宿双飞”的时候,刚治好胳膊的顷傅正好从她隔壁经过,闻言诧异看了她一眼。
宿友不知道她们的恩怨,也看不出弥什鬼迷日眼背后的小心思。她满意地拍拍弥什的肩膀,放心地和自己的约会对象离开了。
弥什和顷傅就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还听到若隐若现的对话声传来——
“弥什她们没问题吧,她们看着有点奇怪。”
弥什的宿友担忧问道。
顷傅的室友乐呵傻笑。
“能有什么问题,总不能把ktv炸了吧?”
…
…
“叮!”
电梯完全下到一层的声音响起。
这代表了,双方无辜的室友彻底远离了ktv,远离了这对随时准备手撕敌人的“联谊对象”。
电梯抵达的声音仿佛某种预警,安静的ktv像被按下视频播放键一样,弥什窜到顷傅身上,双手呈剪刀状扼住顷傅的喉咙。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绝招,能借力打力使敌人无法挣脱,弥什曾经用这一招勒晕跟踪狂。
可惜,她面对的不是腿软肾虚的跟踪狂,而是进出无限流的玩家…又或者说是…npc。
顷傅一时不察被弥什扼住喉咙,他无语反问道:“你语文怎么学的?这就是你说的双宿双飞?”谁家的双宿双飞是一起死啊!
“是啊,同归于尽,浪漫不。”
一起睡一起飞,一起上天堂的意思呗!
弥什咬紧牙关用力,不给对方存活的空隙,力气大到连指甲都断了。
于是顷傅先是向后走了两步,看起来好像被弥什扼得喘不过气的样子,紧接着,他忽然弯腰,整个人呈轮状向前滚了一圈。
“卧槽!”
眼看着脑袋要触地了,弥什只能松开勒紧顷傅脖子的手,改抓着他的卫衣下摆滚了下来。
弥什直接把顷傅的衣服脱下来了。
以至于弥什平稳落地后,一抬头就看到顷傅半裸的上半身。巨大的蟒蛇盘踞在他的胸口,呈现攻击姿态的蛇头正正定格在胸口。
看起来像是蛇,仔细看又好像是龙。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顷傅的肌肉练得很实。
穿上衣服的时候还看不太出来,脱掉衣服了,整个人都是硬的。
搭配蟒蛇纹身一起看,哪像什么艺术系的大学生啊!分明是从黑手党里独立出来的黑.道头子。
弥什默默看了一眼,确定了。
——嗯,她打不过。
这里是现实,没办法回档,得进副本再打。
正所谓,知难而退、顺水推舟才真正的大学生精神。
于是刚刚还喊打喊杀的弥什,忽得鞠躬,摆出一副谦虚学妹的姿态,说:“对不起,学长,把你衣服脱下来了。”
顷傅:“…”
整无语笑了。
他毫不客气反问:“神经病?”
这话一出口,弥什的火气又上来了,
但她看一眼他的腱子肉,那蹭蹭冒高的愤怒迅速降温。没气了!
算了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于是她一边心里骂道“等我进副本弄死你!”一边说:“是啊,你看不出来吗?”
不过说实话,弥什定眼看向顷傅,他好似很累地坐倒在沙发上,整个人蜷在一起。看起来乱糟糟的,扎起来的鲻鱼头都散了,七零八碎地耷拉在肩上,完全没有副本里五山的样子。
他窝在沙发里垂眸思考的时候,倒真有点像艺术系大学生了。
看着这一画面,弥什因为副本带来的仇恨难得下去一些。她问顷傅:“你也是无限流玩家吗?为什么你可以跟着我进同一副本。”
然而顷傅只是抬眼看了弥什一眼,然后说:“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吧。”
连排名都没有的玩家。
后半句顷傅没有说,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说了这句,对方就会不依不饶地追问:“为什么你能看到玩家的排名,为什么你可以在副本里担任反派,为什么你可以自主选择副本…”
问题太多,太麻烦,顷傅没有跟人解释的义务。
事实上,他压根不是玩家。
他只是一个半夜发疯渴求灵感,无意间见到主神本尊的幸运儿而已。
顷傅整个人靠在沙发上,藏在阴影里,一双接近凤眼的细长眼眸瞥着弥什。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弥什的每时每刻,心头都会弥漫某种异样的情绪。
这种心情,竟然和他一年前刚见到主神本尊的感觉很相似。
对此,顷傅也研究过了,他觉得是因为:弥什和主神的气质出奇的相似。所以才会让他好奇,好奇到直接追进同一副本里,近距离接触她。
弥什让他想起主神的模样,想起那天晚上的初遇,又想起那股神奇的能量。
那时的他因为车祸痛失父母,忍着无限悲痛和思念,将其勾画成雕塑作品,却听到展会上的观众说“这些艺术家怎么都爱无病呻吟”,“一个成年人失去父母有什么好难过的?”
从那以后,顷傅就明白了——弱小无法引来注目,唯有强大才能震慑众人。
一如艺术作品,人们无法体会受害者作品的悲痛,却会在强大的加害者作品面前感到害怕。
他要1:1完美复刻犯罪现场,他要让看到作品的所有观众和他站在同一阵线。
但完成这一计划的前提是,他急需灵感的降临。
一个不违法,沉浸式,且重复多次成为加害者的机会。
于是某天夜里,他在学校附近乱晃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在科技大学附近徘徊,黑袍男人看着校园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孤寂的背影激起顷傅的无限灵感。
他主动走上前,和神秘的黑袍男人搭讪。
中间的对话,不知何故,已经忘光了。
顷傅只记得,那次对话结束后,他获得进入无限流副本扮演反派的机会。
但,也仅限于反派。
他可以通过扮演,了解到人世间最浮夸、却又最真实的恶,并将它完整复刻在雕塑作品上。
从此,属于他顷傅的作品诞生了,这是他在玩家手上死亡无数次,扮演过无数个恶心的角色,经历过无数难以想象的惨痛人生的成果。
但同样的,他的道德也在遭受鞭笞,好几次都想干脆死在副本里,觉得自己满手血污,精神崩溃。
紧接着,反派系统就升级了。
“你想知道你父母死亡的真相吗?”
“你想重回那一天夜晚,看清碾碎你父母的泥头车司机的长相吗?”
“你想报复他吗?”
…
短短三个问题,支撑顷傅活到现在。
他不参与副本设计,只作为副本内没有具体人物的恶意存在,评分的唯一标准就是他在玩家直面他时,设计的阻碍是否“有趣”。
因为任务,顷傅在扮演中慢慢了解到黑袍男人的身份,还有他所在空间。
他知道有一群可怜的玩家被黑袍男人以非自愿的形式拉了进来,通过副本则生,失败则死。
后来,他又知道了,只有被社会流放的人才会进副本。
第一种,是穷凶恶极、无视法律。
顷傅余光看向坐在沙发上都是小学生坐姿的弥什,怎么也没办法将这两个标签贴在她身上。
第二种,是被世界遗忘的人呢。
弥什就更不可能了,她看起来就是很受欢迎,消失半个小时就有人打电话来问的那种。
那么可能性只剩下第三种了——身患重病,不日死亡。
想到这,顷傅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跟弥什计较她一来就下死手的事情。哎,真和病人计较吗?反正被玩家杀的体验多了,也不差这颗原子弹。
没必要。
顷傅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把弥什吓了一跳。
“走了对吧。”弥什用的是陈述句,一边说已经一边往外走了。
她只是装学妹,没有要陪对方演完整场联谊的意思,“记得和室友对好口供,别乱讲话。”
边说边走,人都快走出包厢了。
“喂。”‘
忽然,顷傅没有礼貌喊了一声。
“干嘛啊!”
弥什同样没礼貌地,一边翻白眼一边转过身去。紧接着她感觉指尖有湿润感传来,低头一看,就看到顷傅手臂上的蛇头完全离开皮肤了。
这是很魔幻的画面。
半截蛇身留在皮肤上,还是刺青的模样,半截蛇身高高扬起,虚空黑影中伸着懒腰。
随后蛇口大开,含住弥什的手指。
弥什:…
这是在干嘛?
纹身突然饿了,不去吃主人的大胳膊,反而吃她的手指?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阵酥麻掠过,等弥什把手指从蛇嘴里抽出来的时候,断掉的指甲已经恢复原状了。
“诶?”她看着好全的手指,有些反应不过:顷傅这坏种,怎么突然干了奶妈的工作?
可无论弥什用多么诧异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他愣是什么解释都没有,只是招招手,蛇头飞扬,“走了。没有送女孩回学校的习惯,你自己回去吧。”
弥什:…
切,纯坏种。
坏得没边了。
这边弥什和新认识的男生打得火热。虽然是字面上的“打”得火热,但是也算是认识新男生了。本该最先注意到这点的李豫成,偏偏在副本结束后,就再也没有登陆游戏了。
不是下副本追第一,而是在独自emo。
李豫成龟缩在角落,阴郁男主般斜斜靠着,整个人完全放空。
看似什么都没想,然而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我,李豫成,喜欢上一组数据了…
这个念头对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是出土文物的李豫成来说,简直是创飞三观的新鲜玩意。他那仅存的脑子不断在“我不是想报复梁砚行,怎么把自己也搭上去了?”和“其实不是喜欢,只是论坛所说的青春期少年成瘾。”
虽然他追问发帖者,一百多少岁才结束青春期,对方没有回复他,但是李豫成就是纠结了。
这无端爆发的困恼使他放下所有乐子,一门心思钻研爱上数据的事情,连弥什也不敢看了。问就是在未成年人防沉迷,试试看能不能减少对游戏的依赖。
可是真的不上线了吗?
李豫成想要玩游戏的手蠢蠢欲动。
没有接触游戏的时候,他每天下副本,和朋友在论坛里打嘴炮,也挺开心的,接触游戏后,看不到弥什的日子忽然变得好艰难。
这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再次加深了李豫成对弥什的依赖…不如就看一眼好了。
就看一眼,看看弥什现在在干什么。之前李豫成都是上线24小时,现在上线20个小时了,怎么不算是防沉迷呢?
就这样,自我说服完成的李豫成再次打开游戏,美滋滋地点击登陆。
正好是弥什回宿舍的时间。
好久没有回现实了,她在外面吃吃喝喝一圈才回来,回宿舍的时候其他几位宿友都回来了,正坐在各自位置上,该护肤的护肤,该看视频的看视频。
见弥什推门进来,有男朋友的宿友戏谑一笑,说:“哇塞,逛了那么久?”
“是啊,吃得撑了。”
弥什脱掉外套,看到里面衬衫沾着副本的血后,又默默穿了回去。
“怎么回事,和帅哥约会还一副很累的样子?”另一个宿友贴着弥什坐,没注意到她身上的血:“顷傅人怎么样,我看他对你也有点意思,一整个晚上眼睛只看着你,压根没往别人身上瞧。”
什么顷傅,她们在说什么?
李豫成怎么感觉,他就下线四个小时,就跟不上弥什的生活了?
可惜世界惯来不善待恋爱脑。
下一秒,宿友的话如同炸弹塞进李豫成怀里,并趁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即可引爆。
宿友说:“真羡慕你,联谊一次就找到满意的约会对象了,不像我…”
话音刚落,李豫成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
不是,他就下线四个小时而已啊!怎么他的恋爱游戏npc就跟别人联谊了啊!
第 52 章
不是不允许npc 有自己的生活, 可问题是——这也太快了!
下线四个小时,弥什和其他npc联谊,那下线四天呢?弥什是不是就和其他人结婚了!
意识到这点的李豫成, 竟然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了。
他因为自己的“性”取向而感到困惑, 却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弥什不是完全归属于他的npc,她在游戏里有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朋友, 也有喜欢她的人。
梁砚行、罗凡德,三岛还有这个…情夫!
李豫成一开口, 就把顷傅的名字叫错了,还心想:怎么有人给自己起了这么贴切的名字?
可还没等李豫成发烂渣,弥什翻了一个白眼, 反驳道:“什么狗屁合适的人,我不喜欢他, 他也不喜欢我,从今以后就不会再见了。”
刚刚还惊站起身的李豫成,又缓缓坐下去,忍了又忍, 最后没忍住, 笑了。
“嘻嘻…”
弥什猛地捂住耳朵。
这谁受得了啊, 大半天没吭声, 一吭声就贴着人头皮嘻嘻笑。死鬼就是死鬼。
“啊?为什么啊。”宿友听出弥什言语中的排斥, 并表示很不能理解:“超级多女生喜欢顷傅,他在学校论坛里还有自己的粉丝团, 自己的话题帖子。”
“那又如何?和他交往又不能继承他的粉丝团。”
想要走近她的心里?弥什心想至少需要一颗原子弹,一次生命, 又或者一串精心挑选的手链。
弥什打着哈欠走去洗漱,回来的时候,宿友居然还在聊顷傅的事情,满脸可惜。她爬到床上,听着这些稀松平常还很无聊的日常,心安地闭上眼睛。
没多久就睡着了。
其中一个宿友还想跟弥什说话,却被另一个宿友阻止了:“让弥什休息吧,她明天有罪受了。你忘记明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啊!居然那么快就到了吗?”宿友怜悯地看了一眼弥什的睡颜,压低声音说道:“要我说,我宁愿出去外面打工,也不想去赞助人家里受苦。”
“没办法啊,那人赞助弥什上学,回报他也是应该的…”
…
宿友刻意压低的音量没有吵醒弥什,她一觉熟睡到天亮。
第二天,固定每周一次的闹钟准时响起,弥什眯着眼睛刚准备关掉,余光瞄见闹钟的名称,叫做:【紧急】【危险】【一级警报】今天要去赞助人的家里。
弥什:….
日子过得太混乱,差点忘记这茬了。
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换上端庄的吊带连衣裙,又手残化了一点淡妆,就马不停蹄地出门了。
弥什从学校坐地铁到市中心富人小区里,成为唯一一个坐地铁进小区的人。她熟练地进门,七绕八拐,最后站定在一间装修风格迥然不同的别墅门口。
“你好呀~”
站在门口的弥什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练习亲切的笑容,“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吗?”
会不会太假了?
弥什伸手揉揉脸,又换上鬼迷日眼的笑容,才觉得稍微正常一些。
“叮咚。”
门铃响起的声音。
没多会,一个面相和蔼的阿姨打开门,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后笑得眼睛都弯了:“弥什,你来了。我刚刚还在跟阿裔说你怎么还没到,下一秒,你就按响门铃了。”
“谢阿姨好。”
弥什脸上是从没有过的乖巧,至少,在副本里从来没有出现过。
谢阿姨是弥什的学业赞助人。
一年前的暑假,考上大学的弥什发现自己申请不上学业贷款,又因为学校里有从农村出来,比她更艰难贫穷的学生,申请不上助学金。
正焦头烂额之际,谢阿姨出现了。
她大手一挥,赞助弥什四年大学学费,唯一所求的,就是要弥什毕业后要去她的企业工作…这种赞助学费还包就业的好事哪里找啊!
弥什非常感激谢阿姨,以至于鬼迷心窍,在听说谢阿姨有一个偏科很严重的高中生儿子后,居然主动提起:“反正我们都在同一个城市,来去很方便,我可以周末过来给他补课啊!”
就此,拉开弥什痛苦的周末生活。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么善良心地好的谢阿姨,居然生了一个不良少年!
一个偏科到只对电脑感兴趣,高中成绩一塌糊涂还眼高于顶,看不起任何人的富二代小孩!
弥什跟在谢阿姨身后,在白宫似的别墅里拐来拐去,走了好久,到了一个类似地下室的门口。
大概是她疑惑的表情太明显了,谢阿姨抱歉笑道:“我劝了好久,阿裔坚持要住在地下室里,说我们会打扰他工作的。你说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跟他爸一样把工作、事业挂在嘴上?”
弥什:…
是吗,她怎么只看到青春期少年的中二病?放着阳光明媚的露台房间不住,执意住进地下室。
“总之,阿裔就交给你了。我一会儿有会议得出去。如果你饿了,可以去厨房吃点东西。”谢阿姨宠溺地摸摸弥什的脑袋,说:“我让阿姨做了你爱吃的料理,冰箱里有女孩子喜欢的零食,都是给你买的。”
嘱咐完这些后,谢阿姨无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等阿姨走后,弥什才终于收起笑容,放松一下笑僵的脸。
她伸手敲了敲门,门后没有回应,但是房间里一定有人,因为从刚刚开始,就有持续不断有打游戏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人不开门,弥什就一直敲着。
如果有的选的话,她希望能用敲一个下午的门,这样就不用面对谢阿姨的儿子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
她大概敲了五分钟,房门倏地就从背面被打开了。一张表情高傲得讨人厌的脸冒出头来,明明是高中生,却居高临下地看着弥什,呵斥道:“你要敲到什么时候,吵死了,老太婆。”
…
…
老太婆。
哈?如果弥什没记错的话,她就比这个少爷大两岁而已。
真是没有礼貌的小子。
如果是陌生人人,弥什会拿杀虫剂喷他的嘴巴,然后说:“嘴那么臭,里面都长虫了吧!”可惜,这位是赞助人的儿子,金主爸爸的“爸爸”,她的祖宗。
弥什扯出鬼迷日眼的笑容,捏着嗓子说:“阿裔,好久不见呀,最近…”
话还没说完,人就进去了,完全不给弥什寒暄的机会。
弥什也不在意,反正刚刚的表情是做给监控看的,等进到这位爷的房间里,她就回归本色!弥什跟着谢裔走进地下室里,不得不说,虽然谢裔古怪难搞,但谢家是真的有钱。
就连地下室比别人大很多,更像一个小型停车场。
无数主机摆在两旁,散发出运转的热气,但这种炙热还没传到人身上,就被天花板顶端的巨大中央空调吹散了。又因为见不到太阳,整个房间冷得像停尸间。
再往前走,就是这位少爷的工作台,上面整齐摆放着六个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看不懂的代码。
只有一个笔记本屏幕上不是黑底绿字的代码,而是类似于论坛帖子的界面,帖子持续更新。
动态的界面使弥什难得好奇多看了一眼,还什么都没看到呢,谢裔就“啪!”地一下合上屏幕,毫不客气地骂道:“谁让你看了?”
无语!
弥什毫不关心地收回目光,了无生趣地坐在一旁,眼神放空。
反正谢裔也不在乎补课的事情,这是两人在无数次的交锋中,难得达成的一致,那就是:里应外合,对谢阿姨装出补课的样子。
平常还会摊开作业本,随便讲两道题,今天谢阿姨不在,连作业本都不用打开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弥什只能窝在沙发上扣指甲,打发时间。而谢裔则是窝在他那堆电脑屏幕面前,偶尔敲两下键盘,偶尔转头偷看她一眼。
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大概熬到饭店了,弥什才走出地下室,去厨房吃东西——不是她嘴馋,而是谢阿姨发短信来,提醒她不要太辛苦,让她随便给谢裔布置一点习题就去休息吃东西。
谢阿姨还特地提及了:“厨房烤箱里的柠檬起司蛋糕是我亲手做的,什什试试看怎么样!”
盛情难却。
弥什只能先去炫饭了。
有钱人家的厨房巨大,诺大的料理台上摆放着各种海鲜熟食拼盘,各国特色料理,甜品,知道的知道这是谢阿姨为了难得过来的弥什准备的食物,不知道的,还以为谢阿姨要筹备一场多达十数人的家庭聚会。
弥什光是每道菜尝一点,就已经饱得要死了,准备去厨房拿饮料送一送。
然而….打开冰箱的刹那,弥什的笑容顿消。
冰箱里,不是食物,当然也没有尸体。
而是比身边发生分尸案还要惊悚的事情,那就是——冰箱里出现了一架飞机。
人坐的那种飞机。
不,准确来说,弥什打开冰箱门后看到里面诺大的机舱空间,数个头等舱座位。这些座位里,有的已经坐着人,冒出半个脑袋,有的还没有人坐进去,是一个空座位。
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别墅,冰箱居然直通飞机。
当然不会这么想啊!这怎么看都是新副本的开端。
弥什的目光快速掠过机舱内部,一共有三十个座位,证明有三十个参与者——这次副本的人数是她前所未见的多。
还记得进副本第一天,小优说的话吗?
她说:“副本人数越多,证明副本难度越高。”
在此之前,弥什都只经历过六人的副本,每个都艰难通关,活下来的人满打满算只有三个。这次足足三十人…
抱歉,勿扰。
弥什猛地关上冰箱门,转身往厨房外走。
打开厨房门,还是机舱。关上厨房门,转身打开洗碗机的柜门,依旧特么是机舱内的景象!看来这个无限空间是打定主意要弥什进去了,除非她一辈子都呆在厨房里不出去了。
弥什认命,重新打开冰箱门。
机舱里的空姐走近,隔着一扇“门”,与弥什对话:“不好意思,小姐,请你不要玩厕所门。请问你是要回座位吗,让我给你带路吧。”
不愧是头等舱,服务就是好。
弥什笑着摆手,拒绝了:“等下再回去,我再吃点东西。”
空姐:….啊?
在厕所里吃什么啊?
弥什关上厨房门,跑回料理台前,可劲往嘴里塞食物。
谁知道会不会挂在三十人的副本里,多吃一点,还有机会当一个饱死鬼。抱着这种想法,弥什硬是给已经涨起的胃里,又塞了两三盘菜。
不仅吃,她还要带。
她在厨房里找到一个塑料袋,将比较好保存的食物、零食都装进袋子里,扛在肩上。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弥什才重新打开冰箱门,冲外面傻掉的空姐抿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抱歉,吃多了,稍微久了一点。”
说完还打了一个饱嗝。
她扛着一大袋零食,一脚踏进冰箱里,往空姐指引的座位走去。
冰箱门关闭,厨房里空无一人。
弥什离开后不久,谢裔就从厨房门外推门而入,他先走到料理台上,随便拿了一点东西吃,然后环顾四周诧异出声:“弥什?”
奇怪,那个讨人厌的孤儿呢?难道已经回去了?
饶是心中疑惑,谢裔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懒得掏出来打个电话。他心想:没找到就算了。反正他也不在意弥什究竟是离开了还是躲起来了,不要打扰他工作就行了。
正好一会儿还要下副本呢。
谢裔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填饱肚子,便重新回到了地下室。
他打开刚刚因为弥什瞄了一眼而生气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全是有关于无限空间的帖子。这是玩家们讨论的地方,不断刷新的帖子,标题有着各种副本的信息介绍。
《黄沙鬼影》…
《百鬼夜行》…
《炸裂公路》…
当然,通关秘诀是没有的。
因为在主神的设计机制中,只要该副本有一种通关方法,副本数据就会自动完善,完善bug。所以玩家们只能看到副本的部分信息,还有发帖子招募技能玩家。
谢裔的目光快速从帖子列表上滑过,最终停留在——《暹粒英魂》副本组队,招募黑客。
…暹粒英魂吗?
以柬埔寨为背景的副本?
谢裔很少接触异域类副本,因为在不同的背景里玩家有天然的隔阂,需要大量的社科知识,才能在那里顺风顺水度过。
可偏偏,谢裔的文科只能拿到30%的分数,150分的历史政治地理,他只能拿到45分。
可是谢裔定眼一看,组织组队的人居然是高阶玩家杨阿英,这让原本兴趣平平的他来劲了。
杨阿英是高阶玩家中比较有名的存在,拥有韧性,智力和武力,是玩家中难得的六边形战士。
谢裔是黑客,类似于军师,很少遇到直面危险的情况。
所以他一直很想挑战自我,亲自面对困难。
当然,如果能跟偶像一起组队是最好的!谢裔点进帖子里,没着急回复,而是先查看首楼。
——杨阿英:暹粒英魂虽然是b级副本,但因为有30名玩家,是副本里人数较多的副本。受到玩家的蝴蝶效影响,偶尔会出现副本上升至a级的情况。请在加入队伍之前考虑清楚。
副本:暹粒英魂。
人数:30人,(组队仅需要5人)
需求:需要黑客1名,战士3名,灵媒1名(医生也可)。
时间:即刻。
居然是即刻开始的副本!正合谢裔的心意。
他平日在学校里住宿学习,接受无聊至极的课本教育,熬到周末就是为了这些刺激的副本。如果不是他妈找了一个孤儿当他的家教老师,他早就开始他的冒险之旅了。
谢裔想也不想,回复:加入。
没多久。
他坐在一架飞机的头等舱里,探头望去全是脑袋,全都是即将一起做任务的玩家。
因为头等舱注重客人的隐秘性,座位和座位之间都拉着帘子,他看不到其他玩家的长相,自然也看不到,他的那位可怜兮兮的孤儿、无趣的家教老师、无用的女大学生正坐在他前面,一手托住圆鼓鼓的肚子,一手托脸发呆。
她这是要去哪里啊?
没有玩家系统,也看不到玩家论坛的弥什感觉很迷茫。
她摁开头等舱的电脑屏幕,上面写着“飞机正在降落,目的地:柬埔寨,暹粒。当地气温三十九度,请更换舒适干爽的衣服。”
啊,这个副本的背景是暹粒啊。弥什现在才知道。
“叮咚——”
飞机广播声响起。
平常广播不都是说:“对不起,飞机正在穿过气流,机舱内颠簸,请确认好安全带不要站立…”这种内容吗?
但这是副本,广播内容自然天差地别。
“以下内容只会重复一次,请玩家自行确认副本任务,再重复一次,以下内容只重复一次,请玩家自行确认副本任务。”
弥什注意到,整个机舱的乘客都坐起来了,发出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她也学着,从平躺的座位上坐起来,仔细聆听。
“2005年,赵老头年仅十八岁、刚刚从高中毕业的女儿小赵,决定辍学进入社会赚钱养家。原以为高中生难找工作,幸运的是,没多久她就收到一份来自柬埔寨的就业offer。该offer不仅许诺小赵能在光鲜亮丽的办公室里工作,每个月还有高达两万人民币的月薪。”
听到这,弥什就已经猜到后面的故事了。
拜托诶!这么高薪的工作为什么要找一个高中生啊!这就是针对就业学生的杀猪盘啊!
广播还在继续:“当时赵家欠款巨大,虽然小赵觉得有些奇怪,但冲着这份高薪,她还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出发前往工作地点了。”
“刚开始,赵老头还能收到小赵的电话,还有每个月定时的薪酬汇款。”
这倒是弥什没想到的剧情了。她还以为小赵一落地就会被抓走,感情还真有这份offer啊!
“可是半年后,赵老头忽然收到小赵的求救电话,她哭着喊着说自己好辛苦,她快撑不下去,想要回家了。赵老头心疼女儿,询问小赵在哪里,他可以给女儿买机票,也可以去带她回来,可是小赵的话还没说完,尖叫声响彻话筒,小赵从此消失了。”
“赵老头担心女儿,连夜购买机票,来到暹粒。”
弥什听得认真,就好像在做英语听力一样。
其实也差不多了。只是弥什聪明,记性比较好,所以只是侧耳倾听,没有动作。
从刚刚开始,机舱里响起一阵刷刷刷的铅笔落在纸面的声音,估计是有玩家正在边听边做笔记。
而且说实话,广播讲故事的水平挺好的,该悲切的时候抑扬顿挫,就好像是赵老头在说话。
弥什还想听完故事后续,结果广播话锋一转,正儿八经地问:“副本背景已经介绍完毕,飞机即将抵达暹粒,请玩家们寻找消失的她。”
这就结束了??
弥什觉得广播故意藏起了后半节故事,要不然就是她们全员赵老头,扮演的人设就是赵老头,过来找女儿来了。
总而言之,副本任务已经非常明朗了。
机舱里三十个玩家抵达暹粒,就是为了寻找赵老头消失的女儿,谁先找到女儿,谁通关副本。
不止弥什这么想,就连其他玩家也是这么笃定的。以至于飞机刚落地,玩家们立刻离开座位,不言不语安静且迅速地离开了。
他们想要通过副本,所以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比其他玩家早一秒钟找到人,都是最终赢家。
弥什倒是不着急啦,比起当什么最终赢家,她更烦在人多的时候通关,于是故意坐久了一点,等飞机里所有玩家下去后才缓缓站起身来。
也因为如此,她错过看到谢裔的最佳时机,两人没能在副本里相认。
弥什一站起来,刚准备离开,余光忽然瞄见机舱不远处的炯炯眼神,似乎是为了找人才留到最后的乘客。
她下意识朝那看过去。
两人视线交碰的瞬间,脸上笑容趋同地扬起。
“弥什,又见面了。”
“罗凡德,第四个副本啦,合作愉快。”
第 53 章
弥什和罗凡德并肩走出机舱后, 很快,在海关处又看到了先前的那批玩家。
海关处内人群熙攘,大多都是打工人, 他们手上大包小包, 脸上疲惫麻木。比起机场, 更像是春运期间的火车站。
和这些颓丧的打工人相比,玩家们的扮相堪称:鹤立鸡群。
他们大多穿着干净、合身的衣服, 身姿挺拔且没有行李, 即使三三两两分开站立人群中,也能很快找出藏匿在人群里的玩家。
弥什只加入过六人副本, 每次一进副本玩家就开始自我介绍,还从没遇过这种阵仗——玩家群中相熟的三三两两站立,周边自带真空带, 不熟的压根不会讲话。
而且海关有三条队伍,三条都被互相熟悉的玩家群体占据了, 个别玩家忌惮着小团体,没有着急过关,而是站在填写资料的地方远远看着。
弥什指着第一条队伍打头的男生,问:“那是谁?”
“你不看论坛的吗?”罗凡德诧异反问。毕竟连他这个不太关注论坛的人都知道她们。
…
怎么玩家还有论坛!
弥什郁闷了, 她究竟是怎么进的无限流?要啥啥没有!
她抬手假装抹了一下眼泪, 说:“你知道的, 我打小就没了妈…”
“…”罗凡德认输了, 哪怕知道弥什在装哭也认输了, 权当她是不爱上网所以不知道。
“站在第一条队伍的胖男生叫做杜多金,人如其名非常有钱, 所以跟着他的小弟很多。”
“他之前是扒手,所以进入无限流的新手副本是《阿里巴巴》, 就是著名格林童话里,那位有着巨大宝藏窟的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原型。”
杜多金不仅通关副本,还偷走了大盗的宝藏,这使他一跃成为无限空间里最有钱的人。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不仅能让未死亡的玩家现实过得更好一些,也有利于通关副本。就像现在,杜多金从口袋里拍出了张100美金,在海关人员连连鞠躬的道谢声中扬长而去,身后还跟着一大帮小弟。
隐隐约约还听到小弟在说:“大哥,这里物价才几美元,咱们刚刚是不是给多了?”
杜多金哈哈大笑,答:“有什么所谓,我有的是钱。”
简直是把有钱写在脸上了。
弥什收回目光,看向第二条队伍,罗凡德跟随她的视线介绍:婆文海棠废文都在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二队领头叫杨阿英,她是副本里出生的孩子。所谓副本里出生的孩子,其父母都是只能生活在无限空间里的玩家,他们在副本里相爱并组建了家庭,生下的孩子从婴儿时期就得进副本。”
弥什应声看过去,只看到一道非常英姿飒爽的身影,染了头大波浪红发。
从婴儿时期开始进副本,那得多牛逼啊!弥什惊叹。
而且和杜多金相比,杨阿英的小弟们明显高级很多,个个都沉默寡言忙着手头上的事情,有身材瘦削,看起来很会逃逸的平头女人,有强壮高大,能面试绿巨人的男人,还有…咦?
弥什的目光落在一个黑卫衣男人的背影上。
她怎么觉得这件黑卫衣那么眼熟啊,还有那个体型,那个不规则看着就很笨的脑袋…
紧接着,黑卫衣就转过头来了。弥什看了一眼就什么情绪都焉下去了,不是因为正脸丑,而是对方不仅戴上卫衣帽子还戴黑口罩,黑墨镜,脸被档的严严实实,看半天都没认出是谁。
再加上杨阿英等人沉默寡言,很快就从海关处通关出境了。
挡的那么严实,不会是怎么通缉犯吧?
弥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黑卫衣男人消失拐角处都没看到正脸,也就作罢了。
算了,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走吧,先出境再说。”她拉着罗凡德走上前,排在杨阿英刚刚离开的队伍里。
另一边。
杨阿英诧异看着谢裔的黑色全套打扮,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防晒。”
谢裔小心翼翼地扶好脸上的防晒口罩,声音隔着厚实面料传出来,显得有些沉闷失真:“这是我第一次出前线,如果我在副本里晒黑了,家里的那位老太婆肯定会怀疑,觉得我工作日在学校周末又在家里,怎么会晒黑,是不是偷偷逃学出去玩了。”
“就算老太婆有老花,发现不了,那个死孤儿也会看到,然后告诉我妈。”
谢裔真的是恨透弥什了。
一是觉得她抢走自己妈妈的关爱,害的自己在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虫衬托下变成垃圾;二是觉得弥什太多事了,乖乖接受赞助就算了,还搞什么家教补课。
谢裔在心里痛斥弥什,却不知道,就在几秒钟前,他俩擦肩而过。
杨阿英不是很理解,谢裔不怕妈妈发现他受伤,反而怕妈妈发现他晒黑,这是什么原理。但想起这是谢裔第一次在副本里打前线,好像又能理解了。
——从来都是躲在副本角落里支援的人,当然不知道前线有多辛苦。
好在谢裔跟对了人,至少不会伤的太重。
几人走出机场,不是干净整洁的机场大道,而是如同市场一般杂乱的街道,艳阳当头,晒得水泥地不断往上冒热气。
果然是东南亚。
热气熏得几人眯起眼睛,杨阿英用手挡了挡,说:“既然是找人,我们就得兵分两路。我和谢裔先去警察局那儿走动走动,另外几人去暹粒的华人聚集区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再不济也给谢裔弄一台电脑,能联网的那种。”
“是。”
几人对杨阿英很信服,没有任何阻挠就行动了。
等弥什和罗凡德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杨阿英等人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杜多金的小团体,还有几个没有队伍的零散玩家还站在路边,满脸无措。
在异国找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确实挺无助的。
一般来说寻人几种方式,第一种是报警,动用群体的力量来寻人,但在暹粒明显不行。刚刚弥什就注意到了,海关压根没怎么看证件,也没有将游客录入系统,入境等于走过场,证明副本里的小世界尚未建立完整的系统。
第二种是利用科技力量,互联网、监控、短信,GPS…放在国内尚且可行,但在这里…
弥什看向这个由副本虚构的城市暹粒——机场出来就是菜市场,路上红绿灯都是摆设,路人想要过马路,不仅要走快快,嘴上都要默念一句:生死有命。
就这种生活水平,哪来的互联网、监控、短信和GPS啊!弥什怀疑他们连手机都没有。
第三种就是…
还没等弥什理好头绪,不远处一个小个头男生就开口了,说的正好是弥什的第三种方法。他应该是单独玩家,提议对象也是单独玩家,看起来是想组队。
男生怯生生地说:“其实暹粒不大,我去印几百份传单,说不定能找到她…”
对于各种设施落后的地方来说,发传单,绝对是一个蠢但有效的方法。
挺可爱的。
可男生的提议话音刚落,就遭到杜多金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杜多金指着小个头男生,笑得圆滚滚的肚子都在颤抖:“王波波,你有病没病啊,居然会在恐怖副本里发传单。”
“你去试试看啊,看看谁会理你。”
并叫作王波波的男生被当众嘲笑后面露尴尬,他顿了一下,还真从背包里拿出一叠传单。
他应该是有类似“无限打印”一样的道具,几叠传单很快交给认同他建议的同伴手上,几人分头行动,在机场门前的街道上就开始派传单。
“你好,我们在找人,请问你有看到这个女孩吗?”
传单发到一辆正在等红灯的宾利前,纸张进了车窗又很快被扔了出来,飘扬飞舞在路上,王波波去捡纸的时候还差点被一辆突突撞到。
突突急着要去做生意,司机凶神恶煞地吼了王波波一句后,就扬长而去了。
同一条街上居然同时出现宾利和突突?弥什搓了搓下巴,这倒是比较值得注意的地方。
王波波拿着那叠传单跑了好几辆车,传单愣是一张没少,开始有多少张现在还有多少。一旁的杜多金都快笑死了,一边颠着肩膀上的大包,一边古怪奚落道:“自己蠢笨就算了,还连累那么多玩家一起当傻逼。”
这是连派传单的玩家也一起骂了。
几人不知道王波波是怎么惹到杜多金的,无辜被骂心情当然不好,自然也没办法组队了。
几分钟后,这支老实巴交发传单小队只剩下两人,可怜得不行。
弥什见状,和王波波拿了一张传单:“你给我一张,我如果找到人了,计你的成绩。”
通关玩家名单按照贡献度排名,如果弥什靠这张传单找到人,那么传单的发起者王波波,也是能被计入贡献的。
这是弥什对纯良之人的照顾。
简单善良的王波波让她想起了刚进副本时的三岛,也是老实巴交,一副在副本里活不下去的样子。
“谢谢你。”
王波波面露感激,将传单交予弥什手上。
弥什看了一眼传单上的照片。
是个短发,单眼皮,不苟言笑的女孩,长得稍显成熟。
也不知道弥什的行为触动了杜多金的哪根神经,他忽然连着弥什一起辱骂。
他嘴里不干不净,惹得一旁沉默无言的罗凡德也恼怒了,默默伸手摸向他后背的长刀。
可还没等罗凡德动手,忽然…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
意外发生了。
一个快得看不清影子的摩托车从杜多金身旁疾驰而过,随后,杜多金人就向侧面倒下了。他的双手死死拽在双肩包上,可双肩包已经在摩托车驾驶员的手上了。
“你是谁!松手!”
因为双手扒在包上,杜多金整个人被摩托车拖行,衣服都磨破了,却还是不撒手。
他的小弟都急了:“金哥,你快撒手啊!”
“不行!”杜多金想也不想拒绝了,大吼着:“你们快想想办法,包里都是钱!”很明显,包里是杜多金带来副本的钱。
没了它,他寸步难行。
正是因为如此,杜多金更不敢撒手,硬是让摩托车拽出去十几米远。
衣服早在头几米路的时候就磨坏了,接下来摩擦地面的,轮到人类脆弱的皮肤了。
没有衣服覆盖的部位最先被磨掉,像从泳池出来甩掉身上水珠一样,身后一条血色痕迹,磨完皮肤就轮到肌肉了,也是从这里开始,杜多金的惨叫逐渐变大,就像在接受酷刑。
黏糊糊的红白组织物从他身上掉下来,留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粘液恶臭。
刚开始杜多金只是想守住财产,可到后面,他已经没有力气松手了。
他被摩托车带着,在地上摩擦一圈又一圈,全身皮肤融化般地掉下来,经过弥什的时候,还留了一大片大腿皮肤黏在潮热的地面上。
瞬间就被暑气蒸得出味道了,血腥和恶臭扑面而来。
弥什低头看了一眼,人皮细细碎碎躺在地面上,就像晾晒的猪皮。
这场变故从发生到现在,只过去几分钟。
杜多金就从刚开始嚣张的胖子,变成现在这样,身形似乎变薄的血人。
车子继续往前开的时候,杜多金居然掉了半截肠子出来。肠子没有断,但也在地上拖拽,连柔弱的体内器官也被迫接受这场酷刑,可想而知杜多金的正面已经完全被磨穿了。
“呃、啊啊…”
杜多金的力气,只够发出这些没有含义的单音节了。
可他的兄弟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大喊:“老大!放手啊!”
“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一个能阻止飞车党的人都没有。
弥什还眼尖注意到,在杜多金被拖行的期间,街上居然一个停下来旁观的路人都没有。他们就好像司空见惯般来去自如,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过来,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
还有一个小孩,捡起杜三金掉落的皮脂还是什么东西,在裤腿上擦了擦就往口袋里塞。
好奇怪的地方。
就在弥什观察路人的时候,又来了几辆摩托车,不是来抢劫剩下的人的,而是来帮忙的。
只见他们围在杜多金身边,从摩托车座位上扔出一个铁钩,准备牢牢挂在杜多金的四肢。罗凡德见状颇有正义感地吼了一句:“快撒手,不然你会被活活分尸的!”
罗凡德见不得这种犯罪现场,从刚刚开始,他的武士刀跃跃欲试。
也就是因为,杜多金用言语侮辱弥什,他想给这个死胖子一点教训,才没有及时出手,但这不代表,别人可以在他这位督察面前犯下故意杀人罪。
“活活分尸”四个字刚出来,杜多金立刻就松手了。
他被急行的摩托车抛在后头,也因为如此,铁钩没有落到他身上,而是落在前方路面。
发出“叮搭!”的金属声响。
杜多金挣扎抬头,在看到足足有头那么大的铁钩后,他脑海里嗡地响了一下,很是后怕。
就差一点儿…
前面就是十字路口了。
就差一点他就要被这四五个铁钩贯穿,几辆摩托车同时朝不同方向走,把他活活分尸了。
幸好,摩托车一击不中后也没有要追杀的意思。
他们拎着杜多金的双肩包,嚣张高呼:“死胖子,下次来暹粒,别再炫富了!”
随后扬长而去。
杜多金哑口无言。
从进入无限空间到现在,经历那么多副本,只有这次,他觉得很荒谬。
他躺在马路中间,内脏裸露在外沾满尘灰,而副本的NPC路人却只是从他身上跨过去,熟视无睹到一种荒谬的地步。
“大哥,你没事吧?”
杜多金的小弟连忙跑过去,想要扶起杜多金,可是他们一看杜多金的全身都磨烂透了,压根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瞬间犯了难。
人紧紧贴在地面上,内脏乱流,随便一碰就掉了一大块皮肤,这要怎么弄啊!
杜多金的道具都在包里,现在也全没了,有小弟提议喊白车过来,可是急救电话打过去,却被告知:“我们需要10美元才能派救护车过来,否则一切免谈。”
10美元…
区区10美元而已。
刚刚杜多金扔给海关的小费都有100美元了,现在身无分文,却为10美元丢了命?
弥什静静看了一会儿闹剧,她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罗凡德眉头紧蹙,正义俨然地说:“这帮罪犯太嚣张了,这要在我的管辖内,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可问题是,真的有这么嚣张的罪犯吗?”
将人生生拖成肉泥,这不是罪犯,而是恶鬼化人的程度吧!
弥什觉得这是副本内真实的一角,她又静静观望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信息量了才离去。当然,她没忘记把包交给罗凡德,一本正经地说:“虽然里只有零食,但也不能便宜飞车党。”
咋的,金银珠宝要保护,她的零食就不行吗!
这可是弥什第一次带这么有用的东西进副本呢!
她拿着一包妙脆角,边走边吃,其余食物则交给罗凡德,看着他把包挂在刀的中间。
锃亮的刀锋是危险的信号。
也因为如此,一路走来,弥什和罗凡德并没有遇到飞车党。
两人顺利来到暹粒市中心。
“接下来要做什么,联系大使馆吗?”罗凡德一身黑衣站在东南亚街头,体温上升得很快,他别具一格的打扮也引来当地人的注目。
“联系大使馆有什么?你知道赵老头和他女儿是什么国家的人吗?”
罗凡德张了张口,被哽住了。
是啊,飞机广播看似事无巨细地阐述了副本背景,但很多个人信息,包括国籍,职业,女儿来到东南亚后做了什么工作一概不知。
“先赚钱吧。我们想要做点什么事情,得有钱,或者….”
弥什东张西望,终于找到宾利的聚集地。
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得这个国家的人民贫富差距那么大。她抬头看向招牌,发现招牌过大装不进视野里,又往后推了两步。
《生死赌场》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赌场吗…
弥什喃喃自语。
她看着从宾利下来的人光鲜亮丽地进去,挥金如土,也看到有人光溜溜地被扔出赌场,工作人员从他紧护着的手心里掰出车钥匙,毫不客气地将他的车开走了。
既然有人一夜破产,自然也有人一夜暴富。
有破破烂烂的流浪汉拿着10美元进去,出来的时候搂着两个美女,俨然暴富。
弥什看了一会儿,拉着罗凡德就要往生死赌场走。
“走吧,我知道要去哪里了。”
刚开始罗凡德还不知道要去哪里,离得近了,听到墙缝里传出来的吆喝声,看到漂亮荷官板正程序化的微笑,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震惊看向弥什:“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弥什眨不眨吧眼睛:“你是罗凡德。”
“我是督查!你让一个督查进来赌博?”罗凡德破天荒地表现出抗拒的表现。
他扭头就要走,弥什连忙拉住他:“傻子,你以为我们真的进来赌博啊?”
“不是吗?”狐疑的语气。
“飞机广播说,赵老头的女儿刚来到暹粒的时候,还会报平安,赚到钱也还能寄回家。赵老头不仅靠着女儿的工资还了债,还存了一些钱,不然就不会说:他可以给女儿买机票,也可以去暹粒带她回家。”
弥什将广播内容的信息点单独拆分下来,意思就是:“小赵前期在暹粒是没有生命危险,还能赚到足够还债的钱。”
“而这样能一夜暴富且相对安全的工作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
弥什故意顿了一下,在她幼儿园般的引导下,罗凡德很快跟上她的分析:“那就是赌场。”
要么是日常会来赌博,要么就是这份高薪offer\'就是在赌场工作!譬如…当美女荷官。罗凡德沉了沉心脏,不再抗拒进赌场这件事情了。
一切都是为了找人!
他端着一张入党般坚毅的眼神走进赌场里,视线没有放在赌桌上面,而是落在荷官脸上。罗凡德迅速将所有荷官的脸和小赵的脸做对比,发现没有这个人后就想走了。
难道在别的赌场里?这边大大小小的赌厅可不要太多,只是生死赌场更大,更有名而已。
“弥什,小赵不在这里,我们走吧。”
光是呆在这里,罗凡德的后脊骨已然僵硬,他想拉弥什离开,却抓了一个空。
侧目一看,人已经坐进赌桌里了。
罗凡德崩溃:“你不是说来找人嘛!”
“是啊。”弥什掏出不知道从哪里拣来的筹码,一脸的无辜:“不打入敌营怎么找人呢?”
弥什将从地上捡来的绿色筹码扔到大小桌上,手背轻掩唇齿微动。
“李豫成,赌博会玩吗?”
过往觉得轻佻的声音,此时此刻居然觉得那么顺耳——“那不是当然的吗?”
赌场?这可是闲散人李豫成的战场啊。
第 54 章
【54】
李豫成还在纠结自己性取向的事情。
但他已经不敢下线了。
上次消失四个小时, 再上线的时候,弥什已经联谊回来的事情,着实给了他很大的刺激。以至于他满心纠结, 却还得乖乖在线, 弥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
李豫成得意道:“我之前在京城战无敌手, 全天下的赌棍都知道我的名字…”
“京城?”
弥什诧异,怎么突然冒出了一句那么老土的话?
“…这不是重点!”
不知道为什么, 李豫成不想让弥什知道他的真实年龄。他的目光环顾赌场, 口吻熟练道:“你只有10元筹码,玩不了轮番加码的游戏, 先玩那种一盘定胜负的赌局吧。”
原来绿色筹码只有10美金,难怪掉到旮旯里也无人在意。弥什恍然大悟。
但一盘定胜负的赌局又是什么?
她低声追问:“譬如什么?”
“比较常见的是老虎机,赌大小…你手边就有一个。”
幸好有李豫成的指导, 如果没有他,弥什差点拿着一枚筹码, 坐进□□的赌局里了——闹笑话还没什么,最怕被赌场的人当成傻子,影响她找人的计划。
弥什拿着绿色筹码,在□□和21点转了转, 最后晃到了赌大小的桌子跟前。
她到的时候, 赌大小的桌子附近已经站了很多人, 但只有一张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看起来就是赌场老手, 满脸的运筹帷幄, 弥什还眼尖发现他手指尖上有摸牌老茧。总之,一看就是赌了很多年的熟手。
当他将筹码扔到“小”的区域里的时候, 几乎所有人都跟着他下注。
各种颜色的筹码劈里啪啦全扔到一起。
不一会儿,“小”的区域内筹码堆叠, 成了一座五颜六色的小山。
弥什挠了挠下巴,随手把筹码扔到“大”字上。绿色筹码孤零零地躺在暗绿色的桌布上,看起来就像个显眼包。
就跟弥什本人一样。
一个手拿10元筹码的显眼包。
有几个亚裔面孔,看到弥什把钱砸在“大”上面后,好心提醒她:“凳上那位可厉害了,从坐进赌桌开始就没猜错过大小,我们跟着他买,已经赚了好几番。”
弥什还没说话,椅子上的男人突然开口讥讽道:“说那么多干什么?赚钱靠的是运气吗?不是,是眼力见。”
“王哥说的是。”
原来椅子上做的人叫做王哥。
这位王哥不仅出声讥讽弥什,随后还蔑了她一眼。很明显,他这是在说弥什没眼力见,连摆在面前的钱都抓不住。
弥什也不在意,随口怼了回去:“你说的对。所以你也只能在赌大小的桌子里当赌神了。”
在李豫成的教育下,弥什已经迅速了解到赌场的规矩,并且知道像“赌大小”,“老虎机”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东西,与其说是赌博,倒不如说是游戏。
在游戏里说这么狂妄的话,会不会太中二了?
弥什说话的速度很慢,仿佛在阐述事实,却精准踩中王哥的痛点。
“你——”王哥手掌猛地抓紧扶手,却又很快放开,嬉笑道:“你说,想说什么都行。我就喜欢看到别人在开盅前嘴硬的样子,这样打起脸的时候才痛快!”
“开大小吧!”
王哥一声令下,站在桌子对面笑得板正的见习荷官开始摇晃骰盅。
晃动的黑色骰盅缝隙中,白色骰子依稀可见,就在即将开盅的瞬间,弥什眯眼扫向虚空,低声喝道:“就是现在!”
话音刚落,骰子以肉眼难以观察的速度,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翻了一个面。
又因为开盅手势的遮挡,连亲自打开的荷官也没有发现,李豫成已经将原本的一二三小,换成了四五六大了。
而这一招偷天换日,只用了短短几秒。
骰盅打开,骰子数字完全曝光——这场游戏已成定局。
刚刚还兴奋无比的围观者们忽得集体变成哑巴,全场安静得近乎尴尬,而刚刚信誓旦旦,坐等弥什打脸的王哥,此时面如沉水,眼眸黝黑。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王哥眼睁睁看着实习荷官收走全部筹码,给弥什返了两个绿色筹码——赌大小赔率1.9.弥什下注资金只有10元美金,赢了后拿到20元。
虽然很少,但是从10元到20元,只用了短短10秒。比大街辛勤打工的上班族快多了。
这次是两个绿色筹码,那下次呢?四变八,八变十六,十六变三十二。赌大小开蛊快,二倍数翻番也能暴富。
弥什捏着两个筹码,忽然笑了一声,莫名说了句:“这么巧,我也是。”
众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复王哥的那句:“就喜欢看人嘴硬的样子”还专门挑在胜负揭晓,局势调转的时候说,简直是对老赌棍的挑衅!
他反手将筹码丢到“小”,眼瞅着弥什将筹码放在“大”。
习荷官颔首抬手,亮出骰子:“骰子六六六,大。”
居然又是大!
弥什手上的筹码再次翻倍,两个绿色筹码变成四个。
连续两次开大,人群中的讨论声更大了,质疑声层出不穷,很多话还被王哥给听到了:“王哥的气运是不是用完了?”,“王哥这是怎么了,手气忽然就臭了”,“我们要不要换人跟?”
赌场哪有什么真兄弟呢?都是一群爱钱的普通人罢了,见王哥赌运不在跑的比谁都快。
王哥气得发抖。
而自从弥什两次连胜后,她再下注的时候,周边阴阳怪气的声音少了很多,不仅如此,凡是她选择的大小,一定会有大量的筹码跟上。
好像不知不觉中,大家都将她当作新的赌场女神,新的幸运物,新的风向标。
可惜弥什的初始资金太少了,赌桌工作人员依旧没有给她安排座位。
但这并不妨碍弥什的气场,她穿着家教时穿的方领裙,斜斜靠坐在暗绿色的赌桌旁边,成为赌桌旁的一抹亮色,一道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白月光。
而她的周边都是信服她、观察她的赌棍们,将她以众星拱月般的阵仗环绕起来。
她扬手丢下筹码,其他人立马跟上,如同总统竞选时挥舞支持的白手绢纷纷扬下。
弥什抬眼看向虚空,真的是辛苦李豫成了。
其实王哥还真有点本事,他听着骰子在骰盅里摇晃、撞击的声音,就能分辨出大小来。于是压力来到李豫成这边了,他每次都要趁荷官不注意的时候转动骰子,将它翻一个面来。
也就是弥什看不到李豫成现在的样子,不然肯定憋不住气,直接爆笑出声。
他高大的身躯半蹲在荷官跟前,双眼死死盯住骰盅,一开盅就翻面!一开盅就翻面!
像在赌场里做鸡蛋饼。
——逼是弥什装的,苦是李狗受的。
在李豫成的帮助下,从这以后,荷官手里一直在出大。周围欢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而最大的赢家,赫然是每次都□□下注的弥什。
——她带着一枚绿色筹码过来,三十分钟后,手边已经堆了三十摞筹码。
不知道第几次的骰盅打开,还是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刚刚还骂骂咧咧的王哥忽然就安静了,弥什余光看到他忽然起身,紧接着身体撞动桌子颤抖,骰子应声落地。
好巧不巧,骰子正好掉到了他脚边。
“抱歉。”王哥从脚边捡回骰子,递回给见习荷官。
荷官颔首接过,将其摆回骰蛊内。
这一流程看起来似乎稀松平常,却还是引起弥什的注意。因为从刚刚开始,王哥的呼吸变得顺畅很多,明明刚刚他还像打游戏上头的中毒者,面色潮红呼吸声笨重。
可帮荷官捡起骰子后,王哥整个人忽然沉淀下来,神色也淡定了许多。
分明有鬼。
捡起来的骰子还是原来那个吗?
弥什借着撩头发的功夫,瞥眼看向虚空,得到她指示的李豫成立刻上前检查骰子的真伪。
弥什也借着犹豫选大选小的功夫,为他拖延时间。
几秒钟后,李豫成的声音紧贴她耳廓滑过,热气冲得发痒,弥什忍了又忍才没有躲开。
他说:“骰子被换掉了。”
果然。
弥什了然摆正脸色,口齿不清地说道:“他作弊了,我们要说出来吗?”
“不用。”李豫成仔细研究王哥更换的骰子,心里便有成算了:“他换成内含磁铁的骰子,不管荷官怎么摇,必然会有一个一。”
一共就三个骰子,有一个固定摇出一,那摇到小的几率直线上升。
不过也不是无解的。
李豫成等荷官摇好骰子,解开骰蛊的瞬间,伸手按住了那个“一”。
他不仅将其翻成六,手指还一直按在有磁铁的骰子上,将其死死定在桌面上。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骰子正在无主地颤抖。
一面是正负极天然的影响,一面是李豫成的人为摁压,这使骰子表面发生细微的颤抖,但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连续开大上面,一时间竟无人注意到骰子的变化。
荷官低头看了一眼骰蛊,声线冷静地报出最终结果:“三三六,大。”
如果弥什没有发现王哥的异样,李豫成也没有注意,没有用手指持续摁住作弊的骰子,那弥什前面赢下来的筹码便全部功亏一篑了。
幸好她留心看了一眼。
弥什淡定回收筹码,一旁的王哥却露出不可思议到近乎绝望的表情:“怎么…怎么可能?”
王哥全身心颤抖,他不顾荷官的阻扰,将骰子抢到手里反反复复检查。其他人也能理解,毕竟开大小时连着开同一边,这放在概率学里,是多么小概率的事件啊!可偏偏弥什可以!
只有王哥知道他在颤抖什么,他可是换过骰子的,磁铁怎么可能违背物理规律转面呢?
越是清楚这点,王哥看向弥什的目光就越畏惧。
短短几局,王哥的身形越发佝偻,声音嘶哑低沉,和开头意气风发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他想继续丢筹码,却在手边摸了个空。
他的全部筹码都输光了。
他还想再换点筹码,工作人员走来却礼貌请他站起来:“对不起,你不属于这个位置了。”
赌桌上的位置只留给最大赢家,很明显,众叛亲离和输空钱包的王哥并不属于这个位置。王哥不愿意走,从口袋里掏出好几张十元美金,输红双眼地大喊:“我有钱!我还能赌。”
可是工作人员不吃这套,避开王哥递钱的手,脸上却还是程序化的笑:“请站起来。”
“我没输,她作弊!”
王哥忽然暴起,指着弥什的鼻头吼出这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弥什的错觉,她总觉得王哥这一句“作弊”喊出来后,整个赌厅都静了。
她侧目看向周围。
从王哥指着她面中开始,围在她身边的人们竟然缓缓后退,无声且飞快地远离中心圈。就像躲瘟疫一样躲开这场关于作弊的控诉。
就连刚刚程序化微笑的工作人员,也忽地收起笑容:“你说这位女士作弊,有什么根据?”
王哥当然不能说自己换了骰子,于是他左顾右盼,一会儿说:“连续十几次都是一样,这不合理!”,一会儿说:“反正我怀疑她有古怪,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
弥什则是冷着脸,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不远处浩浩荡荡走来一支身形壮硕的保安队,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如果弥什看的没错的话,这些武器上面还沾着诡异的肉沫和血液,看起来就很有故事的样子。
“谁敢在赌场作弊?”
领头的光头壮汉一开口,赌桌附近的人都跳开了,将弥什和王哥两个人留在真空带内。安保队十分顺利地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啪唧啪唧,皮鞋踩在地毯上有种莫名的粘腻感,像是刚从血池里走了一圈鞋底沾满血浆。
看到这么气势汹汹的一行人靠近,王哥瞬间就怂了,蔫蔫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两腿颤抖。反观弥什,作为被指控作弊的人,她的神色淡定得不行,整个人斜斜靠在赌桌上。
光头看了弥什一眼,又看了王哥一眼,选择向弥什开刀:“你作弊了?”
“我可没有。”弥什可是和阴间牛头人当面battle过的人了,怎么会怕区区赌场保安?她回答得理直气壮,就连推锅也推得顺其自然流畅:“谁说我作弊,就拿出证据来,我从开始到现在都没碰过骰子,也没靠近过荷官。现场人都可以替我作证!”
光头看向周围,人群冷气倒吸声不断,却还是有人弱弱地回
忆樺
答:“是啊。我们都看着呢。”
毕竟说的也不是假话。
在生死赌场里,没人会为一个陌生人豁出性命撒谎。
弥什耸耸肩,继续说:“反而是说我作弊的这位,如果我记得没错,他帮荷官捡过骰子。不会是贼还捉贼,当着赌场的面玩套路吧。”
光头闻言立刻看向荷官。
这次,荷官点点头,为弥什的无辜开了脱——在这个副本里,李豫成的存在就是BUG,没有人能看到他。
就连弥什本人也不知道李豫成在哪里,是实体还是虚体,是用道具还是用手换的骰子。
没有看到的作弊,算是作弊吗?
弥什这样想着,脸上装起无辜来也十分理直气壮。
光头定定看了弥什一眼。
锐利的眼神上下扫视,似乎是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于是光头转向了瑟瑟发抖的王哥,盘问的语气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你说人作弊,有什么证据?”
“你又为什么捡荷官的骰子!”
正巧那手持花艺大剪刀的手下发现骰子有问题,将其举高过顶,打手势示意赌桌暂停。
光头见状,质问王哥的语气更凶狠了,步步逼近。落到弥什眼中,就是一群武器带血的家伙围着孱弱王哥,一副不说出个所以然就不放他走的感觉。
这种压迫力无疑是可怕的,瘆人的。
王哥只是一个稍微懂点赌术的普通人,又不像弥什一样有下阴间装过鬼万事淡定的心态,猝然直面威胁的结果就是——他的大脑忽然就宕机了。
王哥几乎是承受不住压力地嘶吼出声:“因为我换了骰子!”
“但是那个女的,她还是能开出小!她绝对有问题!”
他是闭着眼睛喊的,眼前一片黑暗,耳边也跟着寂静无比。
…
会不会太静了?
弥什和王哥一样有着同样的疑惑,她侧目观察围观的人,从王哥大声承认自己作弊开始,无论是赌博的、围观的、换钱的、欢呼的人群全都同时安静下来。
谁能想象到,诺大的赌馆居然能静成这样。
他们沉默地看着王哥,就像在集体默哀一个死人,眸光黯然。
弥什站在不远处,都能听到王哥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看到他疑惑太安静而缓缓睁开双眼。紧接着,不知道看到什么,他的瞳孔骤然放大,整个人跌跌撞撞向后退去。
弥什顺着王哥惊恐的眼神望去,就看到光头的手下们拎了几只老鼠过来。
…
这是要干什么?
将作弊的人和老鼠关在一起吗?
事实证明,弥什对这个副本罪恶程度的看法还是太肤浅了。
只见光头单手捏开王哥的嘴,另一只手竟然将活的老鼠,生生塞进他嗓子眼里。
“吱吱!”
“啊!啊啊——饶命!”
王哥的不断嚎叫和老鼠惊吓后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副本的主旋律。
弥什站的距离近,肉眼就能看见一坨不规则异物顺着王哥的咽喉,直直向下走的趋势。与此同时,老鼠的吱吱声也跟着动势来到王哥的胸腔,声音透着□□传出来时变得闷闷的。
王哥脸都白了。
连续塞了大概四五只老鼠后,他已经叫不出来了,整个人向后一撅倒在地板上。
负责塞老鼠的光头壮汉见状,蹲下身体抓住王哥的头发,低声威胁道:“你知道受了惊的老鼠,被放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后会做什么吗?”
“会做什么?”
反问的人不是王哥,他已经在物理和精神双重攻击下,说不出话来了。回复光头的人,是现场人中唯一没有躲闪、艺高人胆大的弥什。
光头略欣赏地看了弥什一眼,悠哉游哉地说:“它们会找洞钻啊~”
话音刚落,王哥忽地脸色发白,身躯如同虾状弯起来,双手捂住腹部。结合光头的话来看,可以想象到,那些生生被吞进去老鼠正在他体内做什么。
它们感受到生命的威胁,拼了命想要逃跑,想从男人的身体里爬出来。
它们会用它们尖利的爪子和牙齿,在王哥身体上、内脏上开一个洞,然后咻得钻出来。而现在只是开始,王哥已经疼得失禁了,几欲晕死了。
“别打扰贵客们快活,带走。”
光头一摆手,几位手下立刻上前,像拖畜生一样把王哥抬走。
经过弥什等人的时候,她还依稀听到王哥的身体里传出“吱吱!”“吱吱!”的闷响声!这绝对是视觉、听觉和想象力的双重折磨,已经有人站不稳,退出赌桌以外休息了。
只有弥什还定定站在一旁,面色冷漠看不出反应。
不是不怕,是她被恶心到,除了臭脸摆不出任何表情来。
可即使如此,弥什明面上的淡定自若放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依旧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引起赌场内多方人马的注意。
原本都打算离开的光头壮汉,忽地一个回身,拉开王哥刚刚才坐着的,属于赢家的椅子,尊敬且有礼貌地说道:“女士,请。”
其他人或多或少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人群以弥什、安保队和椅子为圆心,形成真空带。
唯独直面安保队的弥什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她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了。
“谢谢。”
弥什神态自若地坐进这把代表赢家的椅子里。
他们沾满血腥的双手放在椅背上,将她缓缓推进桌子里。
而这一幕好巧不巧落在二楼,赌场负责人的眼睛里,他们看向泰然自若淡定赌钱的弥什,纷纷产生好奇。
其中身穿白西装的男人招招手,朝弥什努了努下巴,“去,查查,这女的是谁?”
“该不会是哪里来的大佬吧?”
第 55 章
【55】
“这次我选…大!”
弥什刚把筹码放在右边, 其他人也跟着放。
各种颜色的筹码被丢出来,落在暗绿色桌布上也能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不一会儿, 那儿就凭空堆出一座小山。
弥什见状, 轻轻挑眉, 又把筹码拿起来,放在“小”的区域里。
“我改变主意了, 我要选小。”
她笑得戏谑又恶趣味, 摆明就在逗弄这群听她指令行事的无脑赌棍。
偏偏大家都吃她这套,她一移动, 众人又哗啦啦将筹码推到另一边,在赌桌上演愚公移山。
刚换了筹码,弥什又立刻换想法:“可是我一开始就是压大才转运的, 还是继续压大比较好。”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声响起。
弥什抿嘴笑得可爱, 可惜赌桌上只有大小两个选项,不然光是换赌注的事情,她可以玩很久。她对着虚空做口型:“李豫成,真好玩啊。”
不敢说太多字, 怕李豫成听不懂, 也不敢说出声来, 怕别人以为她是神经病。
她凭感觉对着某一处空气说话, 却不知道李豫成正好蹲在那儿, 累得手指咯吱咯吱响。两人以一种我看到你你却看不到的姿势对视,一人优雅坐在赌桌前, 一人累瘫半跪在地上。
不过李豫成不嫌弃,他环手抱住膝盖, 仰视着弥什。
说的什么…?
他模仿弥什的口型,一字一句说出来:“李豫成,真好玩啊。”
是他李豫成好玩,还是把这群赌棍耍的团团转好玩?李豫成有些无奈地笑了。
他蹲在地上,单手撑着脑袋看着弥什,竟然觉得今天的她比往常好看太多了。
那是一种直击心灵的颓废美。
身穿纯白套装的漂亮女孩坐在赌桌旁,暗色的桌布、墙纸甚至暗黄色的室内灯光都是陪衬,她就像自带聚光灯的明星,走进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馆,然后被流浪许久的他看到了。
好幸运。
李豫成撑着手看弥什,看着看着,竟然挪不开眼了。
他看着看着,原本惶恐的内心居然产生了变化。
他心想:爱上一组数据也没什么啊。
也就是别人没见过弥什,不然也会像他一样,爱上一组数据的。从此以后,同性恋、异性恋以外还要多加一种,叫做虚拟电子恋。
他那么喜欢高科技,爱上一组数据也没什么,谁规定人类一定要爱人类了?
李豫成就这么说服了自己。
作为一个出土文物,能说服自己的性取向其实是数据,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别看李豫成的外表那么新潮,内心也只是一个听曲遛鸟的小王爷罢了。
看着看着,李豫成忽的来了一句:“你真好看。”
这话毫无遮掩地落在弥什耳中,清晰得不像话,让人不禁愣了愣。弥什抓着筹码的手一顿,或许是跟李豫成玩惯了,闹惯了,也知道他本尊并非坏人。
再次听到这种油腻的情话,她竟然有几分害羞。
弥什捏了捏手里的筹码。
其实无论是梁砚行还是李豫成,他们都有各自的好。
如果说梁砚行是理智、成熟的存在,他总是戴着弥什成长进步,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的话,那李豫成就是爱玩爱笑的同龄人,就像赌博,也只有他可以帮助她,换成其他人就不行了。
譬如梁砚行、罗凡德就不行。
高雅的少爷,坚守底线的督查,他们光是走进赌场就要做足心理建设,又怎么帮忙呢?
——只有李豫成可以。
大概是弥什沉默了很久,李豫成这才想起——卧槽,他没关麦克风!
他这吐露真心,自以为喃喃自语的“你真漂亮”,不亚于买了一个大喇叭,冲着弥什耳边大喊。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连忙反驳:“我是….反正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
稀罕了,弥什敛眸偷笑,过往的油王居然纯情了,明明之前还是把“和我交往的话就告诉你”,“死在你身上也没关系吗?”,“你没说话,那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你…”这些话挂在嘴边。
李豫成大概是觉得尴尬了,忽得转移话题:“咱们现在筹码多了,去高回报的赌局吧。”
赌大小的赔率只有1.9,弥什要赌到何年何月,才能赚到钱达到她的目的?
弥什同意。
她手指点了点赌桌,随后站起身来。
自从弥什的筹码翻到价值上千美金后,她身后就跟着一个单独服务她的工作人员,她离桌后,工作人员负责将筹码收起来,转移赌桌。
“女神,你要去哪?”
紧跟弥什下注的人们看到她要走,神色都有不同程度的慌张,有好几人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似乎想跟着她走。
弥什却是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往赌场深处走。
“我要去的,是你们去不起的地方。”
去不起的赌桌…?
莫非是…
在无数人关注的目光中,弥什走向了无限注□□。
如果说赌大小、老虎机是消遣,那么无限注□□绝对是赌场的大头,有钱人的聚集地。
在赌场,时常发生一盘暴富,又一盘倾家荡产的事情。而这如同过山车一般的人生转变,在无限注□□的赌桌里,前后用不了十分钟。
随着弥什的前进,冷气倒吸的声音此起彼伏,却也阻挡不了她走到大佬云集的赌桌前。
所谓无限注□□,就是利用自己手上隐藏的两张牌,和桌面上五张公共牌进行随意组合,成为赌桌上最好的组合牌。
而这个游戏的关键,就是骗人——用演技欺骗对方,假装拥有很好的牌,可以组成绝佳组合,引得其他人不断下注。
而无限注的意思,就是玩家可以在任何轮选择全下,将所有的筹码投进底池里。
弥什刚过来,正好有人被赶下赌桌,多了一个位置。
那人似乎是大老板,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曾经是大老板。他手里握着可怜兮兮的一枚筹码,哀求荷官手下留情:“这分明是有人搞我,他在前一轮梭.哈几十万美金,我怎么跟得起?”
荷官皮笑肉不笑:“如果没法跟前注的话,请将前轮筹码留在底池,弃牌离开即可。”
“我前面砸了十几万了,我怎么能走?”
“那请你追加筹码,排在你前面的斯密斯先生加投20万,如果五分钟内不能拿出同等筹码,即视为弃牌。”
荷官毫无感情可言,语气冷淡地逼迫对方弃牌。
这不是一张牌,而是一个家庭的生计,代表了这位老板前面十几万底池打了水漂。
这谁能接受?
“我不走。”这位大老板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说:“除了兑钱,你们是不是有别的兑换方式?”
“当然。”
像是机器人触动感应机制,荷官忽然一改强势,温声细语地说:“请跟我来…”
别的兑换方式?弥什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摸到寻人的一点点边了。可惜,她刚听了一个开头,隔壁工作人员就在催促她。
“弥什小姐,这边有空位了,请往这边走。”
“好。”
弥什只能可惜地离开,离开前,她侧目看了这位倒霉老板一眼。
老板手臂上有一个玫瑰的纹身,玫瑰底下有串0527的数字。
可惜错身的时间短暂,弥什只来得及看到这个,老板就被工作人员带下去,彻底看不到了。
她也入座到其他赌桌。
这张赌桌比较小,坐在这里的老板们手边没有梭.哈几十万的筹码。不过弥什看着就没什么钱,在暹粒也没有敌人,他们不至于针对她。
这群人赌得眼圈黝黑,见人过来了也只是瞄了一眼,然后催促荷官道:“人到了,快开始吧。”
一副赌上瘾的样子,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弥什扭了扭脖子,对李豫成低语道:“来吧,让他们感受一下输麻的感觉,看以后还赌不赌搏!”就当她日行一善做好事了!
她坐到桌子上后,荷官立刻发下两张牌,“请下注。”
几人依次看牌后,下了两个、三个、四个黄色紫色不等的筹码,分别代表一百和一千美金。期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无缘无故挑衅身边人的上头赌棍。
弥什心想,真不愧是高级赌桌,没有不自量力的炮灰,她有种身体和心灵得到升华的感觉。
可当弥什掀开底牌后,她的升华立刻中断。
沉默了。
不是,怎么会有人的底牌是2和3啊!弥什凑齐了扑克里最小的牌,就算运气好组成顺子,她也是最小的顺子,组成同花顺也是最小的同花顺。
她看向李豫成,发呆,一话不说。
——反正老公都懂!
下一秒,弥什忽然感觉压在手底下的牌微微翘起,她似有感应地抬起手来,只见残影掠过,可定下心神仔细瞧后,又什么动静都没有。
手里的牌还是那些牌,数量也是两张,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弥什再次掀开牌底。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刚刚备受嫌弃的2、3居然变成了双a。接下来,无论公共牌开什么牌底,弥什已经拥有最强的一对组合牌了。
她将牌掩下,没让面上产生任何表情,看牌后唯一的反应,就是右手一推,追加前注。
然后继续发呆。
弥什压根不懂赌博,她发呆是真的在发呆,毕竟所有工作都全靠李豫成一个人单独完成的,她就好像一个被设定了暴富程序的工具人。
反正不管拿到什么底牌,她最后都会赢,这还要摆什么表情?
正因为如此,弥什的表情、身体该有多放松就有多放松,几乎整个人都瘫坐在桌子里了,让人看不出她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可落在别人眼中,她竟然误打误撞地摆出了竞赛选手的同款扑克脸。
和弥什同桌的人看到她的表情,竟然看不出她的底牌是什么,也不知道她私下的筹码有多少。几人端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手上动作没有,眼神交锋却有几千几万次了。
每个人都在探究弥什的表情,试图从她脸上读出底牌。
可是没有。
弥什的发呆完全隔断他们的猜测,让他们捉摸不透,做出和现实截然相反的猜想。
难道真的拿到很好的牌?还是牌差所以在装腔作势?
没有人敢下定论。
但介于弥什是从赌大小的低阶桌子过来的,众人的想法更偏向“牌差所以装腔作势”上面,也不相信一个初始资金只有十美金的赌场新手,能抽到很好的牌。
短短一轮,赌桌上所有人的心思百转千回,互相猜测对方的牌底,弥什却只是在想:走之前的那道柠檬鱼还挺好吃的,回去后再吃一碗好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公共牌开出了三张牌,分别是——黑桃j,黑桃k和红桃a。
排在弥什前一个人,在短暂犹豫后,推倒面前所有的筹码。
“梭.哈。”
他将所有的筹码推到底池里,转瞬间,赌桌上的人忽然严肃起来,懒散的看客纷纷正经危坐,气氛也因为第二轮就开始的梭.哈而变得低沉,空气凝结不再流动了。
弥什见状挑眉。
底牌得有多好啊,才敢第一轮就梭.哈?
别人只能在心里猜,而弥什却跟赌场老板的女儿一样,直接:“你过去看看。”
“好勒!”
心理战?不存在的,就爱直接看!
因为李豫成偷看需要时间,所以弥什单手玩着筹码,拖延时间,表情毫无变化地说:“check。”
check就是过牌,将下注顺序压到最后,先观察其他人的跟注情况再决定下不下注。
弥什只是想拖延时间,等李豫成将大家的底牌看一圈后再决定下多少,可落在其他人眼中,却等于坐实了“其实她的牌很烂,只不过在装腔作势”的猜想。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成算,纷纷跟注梭.哈。
轮到弥什的顺序时,李豫成已经把大家的底牌看了一圈,等于将大家的裤子都脱光了亮出来。
他凑到弥什耳边,温热唇齿紧贴在她耳垂低语:“我看过了,他们牌都一般,第一个梭.哈的那个男的,拿着方块q和方块10.”
和已经展示的三张公共牌连在一起,就是顺子了。
难怪他敢梭.哈,这可比弥什的三条大。
弥什蹙眉:“咱们得…”
“我知道。”
李豫成打断。
不需要她多说什么,;李豫成已经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他如同魅影一般溜到荷官的身旁,然后悄无声息换掉后面的两张公共牌——换成了最后一张a,和最小的2。
除了弥什,没有人知道,这个赌桌从始至终都是透明的。
他们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偷天换日。
弥什在等待李豫成换牌期间,沉默单手玩筹码,似乎很纠结。就在大家以为她要弃牌的时候,她忽然一扬手,将面前所有的筹码推进底池,还笑着说:“既然大家都梭.哈了,我作为初来乍到的新人,不跟着前辈做事未免太傲慢了。”
…
不详的预感在众人心头蔓延。
难道他们猜错了,这个新手真有点幸运在身上?
可惜游戏没有后悔药,买定离手无法更改,因为是全员梭.哈,荷官直接公布最后两张公共牌,
开牌的时候,桌子上的大家一改最初慵懒的姿态,目光灼灼紧盯着慢慢揭开的牌面——这可是高达五万五千美金的底池,算是小赌桌里比较高的奖金了。
如果赢了,不说一夜暴富,一年半载不工作也是没问题的。
公共牌揭开,正如李豫成所说的,换成了a和2。
终于进入摊牌的环节了,秀出大家的底牌。
说实话,这桌的人牌都不错,有人组成顺子的,有组成三条的,甚至还有组成同花的组合牌。也难怪他们都敢梭.哈,因为每个人都有拿得出手的组合牌。
可他们的洋洋得意,在看到弥什的“四条a”后,彻底哑火了。
四条又称为葫芦,在组合牌大小里,只有同花顺和皇家同花顺能打得过。但打出这种组合,概率接近千分之几,要在那么多人手中凑齐四条a,已经不是幸运能概括了。
而是超级幸运。
又或者说是“由李豫成的努力打造出来的幸运”!
弥什将所有的筹码揽入怀中,从她坐进桌子里到牌局结束,只花了十三分钟。而这十三分钟,她成功将一千五筹码,变成了五万五。
谁又能想起,弥什最开始的资金,只有地上捡到的十块钱呢?
一时间,赌场内四处宣扬:高达五万五的底池被一个新人全数拿走的消息,而这样的高调,终于如弥什所愿的,引起赌场管管理人员的注意——
“这个人有点奇怪。”白衣管理员居高临下看着弥什,满脸的探索欲:“把卖命鬼安排过去,试试看她的反应。”
“是。”
手下转身下了楼。
没多久,两个身型佝偻,衣服穿得也破破烂烂的老汉被安排坐进弥什这桌里了,奇怪的是,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有钱人,兜里却有成千上万的筹码,又被整整齐齐罗列在桌子上。
他们坐上来后,先对着身旁两位大老板嘿嘿一笑,大老板撇过脸去,没有任何反应。
不,准确来说,他们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几分厌恶?
为什么?
弥什对这两位突如其来的流浪汉产生好奇。
她看向流浪汉的筹码,好奇他们看起来身无分文,为什么有筹码?难道他们特别幸运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弥什重新投入赌局,并让李豫成将注意力放在那两个流浪汉身上。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个流浪汉并没有多少赌博的能力,也没有能匹配上那么多筹码的运气。
他们坐进赌桌里,不需要李豫成出手,就已经拿到高牌了。
所谓的高牌,就是五张不一样的牌,是组合牌中最小的牌了。
要知道,只要随便两张一样的牌就能组成一对了,能拿到五张完全不一样的牌,也挺不容易。
太奇怪了。
这两人的手气如此糟糕,又没有家产支撑,是怎么拿到那么多筹码的?
弥什好奇得要死,她再次引诱大家梭.哈推快赌局的进程,几分钟就进入摊牌的阶段。结果不言而喻——弥什再次成为全场赢家。
这次她凑齐了同花,虽然没有到同花顺的级别,却也够用了。
因为除了流浪汉的烂牌没有动过外,李豫成已经提前分配牌面,精心设计每个人拿到什么牌,公共牌又会开出什么牌。
——好好的□□,玩成了开心连连看。
弥什再次将底池收入囊中,这次只有三万美金,但是有两万都来自于那两名流浪汉。
前前后后赚了近十万,弥什对赚钱已经全无兴趣,是时候该进入她的计划了。
她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打不过,就加入!
混成赌场二把手!
难得出现全员人类,又没有鬼怪的恐怖副本,怎么就不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啦!非得打打杀杀吗?弥什的想法总是和其他玩家迥然不同。
早在进入赌场之前,弥什就已经考虑过了,作为赌客在赌场里打听一个人的风险太大了,谁知道小赵会不会惹了什么事情牵扯到她?
只有加入赌场,成为赌场中的一员,才能顺理成章打听到小赵的信息还不会被怀疑。
可惜像这种集体经营机构,不会对外招人,想要加入的唯一方式只有——引起管理员注意。
譬如…成为赌场里最大的显眼包。
就在弥什狐疑要怎么搞大事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赌桌在颤抖,定眼一看,才发现是那两个流浪汉撑着桌面的手在抖。
他们就像面临着什么可怕的事情,瞳孔诡异乱颤,不能同时定格在同一处。
这两人身体的异样引起了弥什的注意。
就在她的视线撇过去的瞬间,流浪汉忽然“砰”地一声炸开了。他们的身体被炸出一个大洞,体内内脏七零八落地落在赌桌上,地上,其他人的身上。
内脏因为表皮粘稠滑溜,顺着物件的边缘,慢慢流了下来。
弥什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浓稠腥臭的血浆泼了一脸。
她下意识闭了闭眼。
等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没有沾上同类的血,她的脚下还踩着两人的碎片,心脏残余的咚咚咚声音在脚下回响,而后慢慢消停,彻底没了动静。
太突然了。
太…恶心了。
因为事发突然,弥什还下意识倒吸一口气,鼻腔里都是别人的血,呼吸空气都是齁咸的。
她想要逃跑,余光却看到赌场二楼站着一群正在观察她的人。
…不能逃。
一旦反应不对,就功亏一篑了。
意识到这点的弥什,忽然就镇定下来了。
她伸出一只手,缓慢地将脸上已经粘上,且开始凝结的血污拨开,露出一张冷漠木然的脸。
“继续。”
她的意思是:不用在意,继续赌。
弥什踩着一地的血污定坐在赌桌前,粘稠的血液将她的脸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白皙的皮肤,一部分却像是血色晕染的面具。
此时此刻,她像从地狱偷跑出来的罗刹,不像人了。
这样的画面落在二楼管理人员的眼中,竟不约而同勾起唇角。领头的白西装男人指了指弥什,说:“把她带上来。”
第 56 章
【56】
身体的爆破声是那么特别, 先是从体内闷闷地响起“砰!”的一声,紧接着血色覆盖体.液蔓延,奇怪的是, 赌场内的赌客们只是愣了一下, 随后各做各的事情, 面上半点害怕都没有。
很明显,这是赌场内时常发生的事情, 他们才会如此淡定。
看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只吓到了弥什, 和站在不远处、远远观望的罗凡德吧?
罗凡德还没从弥什竟然如此擅长赌博的心情中缓过来,就看到一行西装男人,在保安队的簇拥下, 气势汹汹地朝她那走来。
罗凡德连忙走上前,斜在背上的武士刀尤其瞩目。
“发生了什么事?”
他拦在弥什和管理人的中间, 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白衣男人看向罗凡德,又看向弥什,随后露出一副标准化的八齿笑容,儒雅的说:“你好, 我是赌场的负责人詹姆斯, 想和你的主人聊一下, 可否借步?”
…
…
他的主人??
罗凡德差点就把刀拔出来了, 怎么, 她们看起来是主仆,不像一对吗?真晦气!
“罗凡德, 退下吧。”
弥什轻轻一句话,刚刚还咄咄逼人的罗凡德下意识就后退了。
当然, 退下后他自己也纳闷了:什么情况?
真成狗了?
弥什越过罗凡德,独自站在詹姆斯面前。
纵使她一身血污也遮挡不了周身清华的气势,她说:“来得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们聊。”
“哦?”詹姆斯轻轻挑眉,似乎没想到弥什也有要见他的想法,却又很快回归常态。
他微微侧过身体,说:“既然如此,请同我来。”
管理员詹姆斯让开后,跟在他身后的保安队也往旁边挪了一步,给弥什让出了一条窄路….反正在弥什看来,还不如不让!
这群人身上就没有不染血的,他们让开位置,手里的武器却朝向弥什,锋利处闪过瑰丽亮光。
究竟是让路,还是恐吓?
弥什见状,面上没有分毫的颤动。
她淡定迈开右腿,踏入这条被血污和武器包围的窄路里。
早在流浪汉爆炸的时候,她身上穿着的白色套装裙早已被染红,走在这群穷凶恶歹中间时,竟然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同样的罪恶,同样的周身血污,同样的…视人命如草芥。
她走在前面,罗凡德和保安队众人则跟在后面,从赌场簇拥的人群中,开出了一条人海。
直到二楼贵宾厅大门阖紧,因为老板驾到而沉默的赌场才恢复生机,像被按下播放键的视频,赌博的继续赌博,换钱的继续换钱,哀求的再度哀求。
吆喝声再度爆发。
可再大的声音传到厚重木门以外,就被彻底隔开了。贵宾室内安静得像在太空,而不是赌场。
弥什进贵宾室不久,负责计算她筹码数量的工作人员也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诺大的手提箱。
手提箱打开,里面是十二万美金。
说实话,十二万美金在暹粒最大的赌场里压根算不了什么。弥什刚来无限注赌桌前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往底池里梭.哈了二十万美金。
对于最顶级的有钱人来说,再多的钱,只不过数十秒弹指间赚到的数字罢了。
而真正引起赌场管理员注意的,是弥什的初始资金,只有地上捡的十美金。
她从一枚绿色筹码开始,仅仅三个小时,就换成了一箱十万美金。
要达成这个结局有很多条件,譬如要求赌博者不能输,譬如有敢于全部梭.哈的勇气,总之,弥什的成就放在生死赌场里…不,准确来说在整个赌博界里,都史无前例。
最终她也成功用十块钱,吸引了管理人的注意。
詹姆斯目光慢慢掠过弥什的亚裔面孔,然后又看向一旁的欧洲面孔,好奇道:“恕我冒昧,这位男士进来后就没有赌博,他是来做什么的?”
“哦,他啊。”早在弥什发现罗凡德不愿意参与赌博的时候就想好借口了,说得理直气壮:“他是日本牛.郎,这都看不出来吗?”
詹姆斯/罗凡德:???
罗凡德震惊看向弥什,詹姆斯也将目光完全落在罗凡德脸上。
好怪,再看一眼。
詹姆斯挑眉反问:“长着欧洲人面孔的日本牛.郎?”
“对啊。”弥什面上的淡定,让她的离谱介绍听起来理不直气也壮,“就好像你也长着一张欧洲脸却在东南亚一样。”
什么人啊,居然把赌场老板和牛.郎划下等号。
詹姆斯:…
他笑的勉强:“其实我是美国人。”
好家伙,这女的国籍乱来的。
不过罗凡德的身份不是詹姆斯好奇的问题,无论谁来看,都能看出弥什才是真正的主导者,罗凡德只是臣服于她的手下。
“弥什小姐初来乍到,就从我们生死赌场里赢走十几万,这不太合适吧?”
詹姆斯的身体向沙发后背一靠,摆出赌场主人翁的姿态。
他话音刚落,捧着钱的工作人员立刻将钱盒子盖起来,走到詹姆斯的身后——显而易见,赌场并不打算将钱给弥什。
换做普通人,肯定因为痛失钱财而把持不住,失去形象地大喊大叫,弥什的反应却截然相反,她只是不痛不痒地扫了钱盒一眼,然后说:“那就拿走好了。”
“嗯?”
意想不到的回答,詹姆斯重新坐直身体。
“这点儿小钱,我不放在眼里。”弥什心里对十几万抓心挠肺,面上却是高深莫测的表情,“我拿着十块钱一路赌到十几万,很明显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要引起你,詹姆斯先生的注意。”
“我?”
从现在开始,对话节奏被弥什牢牢抓在手心。
她明明只有十块钱,说的却好像专程只用十块钱,好引起詹姆斯的注意一样。
弥什学着詹姆斯的模样向后一倒,整个人放松得像贵宾厅就是她家一样,“哎,说好不赌了,可没想到来到这里居然还是得靠赌博谋生。”
“什么意思?不妨和我说说。”詹姆斯拍了拍手,服务员立刻上前,给弥什倒了一杯花茶。
“听说中国人爱茶,希望这符合你的口味。”
平心而论,如果忽视詹姆斯是赌场负责人这件事,他绝对是一个优雅亲切的聊天对象,应该坐在会议室里面和同行聊行业近况,而不是坐在这里,听弥什胡说八道。
“不妨告诉詹姆斯先生,我之前在拉斯维加工作,赢太多了,他们那边不许我再进去了。我本想着金盆洗手,换一个地方换一种活法,却没想到这儿的赌博业那么发达。一时没忍住…”
弥什刚说话,就看到罗凡德侧头看向她,满脸疑惑。
——不是,什么拉斯维加?
如果罗凡德记得没错的话,这个副本是团体对抗本,不是角色扮演,拉斯维加斯又是哪来的?
弥什看着罗凡德,准确来说,她是对詹姆斯说:“我曾经靠我这双手,在拉斯维加斯赚了千万。好玩的是,无论哪个国家的赌厅都对运气毫无计策。因为,这是上天赐予的。”
随后目光才来到詹姆斯身上:“包括你们,也不行。”
她说的真挚,语气也平平淡淡,就好像…这些屁话都是真的。
于是一样的话落入在场三位男士的耳朵里,竟然产生三种不同的效果——
李豫成:她说我是上天赐予的….嘿嘿,她也爱我。
罗凡德:哎,老花了,刚刚一晃眼,差点把弥什看成他以前抓到的欺诈犯了。
詹姆斯:这女的有点东西,不能放任她在外面,绝对不能。
…
一屋子的心怀鬼胎。
而始作俑者弥什说完后,便坐在沙发上修身养性了。
她能听到安静的贵宾室内,“咔”地一声弹开枪支保险栓,然后是枪.支掏出时摩擦衣料的声音,伴随着詹姆斯和悦的嗓音:“这种程度就足够了,可以吧?”
弥什胸腔内,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起。
人类副本和灵异副本截然不同,灵异准备伤害人之前,会有一段时间的缓冲,可是枪支不是,一旦被子弹打进脑袋或者心脏,她将彻底死亡无法回档。
于是她得小心再小心,保证计划实施的同时,苟住小命。
努力让呼吸平缓后,弥什缓慢睁开眼,就看到詹姆斯打开手提箱,象征性地抽出了两万元,似乎很好脾气地劝说她拿走这些钱就离开赌场,不要再来霍霍这里了。
如果弥什没听到保险栓开的声音,恐怕真的会信詹姆斯和颜悦色的假象。
如果她真的拿钱走人,下一秒就会死在全隔绝的贵宾室里,死得了无声息——一边假装和平,一边准备攻击,鬼都没有人类会玩。
弥什看着手提箱里的10万,忽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为什么这样,詹姆斯先生。”她还象征性地擦了擦眼泪:“我找你,可不为这区区的10万元。”
“我来这里,是来加入你们的。”
…说出来了!
弥什有种计划正入轨迹,通体舒畅的感觉。
她的身体也越来越放松,说话的间隙,还伸手撩了撩沾满血浆的头发。风情十足。
乍一眼看去,都觉得弥什似乎有点东西,莫名产生一种“动她先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感觉,但如果大家仔细瞧,就会发现她完全在cosplay詹姆斯。
弥什就是普通的女大学生,底案干净,没有犯罪记录。
她对□□的想象,除了电影、电视剧,就是面前的詹姆斯了。
她将詹姆斯的神态1:1搬运下来,并在其中加入具有个人特色的小动作,防止被认出。
最终效果就是——众人觉得神态很眼熟,却没想明白出处,以至于下意识把她当作同类。
“因为我这神奇的体质,美国已经不让我入境,我飞来暹粒是想换一种活法,好好生活而已。可是我只会赌博,如果不赌博,就只能管理赌场了。”
弥什大言不惭地说着谎话。
配合这荒谬的谎言,是她直面十万巨款也无所谓的神色。
“这点小钱,送给你们了,就算我的入场费。”
弥什将面前的手提箱踢到詹姆斯面前,没有扎成捆的人民币散开,有几张顺着风势飘起来。
两拨人马就在这散开的钱风中对视。
弥什无所畏惧地迎上詹姆斯探究的目光,面不改色,殊不知她的后背早已冷汗直流——直面人性最恶,不比直面鬼神的压力小。
短暂的沉默过后。
一阵“哈哈哈哈!”骤然爆发。
刚刚还悠闲躺坐的詹姆斯忽然站起身来,向弥什伸出手:“欢迎你加入生死赌场。”
“我很期待,你会做出什么惊艳的事情。”
…呵,能有什么事?
撑死就是再炸掉一个赌场罢了。
弥什回了一个“原子弹再来一个”的笑容,伸出手回握:“那就请你尽.情.期.待了。”
因为弥什身上还黏着血,急需处理一下,詹姆斯非常“友善”地替她打开内部员工进出的门。只见与墙融合的门内别有洞天,狭窄深邃的通道四通八达,连接着数不清的小房间。
有工作人员搬运着五颜六色的筹码,也有一箱箱钞票被踢了进去。
弥什一脚踏进通道里。
“刺溜。”
她居然在没有水的地板上滑了一下。
幸好跟着她后面的罗凡德眼疾手快抓住了她。
弥什试探性踩了踩地板,有种莫名的黏腻感,就好像踩在满是内脏和凝固血浆的地板上一样。可是放眼望过去,通道内干净清爽,和脚下的粘稠截然不同。
什么情况?
弥什迟疑着没往里走。
这时,工作人员搬着一个大箱子,一边喊着“借过!借过!”,一边往里面走。
和弥什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垂眸正好看到了,箱子里平放着一只完整的胳膊。一瞬间,胳膊连同胸腔那一块就像被麻醉针打中一样,血液流淌的速度都变慢了。
…不是断手。
大砍刀一刀下去就断的手有什么好惊悚的?
可怕的是,断手以外还连着胸腺肌肉等等的组织,这是一只完整的,被摘出人体的手臂。
它得用手术刀一点点切割下来,显示剥开一层层的皮肤,切断所有连接的血管和肌腱,才能将其一整个组织摘出身体。
被摘下手臂的人还能活吗?失去胸腔的内脏难道不会在体内流来流去吗?
正是意识到这点,弥什才觉得自己的胸腔也跟着隐隐发痛了,内脏也有种要下坠的感觉。忽然,搬运手臂的工作人员像炒菜一样,掂了一下手中的箱子。
手臂也顺应翻了一个面。
于是弥什看到了,手臂上有一个纹身,是一朵玫瑰还有0527的数字…
是那个倒霉老板的手。
认出手臂主人后的弥什站定在原地,和罗凡德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不需要其他信息,光是这只手,他们就知道他们的方向是对的。
或许是弥什站定太长时间了,走在前面的詹姆斯注意到她的异样,反问:“怎么了?”
“不去洗簌一下吗?”
弥什骤然回神,笑道:“只是没想到詹姆斯的管理如此完善,所有员工都各司其责,尽职尽责,让我有些吃惊罢了。”
马屁拍到对的地方了。
詹姆斯闻言露出愉悦的笑容:“在生死赌场,没有一样物品不属于我,没有一个人不属于我”
在詹姆斯说到“没有一个人不属于我”的时候,一道失真、尖利的女声骤然响起。
“嘻嘻。”
“当人好惨——”
仿佛老旧无线电传出的声音不由分说灌进弥什的耳中,激出身体剩余的寒毛。
弥什立刻停下脚步,想要仔细听是什么声音,耳边却只剩一片寂静。
忽然,她感觉到一个柔软的东西从她头顶佛过,就像一只手落在她天灵盖上,然后迅速挪开。
弥什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刚刚的触碰是那么真实,一如九龙城寨时,梁砚行的触碰。
可和那温热的触感截然相反,刚刚抚摸她头顶的手,冰冷,强硬,没有温度。仿佛下一秒,就会生生捏碎她的头骨。
弥什顿了一会儿,问:“李豫成,是你摸我的头吗?”
李豫成弱弱开口,说的内容回荡在幽黑的通道里,激化了空气中隐隐流转的诡异气氛。
他说:“我没有摸。”
“但是我也感觉,有人在摸我的头…”
连李豫成都看不见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东西?弥什万分确定,这个赌场藏着副本的关键信息。
“弥什小姐。”
詹姆斯忽然说话,打断灵异的氛围。
弥什抬眸,发现她被带到一个小房间门前,她看见詹姆斯输入门锁密码1111,房门随即打开,里面是一个自带盥洗室的小房间里。
家具一应俱全,看起来蛮干净的。
“天色已经不晚了,弥什小姐可以好好休息,明天再跟我们巡视赌场。”
詹姆斯还给弥什准备了一套新裙子,不知道是恶趣味还是过分细心,他只准备了白色衣服,看起来和赌场完全不搭。
弥什并不介意,她也确实得把身上沾满血浆的衣服换下来了。
短短一个小时,血浆已经粘死在弥什的身上,丝丝扒住衣服,衣服织布缝隙里还残留组织。如果是弥什自己的血就算了,一想到身上是臭男人的血,她就觉得恶心。
“谢谢你的衣服,想要测试我,可以选一种更干净一点的方式,而不是安排两个爆破人。”
弥什装作不在意地提了一嘴,试图从詹姆斯嘴里撬出一些什么,却没想到詹姆斯皱起眉头,语气不太理解地反问:“什么两个爆破人?”
“…就是最后一场赌局,坐在我隔壁的那两个男人啊。”
詹姆斯闻言浅笑:“弥什小姐是不是太累了,我们安排过去的,从始自终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
怎么可能?
直到詹姆斯带着罗凡德去其他房间,弥什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那两个流浪汉爆破时的模样,她还记得很清楚:他们分别坐在大小盲位上面,彼此不说话,但是扔出的筹码,翻牌的动作,看到牌后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这么一回想,诡异的地方才后知后觉涌现上来。
扔出的筹码,翻牌的动作,看到牌后的表情都是一样的…这怎么可能!又不是双胞胎。
弥什越是回忆,越是心惊。
因为她倏然发现,第二位流浪汉完全是在模仿第一位流浪汉,他的所有动作都是镜像!就像一个徘徊在赌场的恶鬼,模仿着人类的动作加入赌局,且没有被发现。
还有喷到身上的血浆,就这么一点,完全够不上两个人的量。
进入副本第一天,弥什决定收回对这个副本的判断。
这可能不是展现人类恶意的无鬼副本,而是…人鬼并行的恐怖副本。
另一边。
杨阿英和谢裔通过伪造证件和文书,终于和警局联系上了。
她们利用ps的公文假装自己是国际警察,统计在暹粒失踪的无国籍公民——正如弥什所说,大家都不知道小赵是什么国籍,不然可以借着找人的名头,直接调查档案。
听到杨阿英的要求后,面前的警官露出苦恼的表情。
“实不相瞒,我们解放的时间很多,很多系统还没完善,也没有入境记录。”
这一点,杨阿英早就知道了。
于是她直接要求:“请把你们现有的资料交给我们,我们自行辨别。”
“行。”
警官搬出一大堆泛黄的资料,整理得乱七八糟的,却有半人高。
杨阿英和谢裔对视一眼,眼眸中都有相似的无奈——那么多文件,他们今晚注定得通宵,而且还不知道通宵后能不能找到小赵的信息。
无限流最忌浪费时间。
警官弯下腰,将资料放到两人面前,与此同时他也将自己的头顶暴露在杨阿英、谢裔的眼中。
两人定睛一看。
倏然惊悚。
这位和他们说说笑笑,还能摆出加班好困恼表情的警官,后脑勺居然有一个硕大的子弹洞!裸露的大脑沟壑泛着淡淡的血红,周边还沾着一圈黄色渣滓的霉菌。
后脑勺上滑出了一坨大脑,还是人吗?
两人对视一眼,手不约而同地摸向包囊里的武器。
第 57 章
“你们…”
警官捡起一个文件夹, 站起来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惊慌失措的谢裔一个榔头砸晕了。
鲜血跟着榔头的动势飞溅,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度。
谢裔眼睁睁看着警官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随后慢慢倒在地上, 发出“咚!”的一声。很快, 后脑勺上就有鲜血流淌,向外缓慢弥漫变成一滩红。
可怕的是, 警官连死后的反应都很像真人, 包括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血,也跟常人无异。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 谢裔只觉得松一口气。
他之前主要负责后勤的工作,今天第一次站在前线,当他看到警官的后脑裸露的大脑, 看到藏匿在头发里的血色大脑沟壑还在一鼓一鼓地运动的时候,心弦崩到了极限。
一个人的后脑勺暴露在空气中, 大脑就像装饰品一样缀在后面,这还是人吗?
所以面前人一有动作,过度紧张的谢裔下意识就反击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警官已经倒在血泊里, 临死前手上还拿着准备交予他们的资料。
“你疯了!”杨阿英推了谢裔一下, 眉头紧蹙:“你怎么可以杀掉他?”
“他本来就是死的!他是鬼!”谢裔指着自己的脑袋, “我没见过有人的后脑勺破成这样, 还能说话能走能跳, 如果我不动手,他就会杀我!”
“可是他明显有信息要说!只要等他说完再杀啊。”
杨阿英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她也做好杀人的准备,却不是现在——警察向来是引导NPC, 从他口中能得到很多副本信息,比玩家们毫无方向地查找要好很多。
这下好了,人没了,留下一堆没有头绪的资料。
杨阿英皱着眉头看地上资料,谢裔也因为刚刚动手攻击人的事情,陷入冲动的自责中,于是他们没发现,在他们没有留意的阴影里,这位脑袋破了一个洞的警察慢慢地爬起来了。
刚刚谢裔是拿榔头抡警察的前额,所以他现在前后额都破了,黑发也盖不住血色流淌。
他顶着一脸的血从地上缓慢坐起来,先是屈膝,伸直,跟一个正常人一样站在不远处,双目凝视着杨阿英和谢裔两人。
“你们为什么要打我?”
警察忽然出声,惊动杨阿英和谢裔两人,两人同时向后跳开一大步。
“你们不是国际刑警,对吗?”
警察反问的同时,还拿袖子擦了一下额间的血,却让杨阿英和谢裔同时倒吸一口气。
不是因为身份被识破,而是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惊悚了。
警察用袖子擦额间的血,大概是衣服布料太粗糙了,擦着擦着,竟然掀掉了一层头皮。两人就以一种极近的距离,看清人体大脑的构造。
淡黄色接近棕黄色的额叶完全暴露空气,表面布满脑沟,好似会呼吸地一鼓一缩。
看来谢裔那一榔头,掀掉了警察的头皮。
可问题是…一个人连头皮都掉了,还能好似无事发生地站着说话吗?杨阿英觉得不会。
于是不需要谢裔动手,她直接上手绞杀了警察,再次将他勒晕在地上。
杨阿英看了一眼警局窗外浓郁的黑夜,说:“看来这是灵异本,夜晚鬼魂会出来作怪,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将他埋进屋外的地里吧。”
“行。”
谢裔刚满18,平日看着强势,真正遇到鬼的时候,魂都要被吓飞了。
现在让他干什么都行,只要别再看到这只鬼。
两人合伙挖了一个深坑,将昏死的警察推了进去,然后埋填起来。
一系列操作过后,杨阿英这才有空看警察原本打算给他们的文件,发现这居然是外来户籍打工缴纳税金的名单。
上头有着各个国籍、行业、身份的人口信息填报。
谢裔不屑:“这个小赵明显是被骗到东南亚噶腰子了,看这个没用。”
有时间看税金申报,不如看看人口失踪的申报,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这可说不定。”杨阿英觉得引导NPC不会给虚假线索,这份文件多多少少得看一眼。
总之他们今晚得熬夜看文件了,还要赶在第二天其他警察上班前离开…唉,不该杀人的,杨阿英有些后悔。
她抬头看向窗外浓郁的黑,只希望今晚不再有意外发生。
另一边。
弥什洗完澡出来,赌场内部少了很多员工的身影,静悄悄的。她踏入幽长深邃的通道里,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深夜的赌场人流最大,大家都出去外场支援了吧。
弥什耸耸肩,没有在意,正好方便她出门探索赌场内部。
刚打开门,弥什就眼尖发现,房门地板上有两三滴血液。
她用手指捻了一下液体,血还是流动状态没有凝固,证明它刚离开身体没有多久。
除了房间地板上有血,沿着走廊一路过去,每隔两三步的间距,就有三三两两的血点。弥什跟着地上的血点一路走过去,来到一条狭窄的,挂满防护服的通道里。
滴落的鲜血一路往前,最后停在一个架子前。可惜架子侧放靠墙,看不到上面放了什么。
通道两壁悬挂着从头到脚一整套的防护服,乍一眼看去,就像狭窄的通道站着两排人。
…
都走到这里了,不跟完似乎不是很对味。
弥什及时存档,然后跟着血滴走进这条幽黑小道上。她沿着地板看得认真,没有注意到,墙边整整齐齐悬挂的衣服中间,站着一个细长、瘦削的无头人。
它静静站在墙角,恰好肤色、布料的颜色都差不多,竟然和悬挂在墙边的衣服融为一体,以至于弥什路过它的时候,完全没发现墙边还站着一个“人”。
她径直路过,无头人的身体也微微扭动,“凝视”她从自己跟前走过。
等弥什完全路过,它才慢慢地,把藏在身后的斧头拿出来。
刀锋在灯火幽黑的通道里,闪烁着夺命的光,而它的猎物却对此全然不知。
弥什跟着血滴来到架子前,慢慢向上望去——到了架子附近的时候,地上血液骤然增多,仿佛一条顺着架子的高度阶梯状流下来的小型瀑布,然后在架子底下汇成一小潭血池。
她一抬眸,猝不及防地,和一个陌生的东南亚男人对视了。
准确来说,是跟它的断头对视了。
架子摆放着的,是一个惨遭砍头的东南亚男人。
光看它脸上惊悚的表情,就能想象到它死后的遭遇——人死了,头被凶手抓在手里晃荡。
一路走,一路淌血。
最后凶手将断头安放在架子上,就像什么高雅的装饰物一样,拜访整齐。
弥什凑近观察头颅的横切处,想要辨认这是什么凶器。
只见横切处干净利落,看来凶手早就计划好了要一刀毙命,无需反复斩杀。
由此可见,凶器应该是更硬核的东西,譬如铲子、园丁大剪刀,或者…斧头。
弥什的脑袋飞速转动。
忽然,她余光发现,眼前不远处好像什么东西在动。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断头的眼睛里倒影在动。
透过眼眸,她看到一个细长得好似被硬生生拉开的无头黑影,正双手紧握这什么东西,,将其高高举过头顶。
那东西比它本人要大很多,就好像是…斧头。
斧头???
铁锈味夹杂着风势朝弥什后脑勺扑来,她一个侧身滚地,避开了攻击。
斧头失去着点,直直落在架子上,将这颗东南亚男人头颅劈成两半,横切面有点像洋葱,弥什这才发现狭窄的通道里居然不只她一个人,在她观察头颅的时候,凶手就站在她后面,高举着斧头准备制造下一个艺术品。
意识到这点后,后怕席卷而来,如果弥什没有注意到眼眸里斧头的倒影,是不是就死了?
她抬头想要看清楚斧头主人的样子。
一眼,呼吸瞬停。
斧头的主人居然没有头!!
它和弥什差不多高,细长瘦削的身体上是一截光溜溜的脖子,难怪无论弥什还是李豫成,都没有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
没有头颅的人,那还是人吗?
不需要思考,弥什转身就往无头鬼相反的方向跑。
奇怪的是,从刚刚开始,赌场内部安静异常,人去楼空,赌场的人好像原地消失了一样。
她一路跑过来,除了听到身后“噔噔蹬!”追逐的脚步,还有自己高速心跳后的喘息,就什么都没有听到了。整个赌场就像独立的异空间。
弥什想要去找罗凡德,刚准备向左拐,耳边忽然拂过一阵风。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下一秒,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把斧头,正好卡在墙上挡住她要去的路。锃亮的斧头像镜子,照出了弥什脸上短暂的惊讶,还有额间微微冒出的汗珠。
斧头侧面足足有10cm宽,被这玩意砍到,和当场分尸没什么区别了。
嗯!回档吧!
大晚上的做运动不利于健康。
弥什没有任何挣扎,光速回到她进入通道前的瞬间,然后选择丢掉她的好奇心。
她一边后退一边说:“其实我的好奇心也没那么重…不如还是回去睡觉吧。”
她放弃得飞快,耳边的乐子人似乎很好奇里面是什么,不依不饶地说:“就看一眼嘛!这一路的血,你不好奇是什么东西?”
“能有什么,充其量是一颗东南亚男人的头颅。”还有躲在墙边的无头鬼,弥什怀疑,这是当代鬼魂拿来骗人的烂招,居然拿自己的头去引诱人。挺疯的。
远离疯狗,从存档人做起。
在李豫成一声声赖皮猫的撒娇中,弥什越走越快,几乎要跑回自己房间里了。
下一秒,熟悉的铁锈味刀风扫过来,伴随着“噌!”的摩擦声响起,弥什立刻向前一趴,抬头就看到一把硕大的斧头,从她腰间的高度横着扫过去。
如果她反应不过来,这把斧头便会落在她身上,将她拦腰斩断。
没完没了了是吧!
弥什算是知道了,不管回不回档,该打的怪一个都不会少。
因为是第二次直面无头鬼了,弥什接受得飞快,刚刚还嘻嘻哈哈的李豫成却彻底没声了。
“卧槽?”
他后知后觉,声线颤抖:“这也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的吗?”
当然有预兆,只不过被弥什第一次回档的时候跳过了。
弥什没有时间和李豫成解释了,她一个回弹迅速站起身来,然后再次进入大逃杀的环节。
赌场内部四通八达,通常是一条小路会有三条分叉,弥什初来乍到根本不知道怎么走,被身后的无头鬼一路追到的陌生的通道里.
通道里幽黑无比,开着一盏暗暗的红灯,就像冰柜里的保鲜层一样。
弥什放轻动静,躲进其中一个房间里,轻轻阖上门。
隔着门缝确认无头鬼径直路过房间,没有要搜查房间的趋向后,弥什才缓缓松一口气,正眼看向房间内部。
一眼,满目血红。
弥什和李豫成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因为房间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器官。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噶腰子,而是真的器官。
有连着半幅胸腔的左右手,有连着尾椎骨的大腿,有单独的小腿脚踝,还有内脏器官。它们都乱七八糟按照分区叠放在一起,譬如手一堆,腿一堆,内脏一堆,连个保鲜都没有。
奇怪的是,这些肢体并没有发臭的迹象,不知道是刚切下来的,还是做过什么处理。
譬如腌制?炮制?
弥什放任自己的想象力乱飞,由此找到解开副本的关键。
她站在成堆的手指上面,迈动小腿艰难穿过房间,来到单独的办公桌前。
这应该是搬运器官的工作人员负责记录的桌子,桌面上放着一个厚厚的本子。
弥什翻开本子的第一页,上面写着各种器官的价格,还有它相对应能兑换到多少筹码,譬如一只手是30美金,可以破例兑换四个绿色筹码,即40美金的价值。一条腿是60美金,可以破例兑换到1个黄色筹码,即100美金的价值。
不同的器官有不同的标价,如果在生死赌场里典当器官,还能额外加筹码。
弥什一路往下翻,忽然发现价格表的最后,是典当脑子的价格。
一个脑子价值10000美金,生死赌场可以额外赠送20个绿色筹码。
钱不钱不是问题,问题是——这尼玛等于一万美金买一条人命啊!没了大脑怎么活?
所以弥什觉得:这份大脑、心脏、呼吸系统等价格表,其实是在贩卖其他人的身体——那些混蛋赌棍们将无辜的人带到赌场,然后用别人的身体来交换筹码,供自己继续赌博。
她将价目表一一拍下,然后继续往后翻。
本子后面就是典当器官者的名单了,姓名,性别,身份,还有典当器官一应俱全。
弥什回忆着飞机广播说的副本背景,广播开头说的是“2005年,赵老头那年仅18岁,刚刚从高中毕业的女儿小赵…”
众所周知,高中毕业后是暑假,即7-9月份。
弥什翻到2005年7月份的记录,从7月1号开始飞快向后翻。
赌场典当名单比全暹粒外籍打工人的报税名单少很多,一天最少三行,最多三页。
不一会儿,弥什就看了半年的量。
大概看到小赵失踪前的三个月,一个名叫“Jo Yeo-jeong”的名字闯入了弥什的视野。
她用指甲划着纸张,在这个名字后面拉出一条横线,圈出了这位翻译名可以是赵汝珍,也可以是赵汝真的具体信息。
——赵汝真,女,荷官,典当左手。
原来是韩国人。
可她会是副本背景里的小赵吗?
弥什的指甲漫无目的地在赵汝真的名字上面点了点,思索着这个名字的可能性。
忽然,房门底下的门缝掠过一道黑影,遮挡了两次亮光。不知道是无头鬼还是工作人员,反正对弥什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环顾四周,无处可躲,只能屏住呼吸躲进一大堆躯干里面,将脸埋进交叠的断手中间。
皮肉相贴的感觉很恶心。
这种毫无体温却粘腻的冰凉触感,就好像躺在一大片猪皮上,摁一下会有脂肪的回弹。而且无数断手压在自己的脑门上,后劲实在是有点太强了。
仿佛下一秒,这些断手就会活过来,捂住弥什的面中让她无法呼吸。
弥什想要再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譬如把脸也一同塞进躯干里,却来不及了。
“嘎吱。”
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弥什透过层层叠叠的手指,朝房门透光处看了一眼,绝,是那个无头鬼!
不过它应该没有发现弥什的存在,不然就不会拖着斧头,一副老态龙钟的体态走进来。
也是这安静下来的一照面,弥什才发现无头鬼的年纪应该不小了,走路时身体佝偻成团,好像没什么力气和精神一样。
它走进房间后,直直朝弥什的方向走来。
…等等。
弥什瞪大眼睛。要、要踩到她身上了!
没有头就算了,怎么连路都不看,直接往人的胸腔上踩。
好在无头鬼踩在离弥什不远处的躯干上时,就停下来了,它弯腰伸出手,在弥什头顶上这堆断裂的手臂里挑挑拣拣。
两人离得太近了。
弥什都不敢呼吸了,就怕忽然呼出的气息,还有起伏的胸膛被无头鬼发现异样。
她眼睁睁看着无头鬼拨弄着断手,拿起一只看了眼,又丢到角落,再拿起另一只再丢开。压在弥什头顶上的断手越来越少,她能看到无头鬼的近貌也越来越清晰。
大概还有两三只断手就能看到弥什的脸时,无头鬼的找手行为终于结束了。
它拿起一只穿着半个粉色袖子的手,然后就像抱婴儿一样揣在怀里,斧头也放在一旁。弥什这才发现,原来无头鬼的左胳膊只有飘荡的袖管,没有手臂。
难怪它要找断手的时候,得先把斧头放下来,才有空余的手去拿。
无头鬼拿起断手,转身来到办公桌前,开始翻阅上面的本子。
…
完了。
刚刚才松一口气的弥什立刻紧张起来。
她出于阅读习惯,在赵汝真的名字底下划一个指甲的印记,而且纸张的回弹速度很慢,估计那个指甲印记还留在上面。
这个无头鬼一看就很熟悉这里,如果让它发现指甲印记,就会知道她在这里…
“啪!”
肉.体敲击桌面的声音,打断弥什心头的担忧。
只见无头鬼猛地将粉色袖管的左手拍在桌子上,身体病态地左右大幅度晃动。
弥什有种莫名的第六感,这个无头鬼是在…找人。
它是在找她!
念头刚冒出来的瞬间,弥什就跟无头鬼对上眼了。
无头鬼顶着一节光溜溜的脖子,俯冲下来,尖利双手朝向弥什的心脏。
弥什也立刻伸手,抓住无头鬼放在地上的斧头,然后刀锋抵在无头鬼俯冲过来的方向。
锋利的刀尖穿透无头鬼瘦削的躯干,黑色的血液从切面处缓缓流下去,无头鬼的状态…竟然和没有受伤一样的好!
抵在弥什和它中间的斧头,几乎贯穿了无头鬼,可他居然还能动。
它似乎不痛不痒地继续往前走,斧头陷进身体里的部分越来越多,弥什都能看到斧头尖从它瘦削的后背上冒出来了,也没能阻止它的前进。
特么的,这个鬼它无解吗?
弥什就不信邪了。
她丢开斧头,从无头鬼身下窜出去,刚准备离开房间,就听到李豫成大喊:“拿它的手!”
没有时间询问为什么,弥什下意识折返回来,拿起桌面上的左手。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刚刚还算平静,只是见人就想杀的无头鬼,在看到弥什拿走它的左手后,彻底狂暴了。
它的胸腔顶着一把巨大斧头站起来,不管不顾就要追弥什。
与此同时,弥什还听到莫名其妙的女声,嘻嘻哈哈带着些尖利。
“拿走了手…”
“你死定了!”
弥什:…
真是作死才会听乐子人的话,怎么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弥什夹着左手疯狂逃串,身后是胸腔顶着斧头的无头鬼,在后面速度很快地狂追。
好在没有斧头,只专注逃跑的话,弥什的速度还是很能看的,没多会她就甩开了无头鬼,并在天将将晓亮的时候敲响了罗凡德的门。
“罗凡德,快开门!”
罗凡德一开门,睡眼惺忪,再看弥什,汗流浃背左手胳膊下还夹着一只断手。
…
长久的沉默后,弥什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问:“罗凡德,你老实告诉我,你在无限流里是不是后台有人?”
不然怎么什么坏事都挨不到你啊!真烦捏!
第 58 章
【58】
而且她从之前就很奇怪, 随机匹配队友的副本里,为什么罗凡德总能跟她随到同一个副本?
别说缘分使然!
这里又不是小说。
弥什将断手扔到罗凡德床上,累瘫地躺在旁边。
“这是什么?一只女人的手?”
罗凡德就跟掂猪肉一样, 提在手上称了称——断手骨骼修长瘦削, 美中不足就是指尖有茧, 手臂上没有多少皮下脂肪,套着半只粉色袖管。
弥什只能简单地将昨晚的遭遇复述一遍, 当她讲到名单里的“荷官小赵典当了左手”和“追杀我的无头鬼同样没有左手”的时候, 两人面上表情出乎意料的一致。
那就是——副本线索出来了!
“重新梳理一下副本任务吧。”弥什从罗凡德床上坐起来,头发凌乱, 却无掩盖不住灼灼眸光:“从小赵抵达暹粒,再到她打电话给赵老头后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名单登记的名字里, 只有这个赵汝真看起来和小赵有关。”
就算不看名字,单看没有左手的无头鬼, 粉色袖套的左手,无头鬼看到名字被划动后的暴动,都能看出这个赵汝真如众不同。
弥什不能打包票,但她有百分之80的把握, 肯定赵汝真就是小赵。
她朝断手努努嘴, 猜测道:“副本让我们寻找消失的她, 但据我所知, 被骗到东南亚的人, 十个里面有九个死于非命,假如我们要找的小赵她已经死了呢?”
罗凡德被引导着地说出后面的话:“所以我们不是寻找一个人, 而是寻找一个鬼。”
又或者…
两人看着断手,同时说出:“我们正在收集小赵残留的尸骸。”帮她收尸返回家乡。
截止至今, 副本线索似乎明了,可无论是罗凡德还是弥什,面上却露出更沉重的沉思——收尸可比找活人难多了,等于将最终目标切割成好几个尸块,再一个个收集。
而且…
弥什陷入沉思无法自拔,“我觉得这个副本挺奇怪的,我只见过割腰子换钱的,为什么手臂,大腿也可以换钱呢?”
这说明,这个城市的产业构造应该不止赌场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
罗凡德房门外响起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同时走进赌场内部,一如刚开张的集市。
两人不约而同地从床上坐起来,屏息安静,仔细偷听,
门外,詹姆斯的声音响起:“弥什呢?”
紧接着就是安保队毕恭毕敬的回答:“她并不在房间里面,需要我们去找找吗?”
“估计是死了吧。找找尸骸在哪里。”
詹姆斯接近肯定的语气,令弥什不自觉睁大眼睛,几乎整个人都贴在门板上了…詹姆斯什么意思,他早就知道夜晚的赌场内部会有鬼出现吗?
所以昨天晚上的通道才那么奇怪,一个人都没有,仿佛独立的空间。
弥什迫不及待地想听后续,可惜詹姆斯没有跟手下解释的意思,又或者这是约定俗成的意识,所以他只说了这句,就没有再说了。
好可惜。
果然电视剧里反派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出阴谋的剧情,现实里压根不会发生。
一旁的罗凡德压低声音:“他们不信任我们,你现在从房间里出去,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按照罗凡德想法,走窗户是最好的方法,可是弥什明显有更好、更轻松的办法。
她在詹姆斯等人准备散开找“弥什的尸骸”的时候,顶着一头乱发,毅然决然地推门走了出去。迎面碰上詹姆斯的时候,弥什假惺惺地打了一个哈欠,问:“你们站在我房间门口干什么?”
詹姆斯见到弥什后,显然有些吃惊,欧美式沉重的双眼皮难得抬起来一点。
但很快,他就调整好面部表情,如果弥什早有防范,恐怕还发现不了。
“弥什小姐,你昨晚没有呆在房间吗?”
“没有。”弥什伸了一个懒腰,“一个人睡觉孤单寂寞,晚上找我的男宠去了,有问题吗?”
弥什话音刚落,没有吓到詹姆斯,也不能引起保安队的注意,反而是走在后面的罗凡德,走着走着差点摔倒往前扑了。
男宠??
是他理解里的那种,□□的那种吗??
这就是弥什说的,可以坦坦荡荡从他房间直接走出去的绝世好理由??
罗凡德的心理震撼,比他昨天没带搜查令走进赌场还准备赌博的事情大多了。
他真的是拼尽全力,强忍身心兴奋的颤抖,靠着他那强大的意志力走到弥什的身边。结果下一秒,弥什的手就挽在他胳膊上了。
救命。
胳膊搭上,皮肤相接的瞬间,罗凡德的眼神瞬间放空。
他凝视虚空,眼眸里写满了“这种好事终于轮到我了吗?”几个大字。
弥什却只觉得奇怪,怎么她一碰罗凡德,他就浑身一激灵,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用针扎他了。
她挽着罗凡德的胳膊,将呆愣愣的他往自己身上拽了拽,笑得平淡,笑意却不及眼底:“詹姆斯先生,像咱们这种人,有一两个特别的爱好不奇怪吧?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一大早来找我吗?”
“弥什小姐,你误会了。”詹姆斯立刻表达歉意:“别看咱们赌场看着风光,实则不太平。”
“怎么说?”
“实不相瞒,咱们赌场里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员工们说,晚上这里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人,杀人割头偷东西,无论把保管财物的仓库换到什么地方,都会被那人找到,翻得乱七八糟…”
说的应该是无头鬼。
只是弥什没想到:这只鬼不只针对玩家,它连副本npc也杀。
而且按詹姆斯的说法,赌场换了很多次器官保管处,弥什一晚就找到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不过想到昨晚被无头鬼追了一晚上,都没休息好,弥什面上浮现几分怨气。
“既然如此,你还让我们睡在这里?”
平常弥什的面部表情都是放松的,当她生气起来,所有五官都凌厉起来了——在这种时候,她就不像普通女大了,真像她所说的,一位从拉斯维加远道而来的女赌神。
詹姆斯见状,难得露出几分歉意:“是我们考虑不周了,赌场早市马上要开始了,请允许我用其他方式补偿你。”
要的就是这个!
弥什明明想偷笑,还状似不耐烦地点点头,说:“拿走吧。”
弥什携着罗凡德,与詹姆斯肩并肩走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的是赌场安保黑衣人。途经之处,遇到的普通赌客们均对他们俯首鞠躬,满脸尊敬。
看到这一幕的路人们,又怎么知道,昨天的弥什还只是手拿十块筹码的路人甲呢?
也不可能是詹姆斯的情妇。
弥什挽着的罗凡德高大冷漠,两人从外形上看般配无比。
再怎么心大的老板,也不会放任自己的情妇,在自己身边搂着别的男人。
于是赌客们、路人们都下意识都将弥什当作新的boss,满眼尊敬地看着她高冷地走过。由此可见,弥什给罗凡德男宠的设定,比想象中要有用多了。
除了一点。
弥什无语地捏了捏罗凡德硬绷绷的手臂肌肉,说:“别攥拳头那么用力,我的手硌得很痛。”
天知道罗凡德是怎么了,从她挽手上来后,他就右手就紧攥持续发力,整条胳膊硬的咯人。她还以为罗凡德是不爽被当做男宠,攥拳头就由着他用力了,结果一直到现在都没放松下来。
她压低声音,与罗凡德耳语道:“放轻松。”
“有点难。”
罗凡德实话实说,他的脑子,也没法让他编出什么理由。
“你现在扮演的是我的男宠,男宠就要有男宠的样子,知道吗?”弥什唇不动,只用腹语道。
话音落地,罗凡德还没什么反应,她耳边的李豫成反而嘎嘎笑个不停。
李豫成前仰后合,导致说话语气断断续续:“是啊,好好当人家的男宠,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有什么事情比情敌被当作男宠,而不是正夫更开心的事情呢?
在李豫成的认知里——男宠就是面首,那可是一个上不了通牒也没有身份的东西!罗
果然是恋爱游戏,就得善待玩家…
李豫成的快乐没有持续多久,下一秒,他就看到两个npc小人扶腰了…扶腰???
是他没跟上时代的发展,还是对“男宠”这个名字的观念认知有问题,男宠不该上不了台面吗,怎么罗凡德就动手动脚,两个人的气氛看起来还怪暧昧的!
李豫成嘎嘎笑的声音慢慢弱了下来,最后变成单字一个“嘎?”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李豫成作为现no.1,恋爱游戏的氪金大户,可不是好欺负的。他毅然决然地打开在线客服。满心满念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罗凡德,给爷死!
客服聊天页面还停留在李豫成上次的【退订】上面,当时多排斥恋爱游戏,现在就有多打脸。
看着他之前说的话,还说把弥什换成更有用的奖励,李豫成赶紧一键删除,毁尸灭迹——虽然弥什压根看不到。
完成这些事情后,他才回归正题,郑重其事地给客服发去消息:【我是无限女友的唯一用户,我觉得游戏里的罗凡德npc非常不讨喜,申请击毙他。】
客服回复得很快:【啊怎么会呢,我们的npc都是经过专业统一严格的培训。】
…
这个回复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李豫成试探发了一句:【npc?】
【啊怎么会呢,我们的npc都是经过….】
好家伙!李豫成猛的摔开头盔,什么破游戏,氪金前是亲切小客服,氪金后就是人工智障!
游戏/现实里。
弥什低头看向腰间,她刚说完男宠就要有男宠的样子,罗凡德就像被触动弹簧的玩具一样,右手啪地一下反弹抚上她的腰间。
…
这下两个人都尴尬了。
手掌的温热透过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弥什的皮肤上,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鼻尖,说:“嗯,就是这样。”
“嗯。”
罗凡德没有把手挪开。
两人一路扮演主人和男宠,走进喧哗的赌场里,站在二楼居高临下俯瞰着赌桌,观察赌客。就像之前詹姆斯观察弥什一样,只不过这次她成为了手握权势的观察者。
从早上开始,赌场就人来人往,不过大部分都是游客。
弥什站在二楼,看似闲散乱晃,实际眼睛一刻不停歇地观察赌客,主要是观察那些没有钱,急需典当器官换钱的人。
没多久,她就发现目标了。
还是老熟人呢。
杜多金带着小弟们走进赌场。也不知道短短一天里他们经历了什么,杜多金用布条代替绷带,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势,居然还能站立走动,还能来赌场赌博。
反观他的小弟们,已经没有第一天见面时的意气风发了,脸上多了一些畏惧和小心翼翼。
“金哥,我们真要来赌博呀?”
杜多金不耐烦打断他们:“没有钱,我们怎么做副本任务,又怎么给我治病?”
他们没有钱,叫不起救护车,杜多金还是自己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医院里的。结果到了医院,却被告知:“绷带按照厘米收费,碘伏止痛药都需要钱…”
钱钱钱,哪里都要钱!
想他杜多金拥有阿里巴巴的宝藏,什么时候因为钱吃过亏?
因为没有钱,他只能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又在领取贫民救济餐的队伍里,听说生死赌场。杜多金招手唤来工作人员,问:“我要典当我的肾,可以吗?”
工作人员看了杜多金一眼,表情稀松平常地说:“一个肾换十块钱的筹码,没有额外优惠,我们一般都是一对肾这样收的。”
杜多金吃惊地瞪大眼睛:“拿走一对肾,人不就死了?”
工作人员闻言,嗤笑一声:“穷可比死可怕多了。”
听到这里,杜多金算是明白了,这个工作人员就是在嘲笑他。他有些不太开心地说:“十块钱就十块钱吧,我现在就想玩,什么时候割?”
“不着急。”工作人员递给杜多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姓名,身份和典当器官,随着附带的,还有十块钱的绿色筹码,“我们这里都是先赊账,先玩,结束后再清算的。”
也就是说,如果杜多金幸运的话,他完全有可能空手套白狼,连本带利地赚回来。
他自信笑了笑,冲小弟们招手:“走!哥带你们赚到世界首富!”
一群人浩浩荡荡冲到赌场里,又因为只有一个筹码,只能像弥什一样坐在赌大小的桌子前。弥什站在楼上,看完了完整的交易流程,并预感杜多金的命运多舛。
赌场赊账,可不是一件好事呢,多的是人赌到最后被账单压垮,沦为案板上的鱼。
正如弥什的预料,五分钟后,杜多金就把十块筹码输掉了。他黯然地坐在赌桌前,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紧接着他冲着工作人员耳语。
落在弥什眼中,就是无声的交流中,杜多金和赌场工作人员同时看向杜多金的某一位小弟,那小弟看起来呆呆笨笨,从刚刚开始就站在角落里不说话。
这是在说什么啊?
弥什聚精会神,想要看清唇语,可惜杜多金全程用手挡住嘴巴,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很有趣对吧。”
詹姆斯突然出声,吓了弥什一跳,她慢慢挪开目光假装自己没有在观察杜多金:“什么?”
“为了钱,人们总会抛弃最无用的东西,先是人际关系,身体部分,自尊心三观最后是灵魂。”
人际关系,身体部分,自尊心三观、灵魂?
弥什默默记下这几个词,她想要追问,可是詹姆斯似乎只是随口感叹一句,自己追着问的话,未免显得太奇怪了。
于是她什么都没说,目送詹姆斯离开,再回过神看向杜多金。
就刚刚弥什和詹姆斯交谈的暂时间里,杜多金的小弟们居然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杜多金面前放着的、成堆的、五颜六色的筹码。
他本人也从赌大小的桌子里,换到了□□的桌子里,一如昨天的弥什。
只不过,两人用的方式全然不同。
如果昨晚弥什没有跟着无头鬼走进器官室,她肯定不知道杜多金怎么拿到那么多筹码。但知道赌场有器官交易,且一条人命最高价值几万美金后,弥什就意识到:杜多金对他兄弟做了什么了。
他竟然拿小弟们去换筹码!
就一错眼的工夫,杜多金的小弟们就不见踪影了。弥什让罗凡德到一楼找找,她也在楼上找,总不能真的放任那么多玩家被掏心挖肺,成为无良老大的赌博筹码吧?
弥什的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人员身上,所以没注意到,赌场门口又来了一波熟人。
是杨阿英和谢裔他们。
“线索果然在税金文件里,那警察果然是引导npc!”杨阿英因为谢裔杀人的时期,对他有怨言:“赌场帮赵汝真交了大半年的税,她之前就是在这里当荷官。”
虽然她也觉得,赌场帮工作人员交税是一件离谱的事情,但事实却是如此。
整个暹粒,只有赵汝真一个人跟副本小赵有点关系,这也是他们看整晚资料后的唯一线索了。不管是不是正确的线索,过来探查一番总是没错的。
谢裔也一门心思想着将功补过,急切回道:“没问题!”
只需要看一眼荷官的脸,看赵汝真在不在这里,如果没有,就询问同样是韩国国籍的荷官,总会有人认识赵汝真的。
任务过分简单,谢裔无比自信。
他们一进赌场就环顾四周,看起来就不像来赌博,像是来踢馆的。于是他们才站了几分钟,就有工作人员上来询问:“是否需要兑换筹码?”
与此同时,审视的目光也落在他们身上。
“谢谢不用了。”谢裔摆摆手,毫不客气拒绝了工作人员的请求,丝毫不觉得自己不赌博,走进别人赌场东看西看是多么值得怀疑的事情。
他还是太年轻了,他的同伴杨阿英又缺失社会化教育,没有发现赌场工作人员眼中的警惕。
谢裔刚想往里面走,就被一只手拦住去路。
“先生,这里是赌场,你以为是你家楼下的菜市场,想要来就来,想要逛就逛?”
拦住谢裔的人,是先前给弥什推椅子的光头壮汉,安保队的领头。只不过今天他的小弟们都去肢解杜多金的小弟了,所以显得没那么有气势。
只有赌场常客才知道,有的人之所以能统领恶人,是有原因的。
揣在光头壮汉口袋里的,是一把染着血的铁板手,因为打过太多的脑袋,表层开始泛红了。他就这么随意地将瘆人的凶器揣在怀里,凝视着谢裔的目光冷漠无光,呵斥道:“请离开。”
“你们是做生意的,还能这样驱赶顾客吗?”
谢裔高声反驳回去,谁还不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不受这种莫名其妙的气。
他一门心思要完成杨阿英的任务,成为第一个找到赵汝真的人,所以推开光头壮汉就往里走。
没走多远,一声来自杨阿英的尖叫声骤然响起。
“啊!”
谢裔回头,诧异看向杨阿英,对方颤巍巍的手指却缓缓抬起来,指向了他自己。
额间好像有什么液体流下来。发间湿润润的。
谢裔伸手摸了摸,指尖全都是红的。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光头壮汉,就看到他手上拿着铁把手,上面黏上了一片瘆人的血。
他看了看铁板手,又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脑袋,直到手掌摸到大面积的湿润感,他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被人用铁板手敲破了脑袋。
他的脑袋…破了?
第一次站上前线的谢裔,受到的打击不比他第一次下无限流副本小。
“谢裔…”
杨阿英同样很吃惊,用喃喃自语的音量喊了一声。
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刺激到谢裔的哪一根神经,他忽然捂着脑袋,往厕所里跑,速度飞快。
杨阿英追不上他,只能拔高音量地再喊了一声“谢裔!你去哪!”
“诶?”弥什应声回头,刚刚她听到啥了,“谢裔?”
她看向人群人群,却因为赌场人流量太大,人群熙熙攘攘,没找到声音的来源。
看了一会儿弥什便放弃了,权当自己听错了。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谢裔正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冷清的灯光将他的面容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惊悚,一部分是绝望。
“呜呜,吸,怎么会这样…”他慢慢将刘海拨弄到脑后。
洗掉粘在脸上的血后,只见白皙的皮肤下,裸露的粉色大脑沟壑格外瞩目。伤口有奖章大小,掉出来的部分脑子正在不断鼓动,呼吸。
一如昨晚看到的警察。
“怎么会这样?”
他再次反问自己,看向镜子里自己时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只鬼。
第 59 章
【59】
弥什途径之处人人让路, 她在人潮汹涌的赌场里开出了一条能供三人通行的宽路。也因此,她比任何人都更快找到杜多金。
此时的杜多金正坐在筹码交易台前,被光头搂着肩膀, 两人好似好哥俩。
“我都输光了…我把我兄弟的卖命钱都输光了。”
杜多金喃喃自语, 看起来好像很崩溃。
不过也是, 他将他所有的小弟送去“屠宰场”,本想靠那一大堆筹码, 在无限注□□桌里连本带利都赢回来。坐到赌桌前, 他还怀抱侥幸心理——
只要赢一次就好了。
只要赢一次,他不仅能把他的肾, 他的兄弟们都赎回来,还能一夜暴富在副本里吃香喝辣。
结果只用了三十分钟。
那几万的筹码,在短短三十分钟内全输光了。
先前将兄弟推进火坑时, 不断说服良心的“我不是在杀人,我只是暂时借用一下卖身钱”, ”“只要我赢了,我就把他们都带回来,他们也会原谅我的。”
…种种说辞,都在数万的赌债前面一举湮灭。
他的兄弟必死无疑。
意识到这点的杜多金已经有点后悔了, 可是他输太多了, 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明明及时止损, 他还能带着剩下的一颗肾走出赌场, 可就在刚刚, 他亲眼目睹有人一局暴富,还跟输光了的台搭子换了一台宾利开走。
蠢蠢欲动的侥幸心理作祟, 他再次坐在筹码兑换的台前。
光头壮汉收起铁扳手,却掩不住满脸的恶意:“如果实在难以难以抉择, 就典当一只左手吧。一个人有两只手,但是百分之95的工作都是右手完成的,失去左手对生活的影响不大。”
“你们要左手来干什么?”
这是赌上头了的杜多金问出的、唯一有价值的问题。
光头壮汉却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弥什有种预感,杜多金会答应的,现在的他和成瘾的赌棍没什么区别,眼眶眼瞳诡异地发红,好像心率很高,一双手包括整个身体都在不住颤抖。
不能再放任他这样下去了。
弥什刚准备上前阻拦,穿过人群往那里走去。视野被来去的人群遮挡,一会儿能看到杜多金,一会儿又被挡得严严实实,又一会儿又能看到杜多金。
人影憧憧间,她再次看到无头鬼了。
忽然出现的无头躯干,使弥什猛的停下脚步,双目紧紧看着它。白日更能看清无头鬼的外貌,它全身烧得焦黑,过分瘦削的身材能看出死前窘迫的生活条件,不知道是不是死后肌肉流失,肌肉凹陷后皮肤皱巴巴的。
弥什隔着人群观察,内心却在呐喊。
——这什么鬼啊,怎么会有白天出来的无限流鬼魂啊!
无头鬼的目标不是弥什。
它站在杜多金旁边,空空如也的脖子微微弯曲,就好像在拿不存在的头,低头看向杜多金。忽然,它弯腰贴着杜多金,好像要跟他说话一样。
在弥什看来,无头鬼光秃秃的脖子怼在杜多金的脖子上,比起说话,更像索要头颅的动作。
“我决定了。”
忽然,杜多金抬起头,神色兴奋到颤抖:“我不典当我的左手,只有10美元实在是太少了,有没有其他的,可以赚筹码但是不拿我器官的方法?”
光头壮汉闻言,深深看了杜多金一眼,粗糙五官组成了一个不理解的表情。
“器官贩卖已经是最快来钱的方法了,不过你坚持的话,也不是没有其他方法。”光头壮汉没有坚持要杜多金的左手,毕竟他们今天光是登记在册的左手,就有五只那么多了。
光头合上器官登记的本子,离开桌子。
“刚好,放风时间快到了,你现在加进去还来得及。”
…加进去?
加入哪里?
杜多金和光头聊天的音量不算小,站在几人开外的弥什能听到,但她碍于无头鬼的存在,不敢直接杀过去。
没想到居然有意外收获。
在杜多金决定和光头壮汉离开赌场的瞬间,无头鬼就直起身体,不再把自己光秃秃的脖颈,怼在别人的动脉处了。
再一眨眼,无头鬼就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莫名的乌云笼罩在暹粒上头,视野可及之处越发昏黑,仿佛一张阳光明媚的照片拉下光亮条。
“轰隆!”巨大的雷声响起。
暴雨开始了。
强烈的闪电划过赌场上空,一下又一下,照亮了赌场里人不人鬼不鬼的赌客们。
他们有的少了一只手,有的没了一双腿,有的内脏都好像被掏空了一样肚子深深陷进去了。
弥什站在人群中间,反而像个异类。
“轰隆!”又一声巨大的雷声响起,伴随着的是刺破黑暗的闪电亮光。
弥什看到一个无头鬼的身影站在赌场半透明的窗前,伴随着闪电亮光的消逝,倒影也消失了。
直到下一次电光亮起,无头的身影又换到另一个窗前。
它好像在…移动?
出于第六感的驱使,还有对杜多金去向的好奇,弥什决定跟着无头鬼走,她高呼罗凡德名字,然后头也不回地扎进暴雨里,跟着闪电和无头鬼的身影,追上了运输杜多金的突突。
另一边。
杨阿英本想去追谢裔,却无意间闯进一个隐蔽的房间里。
通道蜿蜒的内部空间哭声若隐若现,属于玩家的第六感发作,杨阿英直觉这可能是副本关键,于是放轻声音,如同鬼魅一般摸着通道往前走。
越往前走,哭声尖叫声越大。
杨阿英藏在通道拐角的阴影处,敛眸看去,只见只挂着一盏煤气灯的昏黄房间里,好几个被捆成粽子,嘴里塞满布条的大活人,正躺在地上呜呜呜挣扎着。
房间里唯一站着的人,就是赌场的工作人员,光头壮汉那群消失已久的手下们。
“真烦,今天来了那么多货。”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粗鲁检查着地上的人,像抓牲口一样抓住人的下额,上下检查器官情况,从牙齿到脚趾一处不落。
另一个人则负责做记录:“牙齿,眼睛,鼻子,四肢,内脏,骨骼居然都是全的。好久没看过这么健康的人了。”
检查员嗤笑一声,嘲道:“又有什么用,一卖就是全卖。”
被他们抓住的人正是杜多金的手下,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老大卖掉。等反应过来,他就被全身捆绑带到这里了。
趁着检查牙口,布条被拿掉的时候,手下趁机求饶:“你们放过我,你们想要什么,我给你…”
“当然是钱啊。”
检查员看起来也不是油盐不进的类型,也可能是平常向他求饶的人太多了,已经反应平淡了:“你老大用两万美金的筹码卖掉你们,只要你可以拿出两万美金,我就把你放了。”
“两万…”
小哥崩溃了,如果他有两万美金,从一开始就不会踏进赌场大门。
求饶无望,又拿不出钱,检查员便把布条重新塞进小哥的嘴里,转身拎起放在角落的大斧头。斧头尖锐部分沾满鲜血,有一些已经干涸在上面,成为铁皮的一部分了。
巨大斧头足足有三十厘米宽,举起来的时候,就像一面大镜子一样,照出地上瑟瑟发抖的人。
“呜呜呜(放过我)”
“呜呜呜呃——(求求你了!)”
地下的人不断求饶,身体疯狂后退,紧绷的五官构成惶恐的神色。
下一秒,鲜血飞溅。
杜多金的其中一个小弟被拦腰斩断了。他的身躯被分成了两部分,横切面处干净利落,正好分割胸腔内脏和□□的其他器官,看得出来赌场干这种事情是老手了。
他们连手术刀、麻醉剂和消毒水都用不上,一把大斧头贯穿整场手术。
检查员操纵巨大的斧头,姿势利落地将内脏从身体里剔出来,只留着一颗心脏。紧接着,就是剔除连着胸腔的左右手,连着盆骨的左右腿。
短短十分钟,杜多金的手下就变成没有手、没有腿的人彘。
最可怕的是,从始自终,他都是有意识的。
“手术”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嗥几嗓子,声音尖锐凄厉失去了本音,可随着手术的深入,他也渐渐喊不出声音,疼得浑身颤抖,皮肤发红,身上有汗又有血整个人湿答答的。
他瞪着一双眼睛,亲眼看着自己的器官脱离身体,像扔抹布一样丢到地上。
而在小哥身后排队的其他手下,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结局,一边哭一边蠕动着身体想要逃跑,逃跑方向正好是杨阿英藏匿的角落。
为了不被发现,杨阿英早在剃内脏环节的时候,就早早退出房间了。
她站在赌场外面,不断呼吸调整心态,却还是被恶心得直干呕。
正好此时,谢裔默不作声地回来了,身上还带着一股冲鼻的、被自来水冲淡后的血腥味。
熟悉的味道席卷而来,杨阿英直接就吐了。
她靠在垃圾桶上,吐完后才有精神问谢裔:“谢裔,你刚刚去哪了?”
“去处理了一下伤口。”谢裔伸手拉了拉额头上的帽子,婆文海棠废文都在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语气过分平淡的说:“还好伤势不重,都是一些皮外伤,用水清洗下就好。”
“没事就好。”
杨阿英没有怀疑谢裔的话。
她只是奇怪地看了一眼谢裔的帽子,奇怪他有皮外伤,为什么还戴帽子?不会闷住伤口吗?
但她转念一想,谢裔是那种连晒黑都很介意的性格,便没有多说什么。
兴许人家偶像包袱重呢。这谁又能知道?
杨阿英左右看了一眼,凝重道:“杜多金不见了。我刚刚看到赌场工作人员杀了他的小弟,我怀疑他也凶多吉少了。”
凶多吉少这个词触动谢裔敏感的神经,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寻找一个死人没有意义,我们先私下接触荷官,打探赵汝真的下落。”
杨阿英拉着谢裔走出赌场,与此同时,弥什和罗凡德追上突突,跟着杜多金来到一个…工厂?
光头把杜多金扔下车,看守工厂的守卫立刻上前,将杜多金钳制住,用布条捂住他的眼睛。见光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弥什拉着罗凡德赶紧上前,趁光头还在的时候在门卫面前亮相。
“弥什小姐,您怎么来了?”光头看到弥什从后面走出来,露出吃惊且警惕的表情。
“詹姆斯想让我深入了解赌场。”弥什理不直气不壮,立刻摆出上面来人,下来巡视的气场,“不信你可以给詹姆斯先生打个电话,但我不知道,这通电话会不会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弥什不是随口掰扯的理由。
她之前就注意到——詹姆斯经常走开打电话,常常独自站在角落,静静聆听话筒对面的声音,所以她猜测詹姆斯十分忙碌,且不喜欢被人打扰。
果不其然,弥什一说这话,光头壮汉连电话都不敢拿出来了。
“怎么会不信呢?既然是詹姆斯先生的要求,我们当然会倾尽全力帮助你,了解这个工厂。”光头随手指了一个门卫给弥什等人:“这位是赌场的弥什小姐,带她在工厂走一圈。”
“是。”门卫毕恭毕敬应下了。
有光头的话作担保,弥什、罗凡德两人顺利地和杜多金走进工厂里。还没看清工厂的内部,一块巨大的手写牌匾屹立大门口,格外瞩目。
弥什上前,低声念出牌匾上的字。
“一,在这里你不是人。二,在这里你只能工作;三,在这里你的自由属于尊贵的老板;四,挨打的时候禁止哭泣;五,禁止反驳;六,如果逃跑,同链的伙伴将会一起受罚…”
牌匾上的条例很多,弥什只看了前几条,就感到扑面而来的窒息感了。
前面还算能看懂,但是同链的伙伴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同室吗?无限空间翻译失误?
弥什心中疑问层出不穷。
但很快,眼前的画面给了她答案。
她跟着门卫游走在工厂宽敞复杂的通道里,期间经过一扇扇紧闭的铁门,不知道里面做什么,只听到偶尔会有人说话声、暴喝声,还有哭声响起。
弥什想要偷偷打开铁门看一眼,可惜押送杜多金的门卫走的飞快,没给她偷看的时间。
几人左拐右拐,终于抵达目的地——一个巨大的牢房。
四面是毫无私密可言的铁栅栏墙壁,房间中央摆放着巨大的铁板,铁板上睡着衣着不整的人。值得注意的是,同一张铁板上睡觉的人,脚踝上都锁着同一根铁链。
靠近弥什的那一张铁床上,正好有一个女孩想要翻身。
她先是拍了拍隔壁,声音疲倦地说:“不好意思,我想要翻身,麻烦你跟隔壁说一下。”
然后睡在她隔壁的人讲这句话传给下一个人,再下一个人,直到整条铁链上的人都沟通好后,女孩才敢小幅度地扭转身体,同一条铁链上的人配合她的动作,同时翻身。
铁链哗啦啦作响,许久才彻底安静下来。
只是一个简单的翻身,都需要和同链的人打好招呼,然后一群人齐心协力完成。
弥什简单数了一下,链子上有十四个人…紧接着,工作人员就把杜多金锁在第十五个位置上,然后摘下他头上的布条。
十五个人…
一条铁链上居然锁着十四个人,然后睡在同一张铁板上面。最可怕的不是日常生活困难,而是这里贯彻连坐制度,只要有人犯错,整条铁链上的人集体受罚。
有人顶嘴,集体掌掴。
有人哭泣,集体挨打。
有人逃跑,集体枪毙。
…天啊。
弥什努力控制着表情,让自己不要露出异样,可逐渐放大的瞳孔还是暴露了她心头的震撼。
她尚且如此,被拿下布条且置身其中的杜多金反应更大了。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铁链和牢房上,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弥什和罗凡德都是老熟人。
他伸手扒了一下脚上的锁链,胳膊粗的铁圈不被人为破坏。
“这里是哪里?”杜多金惶恐大喊。
因为害怕而拔高的音量响彻牢房,把和他绑在一起的链友们吓得半死。
还没等门卫动手,和杜多金绑在同一根铁链上的人就动了,他们将拳头塞进杜多金的嘴巴里,不让他出声。
他隔壁的链友面露恶色,低声威胁道:“闭嘴!你想害死我们吗?”
“呜呜呜(这里是哪里)”杜多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即使大部分声音都被拳头堵在嗓子眼,流露出来的破碎音节放在这间静悄悄的牢房里,依旧显得很大声。
为了让杜多金安静下来,链友们只能飞快告诉他,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电信诈骗中心,你不是把自己卖进来了吗,怎么还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这话一出来,杜多金立刻就安静了。
无论是哪个国家的人,估计都听说过东南亚电信诈骗惨案,只要被带进来的人,少则腰子,多则一条命都会留在这里,彻底回不去了。
现实的电信诈骗尚且如此,那被高度异化的副本里呢?只会更惨。
意识到这点的杜多金浑身都在颤抖,
“滴答,滴答。”
奇怪的水声在牢房里响起。
众人朝声源处看去,发现杜多金居然在高度紧张和害怕中,失禁了。液体顺着铁板一路向下,和他同一根铁链的人不免衣服被沾湿,却依旧避无可避。
他们只能忍受着,将同甘共苦的“优点”发扬到了极致。往好处想,至少比杜多金大吵大闹,导致整条铁链的人被拉起来挨打强啊!
只是一些液体罢了,就当提前半个月洗澡了。
铁链的人无人敢抱怨,就怕激起杜多金的叛逆心理。
等牢房彻底安静下来,门卫冷哼一声,“砰!”地一声用力关上门。面对关押者神色冷峻的他,转身看向弥什和罗凡德时,却是点头哈腰,低声下气的姿态。
“抱歉让你们见笑了,这个房间里都是新人,刚来厂里,还不是很懂事。”
…还…只是新人?
弥什瞪大眼睛,看向面前这堆衣着简陋,手指甲黑脏还浑身是伤的人们。
他们状态如此糟糕,看起来像是在这里呆了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样子。
结果门卫告诉她,这个房间有4条铁链,关着这个月刚进来的60人,隔壁房间有5条铁链,关押的是进来一个月直至半年以上,已经“转正”的人,还有一个是面积只有1m的单人房,他们就是已经在电信诈骗业务上拥有稳定客户,可以赚到钱的“优秀员工”。
弥什和罗凡德跟在门卫后面,看着他自豪介绍这座工厂,就像介绍自己家的样子。
她的心里直犯恶心。
有好几次,她都想喊停门卫,让他别说了,可为了更快找到副本线索,她只能强忍着听下去。
两人顺着蜿蜒曲折的通道往工厂内部走,也算对这里有一个大概的认知。
最外面的铁门房间是所谓的办公室,也就是电信诈骗的地方,中间是工人休息、受罚的房间,他们现在是往最里面走,也就是工厂的第三部分。
巨大的双开门从外面被拉开,门卫毕恭毕敬,邀请弥什进入属于她的休息室里。
“请进。”
门卫让弥什进屋。
弥什心里有事,没仔细看就往里面走,直到脚底触感不对才回过神来,低头挪开鞋底——脚下竟然是一张崭新的美金!
往日舒服的配色,放在当时当下只觉得绿得瘆人。
弥什顺着这张纸币缓慢抬头,紧接着她就看到了,这间所谓的休息室里哪哪都是钱。
扎成一个个麻布袋的钱随意地靠放在墙边,有的钱以一万、一万的数量成捆放在桌子上,有的绑钱绳子散开了,一张张纸钱零散地飘在地上,被来来往往的人践踏。
“这里是真正的销金窟,是赚大钱的地方!”
门卫没办法进来,但这并不妨碍他面露向往地看着这些钱,满脸都是欲望。
弥什都看呆了。
忽然,一个尖利的鬼声在她耳边响起,似女非男,直直钻进弥什的大脑里。她捂住脑袋,可它依旧能在弥什大脑里回想。
女声在喊:“杀了他们!!”
“又或者…”
“杀了我。”
第 60 章
凄厉诡异的声音就像指甲划过铁面的声音, 短瞬间达到人类无法抵抗的音域,弥什捂住耳朵,却还是阻止不了这一声声歇斯里底的尖叫强势钻进脑回路。
如同飞机降落时耳鸣的“嗡”声, 占据了她全部的感官。
逐渐拉高的音节逼近弥什崩溃的边际, 忽然, 尖利的女声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弥什,你没事吧?”罗凡德在旁边担心地询问, 另一只手还紧紧搂住她的肩膀。
估计是她刚刚被噪音干扰, 身体摇晃看起来要摔倒了。幸好之前给了罗凡德一个男宠的人设,所以两人突然触碰也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门卫还贴心地将休息室门关上了, 给两人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太贴心了,以至于罗凡德的面上泛红。
“你没听到吗?”弥什反问罗凡德。
“听到什么?”
“这里到处都充斥着…赵汝真的尖叫声。”
…
弥什和罗凡德已经将副本推进到第二阶段,电信诈骗了, 那边杨阿英和谢裔还在赌场徘徊。
他们不赌博,理所当然地被赌场安保队赶出去了。
但他们没有放弃。
目前手头上的证据只有这间赌场, 如果放弃它,他们也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使劲了。
于是杨阿英拉着谢裔蹲在赌场外面,冒着狂风暴雨蹲守了大半天,直到晚上赌场交接班时, 才终于蹲到了一个面善的亚裔荷官。
荷官看起来和小赵一样年纪, 只有刚成年的大小, 于是杨阿英下意识觉得她会认识赵汝真。
杨阿英拦下对方后, 对方还不断沉默躲避, 直到她提起“赵汝真”的名字,对方才有反应——猛地抬头震惊看向他们。
“小赵, 你们又是来找小赵的?”
又?
看来已经有玩家摸到这条线索了。
杨阿英自觉进度落后,心急如焚地追问:“对,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荷官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后将他们拉到监控盲区,压低声音讲述道:“在我们赌场里,不听话想逃跑的荷官,第一次会被摘取器官以使警告,第二次就会送出赌场。”
摘除器官,杨阿英知道,就像杜多金的小弟一样拿大斧头分尸。
可送出赌场又是怎么回事?
杨阿英追问:“送去哪里?”
“赌场大老板的销金窟,电信诈骗工厂。我知道在哪里,我把地址写给你们…”
为了不被赌场发现自己背叛,荷官十分警惕地用左手写字,用的纸也是杨阿英自己的纸巾。
杨阿英接过皱巴巴的纸巾。
那是一个快到暹粒境外的地址,坐车过去要一个小时,走路过去得凌晨才到。
她看着纸张上的地址,心头满是疑问,最首要当然是地址的来源:“你之前犯过两次错吗,怎么会知道诈骗工厂在哪里?”
“我没犯过错。”荷官报以惆怅一笑,声音也变得低沉难过:“我一觉起来就发现这个地址,我也不知道是谁给我的。”
杨阿英还想追问,可荷官害怕被赌场发现,丢下地址后溜得飞快。
谢裔看着纸上地址,问:“这个地址来的奇怪,我们应该相信她吗?”
“是线索还是陷阱,先探一下才知道。”
杨阿英攥紧手中的纸巾,决心要去那儿闯一下。
可惜他们没有钱,弥什是坐突突悠闲地走,杨阿英和谢裔只能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往前走。
东南亚天气诡异,刚下完暴雨立刻出大太阳,忽然拔高的温度,和猛烈的夕阳光相互照应,几乎要把身体的水分晒出来了。
身上的衣服也湿了以后原地晒干,变得皱巴巴的。
杨阿英从小历练还算能忍,小少爷谢裔却觉得自己像下地狱历练一样难受。
从刚刚开始,他就感觉脑袋特别痒,好像要在脑袋上面再长一个脑袋那样。
他怕被杨阿英发现,只敢偷偷将手伸进帽子里,用力抓挠着发痒的地方,有点痛有点爽,收回来的指甲缝里却都是大脑灰白色的残渣。
…
天啊。
谢裔赶紧把手藏起来,不让杨阿英发现。
与此同时他的恐慌越来越大,越来越崩溃——他究竟是人,还是鬼?
…
夜幕降临。
期间弥什一直在休息室里找线索,可是除了钱,就是钱,别的什么都没有!
还不如出来一个杀人鬼呢,好歹有点收获。
“我去上个洗手间。”
弥什和罗凡德打了一声招呼,走出了休息室。
夜晚降临后的电信诈骗工厂什么声音都没有,明明有很多人,可因为怕被处罚都不敢说话,全员死绝了一样躺在房间里。
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哗啦、哗啦”水声就显得格外注目了。
难道是洗手间的声音?
弥什顺着水声往外走,越靠近院子水声越大,隐约间还夹杂着多人呜呜哭泣和挣扎的声音——很明显,这压根不是洗手间的声音。
她安静地靠在墙边,走到能看到水声源头的地方。
紧接着她就看到了,让她吃惊的一幕——
数十个人被绑住脚踝,倒挂悬挂在水缸上头,水缸里装着的水,即使黑夜也能看到的浑浊。他们也不知道被挂了多久,无不例外地脑袋充红发胀,两颗眼睛也病态般地凸了出来。
他们嘴巴里塞满了布条,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眼泪从下往上顺着额头流走,全滴进水缸里。
“我再问一次,是谁偷走管理员的电话?”
声音一出来,弥什才发现水缸旁边还站着一个看守者。
他端着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一边用铁棍戳受罚者的肩膀,一边质问:“这个189****2611是谁的亲人号码,你们以为打一通电话,你们的家人就会千里迢迢找你吗?”
“你们以为自己是怎么来暹粒的?你们都是被抛弃的人,是失败者,是我们工厂大公无私地接纳了你们。结果你们是怎么报答我们的,偷偷打电话求救?”
看守的人一挥手,绑住数十人的绳索骤然放松,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呜呜呜的哭声。
泪水更多了。
全都流进水缸里,涨高了水位。
绳索放长后,所有人的脑袋被迫浸泡在水里。
刚开始大家都在憋气,试图用肺活量撑过漫长的受罚时间,一个个水缸面上风平浪静。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水面上泡泡越来越多,咕噜噜不停冒出来。
他们的身躯也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了。
他们拼尽全力想要挣脱绳索,却还是无济于事,水面以外裸露的皮肤如同虾一般的通红,全身都散发着“救救我,我快要死了!”的讯号。
这样的窒息惩罚持续了多久?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总之远远超过人体能承受的极限了。
弥什已经看到,已经有好几个人身体动不了了,逐渐平静下来,就像一个个安静人形水
䧇璍
袋垂放在水缸里。
直到快濒死的一刻,看守者才儿戏般地招招手,示意绳索收紧,将他们从水缸里拉出来…
万幸的是,他们都还活着。
就连刚刚身躯逐渐平静下来,几乎要死去的那位,也在呕了一口水后苟活了下来。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却被嘴里的布团堵了回去。
经过这么残忍的惩罚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呈现着一种被煮熟的红,和快要死掉的紫色混合,看起来不像是人了,更像是从黄泉水里捞出来的鬼。
“我再问一次,是谁偷的手机?”
看来不问出个所以然,惩罚无法结束。
大概是意识到这点,所有人脸上都露出绝望的表情,直到一个女孩忽然挣扎,声泪俱下喊:“呜呜呜呜呜!(是我打的电话)。”
一切才终于有了转机。
又或者说是…更严重的惩罚?
看守人走向捆绑女孩的绳索前,一脚踹开水缸。
他先是扇了女孩一耳光,将嘴里的布团打掉,然后不顾她怎么苦苦哀求,直接拽着她走,“婊子,敢往外打电话,我要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他拖着女孩往小黑屋的方向走。
结合之前多次的警告,还有女孩的遭遇,不难猜出女孩进小黑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谁又能责怪女孩呢,她是被拐卖过来的,本可以打电话通知家人,将所有人一起救出去,结果刚输入号码没来得及拨通电话,突然响起的来电铃声暴露了她的计划。
而现在,她本可以安然无恙,却为了所有人不被惩罚勇敢站出来的。
女孩近乎绝望地呜呜哭喊,其他人只能被挂在水缸上面误,眼睁睁看她被拖得越来越远,身上的衣服都挂不住了,就像拖拉牲口一样。
大家都不忍地闭上眼睛,暗暗祷告这场灾难尽快结束。
直到一声清脆的“砰!”声响起,给这场绝望的氛围按下停止播放键。众人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刚刚还耀武扬威的看守人应声落地。
露出了站在他身后,手持铁棍一脸冷漠的弥什。
在看守人提拉女孩衣领往小黑屋走的时候,弥什偷溜到吊绳旁边,捡起看守人拉下的铁棍。刚刚还用来戳“犯人”身体的凶器,摇身一变,成为正义制裁的工具。
弥什踢开看守人,帮女孩解了绳索,又回过身把被吊在水缸上的人们放下来。
可奇怪的是,他们被救下后,一点儿求生的反应没有,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弥什,既不说话,也不往外跑。
“怎么不走?”弥什诧异反问。
“走去哪里?”因为哭得太狠,女孩的声音已然嘶哑:“他们看到没有锁链的犯人走外面,就会直接抓起来,将我们归于叛徒进行处决。”
…该死,这倒是弥什没想到的。
不过人是她救的,那就帮到底吧:“那你们先躲起来,晚点我想办法带你们出去!”
弥什拖着昏迷的看守人,将他藏在草丛里面,又用铁板盖的严严实实的。等她回到院外,水缸旁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听从弥什的话,藏在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不。
弥什眯起眼睛,还有一个人没走。
他躲在水缸的后面,体积很小,只露出肩膀和后背,就好像把头和身体都龟缩在了胸前,所以刚刚弥什错眼看过去的时候没发现他的存在。
怎么会有人躲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弥什有些无奈。
她靠近水缸,难得温柔地问道:“你不能躲在这里,这样很容易被发现的,你快去…”
话还没说完,躲在水缸外的身体突然动了。
它以坐姿的高度,缓缓“走”出水缸阴影处,站在月光正好能照到的亮处。
弥什的目光缓缓向下,看到的却是它光秃秃的下半身——腹腔以外的肢干都被拦腰斩断,只剩下不足五厘米大小的肉团,残忍地代替脚掌站在地面上。
弥什看到了这双瘆人的脚,再慢慢向上看去,视线来到躯干穿着的粉色卫衣上。
这件卫衣简直不要太眼熟了!
本来在东南亚穿着卫衣就很有记忆点,更别说,弥什被穿着类似衣服的人追了大半天…
她的目光缓缓向上,落在光秃秃的脖颈上面,脖颈上没有头。
好家伙。
真的是它!
追了她一晚上的无头鬼,第二个夜幕降临之际居然又出现了!
不过它的腿是怎么了?从无头鬼退化成无头无腿鬼了吗?
大概因为缺太多躯干,体积变小了,弥什竟然不怎么害怕无头鬼的存在了。她眼睁睁看着,无头鬼将仅剩的右手伸到背后,然后从阴影处掏出一把铁镐。
就是那种专门用来砸墙,尖端无比锋利,一戳就能戳死人脑壳的大铁镐。
锋利处闪过的亮光使弥什猛然回神,她转身就往无头鬼相反的方向跑。
原以为对方没了双腿,应该不会跑得很快。
可弥什余光回眸,却看到它迈着腹腔下两坨肉团狂奔,就好像一坨大肉虫在飞速移动。
…太可怕了!
现在的无头鬼无论是形象,还是手里的武器,都得到某种意义的升华。
狭长的刀尖在弥什身后挥舞,携带着刀风不断逼近,给她脆弱的后脊骨带来阵阵酸意。
弥什跑着跑着,忽然就心理不平衡了。
她心想:不行!
怎么每次只有她一个人受苦受难啊!
这是恐怖无限空间,又不是什么《弥什的奇妙冒险》!
这样想着的弥什,原本往外逃的腿微微一顿,紧接着猛的左拐,朝她原本来的方向疾奔。
她转了方向,原以为多多少少会阻挡失去双腿的无头鬼的步伐。却没想到,无头鬼很灵活,右手攥着铁镐落地,发出清脆的“叮!”的声音,居然撑着铁镐像跳钢管一样敏锐转身了。
无论是前进还是拐弯,它都能一步不落地跟在弥什身后。
寸步不离。
“妈呀!”弥什一路跑到罗凡德所在的方向,疯狂敲门,“罗凡德!快开门!!”
“怎么了?”
罗凡德被弥什迫切的声音吓到,忙不慌跑过来开门,结果他刚打开门,弥什咻的一下跑了,连留给两人照面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干什么?”罗凡德只觉得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空气中,弥什的高呼悠扬传来,说:“让你看看无头鬼长什么样!”
什么无头鬼?
那不是昨天追弥什的怪东西吗?
罗凡德依旧满脸疑惑地看向弥什逃跑的背影,不明白她到底在跑什么,下一秒,“呵呵呵”的身体沉重呼吸声在他脚边响起。
罗凡德低头一看,和一具没有头、也没有腿和左手的鬼面照面了。
锋利的铁镐高高举起,朝罗凡德脆弱的腹腔而来。
在刀风下落的瞬间,罗凡德就感应到危险来袭,迅速掏出两把武士刀挡住不断下压的铁镐。他用尽全力拦住铁镐的动势,却没想到,对方的力气居然那么大。
罗凡德的武士刀被不断往下压,锋利的刀刃已经贴在他腿上了。
“可恶…”
他猛地掀开铁镐,向旁边躲开。
三十秒后,罗凡德加入弥什的逃亡队伍,两个人四只腿,跑得都快起飞了。
可无论往那边走,他们都能用余光瞥到,无头鬼那两坨快速挪动的肉团,还有光秃秃的头。听弥什描述的时候,罗凡德只觉得惊险,可轮到自己也碰到了,他却觉得惊险又恶心。
就很奇怪。
他原本坐在休息室里,睡得好好的,究竟是怎么变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逃着逃着,罗凡德忍不住了,问弥什:“不是!你就是专程过来喊我一起大逃杀吗?”
“是啊!我看你两天晚上都睡得太舒服,给你找了一些深夜运动!”弥什回答得理直气壮,似乎并不觉得自己专程跑过来,将同伴拉进无头鬼的仇视队伍里有什么问题。
两人被无头鬼一路追着,从工厂的第三部分来到第一部分。
也就是那一扇扇铁门紧闭的“办公室”里。
因为是晚上,紧闭了一整天的办公室门一扇扇地解锁弹开了,里面的人也终于可以下班了。不需要工作人员的监督,因为十五人一条铁链的管理方式,会让受害者们自己监管好自己,举报就有奖励,逃跑却要齐心协力,谁都不敢保证十五人里面谁会是卖朋友求荣的小人。
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往宿舍的方向走。
因为办公室门的打开,弥什跑到走廊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她先是看到很多女孩,都衣不蔽体地坐在地上,而她们的面前是一个又一个的手机摄像头。这是裸.聊诈骗业务。
她们很多都还很年轻,和弥什差不多大,有的人还会哭哭啼啼,有的人脸上是麻木疲惫。
跑过这个房间,有一扇铁门出现了。
这应该是传说中的惩罚室,里面还躺着一个男人。
他全身都被绑上绷带,可还是有不少血,从绷带缝隙里流出来,于他身下汇聚成一大片。能看得出来,他是受伤包扎后再次挨打,整个人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发出死人的酸臭味。
再往前走…
弥什猛地停住脚步,停在一个大夹子跟前。
那是一个六层高的书柜,像屏风一样,诡异地立在大门正中间,所有房间的正前方。
书柜上面…满满都是骷髅头。
仅短暂的照面,弥什也能认出骷髅头上面有一个破洞,很明显,这些人都死在重物撞击下,可是什么东西能一击毙命,活活将人的脑袋打破?
弥什的目光,落在了书架旁边的铁镐上面。
和无头鬼手上是同一把。
一瞬间,她连身后穷追不舍的无头鬼都忘了,满脑子只剩下同一句感叹在盘旋,那就是:天啊。这么多人都被一把铁镐害死了。
书架旁边还有一句标语:节约子弹,杀人请用铁镐。
明显是给工作人员看的公告。
…呵呵,好讽刺。
草菅人命还要节约子弹,资本压榨到人生尽头的意思咯。
弥什因为这个书架放慢脚步,最后停在原地。以至于罗凡德跑着跑着,猛地发现隔壁没人,只能调头跑回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跑了?”
“我受不了了!”
弥什将怀里的东西塞到罗凡德的手里,哗啦啦响声不断。
罗凡德垂眸一看,发现居然是一把钥匙,上头贴着无数个编码。
他惊讶反问:“这是…”
“我从门卫那里偷来的,是脚链的钥匙。”弥什不知道无头鬼跑到哪里了,但这不重要,她有比躲避无头鬼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负责放火烧掉工厂,你负责将她们的脚链解开。”
“可如果无头鬼…”
如果无头鬼又出现怎么办?
罗凡德话还没说完,手拿铁镐的无头鬼再次出现了,直直朝他们奔来。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躲避无头鬼追杀的同时,完成烧工厂和放人逃跑两件事情。
弥什二话不说,拿起走廊上的蜡烛转身跑去——看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更改她的计划了。
男宠罗凡德又能怎么办呢,妇唱夫随呗!
“我知道了,小心行动!”
他拿着钥匙跑进“办公室”里,迅速给里头蒙圈的人解开脚链。弥什则是一脚踢倒油桶,往电信诈骗的服务器上,点了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
一时间,火光四射。
无数人从工厂里逃出去。
他们就好像狂欢节里的游客,冒着火光雀跃地跑出工厂,躲进黑暗中立刻消失不见了。只有刷拉拉、刷拉拉的跑步声,好像烟花燃尽的余音。
工厂也因为过于放心脚链管理制度而付出惨重代价。等工作人员披着凌乱的衣服跑出来,大部分“犯人”都跑干净了,只有熊熊燃烧的服务器,无数网络赌博、非法投资的网站停摆。
连詹姆斯也闻声赶来,慌张大喊:“别管那些人了!先救主机!”
与此同时,弥什跑着跑着,发现紧跟在她身后的无头鬼忽然不见了——冲天的火光构成另一个白昼,一个由人工打造的黎明。
属于副本的追杀暗夜彻底结束了。
就这样,刚刚还□□烧的弥什,转身就装作没事人一样,混回詹姆斯的高层团队里。
满脸的不耐烦。
“难得想要参观一下暹粒的工厂,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真的好失望。”
“如果是拉斯维加斯,才不会发生这种事,真打脸。”
一句句,几乎是把詹姆斯优秀管理者的面子扯下来,扔到地上踩。
他的表情阴沉,仿佛能滴出黑墨,低声问手下:“是谁开的锁,谁放的火?”
“报告!有线人看到,是一男一女”
…
…
擦!
弥什浑身一震,漏大发了!
一男一女的关键词直指弥什、罗凡德两人,诺大的工厂,只有他们符合这个前置条件。于是詹姆斯狐疑的目光随着看过来,似乎对他们产生怀疑了。
弥什面上冷静,实际脚踝隐隐发力,随时准备要逃跑。
这时,意外忽然发生了——门口传来高呼声,紧接着几个手下压着两个人来到詹姆斯面前。
“放火和开锁的人找到了!”
弥什:欸???
…欸????
什么情况,哪来的冤大头?
詹姆斯的身影挡住被抓到的男女,似乎是打算亲自审讯,但考虑到刚刚怀疑到弥什身上,作为补偿,詹姆斯决定将对犯人的决定权交给弥什。
他侧身让开位置,态度是对犯人时截然不同的亲切::“弥什小姐您决定怎么解决他们吧。”
…弥什?
谢裔猛地抬头,终于在火光里看清站在詹姆斯身边,被众人簇拥环绕的女人长什么样子。虽然换了一套衣服,但是柔顺的长发和精致的五官,无一不直指一个人。
一个他认识,且他觉得不可能在副本见到的人。
谢裔脱口而出:“卧槽,死孤儿?”
话音刚落。
弥什面上浅浅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谢裔,目光在他脏兮兮的衣服和满是伤痕的皮肤上逗留了很久,然后说…
“那就弄死吧。”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