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襄王即位的时候,有公子不服公子稷即位为王,公子稷的舅舅魏冉几乎将所有秦宗室公子和大臣反对者屠戮殆尽,宣太后和公子稷母子才坐稳王位,然后就是宣太后长达四十年的理政,直到范雎入秦,替昭王驱逐四贵,王权才全部回到昭王手中。
秦武王即位的时候,他是正经的太子即位,倒是没有发生诸如宗室叛乱的血腥事件,但是,他甫一上位,就驱逐了跟自己不亲的张仪和魏章,这两人,一个是秦国的群臣之首相国,一个是领兵作战的大将,武王驱逐了这两人,顺利的将国家权力收入手中,然后任拥护自己的甘茂为左丞相,宗室中威望声重的樗里疾为右丞相,有这两人作为自己执政的班底,大臣和宗室才心服口服,遵他为王。
秦惠文王就不用多说了,一上位,就拿卫鞅的人头祭旗泄愤,麻痹宗室,然后又隐忍多年,拉拢打杀几个回合之后,才成为秦国实际的王。
再往上,孝公接手的是一个积贫积弱的秦国,孝公的父亲献公就更惨了,在他还是个几岁太子的时候,就被叔父简公夺位,自己则是出逃魏国,在秦国一共经历了简公、惠公、出公位国君,出逃魏国十多年的献公才被迎接回国为国君,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综上,在秦国近两百年时间的王权交替里,就没有哪一位国君继承王位是不沾血不动乱的,像秦王子楚这样四平八稳即位的,独他一个。
但显然,秦国王位传承上血的铁律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在昭襄王晚期,如果秦鱼想要进一步,等待他的绝对会是以他为首和以太子柱为首的宗室之间的大乱战,只有一方将另一方的支持者全部屠戮殆尽,用鲜血来浇灌王权,角逐出最终的胜利者,这场王权交接的大戏才会在尸山血海中谢幕。
但秦鱼自己退了一步,太子柱顺利即位,秦鱼自己又退了一步,秦王子楚顺利即位。
而他一退再退的结果,就是自己被当成个软柿子,谁都敢来捏一把。
听说魏国的魏无忌因为亲兄弟魏王的猜忌,如今只能躲在大梁府中酒色度日。
秦王子楚可不是秦鱼的亲兄弟,他的亲兄弟正在躲藏在青山中生死一线,栎阳老家中祖、母、兄、侄四辈几百口子人据宅以守,不知生死,他若是再退一步,他这辈子,可就真的白活一场了。
秦鱼自己可以以大局为重自轻,但他绝不会自贱,既然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干吧!
如今已经顾不上什么拥兵自重,无虎符不能调动军队的规矩了,他不再耽搁,更不再留情,一连下了几个命令后,就全力北上。
在诸国无知无觉的时候,天下大势,已经悄然变化。
最先传出来的,是魏无忌横死家中的消息。
这个震爆消息还未发散开来,秦国河内二十万大军倾巢而出,迅速攻破横亘在漳水的赵长城防线,长驱直入,在邯郸外城郭与蒙骜的十万大军合军,全力围攻邯郸。
在雁门驻防的李牧接到邯郸求援的消息,没有半刻耽搁,带着赵国最强大最精悍的十万边军火速赶往邯郸救援,在武安这个城邑与两万秦军遭遇,展开一场以少敌多的生死战。
前有雁门之外十万秦军遭遇背叛被驱逐截杀,后有赵军在武安与秦军的遭遇战,这一前一后两场性质截然不同的战役,让李牧对秦国倾国之力围攻邯郸的决心深信不疑。
秦国无非就是报复罢了。
所以,他在打退了武安这支人数不多但战力极其强悍的秦军之后,放下心中戒备,马不停蹄的朝邯郸赶去。
那里,才是赵、秦的主战场。
在李牧所率领的赵军与同样从燕都赶回回援邯郸的廉颇取得联系,又和困守在邯郸城内的赵人里应外合面围攻蒙骜、王陵率领的十万秦军的时候,秦鱼已经带着自己的两万洞庭亲军,一路从汉水经洛阳入河东,与河东郡姚郡守匆匆一面之后,就沿着汾水进入太原郡,与已经集结了粮草和兵马的司马梗会和,一路向北攻取赵国的城池,只用了五天时间,就打到了雁门邑下。
雁门邑背后,就是雁门关,要想出关,就必须要经过雁门邑。
雁门邑是一座堡垒城郭,城墙厚重,箭楼林立,要想攻破雁门邑的城墙,并不比从外攻破雁门关容易。
经过大半个月的不停奔波与征战,秦鱼脸上不掩风尘之色,但他精神亢奋,眼睛灼亮,看不到半点疲惫和憔悴。他望着前方耸立在地平线上巍峨厚重的城墙,胸中充盈起万丈豪情,问司马梗道:“将士们气势如何?”
司马梗有些牙根发酸,他挺了挺酸疼的老腰,心道,年轻人就是抗造,吃睡都在马上这么多天还这么精神。
虽然心中腹诽,但他被秦鱼这旺盛的精气神所感染,长笑几声,豪迈道:“回君上,将士们气势如虹,可死战!”
他身后的将士们纷纷举起戈矛,长啸道:“死战!死战!死战!!”
秦鱼对将士们的士气很满意。
虽然行军艰难,但司马梗盘踞太原郡十来年并没有懈怠,修路架桥训练兵卒搞生产一个不少。百姓们日常吃的饱,若再加上营养均衡,身体素质就可以赶超这个时代大多数人。
所以,即便急行军好几天,军卒们的身体也很快就恢复过来。
按说,最好的攻城策略是让军卒们休息一晚,第二日再攻城,但现在已经到了雁门邑,秦鱼有些等不及了,也是怕迟则生变,如果给雁门邑的赵人做好守城的准备,攻城战将会更加艰难。
所以,秦鱼决定,趁现在雁门邑内正忙乱着准备守城的间隙,迅速攻城。
攻城的器械以投石机为主,投石机也分为大型和小型,大型投掷重量更大的石头,小型投石机则要灵活许多,也更好组装、投掷。
大型投石机用来砸开城墙和城门,组装需要时间和更多的人力,小型投石机用来投掷火药和炮弹,只用了一刻钟,二十架小型投石机就组装好了。
有了杠杆和准星的加持,密封了汽油的罐子被精准的投掷在士兵密集的城墙和箭楼上,汽油沾火即燃,水浇不灭,只要沾上一点,不燃烧殆尽是不会自己熄灭的。
设有机关的篮球大小的铁皮包裹的铁皮弹则是越过高高的门楼,投掷在了靠近城门的门内。这种铁蛋只要接受一定力的触碰就会触发机关,呈放射性的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弹射出密集的铁钉、铁皮、碎瓷等尖锐物,主打一个无差别群攻,沾之即伤。
远处城墙箭楼用火攻,是打断分散在城墙各处的赵军卒来回相互救援,以及赵军通过箭楼传递信号,城门附近用炮弹攻击,是因为秦军卒打算以此为突破口,攻破城门进城。
毕竟,扑灭汽油需要沙土,更需要时间和人力,未避免误伤亲军,还是分片攻的好。
□□点燃的瞬间伴随着响亮的爆炸声,爆炸后四散的火团犹如天降雷火,惩罚世间,不仅震的墙头墙内的赵军卒和百姓们四散奔逃,就连五百米外投掷火弹的秦军都安静如鸡,面露骇然。
唯有发射炮弹的兵卒们神色亢奋,头昂的高高的,一脸骄傲与敬畏的看着远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城墙。
他们早在研发和实验的时候就已经见识到了此火弹的威力,也早就历练的见多识广了,自然不再害怕。
汽油在秦国出现已经十几年了,但它在军中起到的作用,无非就是夜里当做燃料照明,说实话,军卒们更喜欢烟少清亮的煤油,对这种有着古怪刺鼻气味烧起来还烟大的汽油十分抗拒。
汽油□□虽然也早就研发出来了,但在以往秦国攻伐的战场上,秦国基本都是以压倒性的胜利战胜敌军,根本就没有给汽油炸弹发挥作用的机会。
现在,这种可怖的杀伤性武器,以一种震撼人心的方式登场了。
司马梗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的不住道:“神器啊,神器啊......”
秦鱼见状摇摇头,心道,这才哪到哪,若只是一个装了汽油的劣质瓦罐弹就算神器,等他将装有火药的炮弹弄出来,那算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对等待命令的投掷手下令道:“准备第二轮投掷!”
接到命令的投掷炮弹的军卒立马分工合作有条不紊的开始调整绳索、杠杆、准星,然后装弹、投掷一气呵成,又是一阵天降雷火,炸的远处城墙烟火四起,人影逃窜。
轮间歇性投掷之后,司马梗眼尖的发现城门打开了,冲出来一队骑兵卒,朝他们这边杀过来。
司马梗对秦鱼报道:“禀将军,有敌军冲出城门了。”
若是以往,司马梗自己做将军,指挥权在他,遇见敌人,直接带人冲出去迎敌就行了。
但现在军中是秦鱼为主将,他这个裨将,就要听主将的命令行事了。
秦鱼站在战车上,深吸一口气,力喝道:“迎战!”
司马梗高喝一声:“儿郎们,随我迎敌!”说罢,一马当先的冲了出气,他身后的骑兵们也都嗷嗷叫着,抡着砍马刀紧随身后杀了出去。
纵观春秋战国四百历史,勇士皆以战死沙场为荣,或许会有奸诈不耻之鼠辈,但绝对没有贪生怕死不敢杀敌的将军,秦鱼是秦国的安平侯,在老秦人眼中,安平侯或者是矜贵的、智慧的、病弱的,但绝对不是不敢上战场的孬种。
不敢上战场和秦人是绝缘的。
所以,即便扑鼻的血腥味刺激的秦鱼胸腹翻涌,攥着缰绳的手掌被勒的双手几乎要离他而去,他也眼神坚定心无旁骛的驾驶着战车往前冲。
他的左、右车将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围在他周围足足有二十多个兵卒,全部都是他从栎阳带出来的私兵,他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在战场上保护他不受到伤害。
他们曾经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学习、一起长大,平日里他们奉他为主,为他做事,现在,他们一起上战场,为他杀敌,为他拼命。
所以,敌人都未曾接近到他一丈之内,远远的就被挑翻了。
秦鱼相信,即便他带出来的这些私兵都战死了,他自己也不会有事,但他仍旧希望,他此次带出来的人,都能够一个不少的跟他回栎阳,回到生他们养他们的家乡。
经过一开始血液冲脑的应激紧张之后,冲杀过一个回合的秦鱼慢慢的将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在适应了这种鲜血的碰撞之后,余下的,只有杀杀杀的亢奋了。
秦鱼找到了在战场上厮杀的亢奋感和乐趣。
都说男人抗拒不了战争,尤其是面对面厮杀的冷兵器战争,因为这种面对面刀刀带血的厮杀更能激发起雄性刻在基因里的暴虐天性,这让他们沉溺其中,越战越勇。
这是人类在物种进化过程中,选择保留下来的最珍贵的基因之一,正是这种狂暴的基因,才让人类从大自然的物竞天择中存活下来,最终成为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在秦鱼读到这个信息的时候,他是不以为然的,他作为一个地道的真男人,觉着自己心性就挺平和的,连跟人起冲突都能克制脾气有理有据的解决问题。
回到这个野蛮的时代就更平和了,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他连骂人都没骂过一次呢,更别提提刀砍人了。
是,是有些个别的暴力男给他们男性群体抹黑了,但那都是个别现象,不能记在群体之内的,就跟有些女性偷人生下不是自己老公的孩子一样,你能说所有的女性群体都偷人吗?
不能够!
但现在,秦鱼就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里正有一头野兽在苏醒,这头野兽甫一苏醒,就急于进攻所有挡在他面前的所有敌人,他要亲手撕裂他们,给他们教训,让他们知道,阻挡他前路的后果是有多么的可怕。
他带着自己的亲卫迎着风和血向前冲,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认为自己一定能胜利,而他也真的胜利了。
出城迎敌的五千赵军卒被他们杀的片甲不留,只余小股残兵见势不可挡,开始往回撤。
秦鱼在后头大喊:“别跑,抓住他!”
他此时正在兴头上,头脑四肢全部被肾上腺激素填满,见有人在逃跑,二话不说就调转战车,催促战马朝残兵追去。
左、右车将和周围的兵卒们对视一眼,感觉无奈之余又有些好笑,他们怎么不知道,他们跟随了十几年的主君居然是这么“勇猛”的人?
以往没看出来啊。
那可真是,猛起来连他们都害怕。
主君冲锋在前,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跟着冲锋吧。
这个时候是不能停下来的,秦鱼驾车的速度太快了,眼看着距离城门越来越近,若是这个时候停下来,很容易受躲在城门后掩护的弓箭手伏击。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一个劲的往前猛冲,以势不可挡的士气震慑住敌人,让敌人找不到瞄准的目标,无从下手,这才是最安全的。
看着是不顾生死,实则是以进攻为防护,抢夺先机。
给秦鱼拉战车的是选出来的最好的战马,他驾驶的战车也是这世上最先进最灵活的战车,就连轮子,都是钢铁打造牛皮打熬包裹的胶轮,一般的兵器和尸体坑洼地面都阻拦不住他。
秦鱼很快就追上了逃兵。
前面的逃兵见秦鱼追了上来,反倒不再逃跑,而是转身迎敌。
这一股逃兵战力强悍,跟秦鱼这边交手一个回合,没有分出胜负来。
跟秦鱼这边以秦鱼为中心一样,这些赵军卒也簇拥在一个小将身边,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他周全。
秦鱼大喜,喝道:“拿下他,抓活的!”
秦鱼这边不要命的往前冲,还冲到人城门口地下,司马梗好悬没给他吓出个心梗出来,本来已经取胜了,主将跑人城门地下去了,还能怎么办?
跟着冲吧,要是丢了主将,还是这么个贵主,都不用秦国那边给他降罪,他自己都能把自己咔嚓了。
司马梗索性下令,大军全面进攻,争取一举破开城门,拿下雁门邑。
秦鱼这边有神兵利器,还有一般的铜铁戈矛都刺不穿的铠甲,这一小股逃兵很快就被秦鱼这边擒下,还不等秦鱼回头收兵,就见司马梗带着大军杀到。
秦鱼看了看眼前只有几十米的城门,嘿嘿一乐,继续打马往前冲,他要做第一个破开城门的人。
秦军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尤其是前面带头的实在莽的一批,更更让赵军卒绝望的是,他们的主将被俘虏了,正在赵军卒惶惶然不知要如何才好的时候,秦鱼一手抓过他俘虏的那个小将,将短剑横在他的脖子上,大喊道:“开城门,否则我就杀了他!”
手里的人挣扎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秦鱼一个胳膊肘子顶在他的胃部,手里的人痉挛着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或许是他此举实在粗暴干脆,城门迅速打开,一个持戟少女走了出来,美目圆瞪,用戟指着他娇喝道:“你快放开我阿嫂!”
秦鱼:......
啥子哟?
他手里的这个......是个女人?
咳,从抓到这个俘虏之后,秦鱼注意力全在外界,还没正眼看过抓到的俘虏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秦鱼低头去看,只见他手里拎着的这个小将身穿笨重铠甲,看不出身形,个头和一般兵卒差不多,和他自己比当然不高,但也绝对不矮。
她早就已经丢了头盔,结在头顶的发髻散落了一小半下来披散在她的脸颊上,遮挡了面容。
秦鱼本能的想撩开发丝,去看手里人的脸,但他手才刚抬起,还没触碰到发丝,就听那持戟少女再次怒喝道:“住手!登徒子!!”
秦鱼:......
秦鱼听话的停下手。行了,其实不用看具体五官模样,只看这发丝间透露出来的沾着灰尘但一看就细腻非常的皮肤和乌黑油亮长的不似一般男子的长发就可以判断出,他手里的这个俘虏,的确是位女将。
还是一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女将。
秦鱼冷笑一声,继续将短剑架在这女将的脖子上,并刻意割断了她的一些发丝,威胁道:“我秦军已经胜利了,冲破城门是早晚的事。你立刻下令让你们的人放下武器,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城,这样你们也可以少死一些人。我倒是不怕多挥几次刀,砍下更多的头颅,只是你这阿嫂,可就要和你一起成为孤魂野鬼了!”
持戟少女咬牙喝道:“我李氏一族非怕死之辈,要杀就杀,我等宁愿战死沙场,也决不投降!报上名号来,我不杀无名之辈!”
这时,司马梗已经到了,恰巧听到这话,他骑在马上长笑道:“敢杀我秦国的安平侯,你这小女郎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猖狂至极!”
听闻此言,持戟少女眼睛都睁大了一圈,秀丽的脸庞上充满了惊讶之色,失声道:“你就是安平侯?!”
秦鱼:“......正是在下。”
持戟少女好似给惊住了一般,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秦鱼继续道:“你既知我名号,就当知道,我不是嗜杀之人,我可以保证,我只取城,秦军进城之后也会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只要你们不聚众闹事,雁门邑就还是雁门邑,一切照旧,如何?”
持戟少女犹豫不定,安平侯的名号她是知道的,他这样天下闻名的人,他说的话自然也是一言九鼎,一定会遵守的,她自小出生在雁门邑,长在雁门邑,眼看着雁门邑被战火摧毁,实在是心下不忍。
正在少女挣扎不已的时候,秦鱼手里的女将此时□□着开口,道:“死战,不降!”
听到女将的话,少女神情一震,脸色坚定起来,厉喝道:“我李氏......”
她话未说完,秦鱼一手敲晕了女将,任她随意的滑落在自己身旁,秦鱼举剑喝道:“进攻!”
说罢,当先架着马车朝少女冲去。
少女早就被他说干就干的架势给吓傻了,见两匹马的战车气势汹汹的冲过来都不知道要躲。
倏地,一道长鞭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如蛇一般游了过来,卷住少女的腰身,将她卷拉到了一匹马上。
“主君,这可是我的俘虏,您可不能跟我抢!”听声音,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秦鱼哈哈大笑:“你救的美人,就归你了,本君没兴趣......”
秦鱼率兵进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碍和厮杀。
秦赵死敌,若是在河内周边,中原百姓默认都是晋之民,赵人去河内讨生活,还可以和秦人和睦相处,但在这边城,纯粹属于赵人的地界,双方遭遇了只有抵死拼杀的份。
更何况,李氏一族治理边城几十上百年,民风彪悍,军纪严明,秦鱼率军在主将救援邯郸的时候来攻打,本身就是投机取巧,被知道实情的赵人瞧不起,所以,这些赵军卒和边民们抵抗的尤其厉害。
秦鱼大概能够猜到,他俘虏的这两个女人,应该是李牧的亲眷,但他并没有用这两人威胁这些赵人。
赵人悍勇,性情刚烈,威胁是不管用的,尤其是拿女人威胁,这不仅会激起他们的义愤,更会让他们看不起。
想彻底的将这所边城据为己有,只有杀光或者打服他们这一条路!
秦赵两军一直战到月上中天,一直杀到道路上血流成河尸体成堆战事才停歇下来。
秦鱼不知道抵抗的赵军卒是不是都被杀光了,他现在人手紧缺,时间紧缺,他当下要做的就是迅速占领城中府衙、粮仓、军备库等各处要害之处,杀掉一切反抗者,用最短的时间最有效的手段全权掌控此城。
然后等待姚郡守的后续援兵来接手这里。
秦鱼是第一次带兵,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才能心安,等他安排好一切,和手下军尉们复盘一遍,没有疏漏之后,才走进早就为他搭建好的军帐中。
哦豁,军帐中还有两个俘虏。
这两个俘虏都被五花大绑的随意扔在地上,进入十月的天气夜间已经十分寒冷了,但专门为秦鱼准备的军帐不仅点燃了火塘,烧着热水,就连地面上都铺着厚厚的皮毛垫子,踩踏上去,不仅四平八稳没有一点声音,还隔绝了从地下渗上来的寒气,让军帐中温暖如春。
被五花大绑的两个女性俘虏相互依偎在一起,虽然手脚口都被绑着,但她们脸颊红润,精神熠熠,一看就没受到磋磨。
李牧的将军府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李牧的老母、兄长和孩子们也都安顿好,唯独少了两个人,一个是李牧的妻子,一个是李牧的亲妹。
看看年纪,想来少的那两个人,就是眼前的两位了。
秦鱼在两人面前转了两圈,蹲下身,将女将打扮的女子嘴里塞着的布团抽出来。
女将神情激愤,张口就骂:“秦......”
秦鱼眼疾手快的又将布团给她塞了回去,对眼睛要喷火的女子讪讪笑道:“嫂嫂刚烈,鱼不想挨骂,只好暂时委屈嫂嫂了。”
又对同样被绑的牢靠的少女笑道:“贤妹不会骂我吧?你若是答应与我好好说话,我就给你松绑,如何?”
少女迟疑了下,点点头。
秦鱼将她的布团抽出,做好被吐口水的准备,谁知,少女却是中气十足的骂道:“呸!叫谁嫂嫂,叫谁贤妹?好个不要脸的安平侯,真该让天下人都来看看你这副厚颜无耻的嘴脸!”
秦鱼叫屈:“冤枉!难道李大兄没跟你们说起过我吗?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叫他大兄的时候他可没否认,怎么到了你们这里,我就厚颜无耻不要脸了?”
少女冷笑道:“说了,说你狡诈如狐,手段通天,难以捉摸,见了就要躲远点,否则要吃大亏。仲兄说的果然没错。”
秦鱼:“......我就当李大兄夸我了。”
少女眼睛瞪的溜圆,好似难以相信安平侯能真的这么不要脸一般。
秦鱼轻咳一声,说起正事:“想不想知道你们家里人怎么样了?”
少女神色缓和了一些,道:“安平侯应该善待我的家人了吧?”
秦鱼挑眉:“何以见得?”
少女答道:“仲兄曾经说过,秦国的良心都长在了安平侯的身上,征战是征战,百姓是百姓,安平侯带领的军队,是不会屠戮黎民百姓的,我的家人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安平侯定然会善待他们的。”
秦鱼笑道:“你说的没错,我秦人进城,除了负隅顽抗之辈,对无辜百姓宽容安抚,但你说的你的家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我可是不赞同。”
说罢,还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被绑缚的李大嫂。
少女神色些许的慌乱,忙道:“仲嫂是不得已才出战的,大兄体弱,拿不起刀,我的母亲和家中子侄更是老弱,如何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了?”
秦鱼笑道:“照你的说法,我也抡不动大刀,我也算是手无缚鸡之力喽?”
少女张目结舌。
秦鱼继续道:“不过你说的对,我的确没有对你们的家人怎么样,我准备将你们这些亲眷全部带到秦国去,你们还能不能回到赵国,就看李大兄的了。”
少女急道:“你待如何?”
秦鱼直起腰,冷了脸色,问道:“与匈奴一起伏击雁门郡外的十万秦军的是谁?”
少女抖了抖嘴唇,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鱼冷道:“无妨,待我找回失散的同袍,一问便知,到时候,我定会攻破邯郸,灭掉赵国,杀掉每一个参与伏击的赵人!”
少女失声叫道:“不可!”
秦鱼:“为何不可?为同袍报仇雪恨,乃是我秦人应有之义。”
少女道:“为什么只找我等赵人的麻烦,你怎么不去找匈奴?明明是匈奴杀秦人杀的最凶......”
少女倏地停住话头,怯怯的看向秦鱼。
秦鱼慢慢的弯下腰,居高临下压迫性的向少女倾斜,森然道:“我看你知道的很清楚嘛,都知道是匈奴人杀的最凶,难道你也参与了伏击,亲眼看到的?”
少女殷红的脸蛋上的血色慢慢褪去,眼睛里也蔓延上了惧怕之色,说不出话来。
秦鱼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对少女道:“是谁给你们伏击秦军的消息的,你们是怎么和匈奴联络的,接头人是谁,幕后之人是谁......这些你最好都说给我听。你应该知道,你们伏击的秦军将领中,一个是我的仲兄,一个是我的好友,他们都是我至亲之人,如果你的回答让我不满意,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让人遗憾的事来。”
“你是懂权衡利弊的,是不是,鹄姬?”
李牧的妹妹,名鹄。
鹄姬被秦鱼这翻脸如翻书的做派给吓住了,秦鱼也不着急,对吕不韦是怎么和赵国、匈奴方联系上的,他会通过各种渠道去查验,鹄姬说了最好,给他一个新的查找方向,不说也无所谓,他现在吓唬一番这两个女人,只是让她们安分些,分清自己的立场,清楚他可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好脾气,为了做什么君子委屈自己。
秦鱼丢下一句:“好好想想该如何回答,明日一早我就会出关,你们也会被交给别人,到时候再想立功换些好处可就晚了。”
说罢,转身叫来兵卫,把这两人带下去。
他必须得休息了,否则身体会撑不住。
秦鱼做梦了,梦里到处都是杀不尽的尸山血海,看不清楚脸的敌人包裹着浓稠的血腥味和尸体燃烧的恶臭味扑向他,他努力的想要逃离,但是无济于事,无数的鬼手撕扯着他的四肢,啃噬着他的血肉,将他从高台上拉下来,他们嘴里高喊着:“你有罪,你有罪,你有罪......”想要将他一起拉入无间地狱。
“君上,君上!”
秦鱼猛的惊醒,从床榻上弹跳起来,紧紧抓住眼前人的手臂,大口喘气。
因为起的太猛,他头脑一阵眩晕,眼前发花,胸腹恶心难过的想吐,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滴在被抓住人的手臂上。
司马梗被秦鱼这幅病魇的模样给骇的不轻,他着急问道:“君上,君上您还好吧?我这就叫军医过来......”
秦鱼松了松司马梗的手臂,又攥紧了,痛苦道:“无事,就是起猛了,什么时候了?”
司马梗给跟在他身后的军尉使个眼色,要他赶快去叫军医,秦鱼这可不像是他说的无事的样子,他自己则是回道:“将要卯时末了,大军已经开火烧灶,何时开拔出关,还要君上示下。”
昨晚他们商量好的,秦鱼带着万精兵去关外寻找秦峦和图带领的秦军,司马梗则是带着剩下的大军驻守雁门邑,一来等待姚郡守派遣的官员来接手治理这里,二来也是为出关的秦鱼做接应,雁门关既然已经拿下来了,就不会让它再重新回到赵国的手中,否则,秦鱼这次可就白白出了一次兵了。
秦鱼按着突突直跳的眉头,道:“我这就洗漱,军卒饱食之后,即刻开拔。”
司马梗皱眉道:“君上要不要再休息下?先派遣几路斥候军即刻动身出关去寻找,等有了消息君上再带领大军赶去救援也不迟?”
秦鱼坚持道:“不行,时间不等人,仲兄他们需要粮草.....咳咳咳呕......”
秦鱼最后还是没忍住那股作呕的欲望,痛苦的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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