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等了良久,还不见那边有动静,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二哥,劳烦你扶我上轮椅。”他尽量不去看。
陆清风一口牙都快咬碎了,磨蹭了半晌,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走到跟前,一把扯住三皇子的胳膊,陆清明借力一下子坐到了轮椅上。
三皇子整理了一下衣摆,又恢复成一副端方皇子的模样,才抬起头想道谢。
结果这一抬头,就看见了陆清风脸上一片脏污。
陆清风目光阴狠,却并不是对着三皇子,而是有些失去焦距,显然被他愤恨的人已经不在此处,他正在心底疯狂诅咒,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狼狈。
“二哥,脸脏了,擦擦吧。”三皇子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摸出一块手帕来递给他。
陆清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过擦了擦,又将凌乱的衣裳整理妥帖,只是方才被陆昭狠狠踹了一脚,衣衫下摆明显印着个脚印,根本擦不掉,只能憋屈地盯着看了半晌,最后愤恨地直接将那块布料给撕了下来。
两人好不容易从地下演武场上来,陆清风连人带椅放了下来,轮椅刚落地,就听到一道轻笑声。
“两位弟弟,你二人在底下做什么呢,磨蹭了这么久?”
听着这熟悉又刺耳的调侃声,陆清风当下火气就蹿了上来。
“你还在?”
“当然,本宫猜想着你二人都在地里摸爬滚打好几回了,肯定十分狼狈,就想看笑话。另外也未曾与你们告别,于情于理,都该等着见你们一面。”陈雪莹点头,把幸灾乐祸说得理直气壮。
不止是陆清风,陆清明也是瞬间被激起了怒火。
这个大嫂真的是,存心不让别人好过啊,上辈子大概是个火折子,到哪儿都能点燃一片怒火。
“你别得意!”陆清风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来。
不过等话音落下,他自己都觉得发虚。
今晚都已经对着陈雪莹放过多少句狠话了,结果他娘的,被打脸的总是他,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却毫发无损,甚至还能骑到陆昭的脖子上去。
“本宫这哪是得意,分明是猖狂,有本事你来打我呀!”陈雪莹立刻纠正他,还无比欠揍地抬了抬下巴,完全把挑衅和轻蔑摆在明面上。
陆清风的头发都被气得竖起来了,他攥紧了拳头又想冲上去锤人了。
他从来不知道,貌美的女人竟然也有如此讨嫌的一面,光凭一个表情,就能人气到升天。
陆清明立刻拦住他:“二哥,冷静,看看你的衣裳。”
这要是再挨上几脚,衣服也不够撕了啊,难不成还裸-奔回去吗?
“走吧。”陈雪莹拍拍陆昭的后颈。
她此刻还坐在男人的肩上,陆昭闻言立刻转身走了。
眼看着太子身姿挺拔,而陈雪莹则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他肩膀上,陆清风简直要气得发疯。
虽说他和陆昭不对付,恨不得这个亲大哥赶紧死了,给他腾位置。
可是在陆昭实力压制他,却还给陈雪莹当坐骑,他觉得自己的脸面都受到了践踏。
等离开他们的视线之后,陆昭直接蹲了下来,将她放到地上。
陈雪莹也没抗议,只是揉了揉后腰,不满地嘀咕道:“下回你再扛着本宫,得先拿个软垫在肩膀上,硌得慌。”
“太子妃,没有下回了。这次是因为你帮了孤,孤才让你蹬鼻子上脸,扬你威风,灭他人志气。孤不欠你人情。”陆昭语气认真地道。
陈雪莹撇撇嘴,轻声嘀咕道:“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哼,你这人情还得也太轻松了吧,本宫既冒着杀头的危险,又花出去两幅古画,才换回一个骑在你肩膀上的机会,而且还不足两盏茶的功夫。”
陆昭身体一僵,似乎也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莫名有些心虚。
但是他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第二幅古画,分明是你想让陆清风当轿夫,这与孤无关。今晚的事情,主要还是为了帮四弟,你该去向四弟讨债,孤欠你的人情,用骑在脖子上偿还,完全绰绰有余。这辈子无人能爬到孤头上来,连陆无极都不曾。”
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立刻据理力争。
最后半句他特地压低了嗓音,只是咬字很清晰,突出重点。
陈雪莹真的很擅长把别人带入她的思维里,差点又被她坑了,搞得好像他真的很理亏一样。
她忍不住轻笑,很好,跟她在一起久了,竟然也学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说得跟你这肩膀是金子做的一样,本宫骑一下好像多荣幸似的。得了吧,邦邦硬,简直是遭罪的。”
陈雪莹轻嗤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略显嫌弃。
“不过也罢了,谁让本宫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呢,此事就不与你一般计较了,你说不欠就不欠吧。白瞎了我两幅古画,也不知道那糟老头子懂不懂欣赏。”
她撇嘴,非常不屑地诋毁道。
陆昭瞥了她一眼,没吭声。
之前为了交换所谓的斗狼,她可不是这么说得,都快把陆无极捧上天了,否则也不至于让老变态高兴得找不到北,把两个儿子都舍出来了,给她当轿夫。
两人乘着轿辇回到东宫,宫人们早就等候多时。
叶菁几人迎了上来,又是替陈雪莹脱披风,又是搀扶着她嘘寒问暖,完全把陆昭挤到一边去,衬得他好像是个不重要的下人一般。
就连东宫的宫人们,也不自觉地跟了上去,把陈雪莹围在中间,完全就是众星捧月。
而他孤零零地走在后头,无人问津,形成了极强的对比。
陆昭挑眉,心底连一丝恼怒都生不出,唯有无奈。
陈雪莹大概天生就有这种本事,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必然就会成为人群焦点。
李德作为东宫太监总管,自然不会忽视太子,他跟在身侧,脸上略有苦涩。
踌躇一番之后,他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殿下,今日太子妃要宿在东宫。”
“孤知晓,西侧殿任由她折腾,若是她带来的人手不够,你派人过去帮忙。”陆昭点头。
陈雪莹身边虽然不缺宫人,但是以她挑剔的性子,估摸着那几个宫人根本不够使唤的,肯定从里到外都要打扫一遍才行。
李德轻咳一声:“奴才也是这么安排的,只是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并不满意,她们说西侧殿荒芜破旧,看起来跟闹鬼似的,太子妃平时在那里歇脚,都是强忍着不适。这要宿在那里,绝对不行。”
能爬到东宫太监总管的位置,李德必然是口齿伶俐的,但是今日他竟然卡壳了,说话都有些磕巴,主要还是太子妃的大宫女们,实在太过张狂。
陆昭脚步微顿,他竟然一点意外都没有。
奴才随主,陈雪莹那么个张狂的性子,身边的宫女有样学样,也算是意料之中。
“她们意欲何为?”他冷声问道。
“她们挑了主殿,已经收拾过一番了,说是太子妃今晚就宿在那里。”李德压低嗓音回话,他恨不得当缩头乌龟。
主殿自然就是陆昭的寝殿,陈雪莹霸道就算了,连他的宫女都如此霸道。
他的眉头紧蹙,想起陆清风那句话,你是不是没有尊严。
他可以容忍陈雪莹耍脾气,但是决不能容忍她的宫人也这般无礼。
男人大步走进寝殿,就见里面完全焕然一新,除了桌椅没换之外,其余所有东西几乎都变了个样。
不止床铺全部换了,百宝格上的摆件,也全都换了一遍。
有些是他能叫出名字的,还有些他也瞧着眼生,但无一例外,肯定都是好东西,整体水平都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屋内也放着瓜果,此刻正弥漫着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陈雪莹坐在梳妆台前,花蓉和叶菁正在替她拆发。
“你去西侧殿睡,本宫住不了那里。”她见他进来,打了个哈欠,声音困乏地道。
原本准备找她算账的陆昭,看到她这副模样,脚步生生顿住了。
她的语气太过稀疏平常,更让他冒火。
“太子妃,你的宫女是不是太胆大了,你留宿东宫,直接把孤给撵出去了?到底谁才是这里的主人?”陆昭冷声道。
他的视线在几个大宫女身上扫过,目光寒凉。
“是谁跟李德说西侧殿闹鬼的,自己出去领罚。”他语气认真,毫无转圜的余地。
躲在后面的叶菁,直接手一抖,差点把陈雪莹的头发薅一把下来。
很显然,方才在李德面前张狂的人就是她。
陈雪莹悄悄拍了拍她的手背,出息。
“殿下冲着宫女发什么火?你不去西侧殿,也没人拦着你。殿下成亲之前,东宫的主人只有你,可成亲后就是太子与太子妃了。若是你不觉得这里太过骄奢住不惯,那就一起住。这里本来就是你我的新房,不是吗?”
陈雪莹白了他一眼,语气舒缓地道。
她此刻说这番话,完全没有平时气人的状态,虽然还是反驳,却透出几分温柔的意味。
也许是烛光增添了几分氛围感,竟然让她翻白眼都带着些许娇嗔。
陆昭眨眨眼,顿时觉得不对劲,那股面对她独有的怪异感又来了。
之前成亲时,由于她死活不走侧门进宫,而他又去陆无极面前请罪,为了给她把公主府定下来,两人是没有洞房花烛夜的。
可是今晚,她穿着一身红衣,眉目如画地坐在镜前,旁边是昏黄的烛光,窗户上贴着的喜字也未曾撕掉,让人忍不住恍惚,仿佛是弥补当日的洞房花烛夜。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她又问。
“孤先。”他晕头转向地往后面的浴池走去。
等被热气氤氲,彻底回过神来,才觉得不对劲。
他不是要惩罚那些宫女们吗?然后严肃地告知她,这里是东宫,是他的地盘,她必须服从安排,没有把他这个主人挤走的道理。
怎么变成要一起睡了?
他反应过来,当即就要出去找她算账,可是外衣已然脱了,终究还是进去沐浴了。
北齐皇宫相比大燕,虽然崇尚简约风格,但是龙乾宫与东宫还是单独开辟了浴池。
往常泡浴是陆昭唯一能放松的时候,批阅了一天的奏折,又在老变态手下多活一天,整个人精疲力尽。
今日他比往常更疲乏,但是却完全无法放松下来,一闭上眼就全是陈雪莹。
他常年被老变态精神折磨,只想着生存,对其余事情毫无兴趣,甚至都觉得是累赘,男欢女爱自然也是如此。
他虽没碰过,但却不代表不懂。
陆昭的身影消失在寝殿,叶菁立刻长舒了一口气,她方才一直不敢喘气,脸都憋红了。
陈雪莹挥挥手,花蓉会意,立刻悄然离开,把空间留给她们俩。
“怎么吓成这样?”她压低了嗓音。
“我一来就见他杀了叶芜,跟切菜似的一刀两半,能不害怕吗?方才他追责,我都想象到自己被砍的凄惨模样了。”叶菁也不敢大声说话,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陈雪莹拍拍她:“有我在,他杀不了你。”
叶菁腿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陈雪莹伸手都没把她拉起来,看见她怂成这样,哭笑不得。
“我真的要吓死了,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之前收到通知,说今晚留宿东宫,李德安排西侧殿,我立刻想起来你的人设,堂堂大燕公主怎么可能住侧殿,那自然要住主殿啊,所以就学着你趾高气昂了一回。”
“当时那叫一个爽啊,看着李总管两眼发晕的样子,我心里可得劲了,原来这就是不走寻常路的感受。可是当太子要治罪,我那叫后悔啊,追悔莫及,当时只恨我妈把我生出来,受这个罪!”
叶菁明显是真的被吓到了,倾诉欲望极强,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一个劲儿地说心里话。
甚至眼泪都憋不出,自动流了出来。
完全是极度恐惧下,自然的生理反应。
陈雪莹顿时又好笑又心疼,立刻拿手帕替她擦拭。
“我跟你保证过的,哪怕我死了,都会帮你安排好活路。别那么怕,如今比刚来那会儿,情势好多了。陆昭既欠我人情又欠我钱,是不会杀我的人。”
“你这么怕,他还没怎么着,就先把自己给吓死了。以后这种嚣张的事情,不做便是。”陈雪莹轻声安抚她。
叶菁拿着手帕,将眼泪擦干净,缓和片刻才从地上爬起来。
她摇了摇头:“不行,该做还得做。我得记着自己是你的大宫女,必须符合人设。哪有一直让你冲锋陷阵,我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的。只是这次之后,我是更明白了,你这种坟头蹦迪的事情,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相比于陈雪莹直接面对书中这些变态,叶菁作为宫女,其实大多都是旁观者。
她自然也见识过陈雪莹的那些骚操作,更多的是佩服,而今天这次交锋,倒是让她切身体会了其中的风险。
不过正如陈雪莹所说,富贵险中求,她们求得都不是富贵,而是活命,就必须要承担风险。
陆昭出来时,他的身上只穿着条里裤,外面披着件外衫就走了出来。
披散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一路滴着水。
叶菁已经调整好情绪,她原本以为自己恢复了平静,但是当她转头看到男人肌肉分明的腹肌时,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花蓉更是直接低头,一眼都不敢多看。
她们俩都红了耳朵,叶菁在心底啧啧称赞,不愧是肉-文男主。
这身材真好,呜呜呜,这要是回现代多好,高低得去要个微信。
可是这副好身体,长在陆昭这个杀人如麻的男主身上,她真的一眼都不敢多看,连心里yy都没有,她怕自己没命活,完全生不出粉红泡泡。
陈雪莹自然也瞧见了,她拨弄首饰的手顿了一下,眉头轻挑。
还得是肉-文男主,硬件条件不错。
他径自走了过来,单手撑在梳妆台上,圈住了陈雪莹,另一只手则抚上了她散开的发尾。
“孤洗好了,该你了。”这句话,他完全是贴在她耳边说的。
热气氤氲在耳廓,她甚至能闻到他头发上皂角的气味。
叶菁低头,心头小鹿乱撞。
当然她不是为了陆昭心动,而是为了这一副暧昧的场景。
啊啊啊,她竟然有种磕到了的感觉,马上要开始少儿不宜的画面了吗?终于要进入□□的模式了吗?
没想到陆昭从冷血人设,变成□□男主,只是需要洗个澡的功夫!
洗澡水里是不是被下春-药了?
陈雪莹扬眉,她透过铜镜与男人的视线交汇。
陆昭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甚至在与她对视时,故意又凑近了一分,像是下一秒就要实行强制爱一样。
她抬手,直接摸上了男人的下巴,一路滑到脖颈,甚至屈起食指轻敲他的喉结。
这是男人的命门,陆昭压制住想后撤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
无非就是看透了她耍的小手段,之前她的确是想撵陆昭走,自己独占这主殿,只不过在陆昭追究宫女的责任时,她才改了口,变成两人同住。
他沐浴的时候,也想通了这一点,将计就计,故意穿不好衣服,露出个骚包样儿,来逼迫她退缩。
若是换成原主,恐怕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又或者害羞得语无伦次了。
可她在现代,不知道见识过多少渣男的嘴脸,他们一个个都是能哄得富婆开心,所以极其擅长花言巧语,卖弄风骚。
陆昭跟他们一比,除了硬件好之外,这卖弄的状态简直小巫见大巫。
“去把浴池收拾一下,收拾得干净些,本宫用不惯别人的。”
就在周围气氛越来越炙热时,她冷然开口了。
叶菁和花蓉立刻领命而去,纷纷松了一口气。
倒是陆昭一愣,显然没料到她变脸如此之快。
之后又心生不满,她竟然还嫌弃他的汤池,他都没嫌弃她呢。
“太子妃如此爱洁,干脆就别泡汤池了,直接用浴桶多好。”他语气冷淡地道。
“正合我意,本宫也是如此想的,只不过怕殿下心生芥蒂,才逼迫自己。既然殿下都提出来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雪莹似笑非笑地道,立刻让那两人准备浴桶。
她和陆昭又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前后泡在同一个浴缸里,她还是有些不情愿的。
陆昭听闻此话,顿时冷笑一声。
不过很快他便想明白了,这个女人连和他共用浴池都办不到,更何况是肌肤之亲,所以方才她表现得那么落落大方,都是装的。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陈雪莹连洗澡都没心情,匆匆洗完就出来了。
她出来的时候,衣衫也没有完全系好,前襟漏了两个扣,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锁骨,头发上的水把衣衫都沾湿了,隐隐约约露出傲人的曲线。
很显然,她在这方面都不肯认输,非要与他一较高下。
陆昭顿时有些冒火,说不出来的热。
他冷笑一声:“之前成亲匆忙,今晚就把洞房花烛夜给补上。”
陈雪莹轻瞥了他一眼,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下。
陆昭见她把人撵走,一副真要与他欢好的架势,伸手一拽,就将她拉上床。
他的手臂撑在她身侧,两人面对面,四目相对。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陈雪莹明显感觉到他的紧绷,抬手抚上他的面颊,忍不住轻笑道:“怎么,怕了?”
男人扬眉:“怕什么?孤总要看清楚太子妃的脸。”
陈雪莹眨眨眼,尽情与他对视,等了片刻,却还不见他有所动作,忍不住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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