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不防备,踉跄着从台阶上缓冲到院里这才刹住车。
祁颂手把着门正要关上,忽然想起身后还愣在原地的宋知瑜,索性顺势顺势追出门去跟六皇子在院中斗起嘴。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好好说话别动手?”
“我可没打大才子,就是碰了下……”
祁颂扣紧六皇子的手腕,疼得他龇牙咧嘴,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来:“不!准!碰!”
书房中的宋知瑜终是回过神来,用衣角抹了两下椅子,就趁着夜色匆匆跑回房间。
院中的祁颂看到那个仓皇的身影回了房掩好门,手中力道忽然一松,六皇子终是逃脱魔爪。
揉着手腕骂骂咧咧,祁颂难得一句也没回嘴,朝厢房刚刚亮起的灯张望着。
一回头看见祁嘉更恼了,笑了笑一把揽过他肩膀,好声好气劝慰着:“你看我早说了吧,动手不好,下次可要记住了……桌子一会给你送过去,早点休息,月考要上心哦!”
边说边推着人朝院门外走去。
宋知瑜反锁好房门,冲到箱子跟前仔细翻找着。
从家中收拾行李时已做了万全准备,小宛也是再三提醒,自己连怎么偷摸换洗月事带的法子都探察好了……
但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提前十天?十天啊!
忙活完之后,本就累了一天的宋知瑜终于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临睡前瞥了眼墙角篓子里换下的衣服——搞不动了,明天再说吧。
*
上书房走水,三皇子却被罚的事一夜间传遍了宫城。
次日凌晨,宋知瑜忍着不适挣扎爬起床,却还是因为疲累比往常迟了些。出门时祁颂已经在庭院中等她了。
“劳殿下久等,臣……”
祁颂抬头望着庭中石榴树上结得满枝花苞,神情怡然自乐。看到她走来,顺势接过宋知瑜手中的书屉,如此自然又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近日忙着备考,武事都生疏许多,只能趁这些机会练练。”祁颂面无表情,让人生不出丝毫怀疑,“走吧。”
一路上,二人都默契地沉默不语。长街从未有此刻这般漫长。
“殿下,昨天……”宋知瑜忐忑不安,其实她也很懵逼昨夜祁颂为何突然发飙,总不能真被看出了什么吧?
“哦,六哥原是好心。但未想到你二人同为男子,他举止如此亲昵倒惹人误会,连累你们二人名声……我已劝说过,此后绝不会如此,你放心。”
“哦……”劝说?宋知瑜想起了把六皇子从书房里踹到台阶下的那一脚……
这话倒也合理。否则依着大祁重男轻女的风气,祁颂若知道伴读是个女子,怕是要怒得掀翻清榭!
单一条欺君之罪就够斩立决的了,还连累他被世人耻笑羞辱,这“混世魔王”怕是能闯法场把判决改凌迟!
宋知瑜摇了摇头,安慰自己是想多了。
二人再次回归沉默。
“你……今日觉得怎样,若要休息我可跟夫子告假。”
宋知瑜连连摆手,脑中飞速回忆可是有要事没做完,这厮又在点自己呢吧?
“殿下,臣记起来了!”说着宋知瑜四下看了看,踮起脚凑近祁颂耳边,“那套试题臣午饭后便能默完二十多份,到时便可按计划行事。”
热气喷吐在耳朵上,后者霎时浮起一层红晕。
“咳咳……就按你说的来。”
祁颂撂下一句话快步走开,徒留宋知瑜有几丝茫然:入了夏,祁颂真是肉眼可见地容易热红脸。等忙过月考,也要给点“奖励”才是。
今日的课堂氛围甚是怪异,比祁颂当场吃早茶还怪异。
何晟不见踪影,众人的目光时不时就从书本移到了三皇子的身上。
祁钰神色自若,外界风言风语好似都沾不湿他衣衫。下了课,遵着陛下禁足的旨意,他步履自若直接朝兰亭而去。
宋知瑜在身后远远瞧着,心中倒是有几分感慨:不管立场如何,这样心志坚定的对手的确是让人佩服又头疼的存在。
午休刚起,膳房又端来了药茶。
想着这时候多喝热水总是没错的,宋知瑜端起来一口闷完。然后坐在书桌前召唤出系统,在资料库中调出扫描好的试题,直接打印了二十多份。
足够上书房人手一份了。若是太傅、夫子们换了试题自然最好,若是明知试题泄露却硬着头皮不换,倒也算公平。
宋知瑜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沓试卷,拿起来就要去书房找祁颂。刚出门,听到院门口一阵喧哗。
“我不进去!我这么进去成擅闯了,他又要打我……这次分明是他请我来的,他人呢?出来接我!”
……
宋知瑜嘴角跟着抽了抽。真别说,这兄弟俩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真是分外和谐。
兴安在院门外好声好气地央告着,六皇子就是梗着脖子不肯服软。
眼见过了午睡时间,门前来往人渐多。宋知瑜迎上前去打圆场。
“大才子,我真不是冲你。那小子……”
“六殿下,你看这是什么?”宋知瑜挥舞着手中的纸张打断了祁嘉的话。
待六皇子看清,震惊的神色就焊死在脸上:“大才子,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宋知瑜笑着打岔,扯住祁嘉的袖口急着把他往院中带。
“松手松手,我自己走!你别挨着我,疼……”
书房中,三人对着打印好的试卷。短暂的喜悦之后,又一个问题摆在眼前——怎么通知给大家呢?
最要紧的是,不要引起三皇子那样的轰动。
三人各自窝在椅子上喝了好几杯茶,数次欲言又止。
宋知瑜终于打破僵局,提议大家把想到的主意共同写下来。
三张纸条同时打开,瞬间响起爽朗的笑声。上面共同的三个字——秦夫子。
*
兰亭书房。
四皇子和五皇子拘谨地端坐着,原是想来安慰三哥,预料到会有些尴尬,可此时却是更可怕的诡异。
三皇子难得不坐在书桌前温书,主动泡起茶来,一招一式甚是讲究。
把二道茶水分别斟在两个杯中,招呼着二人:“四弟五弟,这是父皇先前赏的明前龙井,快来尝尝。”脸上笑容比平时更灿烂,看得二人心里发毛。
“三哥,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嘶!”四皇子狠狠杵了一下:你这也叫安慰?
祁钰把二人的无声交流看在眼里,笑道:“这有何妨,从小到大老七被禁足多少次?他受得,我就受不得?更何况,月考未开,输赢未知呢!”
话虽如此说,可这俩人有什么可比性?
七皇子如今的标签是浪子回头,后来居上;祁钰呢,丢了榜首,又气量窄小……这些话,四皇子和五皇子自是不敢学给祁钰听,只得连连点头称是。
三皇子轻啜了口茶,缓缓道:“幸好我们功课做在前头,否则何晟这样败事有余,我就彻底慌了神。”
看着二人疑惑的目光,祁钰得意地解释:“宋修远书信送来,再三谢我出手相帮,今后愿供驱遣。”
“真成了!”二人闻言兴奋站起身来,六部尚书之一,如此就收入帐下了。
二人连连恭喜,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有宋修远的支持,祁颂还能成什么气候。今后宋珩也定然会渐渐并入自己麾下。
难怪三皇子并未为了禁足之事沉溺许久,这招釜底抽薪直接断了清榭的智囊库,任他得意这几天!
“还是三哥想得长远。既如此,倒也不必太过苛责何晟,他也是心急才出此下策。”
“是啊三哥,何晟他就是一介书生,真让他做这些筹略之事看来非他所长。只管让他这次月考,将功折罪。”
听到二人所言,三皇子的眼中射出微不可见的寒光,脸上仍是浅笑淡然:“两位弟弟误会了。我并未怪罪何晟,倒是他自己自责过深闭门不出,不便你们探望。且等些时日,他想开些自然就肯出门了。”
两位皇子有些意外,不过想到何晟向来是心气高、自尊心强的,也就不奇怪了。又喝了几杯茶,便各自散去。
书房再次归于安静。
祁钰端着茶碗,缓缓撇着浮沫,朝门外问道:“如何了?”
“回殿下,已在暖房蒸了半个时辰,刚刚送去冰室。”
祁钰放下茶碗,方才眉眼间和煦的笑意荡然无存,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去看看。”
散退了下人,独留四喜陪着朝后院西北角的耳房走去。
此处格外荒凉偏僻,令人生疑的是,鸟儿都盘桓在冰室檐下舍不得离去,一墙之隔的暖室门口则是半刻也不多待。
守在门口的宫人恭敬行礼。
四喜先是给三皇子披了件狐裘大氅,这才开了门,打起厚冬被一般的门帘——瞬间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门口宫人跟着打了一哆嗦,冷气散出来碰上室外愈发燥热的气温,瞬间在祁钰的额间鬓角凝结成水珠。屋内也是蒸腾起一片冷雾,恍惚中看不分明。
祁钰站在门口,静等片刻,直到那个瘦弱的身影趴在冰上的样子越发清晰,才淡淡开口:“这次榜首,可有几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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