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好吃的

    柳峥手足无措的给沈砚擦眼泪。

    他白嫩的眼眶红红的, 小声说:“我不该来学堂……”

    柳峥擦着他的眼泪,安慰说:“你当然可以来学堂,你跟小禾一样都可以来学堂。”

    沈砚哽咽道:“可是小禾不是父亲送进学堂的, 只有我是。”

    这其中的区别,需要人愣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

    大部分人都是只看结果, 不论过程。

    可许多时候, 过程也是重要的。

    沈砚在哭着说这样的话的时候, 柳峥心中有一点酸涩。

    沈砚才五岁, 就明白一些他不该明白的道理了。

    他最终只是说:“那你不要哭, 等明天小禾来学堂,你可以问问他, 问问小禾介不介意。”

    柳峥觉得小禾恐怕不会介意。

    不过,那些都要由小禾自己来决定, 其他人不能多说什么,多做什么。

    沈砚大约从这句话中得到了一些安慰。

    也可能是察觉到有些打量的视线。

    他擦掉了眼泪,停止哭泣, 乖乖跟在柳峥身后去吃饭。

    为了不惹到另外两个小伙伴, 柳峥今日午间没有去找戚厌病与郑学则一起吃。

    他们两个似乎有些气到了。

    吃完饭回来时, 看柳峥的神情都是一副“你小子背叛了我们”的样。

    其中竟然要数郑学则最气愤。

    他用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幽幽的盯着柳峥看,直把柳峥看得后背汗毛倒竖, 浑身起鸡皮疙瘩。

    看起来像个死了几百年的怨灵。

    有这么大的气吗?

    柳峥有有点不确定了,自己到底该不该对沈砚好点。

    似乎大家都默认了沈砚是沈禾的敌人。

    五皇子还走过来瞧了两眼。

    他仍旧仰着下巴, 虽然比大部分人都矮, 但五皇子努力做出仰头睥睨人的姿态。

    沈砚大概是除了沈禾外,这个童舍里, 他第一次真能仰着下巴睥睨的人。

    他支着自己圆润没有任何棱角的下巴,语气不善的问:“本殿下是五皇子,你见到我为什么不行礼?”

    跟沈禾一样没礼教。

    沈禾是有太子撑腰,这个小不点凭什么?

    不过这不是重点,五皇子问:“本殿下问你,你是不是看着沈禾来童舍,所以才故意跟着来的?”

    戚厌病想笑,觉得似乎不太好,将头埋进自己胳膊里憋着。

    他这五皇叔可算逮着一个能让他逞威风的了。

    沈砚抿着唇瓣,安静的看着五皇子,犹豫要怎么说话。

    他眼底积蓄着一层泪水,努力忍着。

    柳峥代为回答:“殿下,小禾真的是生病了,才一时未来。小禾不在,小砚也是要来童舍的,他毕竟也是国公府长子。”

    柳峥看五皇子问沈禾问的实在频繁,好心劝说:“殿下要是实在挂念小禾,今日下学后,可去柳府探望小禾。”

    五皇子说炸就炸:“谁要去!谁挂念他!我不去!哼!”

    噔噔就跑了。

    跑出去没几息时间,想起来马上就要上下午的课了,又憋着气噔噔跑回来。

    气成一坨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戚厌病把头埋在自己胳膊里,笑的整个人肩膀直耸动,长桌也被带着晃。

    同桌正在写字的郑学则:“……”

    郑学则蠕动嘴唇,最终只在心中默念。

    他得想个办法,换掉这个蠢蛋同桌。

    沈砚低头把眼泪擦掉了,竖着书本安安静静的看书。

    柳家的沈禾还不知自己的小包子哥哥去太学了。

    他正在戚拙蕴怀里傻乐。

    戚拙蕴今日终于得了一点空,便急匆匆出宫,来看沈禾如何了。

    孩子瞧见他的时候肉眼可见的高兴,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眼睛明亮,远远瞧见他就扭身,顾不上其他人,颠颠儿跑来:“哥哥哥哥!”

    这么叫了一路,扑到了戚拙蕴怀里。

    沈禾发现男主好像瘦了很多。

    原本就瘦,抽条时期的男孩子都很瘦,稍有营养跟不上的时候,有些甚至瘦得有点可怕。

    沈禾从前就见过个同学,半年抽了二三十公分,整个人瘦的像个竹竿。

    太子倒是没有营养跟不上的问题,可他太操劳了,眼下泛着一种疲倦的色泽。

    他骨架比例长得很好,虽然瘦削,单薄,看起并不瘦弱。

    单手抱孩子的时候尤其不瘦弱。

    沈禾趴在男主怀里的时候,顺便吐槽了一下四舅舅。

    瞧瞧,瞧瞧,竟然连男主一个孩子都不如。

    男人,怎么能那么容易说累呢,多举孩子几次怎么啦!

    这几天四舅舅留恋于逗沈禾,回家的次数频繁,每天都要逗一逗孩子,然后发现三个小包子到最后都会等着他举高高,四舅舅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回过一趟家。

    沈禾很快就把热衷于逗孩子的四舅舅抛在脑后。

    他用两只小胖手捧着戚拙蕴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用力按了按,笑嘻嘻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牙:“哥哥你可算来看我啦,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戚拙蕴被孩子揉脸也不介意,托着他胖乎乎的小屁股,威胁性的拍了拍:“下次再乱吃,哥哥就真不要你了。”

    他这几日都在惦记着沈禾的病好没有,日日都有小太监去宫中告诉他沈禾干了什么,可他没有亲眼看见,还是不怎么安心。

    养孩子实在是一件让人心力交瘁的事。

    可看着孩子嘿嘿直乐,这副快乐的小模样,戚拙蕴也跟着开心起来。

    他马上就对自己威胁的话反悔了。

    他说:“下次再生病,就罚你一个月不准吃桃子。”

    宫里半数的桃子都进这小家伙肚子里了。

    每年暖房里,最早一批桃子成熟,摘下来分给各宫后,栖霞宫与东宫妥妥都是沈禾一个人的。

    孩子眼珠子一转,嘻嘻的小声笑。

    戚拙蕴一眼就知道他在笑什么,他补充说:“今年没有了,所以罚会挪到明年,从桃子能吃的那个月算起。”

    沈禾:“……”垮起个小孩批脸。

    男主你怎么这样。

    不就吃你个桃儿吗?

    哼!

    沈禾趴在戚拙蕴肩头,一手搂着他的脖子,身子半扭着朝外,指着柳家大门的方向高兴的说:“哥哥咱们出去玩吧!”

    他都好久没出去玩了!

    戚拙蕴抱着孩子便往外走,口中叮嘱:“只能让你看看,不可以买吃的,知道吗?你还没有好全。”

    沈禾让他摸摸自己的软肚皮:“好了哥哥,都好了,能吃了。”

    让他吃一口吧,嘴里都淡的什么味都没有了。

    戚拙蕴随手摸了下:“我摸着感觉还没好。”

    沈禾:“……你骗人。”男主说鬼话的功夫见涨!

    孩子气鼓鼓的,戚拙蕴低笑着说:“那只买一样,你好好看,好好选。”

    沈禾欢呼:“好!”一样就够了!他又不贪多,他堂堂成年人怎么会像小孩子一样管不住自己?

    结果到了街上,怀里孩子跟着小狗似的,耸着小鼻头四处闻嗅。

    这个也觉得香,那个也觉得好吃,看起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沈禾看着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贩从他们附近走过去,锅里热气腾腾的,不知道煮的什么,香气扑鼻。

    他的视线跟着那个人动,走到哪跟到那,脑袋也跟着转,最后恨不能跟着那个小贩一起走掉。

    忠洪看着笑的不行,憋着笑问:“小公子,奴才去买一小碗给您尝尝?”

    沈禾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吃这个,后面肯定有更好吃的。”

    只准吃一个,他要好好选才行。

    呜呜呜好香啊,真的好香,他口水要流出来了。

    为什么不可以吃两份。

    沈禾试图跟男主讲价:“哥哥,我可以吃两个小碗吗?买两个,都只吃一点点。”

    他伸出自己胖胖短短的拇指跟食指比划,“真的只吃一点点,这么一点点。”

    戚拙蕴眼里全是笑意,他忍着没笑:“不可以。我们说好了的,禾禾不能赖皮。”

    谁赖皮!谁赖皮他都不可能赖皮!

    沈禾扭过头去,小小声哼唧:“那我等一下遇到更好吃的再买!”

    他小脾气冒了个头,不服气的说:“用我自己的钱买!”

    他也是有家产的好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荷包,从里面又掏出一颗金珠子。

    刚掏出来,荷包就被戚拙蕴抓走了。

    戚拙蕴说:“我看看禾禾的私房钱攒多少了?禾禾自己买,那之前吃哥哥的怎么不给哥哥银子?”

    沈禾:“……”

    沈禾欲哭无泪的把荷包给了戚拙蕴,交自己的生活费。

    男主你真不是人啊,你让我一个四岁宝宝交生活费呜呜呜。

    他们一路走走说说。

    戚拙蕴去看沈禾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逛了这么会,到了童舍下学的时候,街道上多了些马车行走。

    戚拙蕴穿着常服,抱着孩子靠街边走,在一些摊贩边随意看看。

    沈禾左看右看的时候,忽然有辆马车上探出个头。

    圆乎乎一个小脑袋,很有气势的用他的小嗓音喊:“好哇!沈禾!你根本没有生病,在这里逛街市!你装病逃学!我明日就去跟祭酒还有闵博士戳穿你……”

    沈禾扭头看过去。

    戚拙蕴也跟着扭头看过去。

    车窗里探头斥责沈禾的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五皇子刚刚只在人群中看见冒出来一大截的沈禾,在左看右看,根本没看清背对着街道,抱住沈禾的人是谁。

    现在一看,竟然是他太子皇兄!

    小萝卜头出于本能反应,嗖地,放下车帘子缩进马车里,蹲了下去,寄希望于大皇兄没有看见他。

    但是这种掩耳盗铃的办法,显然没用。

    车夫跟其他宫女小太监已经行礼:“奴婢见过……”

    戚拙蕴微微抬手,止住他们的话。

    他还要抱着禾禾玩一会,不想一堆人让他在这条街逛不下去。

    五皇子期期艾艾冒出个脑袋,趴在车窗喊:“大皇兄……”

    戚拙蕴用一双漆黑的眸子瞧着他,淡淡道:“禾禾病了,今日才好。祭酒与闵博士那均是孤使人去告的假,你是想说孤作假?”

    五皇子瘪着嘴:“我错了……”

    呜呜呜呜大皇兄真的好可怕,沈禾在大皇兄的东宫中到底怎么长这么大的,他也太可怜了。

    不对,他可怜什么,他是小讨厌鬼,自己才是太可怜了,竟然会遇到大皇兄呜呜。

    戚拙蕴淡淡道:“回去好好做你的功课,在太学中少仗势欺人,给皇室蒙羞。”

    五皇子弱弱答应,跟戚拙蕴告别后,忙不迭小声催促车夫:“快快,快走呀!”

    沈禾:五殿下你的声音还可以再小一点吗?

    沈禾趴在戚拙蕴肩头,瞧着五皇子的马车走远了,戚拙蕴低头只能看见孩子后脑勺。

    他拍拍孩子的背:“禾禾,老五在太学经常欺负你?”

    沈禾支棱起来:“他怎么可能欺得到我!”

    他才是幼儿园的王!

    啊不是。

    沈禾仗着男主一定会抱好他,也不搂戚拙蕴脖子了,两只小胖手叉腰,很有气势的用小奶音说:“我最厉害!没有人敢欺负我!”

    戚拙蕴闷笑两声,单薄的胸膛震动,震的沈禾恼火:“哥哥你笑什么!”

    戚拙蕴薅了一把孩子脑袋:“好了,禾禾看看,到底选好要吃什么没有?”

    沈禾说:“哎呀,哥哥我们再往前走走,肯定有更好吃的!”他保证!

    半个时辰后。

    沈禾两眼无神。

    他睁着自己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试图男主卖萌:“哥哥,我想吃之前,那个挑着担子很香的那个,可以吗?”

    错过了啊!不果断就会败北!

    戚拙蕴本来是想趁机教育孩子。

    不可一直犹豫不决,不可总期望日后还有机会,要当断则断,要……

    一肚子的道理,对上孩子水润期盼的眼眸,化作了无奈。

    戚拙蕴侧头吩咐侍卫:“去找找,买一碗回来。”

    侍卫马上离开了。

    沈禾开心了,欢呼:“哥哥你最好了!”

    一开心就不吝啬自己的亲亲,搂着男主的脑门子来一口,亲的倍儿响。

    给戚拙蕴亲笑了。

    他将孩子的小荷包重新挂回他的腰间,系好后还拍了拍:“真不错。还给你,暂时还是让哥哥养着你。等日后哥哥穷了,你的小私房就得拿出来养哥哥了。”

    沈禾一点儿不觉得会有那一天。

    他笑嘻嘻用两只小胖手搂住戚拙蕴的脖子,用脸蛋子卖萌蹭蹭他的脸,嘴里没有一点负担的答应:“好哦好哦,一定养哥哥!养的胖胖的!”

    然后就开始扭头,期待的等着自己的好吃的。

    戚拙蕴将他放下来,侧头随意看见小摊子上放着一只布老虎。

    很小一只,不足孩子拳头大,做成个挂件似的玩意儿。

    忠洪瞧见了,去摊子上,很快带着那只小布老虎给戚拙蕴:“殿下,是要送给小公子吗?”

    戚拙蕴笑了笑,随手揣进怀里:“我自己留着。”

    沈禾根本没注意他们,高高举着手,靠着戚拙蕴的腿由着他牵住,一心看着侍卫离开的方向。

    沈禾最后,心满意足吃到了那香的他流口水的小吃。

    是用大骨汤煮的面皮,汤香得他还能再喝一大碗。

    沈禾吃的满头汗,间歇想起来,这么香,男主不馋吗?

    于是他勉为其难,分一口给戚拙蕴:“哥哥,真好喝呀,你喝一口。”

    一口就行,别太多。

    戚拙蕴顺着低头,被沈禾喂了一口,扬着眉毛夸:“真不错。”

    沈禾开始顺杆子爬:“哥哥,我们请他一直给我们做饭吧?”

    戚拙蕴拒绝:“不可以。”

    沈禾只能珍惜的喝着碗里剩下的汤。

    呜呜,好吃的,不知道下次遇见你是什么时候了。

    忠洪在后方笑着摇摇头,摆手让后面的人离开。

    请去东宫做饭是不行的,但让东宫的厨子学会这道菜,倒是可以。

    ……

    戚拙蕴将沈禾送回柳家,便回宫去了。

    沈禾开开心心的挥手:“再见,哥哥再见,记得来看我哦!”

    戚拙蕴上马车,放下车帘的时候,孩子被连翘牵着进府,背影瞧起来蹦蹦跳跳的,开心溢于言表。

    沈禾见到小表哥后,才知道,沈砚居然也被送去太学了。

    沈禾扼腕!

    太惨了,这么小的孩子,就被送去上学。

    在家里玩不开心吗?

    柳峥问:“小禾,小砚是姑父送去太学的,而你是太子送去的,你会不高兴吗?”

    沈禾抬头,小脸茫然:“啊?”

    有什么区别吗请问?

    都是被鸡娃的可怜孩子,要分个大中小惨的等级吗?

    那沈禾觉得自己比较惨,因为东宫里还有个可怕的宋少傅!

    沈禾马上放过这一茬,开心道:“那我们明天,可以跟哥哥一起玩!”

    小包子哥哥可好吸了,还是个小哭包!打小就喜欢哭,连虫子都怕!

    沈禾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我们带着他一起吃饭!他可以坐我的凳子!”

    哥制霸幼儿园的大将又多一员!

    柳峥:“……”

    第32章 收钱

    在家里待了三日, 第四日沈禾去太学的时候,颇有点阔别已久的错觉。

    回到学堂的时候,竟然有不少人问他。

    “沈禾你好了吗?”

    “听说你病了, 真的吗?”

    沈禾心说,哥几天不在,大家都这么想念的嘛?

    他眨巴眨巴眼睛, 笑嘻嘻的说:“真的, 好啦。”

    话刚说完, 后背飘出个幽灵, 卡着他的胳肢窝把他抱走。

    沈禾竟然有一点习惯, 扭着小脑袋跟郑学则打招呼:“哥哥。”

    郑学则默默摸了下他的额头。

    确认不烫后,松了口气。

    沈禾:“……”不是啊, 生病又不是只有发烧这一种,小郑同学你是有什么误解啊?

    戚厌病后脚到, 看见沈禾今天来了,开始吱哇乱叫:“小禾弟弟你可算是来了,哥哥这几日真真是要想死你了, 每日茶饭不思, 一心挂念你, 连闵先生的课业听不下去……”

    柳峥一巴掌把戚厌病抚开,抱着沈禾坐上小高脚椅。

    戚厌病瞥着沈禾小高脚椅边上的椅子,正要说点什么呢, 那小椅子的主人来了。

    沈砚埋头走进课堂,见到沈禾的时候, 一双大眼睛倏地亮了。

    沈禾招手:“哥哥!”

    芜湖, 小包子哥哥有段时间不见了呀。

    沈砚噔噔便跑到沈禾跟前,仰着小脑袋问:“小禾你还痛吗?”

    他去看沈禾圆乎乎的肚子, 还伸出小胖手小心翼翼的摸了下,生怕把沈禾摸痛了似的。

    沈禾嘿嘿笑着去摸沈砚的脑袋,捏捏他的胖脸:“不痛啦!”

    送沈砚来的嬷嬷瞧见沈禾,也是眼睛一亮:“小公子,老夫人还在念叨呢,前些时候没人递个消息,昨日大公子回去才听说您病了,今日立马着人送了补品去柳府。您什么日子得空,也回国公府瞧瞧老国公与老夫人。”

    柳峥听见这话,有一些不高兴,他没有表现出来。

    沈禾倒是扬着小奶音:“嬷嬷我下回去看祖父祖母!我现在要陪外祖父跟外祖母呀,我第一次在外祖父家住呢!”

    两边的爱要平均,不能厚此薄彼。

    沈禾住国公府的时候没有去柳家,现在住柳家的时候当然不会去国公府。

    虽然他也有一点儿想爷爷奶奶了。

    不过可以等下次再去看。

    嬷嬷笑眯眯的点头应是:“您说的是,是奴婢考量不周,那小公子好生读书,奴婢就先回去,同老国公与老夫人说一声。”

    沈禾跟嬷嬷挥手。

    柳峥又高兴了起来。

    沈砚还在仰着脑袋看沈禾,眼睛亮晶晶的,一点儿没有昨天安静的样子。

    他坐上自己的位置,两个小豆丁凑到一起。

    沈禾看他摊开的书,问:“你看得懂吗?”

    沈砚羞涩的攥着小胖手,点点头:“看得懂,家里的先生都教过我了,小禾你不懂我可以教你哦。”

    沈禾咋咋舌:“真厉害。”这么小,就能看懂这么厚一本书了。

    沈禾为自己的厌学行为,短暂羞愧三秒钟。

    沈砚还是攥着小胖手,拽了拽沈禾的衣袖,嗫嚅着:“小禾,你高兴我来学堂吗?”

    沈禾点点头:“高兴呀。”

    沈砚捏了捏自己的胖手指,似乎觉得自己没有说清楚,努力措辞:“我是父亲送来太学的,你是太子送来的,你不会不高兴吗?”

    他紧张的望着沈禾。

    沈禾心说谁送都一样,2.0版本的垃圾爹不提也罢,他可不稀罕被垃圾爹送来上学。

    不过小炮灰哥哥好像在他没去国公府的这段时间,听见了什么,也可能是昨日来学堂,听懂了一些孩子口无遮拦的话。

    沈禾眨眨眼,发现不仅沈砚睁着双眼睛盯着他看,等着他回答。其他人也盯着,尤其是戚厌病与郑学则,看起来很是有一些气愤,碍于礼教,藏在眼神中,没有直接露在面上。

    这些爱恨情仇真难顶。

    但是,沈禾看着自己快要哭了的小炮灰哥哥,用小奶音,努力摆出郑重的表情:“我不会不高兴,你自己觉得高兴就好呀。”

    原著都没有发展出来的争家产大戏,沈禾不觉得他穿过来后还能发展出来。

    他心想,好像之前一直没太在意这方面,现在才注意到沈砚这样的小炮灰哥哥,很可能被世家子弟们一起排挤。

    原文中莫名得罪的那个“皇亲”,致使小炮灰哥哥长大后被打发到偏远地区过活,原文随意一提,沈禾更是记不清楚是谁了。

    不管以后,至少现在,他们都还是小朋友,哪怕最大的柳峥,也都只是个装成小大人的九岁小朋友而已。

    沈禾再怎么说,死的时候也是个满了十八岁的成年人,要他跟这么一群小不点闹什么矛盾,实在是为难他了。

    最要紧的是,沈砚现在还是个小可爱,他一天不跟沈禾发生矛盾,真正做出什么把沈禾惹毛的事,沈禾自觉不能对一个几岁的真小孩抱有恶意。

    他也希望沈砚不会被其他的孩子们排挤,至少不要因为喜欢他,而去排挤沈砚。

    他握住沈砚的小胖手晃了晃:“哥哥你来跟我一起上学高兴嘛?”

    沈砚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自己的小脑袋。

    戚厌病看着似乎还有一些不满意,他想抱走沈禾,跟他家小禾弟弟说悄悄话,这孩子是不是还太小了,不知道他这个庶长兄长大后是会跟他争家产的?

    戚厌病看着他们哥俩好,急得抓耳挠腮,但是闵博士眼见着就来了,他又干不出当着沈砚的面,向沈禾说沈砚坏话的事。

    只能暂时压下去。

    心中一个劲念叨,以后小禾弟弟这个庶长兄长大去跟小禾弟弟争家产,他长大后第一个不同意!

    他就不信了,他可是有郡王爵位在身,还压不住一个小小庶长子。

    皇亲国戚的戚小郡王已经在脑海中,翻多年前的王室争斗辛密,恨不得连前朝的皇族斗争史都想起来,然后去讲给沈禾听,让他从小警惕起来。

    他知道的可多了,打小他祖母就跟他讲这些故事。

    戚厌病脑内争家产大战,他后座两个小豆丁已经开始相亲相爱。

    沈禾跟沈砚是从小玩,要不是今天大家气氛都莫名奇怪,沈砚还问了他那么个,不太属于五岁小朋友能问出来的沉重问题,他都不会多去想那些事。

    他今天换了新笔!

    沈禾为了更方便画图,决定放弃软绵绵的小毫笔,找到早期炭笔替代品。

    铅粉太难搞了,沈禾找人帮他去厨房偷了两块碳,分成小长条,包起来当碳条用。

    他涂涂抹抹,试试这炭块好不好用。

    先涂了个简单的小团子,最后涂着涂着,沈禾画出了沈砚。

    他对自己画的很满意,递给沈砚,小奶音里藏着点小得意:“哥哥,送给你!”

    沈砚眼睛瞪大,小心的用胖手抓着纸张边缘:“哇!小禾你好厉害呀!”

    闵博士在上面讲课,下面两个奶团子讲悄悄话。

    用的是气音,但是闵博士听得一清二楚。

    他睁只眼闭只眼,垂下眼眸,清清嗓子。

    于是下面两个团子小心的用自己的胖手捂住嘴巴,不说话了。

    沈禾开心的甩着自己的小短腿。

    沈砚看了也学他,甩着甩着就觉得自己真高兴,脸颊上露出笑容来,嘴唇边还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柳峥在边上瞧见了,昨日还想着安慰沈砚,今日就开始酸。

    他心说自己也是小禾的哥哥,小禾都与他在一道玩了好几日,怎么没有送给他画像?

    柳小表哥的读书声渐渐小了,视线都不在书册上。

    直到又听见闵博士清嗓子的声音,才回过神,两只眼睛去看手中的书。

    沈禾坐在中间,他埋着头继续画,全神贯注的。

    果然碳条就是好用,呜呜,熟悉的感觉,比软毛好用多了。

    在柳小表哥酸得再度目移的时候,沈禾第二张图新鲜出炉。

    孩子鬼鬼祟祟的抬头,看一眼闵博士,确定他没有注意自己这里,正在看自己手中的书。

    悄悄将画给小表哥的肖像画推过去。

    柳峥:“?”

    他眼眸惊喜,立刻将宣纸拿走。

    上面画的赫然是他的模样,惟妙惟肖,他第一次见到这种画法,比沈禾之前画的画还要怪,但也画的是真的不错。

    小表哥开心起来,嘴角要翘不翘的,将这张画摊在桌面上,并往前推了推,端着书的手避开纸张,务必要让这张画全部露出来。

    到了午间,戚厌病已经憋了满肚子的话,迫不及待的想要抓走小包子,跟他讲多年的宫闱辛密,让他晓得争家产的厉害。

    然后,回头就看见自己背后的长桌上摆着两张纸。

    一左一右,分别是沈砚那张小胖脸,与柳峥的面孔。

    戚厌病吓得一哆嗦,尖叫得差点破嗓:“鬼呀!!郑学则,郑学则完了!柳峥他的魂魄被抽出来了,咱们快去找个和尚给他塞回去……”

    郑学则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上手捂住戚厌病尖叫的嘴。

    一课堂的孩子,都被戚厌病吓得一哆嗦,后排更甚,有孩子被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因为太丢脸,满脸通红的站起来,对戚厌病怒目而视。

    戚厌病自己还在哆嗦,手脚并用,恨不得爬到郑学则的身上,一只手指着桌面上的画纸。

    沈禾:“……”尴尬挠脸。

    嗯,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另类的夸奖呢?

    柳峥也受不了,小公子放弃端方礼仪,直接对着戚厌病翻了个白眼:“你等着,等会儿让小禾把你的魂魄也抽出来。”

    戚厌病:“小禾竟会此等邪术?”

    郑学则用力把戚厌病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眼眸亮了起来,黝黑的眸子看起来不再乌沉沉的。

    他看着沈禾,低声问:“小禾,可以给我画吗?”

    他想了想,改口:“我可以跟你买吗?哥哥给你银子。”

    他说着,动作利落的掏出自己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粒碎银子。

    他又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太够。

    于是掏出了一粒碎金子。

    这么一粒碎金,比沈禾两颗小金珠还要大。

    其他的孩子闻讯,忍不住好奇的都围过来:“沈禾这是你画的嘛?”

    “真怪!”

    “沈禾你是画皮妖精吗?”

    “可是真像啊,我也想要,我可以买吗?”

    沈禾:“?”等等,等等。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新的商机。

    虽然,从小朋友的荷包里薅钱不太好,但看大家都财大气粗的样子,嘿嘿。

    沈禾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用小奶音,矜持的说:“可以呀,郑哥哥不用银子,我帮你画!”

    但是其他的小朋友嘛……

    郑学则莫名敏锐。

    他黑黝黝的眼睛动了动,不爱张口说话的人,竟然开口对其他人说:“小禾的画只有他能画,你们如果想要的话,一人一两……一两金子。”

    郑学则说:“我来记账。”

    柳峥看看一脸面无表情的郑学则,再看一眼两手漆黑,但是笑的异常开心的小豆丁。

    沈禾举着小胖手,冲着柳峥招招。

    他白嫩嫩的掌心现在漆黑,柳峥试图用帕子给他擦干净,然而帕子都变成乌漆麻黑的,沈禾的手还没擦干净。

    孩子由着他擦手,脸凑到柳峥耳边,用气音说:“哥哥,咱们先赚点钱,然后我们做很多很多东西!”

    第一桶启动资金这不就有了吗!

    柳峥愣了一下,才明白孩子在说什么。

    他小声说:“哥哥不用,哥哥有钱。小禾要画很多张,会很累的。”

    沈禾还是眼睛亮晶晶的:“不累!哥哥的钱是哥哥的钱,哥哥你做,我出钱!”

    小表哥你是核心技术人员,怎么能再让你出本金呢!

    这点小事,就让他来解决吧!

    第33章 气病

    郑学则虽然不爱说话, 但是记账的时候格外严酷。

    一手交金子,一手记名字。

    先交先画。

    短短片刻的功夫,沈禾的小荷包满了。

    沉甸甸的。

    拉开系口一看, 里面金灿灿一片。

    沈禾激动的小短腿晃来晃去,想要抻着脖子去看看自己的荷包,又嫌弃自己的黑手。

    别把他金贵的钱袋子弄脏了。

    郑学则甚至还给排了号。

    沈禾每天顶多只给两个人画。

    当然, 今天是不给画了, 今天还得给郑学则画呢。

    瞧着戚厌病那既害怕, 又跃跃欲试的模样, 沈禾自然也是要给他画的。

    戚厌病还小声嘀咕:“小禾要不你先给郑学则画吧, 我再看看,再看看。”

    郑学则把人扒拉开, 对沈禾说:“可以明天再画。”

    今天已经画两张了,不着急。

    沈禾一点不累, 他开心得很,觉得自己干劲十足。

    柳峥又试图给沈禾擦手,结果废了第二条帕子, 手掌的黑碳灰也没能擦干净。

    午饭沈禾接受了投喂。

    举着两只掌心黑黝黝的胖手, 吃的十分开心。

    下午画了郑学则与戚厌病的速写。

    戚厌病皱着眉头, 仔仔细细拿着那张画看了许久,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再看看郑学则。

    最终, 他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就是一幅画,不是什么邪术。

    回到柳家后, 两个孩子继续叮叮哐哐。

    沈禾将自己小荷包里的金子放好, 去找连翘:“连翘,你可以再给我一个荷包吗?”现在这个荷包里的钱, 都是他们未来基业的启动资金,要另外存起来!

    连翘看见了沈禾的小脏手,捉过来:“呀,小公子你这是摸了什么,怎么手变成了这样。新荷包想要什么花样呀?奴婢重新绣一个。”

    沈禾被抓去用皂角跟饭粒子搓手,两只小胖手都黏糊糊的,连翘还不准他立马洗掉。

    沈禾整个人痛苦面具,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这要洗多久呀连翘?我想要老虎,要威风的大老虎!不要小老虎。”

    连翘说:“好,这回给小公子绣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荷菱马上端着水过来了。”

    沈禾说:“这个是碳条弄得,我每天都要这么洗吗?”他每天都得画呀。

    连翘说:“这样才能洗干净。”

    孩子连袖口都蹭到了,黑糊糊一圈,她将小衣裳换下来,也用皂角泡起来。

    沈禾瞅瞅自己的衣袖,有一点点心虚:“我下次把袖子挽起来画!”

    想了想沈禾补充:“我给你跟荷菱也画!画完太子哥哥的就画。但是我们悄悄的,不要让太子哥哥跟宋少傅知道,好吗连翘?”

    连翘又笑起来。

    小公子不想让宋少傅知道,每日都偷偷画。

    但是太子殿下早就知道了,他还以为他瞒得很好呢。

    她压着嘴角,骗小孩:“好。”

    沈禾欢欣鼓舞,等着终于能洗干净手,上面黑糊糊一片果然掉了,他举着自己白白净净的小胖手冲进去:“好了,好了哥哥我洗干净了,我来帮你!”

    ……

    国公府。

    嬷嬷领着沈砚回去,见了老国公与老夫人。

    老夫人笑眯眯的摸了下沈砚,问:“小砚今日在学堂学了什么呀?”

    沈砚就乖乖的,将今日在学堂学会的东西,给老国公与老夫人讲一遍。

    讲到半道的时候,沈国公进来了。

    听见沈砚在说什么,显得尤为高兴:“不错,不愧是我儿,砚儿好生在太学读书,日后考个状元,光耀咱们沈家门楣。”

    老国公瞧见他便没好气,脸皮耷拉下来:“考不考得上状元皆可,行端坐正,尽力便可,何况砚儿年岁这样小,你与他说些什么东西。你自己尚且考不中状元,我沈国公府何时要靠个状元名头光耀门楣?”

    沈砚有一些害怕,大人们吵起来了,他缩到了老夫人膝边。

    老夫人揽着他小小的肩头,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说:“好了,祖父与你父亲谈话,砚儿上了整日的学堂,也累了,去玩儿吧。晚膳的时候祖母命人去唤你。”

    沈砚立刻迈着小短腿跑了。

    他身后,沈国公语气不虞的与老国公争论起来:“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这个做儿子的无用,所以觉得我生出的儿子也无法为沈家门楣添光?”

    老国公的声音像是被气得发抖:“你瞧瞧你,你瞧瞧你像是什么样子,老夫实在是……实在是……”

    后面的声音隐没了。

    沈砚跑远了。

    他身子小小一个,跑起来却极快,身后跟着的丫鬟小厮,那么眨眼的功夫,竟然让这么一个小豆丁跑丢了。

    人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国公府却从沈国公要送大公子入太学起,父子二人但凡是能碰面,便是一日三顿吵。

    沈国公旁的没学到老国公什么,既不爱习武,也不如何忠勇有谋,唯独在犯倔这一点上,父子两个倒是一模一样,老的少的,恨不能把对方气死。

    像极了两只顶着角的蛮牛。

    老夫人想要劝,最终去骂了沈国公:“他是你爹,有你如此与你爹说话的?”

    沈国公崩了崩脸色,很是无所谓道:“我瞧父亲倒是不怎么想认我这个儿子。”

    老国公捂着胸口,呛了一声,举着手指着沈国公:“沈从允,你这个逆子,逆子……”

    活生生这么撅了过去。

    国公府内兵荒马乱。

    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原本还想说一句小公子什么,瞧见这下乱起来,老国公都被气得够呛,也忘了这一茬,满府上下忙着去请大夫,带人回房。

    沈国公神色悻悻,想要去扶老国公,而后又像是梗着一口气,最后竟然这么转身走了。

    老夫人瞧见他这大逆不道的行为,也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

    沈砚蹲在假山的小洞里。

    这里面长满了青苔,湿漉漉的,很小,只塞得下他一个小团子,再空出一点点空间。

    这是他跟沈禾偶然一次发现的,两个孩子热衷于钻猫洞,但到了夏日,蛇虫鼠蚁太多,被禁止了。

    他蹲在这么个狭小的空间里,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黑下来。

    外面的人声喧闹都离他很远,他蹲着,两只小胖手放在膝头,默默的抹掉了眼泪。

    小禾不在,没有人帮他擦眼泪,只能他自己擦。

    衣袖湿了一大块,他忽然惊觉一件事,手忙脚乱的将怀中小心放着的画纸掏出来。

    原本仔细卷起来纸张被压得扁了,中间出现一道折痕。

    沈砚心疼得顾不上哭,摸着那道折痕想要展平。

    而后就听见外面的喧闹声。

    好像是祖父昏过去了。

    他望望外面漆黑的景象,有那么一点呆。

    肉脸颊上残余着泪痕,隐没在黑暗中。

    人天性会惧怕黑暗,但小小一团的沈砚并不觉得怕。

    黑暗很好,很安静,没有人会来围着他说话。

    他在这样的静谧中慢慢爬出小洞,小心的将画纸放回自己怀中,迈着小短腿,朝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然后郑重的将画纸跟小禾送给他的其他东西,都放在一处。

    那是一个比他半个身子还要大的小箱子,里面藏着很多东西,是祖父送给他的。

    里面有祖父祖母送给他的东西,但大部分都是小禾送的。

    沈砚珍惜的挂上小锁,让后将钥匙戴回自己的脖子上。

    这时候,小院外忽然传来声音。

    是郑姨娘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但分外急切。

    她进院子中,瞧见沈砚,急匆匆拉着他的手:“砚儿,你这孩子,怎么还在这里,你的祖父病了,你要去看你的祖父,晓得吗?”

    沈砚被郑姨娘拽的踉跄,迈着小短腿急匆匆,几乎是小跑的跟在她身边。

    郑姨娘边走,边低声问:“砚儿你这两日在太学,可瞧见小公子了?”

    她昨日便想在沈砚下学后来看他,奈何老夫人直接带走了沈砚。

    老夫人不满意让她与沈砚多接触,郑姨娘只能忍着。

    现下老国公倒了,老夫人也顾不上这头。

    沈砚抿着小嘴:“见到了。”

    多的话就一句不再说了。

    郑姨娘不在意,她问:“砚儿,你在学堂需得好好读书,知不知道?你父亲指着你考中状元,若是日后你真能做了状元郎,娘亲也才能好过。”

    快到了老国公的院子,郑姨娘慢下来。

    她拉着沈砚的手,蹲在他跟前,教他:“砚儿,稍后瞧见了祖父与祖母,要哭,知道吗?祖父病了,你这个日日在他身边长大的长孙,是顶顶忧心他的,待祖父醒来,要告诉他,让他知晓你的担忧。”

    沈砚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一旁下人的灯笼照耀中,看起来有一些晦暗。

    郑姨娘着急起来,看着沈砚还很稚嫩的小脸,深吸一口气,露出温柔的神情:“娘亲与你说这些,是希望砚儿好,况且祖父病了,砚儿是真的忧心,是不是?你若是忧心祖父祖母,关切他们的身体康宁,他们会觉得开心。砚儿不想祖父祖母高兴些吗?”

    孩子那双晦暗的眼睛,缓慢的眨了眨,小脑袋似乎在昏暗中小幅度的点了下。

    郑姨娘变得满意,弯腰将他抱起来,疾步进了老国公的院子。

    屋里大夫刚来把完脉,正在写药方。

    老夫人垂着眸子坐在床榻边,听见动静,皱眉:“郑氏,你怎么将砚儿带过来了?”

    郑姨娘面上笼着忧色:“妾身忧虑,来瞧瞧大人可安好……”

    垂在沈砚背后的手,轻轻推了下。

    去呀。

    沈砚慢慢走到了床榻前,依偎在老夫人身边。

    他仰头看老夫人,老夫人摸摸他的头:“砚儿担心祖父了?祖父很快便好起来了,叫嬷嬷带着你去用晚膳,咱们砚儿还未吃东西呢,饿了吧?”

    郑姨娘看着平日里喜欢掉眼泪,现在却始终安静的沈砚,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第34章 男主呢

    沈砚两手搭在祖母的膝头, 仰头看看祖母,又瞧瞧站在那头,不敢走近的郑姨娘。

    好像能听懂姨娘在说什么, 又好像听不太懂。

    沈砚只是觉得,他不该哭,也不想在这时候说什么话。

    他伸出手, 由着嬷嬷将自己牵走了。

    郑姨娘眼睁睁看着沈砚这么离开, 险些张嘴说出点什么来。

    这孩子, 在外头答应的好好的, 平日里那么多眼泪, 一个男儿样都没有,现在该哭的时候却不知道哭了。

    她心中暗恨。

    老夫人淡淡道:“郑氏。我年纪大了, 从前随将军在军中多年,也只有从允这一个儿子。他做了府里的主, 我也无甚精力再去管他的后宅。但我还没聋了瞎了。”

    郑姨娘被老夫人训诫了一顿,赶出了院子,出来时眸色发冷。

    老国公病了这事, 沈禾是在第二天, 从沈砚嘴里知道的。

    “啊?”沈禾的小奶音打了拐儿。

    怎么病了, 不说他1.0版本的爷爷奶奶身体倍儿棒,就是书里,老国公与老夫人也是早年四处征战, 体格过人。

    他还是第一回见到爷爷生病。

    沈砚小声说:“父亲与,祖父吵架, 父亲把祖父气病了。”

    沈禾气得要命, 火气腾一下就起来了。

    这个垃圾爹!

    当爹当不好,当儿子也把自己爹气够呛, 真是干啥啥不行,饭桶一个!

    他小胖手攥成肉拳头,脸蛋子气鼓鼓的,像是一只愤怒的想要咬人的胖乎乎小狗。

    柳峥抱着他,拍拍他后背:“好了不气,小禾要去国公府看看吗?”

    沈禾点头:“要去!”不看一眼,他怎么放心?

    柳峥说:“那咱们下学后去瞧瞧。”

    他唤了身边的小厮,让人回去给柳府送个信,说他们下学后先去国公府。

    沈禾操心自家爷爷的病,下午都没多少精神画画,将原本的挣启动资金计划往后推了半天。

    下学后,几个孩子一路去了国公府。

    郑学则与戚厌病也想跟着去,不过他们是外人,这么冒冒然上门于礼不合,只得按捺住。

    到了国公府,老管家瞧见沈禾后惊喜:“呀,小公子回来了,快快,去禀报老夫人与老爷。”

    沈禾举着小胖手说:“嘘!嘘!我们悄悄的!”

    他要去偷偷看看他爷爷奶奶。

    说不定还会撞见他那狗渣爹。

    要是早早说了他来,他们肯定装得好好的,就算有事也装没事。

    管家没法,只能笑着点头应声。

    沈禾迈着小短腿,跟沈砚两个小豆丁在前面跑,柳峥在后面小跑。

    跑到一半,沈砚还有力气,沈禾累了。

    柳峥于是将孩子抱起来,带着他跑。

    沈禾羞愧三秒。

    然后就老实的在小表哥怀里,抱着他脖子,由人代步了。

    他们到了院子外,沈禾举着小胖手,一路跟人“嘘”。

    到院子里也不例外。

    然后,还真让沈禾听到了点东西。

    屋内。

    老国公喝完药醒过来,靠在床头。

    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流失了大半,原本精神矍铄的老爷子,苍老之色尽显。

    他握着老夫人的手,低声说:“历姿,我昨夜做了梦啊,梦见父亲。梦见充州之役,我俩离家之前,父亲抱着从允说,我们不如带着他一道长大。我那时想,战场艰难,他还小,受不得那样的苦,该在京城长大……”

    老夫人轻轻道:“我晓得,将军是为了他好。”

    私下里,老夫人仍旧更愿意管老国公叫将军。

    老国公摇摇头:“昨夜里,我梦见父亲,他抱着砚儿与小禾,他问了我同样的话。”

    老国公问:“历姿,我对不起我的儿子,父亲昨夜在梦里那样问,是不是觉得我如今,也对不起我的孙儿?”

    老夫人掉下眼泪来,落在干枯的手背上。

    那是双难看的手,上面布满了年轻时留下的粗砺厚茧。

    老国公还在低低的说:“从允小的时候,我曾想呀,我一定要将他养成个好儿郎,教给他我毕生所学,但他不爱舞刀弄枪,爱诗书,我也觉得无不可……他没什么天赋,我晓得,读书入仕一途他是走不出来的。卸甲归京前,陛下许我讨个赏,我就厚着脸皮求陛下开特例,将这爵位讨给了从允……我什么都想给他,现如今我想,我们是不是一步错,步步错?”

    “现今小禾跟砚儿两个孩子,是不是就是小时候的从允呢?”

    老国公说:“我管教不了他了,太晚了。历姿啊,明日,待我好些,你陪我一道进宫,求见陛下罢?”

    老夫人眼泪掉的更多,她知道老国公的难受,可又忍不住还想说一句:“将军,从允这孩子,他……”

    老国公说:“他不是孩子了,他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看得清楚。他大约是觉得太子尚小,没将人家放在眼中……我这个当爹的,没能教好他,外人要教他的时候,我便不拦了。”

    老夫人说:“好,将军明日好起来,我陪将军进宫面见圣上。”

    屋子外。

    沈禾听了一小半,捂住了沈砚的耳朵。

    沈砚扭头回来看他,沈禾咧出了个笑。

    小包子哥哥神情茫然,但是乖乖由着沈禾捂着耳朵。

    沈禾眨眨眼,听懂了他们的意思。

    国公府的继承人,大概要提前定下来了。

    要比原著剧情中,早得多。

    太子哥哥要收拾渣爹了吗?

    收拾就收拾吧,沈禾想,早就看不惯他了,老沈同志要是能跟他一道穿过来,肯定早三年前就用出吃奶的劲儿搞自己的2.0垃圾聚成版。

    不对,等等,沈禾的思绪拐个弯,心说男主现在有功夫收拾渣爹吗?

    不该在前朝打的火热,抽手这时候收拾渣爹多麻烦?

    沈禾听见里面没声了,抓抓脸蛋子,跟沈砚进去。

    柳峥突然听了这么一耳朵,小公子很是尴尬,觉得自己像是听了墙角,很不礼貌。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左思右想,上门不进去拜访主人更不好,就假装自己没听见好了。

    沈禾看见自家爷爷那脸憔悴的神色,凑上去心疼的用小胖手摸摸他的脸:“祖父怎么啦?”

    老夫人与老国公听见外面动静的时候,便止声了。

    瞧见是沈砚与沈禾,后面还跟了个柳家的小公子,一脸惊喜:“小禾,哎哟,又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快来,让祖母抱抱,你祖父没事,就是累着了,明日就好了。”

    “让祖父看看咱们小禾,轻了,前两日小禾病了,现在好全了罢?祖父祖母晓得的晚了,不然该去瞧瞧小禾的,祖母摸摸你的小肚子。”

    沈禾在奶奶怀里靠了会儿,爬到了榻上,坐在老国公身边。

    沈砚也坐到了他旁边。

    老国公摸着孩子的脑袋,笑眯眯的,精神看起来似乎好了点。

    柳峥对着两个长辈行礼,礼数十分周全。

    沈禾摸着老国公皱皱的脸:“祖父乖乖喝药啊,喝药就好起来了。”

    老国公笑呵呵的:“好好,听咱们小禾的。祖父还来得及问呢,咱们小禾在太学怎么样呀?可跟着太学里的先生学些什么?”

    沈禾哄长辈很熟练,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自己在太学能拿的出来说的事,最后拍拍自家爷爷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身体最重要。”

    他脸颊白白嫩嫩,肉乎乎的,用小奶音,摆出小大人似的模样让人不要生气,模样很滑稽。

    老国公被逗的哈哈大笑,跟着两个孩子逗了好一会乐子。

    他们东一句西一句,沈禾没急着回柳家,在国公府蹭了一顿晚饭,才与爷爷奶奶跟小炮灰哥哥告别。

    挥着小胖手说再见。

    待了几个时辰,中间竟然全程没有瞧见渣爹。

    沈禾上马车时还有一点赌气,这倒霉儿子,自家爹病了还不落家。

    以至于他原本想仗着自己是小孩子,踹渣爹两脚解解气的计划也落空。

    他白嫩的脸颊鼓鼓,柳峥陪在他身边,低着头小声说:“小禾不要生气了。”

    他摊开掌心,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躺着一只蝉。

    他用指尖拨弄了两下,那只木蝉翅膀竟然颤了两下,像是要飞起来一般。

    “送给小禾,这是哥哥昨夜做好的,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虽然他做的那些,原本也只有小禾一个人都见过,都知道。

    沈禾被吸引住了,眼睛发亮:“谢谢哥哥!”

    这是怎么做到的?

    小表哥这么小就研究出了发条装置吗?

    柳峥看他高兴起来,跟着抿着唇角,露出一些笑容,低头教他:“这里,拨弄它,就能让翅膀动起来。”

    不是发条装置,是有一根小棍按进去,可以手动控制翅膀张开与合上。

    但也非常厉害了!

    这么小的一个玩意儿,被小表哥做的这么精致,沈禾觉得未来小表哥做出发条装置指日可待!

    他可以从旁辅助嘛。

    嘿嘿。

    不过话说回来,男主怎么还不接他回东宫啊?

    掐指一算,他也在柳家待了小一周了。

    明明从前他在国公府小住的时候,每到三四天,男主就迫不及待的接他回东宫,生怕他在国公府多待。

    就跟定时打卡,完成任务似的,把他送过去,滴,亲情卡打上,然后马不停蹄便带着他走人。

    沈禾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咧着一口小米牙,笑得眉眼弯弯。

    ……

    国公府。

    沈禾走了,老夫人牵着沈砚往回走。

    她笑眯眯的说:“小砚要与小禾好好相处,你是哥哥,好生用功,日后等小禾长大,可以护着他。”

    沈砚用力点点小脑袋:“我可以教小禾认字,他不懂的我可以告诉他!”

    老夫人夸奖:“我们小砚真乖,有个哥哥样了。”

    沈砚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咬着手指尖。

    快要被祖母送回自己的小院子前,沈砚忽然说:“祖母,祖父是将军吗?”

    老夫人说:“是呀,你祖父年轻的时候,是位很厉害的大将军呢,不过现如今老了,小砚今日在太学,听先生将将军的故事了?”

    沈砚仰起脑袋,小声问:“祖母,那我可以当将军吗?”

    他有一点小心翼翼。

    大眼睛中神情闪烁,像是一只警惕观察的幼崽。

    他小心的说:“祖母,我不喜欢考状元,我可以当将军吗?”

    当将军,以后就是很厉害的人,可以让祖父高兴,应该也可以保护小禾。

    老夫人有许久的愣怔。

    她低着头,缓缓蹲下来,说:“可以,小砚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当什么都好。”

    老夫人捏捏他的脸蛋,嗓音歉疚:“你可以去同你祖父说,你祖父听了,定然十分高兴。”

    沈砚眨了眨眼睛,抿着小嘴,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被挤出来,但不是因为高兴,而是更鲜明的警惕。

    他疑心的用小嗓音问:“会让祖父最喜欢我吗?”

    老夫人观察着孩子的神情,迟疑的回答:“……祖父当然,喜欢小砚。”

    可孩子用上了“最”这个字。

    沈砚摇头:“那我不说告诉祖父。祖父要喜欢小禾。”

    他补充:“我更喜欢小禾。”

    孩子说话有一点颠三倒四。

    但老夫人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他希望老国公更喜欢沈禾,而他自己比老国公要更加喜欢沈禾。

    老夫人摸着沈砚的脸颊,将孩子搂进怀里说:“那很好。祖父也很喜欢小禾,与喜爱小砚是同样的。”

    她说:“小砚日后,可以让祖父教你如何变得厉害,长大成为一位将军。如此,小砚不仅能够保护你的禾弟弟,还能够护卫许多兄长的弟弟,让他们能够同你们一样读书长大。那是顶厉害的人,才能做到的。”

    沈砚那双雾蒙蒙的眸子亮起来:“我可以!”

    第35章 天生的

    沈禾画速写, 重新习惯了碳条之后,越画越顺手。

    虽然他手短短,但是这不影响他画画的速度。

    反正闵博士看在他是四岁小宝宝的份上, 对他上课不听讲都是格外纵容的。

    大约五天的时间,沈禾让童舍所有的小朋友都拥有了自己的自画像。

    然后他开展了新的业务。

    “沈禾,我哥哥也想要, 你可以给他画吗?”这天午间, 一个七岁大的小朋友摸到了沈禾跟前。

    沈禾:“?”

    他说:“我没见过你哥哥呀。”

    沈禾心说, 能赚的钱不能往外推。

    他当机立断道:“你哥哥在哪里呀, 我可以见他吗?我见过之后能给他画。”

    小朋友用力点头:“我哥哥很近的, 他马上就能来见你,他现在在中生舍呢!”

    沈禾蠢蠢欲动。

    中生舍啊, 怎么忘了中生舍也还有一群财大气粗的中学生可以薅呢?

    他搓搓小胖手,眨眨眼睛问:“你可以问问你哥哥的同窗用不用画, 我可以把你们排在前面!”

    沈禾在犹豫要不要搞点优惠措施的时候,他身后的郑学则默默的摸了把他的脑袋,出声:“中生舍的孩子太大了, 一张画不能一两金子。”

    沈禾:“……?”

    他仰着小脑袋, 从下面去看郑学则。

    看见郑学则圆乎乎的下巴, 以及他面不改色的镇定表情。

    郑学则用手盖住沈禾的脸蛋子,免得孩子震惊的表情影响到自己发挥。

    他继续说:“只收你们一两金子,是因为你们跟小禾是同窗, 大家有同窗的情谊。而且大家天天见面,若是画你们的相貌, 容易些。画没见过的会很难, 对不对?”

    那个孩子大约也第一次听见郑学则说这么多的话。

    总之神情很茫然,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他露出思索的神情, 越想越有道理,用力点头:“你说的对!没有关系,我哥哥有钱,他每日的月例银子可多了,沈禾你要多少?!”

    沈禾要说话的时候,郑学则盖住他脸蛋子的手下移,捂住他的小嘴,继续用平稳的声音幽幽开口:“一张五两金子,不过你的兄长可以少些,三两金子就可。”

    小朋友听完大为感动:“真的吗?沈禾你太好了!三两金子我哥有,我这就去叫他!”

    沈禾觉得自己的良心短暂的痛了一秒。

    嗯,也许只有半秒。

    然后孩子两眼放光,用小胖手将郑学则的手扒拉下来,奶声奶气道:“要是你哥哥带他的同窗来,有五个人的话,我可以不收银钱的。”

    五个人就是二十五两金子。

    沈禾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暴富了!

    哇!跟财大气粗的小朋友做同学就是好!

    他激动的搓搓小胖手,瞧着跑远的小朋友背影,如同在看自己的财神爷。

    一旁的柳峥与戚厌病:“……”

    沈禾招招手:“哥哥,我们日后可以赚好多好多钱,我们一起分!”

    沈禾觉得现在说,为时尚早。

    但可以提前透露,说一半。

    等到再过几年,小表哥他们年纪再大一些,真正能够做一些事情后,他就可以跟他们一起赚大钱!

    小郑同学的天赋方向已经展露,小表哥是技术股,戚小郡王嘛……

    沈禾挠挠脸蛋子,觉得目前来说,有待发掘。

    他再观察观察。

    戚厌病摸了下自己的后颈。

    今日的风有些凉?

    那位小朋友的哥哥果然很快便被带来了。

    他一次性拽来了五六位十五六岁大的少年。

    到童舍来后,笑眯眯的蹲下来去摸沈禾:“哟,就是你呀,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一群少年围住了小豆丁。

    虽然都蹲着,但蹲着似乎也比沈禾高一点。

    这个伸手戳戳小肚皮,那个摸摸脸蛋子,还有人揉他脑袋上连翘给绑的小包子。

    真是讨厌,干什么动手动脚的,这一大帮子人。

    沈禾鼓着脸蛋子,然后就被戳得漏气了:“噗。”

    柳小表哥与郑学则三人,好歹把小豆丁从一群少年中间解救出来,抱着孩子警惕的望着这群比他们高得多的少年人。

    “干什么这样,我们又不会吃了他,哈哈,听说沈弟弟你五两金子才给画一张画,这样贵,京城里许多小有名声的画师才这个价钱呢。”

    沈禾被卡着胳肢窝,海拔较之他自己站着的时候高了许多。

    他一点不怕这些大他们很多的少年,甚至觉得他们这副笑意盈盈,吊儿郎当的模样有点亲切。

    他严肃的说:“只有我可以画哦。”至少这画传出去,让那些大手子研究出画法前,只有他能画。

    沈禾搓搓自己的小胖手,仰着小脑袋问:“你们要画吗?”

    他眨眨自己的大眼睛,用小奶音很有礼貌的补充一句:“哥哥?”

    那小眼神,小脸蛋,怎么看怎么期待,让人无法开口拒绝。

    少年们:“……”

    少年们一叠儿声:“画画!哥哥画,五两金子算什么。”

    嘿嘿。

    沈小公子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少年们,掏出你们的荷包叭!

    少年们掏钱异常干脆,将银子塞进了孩子腰间挂着的小荷包里。

    然后有人抱着孩子:“你要知道哥哥长什么模样,才能画吧?来,看看哥哥长得可是俊美?”

    “一边儿去,你生的还不如我好看,少诓小孩。”

    沈禾被抱来抱去,因为他们的年龄段,产生的亲切感退去。

    可恶,你们吸幼崽是另外的价钱!

    ……

    沈禾揣着自己沉甸甸的小荷包下学。

    被吸得脸蛋子麻木。

    刚与小表哥回到了柳府,就在门口看见了属于东宫的马车。

    沈禾眼睛瞬间亮了。

    他被人抱下马车后,迫不及待的迈着小短腿往府中走,问门房:“太子哥哥来了嘛?”

    门房说:“是呢小公子,来了快有一盏茶的功夫。”

    沈禾颠颠往回跑,柳峥跟在他后面,见他跑得着急,就将孩子捞起来,夹着他一路往回跑。

    好不容易回到了小院子,沈禾就听见男主那变声后的嗓音在问连翘:“他日日弄这些?”

    沈禾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回头跟所有人竖起食指比“嘘”,像只鬼鬼祟祟的小猫崽子,试探的伸出小短腿,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

    戚拙蕴早在听见院子外的连串脚步声时,就知道孩子这时候回来了。

    他坐在里间窗边的小榻上,黑眸中笑意满满。

    语气故作不满的说:“孤瞧着他这些时日,在柳府过得乐不思蜀,不怎么想回东宫的模样,也不挂念孤。”

    连翘憋笑,配合道:“殿下,小公子兴许是还小,等再过些时日,就会想念您了。”

    沈禾一听,心中警铃大作!

    下一刻,他就听见男主说:“罢了,既然如此,若是早早接他回东宫,想必他也不会欢喜,就让他再在柳府住上段时日吧。”

    沈禾急匆匆的冲进去:“哥哥!哥哥我可想你了!”

    哪有的事,男主我明明天天都在惦记你!

    可恶,不能让打工人四年努力化为乌有啊!

    孩子冲进去后,没能注意到戚拙蕴眼中藏着的笑意。

    他手脚并用,小身子靠在戚拙蕴腿边,往他怀里爬。

    戚拙蕴伸手,一提,就将软绵绵热乎乎的小包子搂进了怀里。

    孩子的小胖手上,今日也是黑漆漆一片。

    他垂着眸子瞧了眼,就用一手抓住了孩子两只胖胳膊,拢在一起不让他继续四处挥舞。

    沈禾被抓住了胳膊,有点别扭,而后才注意到自己往戚拙蕴怀里爬的时候,给他衣服上留下的几个黑掌印。

    孩子的脸蛋子在察觉自己干了什么后,肉眼可见的尴尬。

    他的小眼神四处乱飘。

    最后动了动小身子,仰着脑袋去看戚拙蕴,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卖萌掩盖罪证:“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眼神不那么心虚就好了。

    戚拙蕴翘着唇角,一手抓着孩子两只胖胳膊,低下眼睫,发现他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

    非常的鼓,像是竭尽所能的,将荷包能用的每一寸布料都撑开了,那样坠着,将孩子的衣服都拽得往下溜了一小截。

    看起来,分量十足。

    他一手就将这小荷包拿起来了。

    入手更是沉甸甸的压手。

    被摸走钱包的沈禾:“?”

    他眼巴巴的看了看戚拙蕴一眼,然后盯着自己的小荷包,嘟囔说:“哥哥,那是我的。”

    戚拙蕴屈指,勾开了荷包的系带,露出里面金灿灿的一片。

    沈禾心虚的要命,看看自己荷包里的金子,再看看自己还被抓着的,黑糊糊的胖手,总觉得像是赃款罪证并获。

    戚拙蕴掂了掂:“嗯……少说有二十两金子,禾禾私房钱怎么这么多,你是从哪里搜刮来的金子?”

    他将小荷包放在小榻边的小几上,换只手抓着孩子两个胖胳膊,另一只手托着孩子抱起来往外走。

    沈禾左看看右看看,先是去看柳峥。

    小表哥显然不太敢,他有一些怕太子,发现太子来了后,便没怎么出声。

    这会儿接受到小表弟求救的视线,小表哥先是审视了一下戚拙蕴的表情,几息时间后,对小表弟露出个爱莫能助的小表情。

    沈禾眼巴巴去看连翘。

    连翘连翘连翘,他要暴露啦,快救救他!

    连翘跟在太子背后,对上沈禾的小眼神,努力压着唇角,轻轻摇头。

    沈禾:完了。

    沈禾:心如死灰.jpg

    沈禾觉得还能抢救一下。

    他用自己的小脑袋瓜在戚拙蕴颈肩蹭来蹭去,跟他脸蛋子贴贴,撒娇道:“哥哥,我会画画了哟!我给你画了哦!”

    这可是真的!

    他早就画好男主的份了,存着呢!

    荷菱早就去准备水,等着沈禾回来就让他洗手。

    沈禾从第一日后,就会让柳峥帮他将袖子抓上去,碳灰只会蹭在手上,衣服还是干净的。

    不过手黑无法避免,每天回来洗手都是必备流程。

    荷菱放下水,连翘也走过去,两个宫女对视一眼,都偷偷发笑。

    戚拙蕴将孩子放下来,让他背对着靠在自己怀中,没有松开他的手,语调轻轻上扬:“真的吗?我们禾禾什么时候学会的?哥哥为何全然不知?”

    沈禾头脑风暴:“嗯,没有学,就会啦!”

    哥是天生的,男主你信吗?

    他试图转移话题:“哥哥你不想看吗?我画的特别像你哦!”

    戚拙蕴接过荷菱递来的帕子,将孩子的小胖手先擦一遍,然后浸入水中,拈过一小撮蒸得软烂的糯米给孩子掌心搓搓。

    雪白的糯米片刻的功夫,便被染的灰黑,戚拙蕴的手指上也沾了点。

    他不怎么在意,捏着沈禾温热的小胖手问:“禾禾真厉害,想不到还有丹青天赋,日后长大,说不得能成为名动一方的丹青大家。少傅若是晓得禾禾有这样的天赋,定是十分高兴的。”

    沈禾:“……”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会这样!

    可恶的鸡娃家长们!

    不放过任何压榨孩子的机会!

    沈禾恶狠狠的搓手。

    脑袋顶变得沉甸甸的。

    压得他小身子一矮。

    戚拙蕴将下巴搁在孩子的头顶上,靠着他的小脑袋支撑,两手抓着他的胖手给他清洗指缝,慢慢问:“禾禾这么厉害,给多少人画过了?哥哥瞧你那小荷包沉甸甸的,那样重,哥哥要赚这么多银钱都要花不少功夫呢,禾禾真厉害。”

    听着像是在夸人。

    但是沈禾觉得像兴师问罪。

    他原本恶狠狠搓手的小动作停下来,气势矮了一截,嘟嘟囔囔:“嗯……也没有很多哟,就十、二十几个叭。”

    戚拙蕴笑眯眯的问:“是么?那给哥哥画的是第几个呀?”

    沈禾:……

    气势一矮再矮。

    第36章 大表哥

    将孩子的小黑手洗干净, 戚拙蕴搂着他回去。

    孩子半晌也没吭哧出来,磨磨蹭蹭在他怀里扭:“给哥哥画的最好啦!特别好!”第几个画有什么关系呢对吧,给男主你画的可是最用心的!

    沈禾一点不觉得自卖自夸有什么问题。

    他从戚拙蕴怀里溜出去, 去找连翘给他放的画。

    从最上面找出来一张,颠颠儿的跑来递给戚拙蕴,仰着小脸蛋一脸期待的说:“哥哥你看!”

    看我画的好不好看!

    是不是把男主你的俊俏不凡英明神武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咱们就把这件事略过, 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

    也不要告诉宋少傅哟。

    戚拙蕴接过画纸, 将其展开。

    画的确实很好, 很像他, 画法也是戚拙蕴从未见过的。

    他看了两眼, 将画纸放在小几上。

    跟那袋沉甸甸的金子放在一起。

    沈禾眼巴巴的侧头,看了好几回。

    然后便被戚拙蕴提到了怀中。

    戚拙蕴让孩子跟自己面对面, 坐在自己的膝头上,仰着脑袋瞧自己。

    他的手揽在孩子后背, 托着他问:“这样啊,那看来禾禾是最后一个给哥哥画的,为了磨练画技?”

    哪有!

    他明明不是最后一个画的!

    沈禾往前蹭了蹭, 习惯性跟更小的时候一样, 去拽戚拙蕴的衣襟, 撅嘴不高兴的反驳:“不是最后一个!早就画好了!好多天前就画好了!”

    沈禾灵机一动,心说这不能让男主找他的茬。

    转移错误的最好办法,就是从对方身上找错误!

    他白嫩嫩的小脸委屈的皱起来:“哥哥好多天都不来看我, 我想送给哥哥的!”

    才怪,他想瞒着的。

    戚拙蕴分明早就知晓了, 但是他看着孩子这副委屈的小模样, 还是不免心软了。

    原本也是逗逗他罢了。

    戚拙蕴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孩子撅起来能挂油瓶的小嘴, 认错说:“那是哥哥错了,哥哥太忙了,应当来看看禾禾的。”

    那、那倒也不用真这么认错。

    而且男主你搞事业嘛,那么忙,哪儿还抽得出空管别的。

    沈禾想着也还是十几岁孩子的戚拙蕴,日日忙着搞权谋争斗,忙完还要惦记他,还要被他谴责……

    他又往前蹭了蹭。

    孩子用洗的白白净净的小胖手,捧着戚拙蕴的脸,拍了拍说:“没关系没关系,哥哥有想我就可以啦!”

    他喜滋滋的说:“我也每天都在想哥哥。哥哥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去?我在这里住好久啦!”

    真是的,都快在柳府住小半个月了。

    沈禾发觉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东宫外的地方住这么久。

    虽说住在东宫里的时候,小太子忙起来,也多半是没什么功夫陪他的。

    但是要见面容易多了,几乎每天总是能见上一面的。

    不像住在东宫外,连见一面,还隔着宫墙与皇宫的守备军。

    戚拙蕴顿了顿,问:“禾禾在外祖家住的不好吗?还是想去国公府住?”

    沈禾摇头:“很好呀,但是我想回去了。”

    他掰了掰胖指头,数了下说:“我都有十三天没有回去啦!”

    戚拙蕴不知道怎么,心情愈加好起来。

    可能是从孩子口中听见“回去”这个词,这让戚拙蕴有种,孩子只把与他长住的东宫当作家的感觉。

    不过,还要一段时间。

    不会太久了。

    他看着孩子笑得很温柔,盖住他捧住自己脸的小手说:“看来禾禾是真的很想哥哥。”

    “是呀!”沈禾用力点头。

    心说那可不,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怪不习惯的。

    他都怀疑男主是看他太挂件,要把他放外边了。

    他大眼睛一转,扭身去够小几上的荷包。

    那荷包挂在腰上的时候就沉,挂习惯了没什么感觉,现在忽然一拽,沉的他小身子往前栽了下。

    钱呐,这都是小钱钱的力量!

    戚拙蕴用手护着孩子,没让他真被钱袋子拽着栽下去,还帮他提了提。

    孩子拉开系带,小胖手在里面掏掏,白白嫩嫩的手指张到最大,抓了好大一把,然后拉过戚拙蕴的手,放进他手里。

    虽然在孩子的小胖手已经张到最大,但这一把金子放进戚拙蕴手中,看起来并没有多少。

    沈禾看了眼,觉得这么少,似乎有点寒碜。

    于是又抓了一大把,放进男主的掌心。

    最后掰着戚拙蕴的手指,让他把手合上,握住手里的金子,拍拍他的胳膊道:“我分一半给哥哥!”

    收了贿赂,就不准再生气计较什么第几了哦。

    戚拙蕴攥着手里的金子。

    从来都是他给其他人赏银。他养大的孩子,却会将自己努力赚来的银钱,分给他一半。

    他又想到了近几日,宫中发生的事。

    老国公求见了他,告诉他,沈国公府日后是沈禾的,已经求了陛下的御令,要不了多久,沈禾的身份就会彻底定下来。

    戚拙蕴彼时心想,便是他们不去求,他也会让沈国公府到禾禾手中。

    但那到底不一样。

    尤其是看着孩子这副招人喜爱的模样。

    心甘情愿的给,跟自己费尽心思的抢。

    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原本也是抱着,让孩子多多在国公府,与老国公他们相处,养出感情后叫老国公他们放不下孩子的心思。

    国公府继承人是谁,只要老国公愿意狠下心来,他才是真正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显而易见,老国公有了偏向。

    他们送沈禾去国公府培养感情的决策是毫无问题的,甚至比预料中的时间还要早上数倍。

    这些都有赖于眼前这个孩子。

    但也因为培养出了感情,戚拙蕴现在忽然有了些掣肘。

    他抱住沈禾,低头看掌心的金子,笑着捏捏孩子的小胖手问:“禾禾要分哥哥一半,这么多呀?那哥哥还想要一些,禾禾愿意给吗?”

    他用指尖拨弄孩子的小荷包。

    荷包角上绣着一只黄黑的老虎,瞪着一双眼睛,瞧起来活灵活现,威风凛凛。

    这回的荷包,连翘没有诓沈禾,真的绣的很威风,他已经将这个荷包当作自己的心头好。

    里面还装着不少金子,仍旧鼓鼓囊囊的。

    沈禾没有犹豫,用另一只小胖手又去抓了一把,递给戚拙蕴:“给!”

    就这十几两金子,你要就给你,谁叫你是男主呢。

    哥才不心疼呢呜呜呜。

    就当交生活费了。

    连掏三把,沈禾的小荷包终于瘪下去了。

    他看看自己瘪了的荷包,又看看戚拙蕴手里一小堆金子,抓回自己的小荷包说:“再给就没有了哥哥。”

    给留点吧。

    戚拙蕴抱着孩子,压在怀里直笑。

    笑得单薄的胸膛震动,心说,原来愿意分给他的,不止一半,还能更多。

    沈禾被笑的有点莫名其妙。

    他被压住了脑袋,努力想要抬起头来,去观察一下男主到底在笑什么。

    可恶,不会是在笑他小气吧!?

    他辛辛苦苦挣得呢!

    给他留点怎么啦!

    不许给四岁宝宝留点辛苦费的嘛?

    好在,在孩子被笑到生气前,戚拙蕴用两只手卡着他的胳膊,手指勾走他的小荷包,掌心里的金子都给倒了回去,将荷包重新装得满当当,沉甸甸一大团。

    他将荷包塞进孩子怀里:“哥哥先放在禾禾这里存着吧,待禾禾再大些,能赚到更多的银子,再给哥哥?”

    沈禾用自己的小胖手摸了摸重新变得充实的钱袋子,小嘴翘着,一副高兴的模样。

    存着就存着吧,存在他这里就是他的,嘿嘿。

    戚拙蕴抱起沈禾,往外走:“哥哥这几日还有些事务要忙,过两日便来接禾禾回东宫如何?”

    沈禾眼睛亮起来,用力点点头:“好!我们下回再来外祖家!”

    沈禾答应完,转头就开始惦记起自己的手工大佬小表哥。

    他趴在戚拙蕴的肩头,去看小表哥,问:“哥哥,峥哥哥可以跟我去东宫玩吗?”

    沈禾心中摩拳擦掌。

    在柳家还是太小心了,小表哥要干点什么,都得害怕被妈妈抓现行。

    要是去东宫,还不是光明正大,想干什么干什么什么?

    没准儿还可以让人给他们帮忙!

    当然,也不能太大张旗鼓,他们先打个样,看看能不能做出来,之后再说。

    沈禾在心里盘算,他现在才四岁半,怎么着,都得十多岁的时候,那时候小表哥他们也能有个十六七岁,不必日日被家中的家长看管着了。

    听见自己被点名的柳峥:“……”

    他表情微窒,看了眼太子的背影,又看趴在太子肩头,望着他笑得一脸开心的沈禾。

    他既放不下小表弟,又对宫中抱有敬畏之心,不那么想进去。

    不过看小禾这副模样,东宫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戚拙蕴很轻易就同意了沈禾的要求:“好,若是下学后,你想邀柳小公子入东宫,便与忠洪说……”

    戚拙蕴之所以同意的这么痛快,是他发觉这个提议确实不错。

    若是柳家的人愿意进宫去陪着孩子,分散他的精力,那么他或许,能够更早一点将他接回宫中去。

    戚拙蕴改口道:“哥哥瞧着明日日子不错,不若明日下学后,禾禾便带着柳小公子一道去宫中吧?”

    沈禾:?

    刚刚不是说过几天再接他回去的吗?

    而且,接他回去还要看黄历,算日子?

    沈禾不懂,可能这就是男主风范吧。

    忠洪顺口就开始接话了:“殿下明日接小公子回东宫,那您瞧着,不若今晚便先将旁的东西先送回东宫?顺道带上些柳小公子的东西,若是有留宿的时候,也免得不方便。”

    大总管不愧是大总管,考虑的非常周全。

    哪怕太子刚有个念头,大总管已经在开始考虑柳小公子日后常年在东宫陪伴小公子的日子了。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柳小公子瞧着也甚是喜欢他们小公子的样,殿下也能在闲暇之余瞧见小公子,不必另择时间出宫。

    很好,两全其美,没有问题。

    戚拙蕴也觉得不错,道:“你去安排就是。”

    他的心情变得更好了,抱着怀里的孩子,轻轻往上抛了下:“那明日下学后,便让忠洪接你回东宫,哥哥忙完便回来瞧你。”

    他们已经决定了。

    太子这才想起来,背后还有个柳家小表哥。

    他回头去问柳峥:“柳小公子可愿意去东宫陪一陪禾禾?孤会与柳大人、柳夫人说明。”

    沈禾被戚拙蕴托着屁股墩,背靠在他怀中,面朝着柳峥。

    孩子冲着柳小表哥招手:“哥哥来吗来吗!?”

    一起去东宫玩呀小表哥!

    到时候咱们想做什么都可以在东宫做!

    不用偷偷的啦!

    柳小表哥挣扎一番,到底还是没能抗拒诱惑,对太子恭恭敬敬行个礼:“届时柳峥叨扰殿下,还望殿下宽宥。”

    沈禾对此表示欢呼!

    戚拙蕴在柳府留了一个时辰,陪着沈禾听他絮絮叨叨分享一大堆事,而后便先行回了东宫。

    沈禾想着反正明天就要回去了,一点儿没有不舍,开开心心的挥手:“明天见!”

    戚拙蕴笑眯眯的上车了。

    带着孩子送给他的画。

    他在车上展开,盯着那画看了好一会。

    忠洪在一侧夸奖道:“小公子实在是天赋异禀,奴才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画呢,画的与殿下也太像了,这人像是要从画里活过来似的。”

    戚拙蕴卷起来,递给忠洪:“回去装好,小心收着。”

    忠洪接过来:“是。”

    戚拙蕴垂着眸子,慢慢的又笑了声:“禾禾日后若是不考个状元,定然是在糊弄孤。”

    忠洪笑道:“小公子如今年岁小,正是玩性大的时候呢。”

    戚拙蕴不再说话了,只撩起半角帘子,看马车外在昏暗暮色中的街景。

    漆黑的眸子瞧起来也格外的暗。

    再过两日,也差不多能空下来了。

    ……

    沈禾在柳家只住了小半个月,可柳家一大半的人都已经习惯这么个小包子在家中。

    蓦然听闻他要被太子接回去,都很是不舍。

    柳侍郎抱着孩子,一起用了晚膳,还留在正厅里,逗着他说了许久的话。

    四舅舅没忍住去抱孩子,从自己亲爹怀里抢人。

    抢走了之后,对柳峥道:“小五倒是好,得了太子允诺,还能常去东宫瞧瞧小禾,舅舅可如何是好啊。”

    那唉声叹气的样。

    沈禾也叹气,舅舅行了,别演了,你的演技也太差了。

    他用小胖手拍拍自家四舅舅的脑袋:“我有空会来看舅舅的,好了好了不哭。”

    四舅舅:“?”

    四舅舅说:“我哪里哭了?”

    沈禾点着小脑袋应和:“嗯嗯没哭没哭。”

    四舅舅:“……”

    龙凤胎听见自家亲爹哭了,顿时在娘亲身边待不住,噔噔噔就跑了过来,靠在亲爹膝盖边,仰着小脑袋看他。

    柳岱去扒拉自家亲爹的脸,让他垂下头来给自己看看:“怎么哭啦?”

    柳黛掏出自己的小手帕往上递,用小奶音哄:“爹爹不哭哦。”

    柳老四:“……”

    柳老四抬头,对上自己那个常年小老头似的大儿子双眼,大儿子眼神探寻的打量他,大概是想看看他的眼泪在哪里。

    甚至儿子身边坐着的大侄子,都投来了困惑的眼神。

    柳老四一世英名,毁在自己四岁半的小外甥嘴里。

    哦,他生的两个小包子也有功劳。

    坐在怀里的沈禾:嘿嘿。

    大家散开去休息前,连翘来抱沈禾。

    大哥哥走了过来,将他抱在怀里颠了颠,才递给连翘:“小禾过些时日记得来玩。”

    沈禾点点头,还有些新奇。

    这个大哥哥还是头回抱他呢。

    其他人都来围着他吸孩子的时候,只有大哥哥佁然不动。

    还有二哥。

    不过二表哥是心动的,沈禾看见好多次二表哥偷瞄他了。

    他还以为大表哥是个不为幼崽所动的人。

    但大表哥显然不是。

    大表哥抱了把孩子后,还面无表情的捏了捏孩子的肉脸蛋。

    然后背对着自己一堆叔叔婶婶弟弟妹妹,从袖口里掏出块小玉佩,挂在了沈禾的腰间,再面不改色的收回手。

    一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态度坦荡。

    沈禾眼睛尖,他发现大表哥的手指似乎受伤了,给他挂玉佩的时候,露出一条细细的暗红色血痂痕迹。

    大约过个两三天就脱落了,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沈禾眨眨眼,还没能想清楚,大表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柳峥去与祖父祖母说话,说完两句后追上了连翘,他们一道回院子。

    沈禾低着头,去抓腰间挂着的小玉佩。

    那玉佩上面刻着一枝松柏,感觉是新手刻的,连上面的刻痕都没有处理好。

    沈禾想起方才看见的那条小血痂,还有大表哥那迅速到其他人发觉不了异样的动作,脑袋上打满了问号。

    这年头送个礼物表达喜欢,都这么偷偷的嘛?

    还是大表哥觉得这样的行为,不符合他正经大公子的形象?

    沈禾觉得自己可能摸到了真相。

    他珍惜的摸了摸那块小玉佩,心中嘿嘿直笑。

    真看不出来啊大表哥,原来你是这样的大表哥!

    他心里面觉得好笑,脸蛋子上根本瞒不住,也跟着露出笑来,嘴角上翘,一双大眼里盛着狡黠的笑意。

    小表哥好奇的问:“小禾,怎么了?”

    沈禾觉得需要维护好大表哥的形象,他选择不说。

    只是趴在连翘肩头,用小胖手捂着嘴小声嘿嘿。

    嘿完,沈禾想,看来手工大佬还带点遗传呀?

    大表哥显然是没能发展成功,不过小表哥发展成功了!

    就是不知道是遗传的谁呢。

    回到了院子里,沈禾才找到机会,跟小表哥咬耳朵。

    他们俩都洗白白了,穿着寝衣,拎着薄薄的被子面对面躺着,将床幔放下。

    榻上昏暗,只有外面一小盏灯透进昏暗模糊的光晕。

    很适合讲悄悄话的氛围。

    沈禾小声用气音道:“哥哥,我们在东宫可以做很多东西,不用悄悄的!”

    柳小表哥根本没想到这一茬,他原本还在为没有小表弟陪着他弄手工,有一点点的难过呢。

    闻言,眸子在昏暗中变得明亮。

    像是将床幔外透进来的光晕,盛放进了眸子里。

    沈禾凑到小表哥脑袋边,用胖手围住嘴巴,作传声筒状:“我们还可以悄悄把哥哥你做的东西都带去东宫,放在我的偏殿中!这样就一直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孩子执着于用气音说话。

    也可能是他还控制不太好他小奶音的音量。

    说话的时候,气息很重,吹在柳峥的耳朵里,让他忍不住缩脖子躲一下。

    他的眸子更亮,侧过身搂住软乎乎的小孩子,也学他用气音,手掌曲起来围在唇边:“好呀,谢谢小禾!”

    这个提议得到了小表哥的认同,沈禾立刻躺不住了。

    他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撩开床幔,探出个圆圆的小脑袋,散开的乌发耷拉下来,有一些被床幔擦得飞起来。

    他喊:“连翘!连翘!”

    还是用气音。

    连翘都听笑了。

    她从外间进来,看见孩子那么个小脑袋,没能忍住:“哎呀,小公子怎么弄成了这样。”

    她伸手给孩子顺头发,试图将被静电炸飞的小软毛压下去,试了两次失败告终。

    沈禾不管自己是不是满脑袋毛乱飞。

    他高兴道:“连翘你可以帮哥哥把他的东西带去东宫吗?我们悄悄的,不让别人知道。”

    沈禾说:“放在我的箱子里!”

    连翘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这个……要殿下知晓吧?”

    东宫中不好随意带东西进去。

    柳小表哥也在后面听着,闻言眼眸黯了黯。

    沈禾抓抓脸蛋子,思索两秒,最后道:“我的!跟哥哥说都是我的!”

    他带一些小玩具回去,男主怎么会不同意呢?

    连翘看他那副小模样,说不出拒绝的话。

    想来就算是太子殿下在这里,也只会答应。

    于是连翘点头,无奈道:“那好,奴婢明日会将东西带回东宫的。”

    柳小表哥听完,也躺不住了。

    他坐起身,从孩子脑袋上面,将自己的头探出来。

    小脑袋上面叠了一个稍大一点的脑袋,对连翘说:“连翘姐姐,多谢你。”

    连翘更加受不住了:“呀,柳小公子莫要这样说。您开开这箱子,奴婢现下就为您收拾好罢。”

    柳峥兴奋的睡不着。

    他自己溜下床,套上鞋子:“无妨,我自己来。”

    他去打开脚踏的暗扣。

    连翘则去找来个给沈禾装衣裳的箱子。

    沈禾蹲在榻上,扶着自己的胖脚丫子,探头看小表哥收拾他的东西。

    很好,虽然转移了阵地,但不妨碍小表哥继续军事化收纳。

    将脚踏里的东西全都收拾走后,沈禾那装衣裳的箱子只整整齐齐填平了最底层,上面还能放半箱子衣服。

    沈禾在心中默默给小表哥竖起大拇指。

    牛哇。

    第37章 制霸幼儿园

    沈禾跟柳峥因为太兴奋, 睡得有些晚。

    这导致他们第二日起来的时候,精神不振。

    两个孩子在马车上靠着彼此,准确来说, 是沈禾靠着小表哥,柳峥则只能靠着马车。

    这么一路睡到了太学。

    他们俩萎靡不振的模样让戚厌病很是吃惊。

    戚厌病惊疑不定的围着沈禾与柳峥转。

    最后小声到沈禾身边,小声说:“弟弟, 咱们也算有些交情了, 你可否老实告诉哥哥, 你那到底是不是邪术?你昨夜练了一夜的邪术, 精气受损, 今日才如此这般?”

    为了让沈禾相信他,跟他说实话, 戚厌病补充道:“你放心,哥哥一定不同他人讲。”

    沈禾:“……”

    受不鸟啦。

    沈禾鼓着脸蛋子, 做出极其严肃的表情,盯着戚厌病,冲他勾勾短胖的小指头。

    戚厌病小心翼翼凑近, 将耳朵对着沈禾, 想听他告诉自己真相。

    戚厌病已然在心中做好准备, 便是他禾弟弟真练了什么邪术,他也……他也顶多只会制止禾弟弟,不会让他害人, 至于旁的,他一定为他瞒得好好的!

    孩子凑到他的耳边, 神神秘秘的小声说:“哥哥,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绝对不能跟第三个人说。”

    戚厌病觉得有些不妙, 但他还是郑重的点点头。

    于是沈禾压着小嗓音,跟他吐露真相:“其实我不是这个世上的人,而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幽魂,我死了好多年啦,我现在其实有……”

    沈禾顿了一下,算算自己的年纪,继续幽幽说:“我其实已经二十三岁了。”还差一点点,不过也差不多。

    戚厌病:“……?”

    戚厌病觉得有点不对。

    但又好像是真的。

    他后仰一小段距离,去观察沈禾的表情。

    就见着孩子白白嫩嫩的脸蛋上,表情很是严肃,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也没有一丁点狡黠玩笑的意味,格外认真的盯着他。

    孩子再度对他招招手,示意靠近,继续听他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否则你看我怎么会画这些画?你从前见过吗?我还会可多东西了,都是另一方世间才有的,那里有一日千里的长虫车,会载几百人飞的大鸟……”

    戚厌病摸了下胳膊,觉得自己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他觉得这不像是假的。

    孩子最后说:“所以你其实应该管我叫哥哥。”

    他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表示:“你们都应该管我叫哥哥。”

    戚厌病咽了口唾沫,见沈禾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又想到他方才说的话。

    他很是郑重带唤了一声:“哥。”

    沈禾:“?”

    不是?

    虽然他说的确实都是真的,但正常人不该觉得他在开玩笑嘛?

    这傻孩子这么实诚?

    他终于明白,小表哥与小郑同学,为何经常用嫌弃的眼神看戚厌病了。

    这孩子是不太聪明。

    话虽如此,沈禾四处叫哥哥,现在竟然真有个人管他叫哥哥,他分外满足,两条小短腿甩着,开心的应声:“哎!”

    没错,我就是你哥!

    戚小郡王,不聪明没关系,冲着你这声哥,以后哥罩着你!

    柳峥与郑学则几人看见戚厌病凑在沈禾身边,两个脑袋靠在一块,低声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就看见小包子神情严肃,那小眼神,像是他们在商议什么机密。

    要紧的是戚厌病。

    他表情几度变换,最后变为震撼与崇敬,一脸郑重的冲着孩子喊了句“哥”,喊的真情切意,周围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为震撼。

    连前排的五皇子,都竖着耳朵。

    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椅子往后挪了一大截,整个胖墩墩的身子往后仰,努力听清后面在干什么动静。

    听见戚厌病叫哥,而沈禾响亮的应了一声后,疑惑的扭头去看。

    五皇子在心中算了算。

    戚厌病管大皇兄叫皇叔。

    那要管他叫五皇叔。

    他是戚厌病的叔叔,而沈禾只能做戚厌病的哥哥,叔叔辈分更大。

    很好,这回是他赢了。

    五皇子对此表示很满意。

    柳峥抬手将戚厌病的脸推回去。

    他实在无话可说,只能对戚厌病说:“多读点书吧,闵博士讲课的时候,少走点神。”

    他又说:“有时觉得你祖父抽你,也不无道理。”

    戚厌病很是愤慨:“你竟然觉得好友挨抽是应当的?”

    柳峥:这是重点吗请问?

    郑学则在前头叹了口气。

    沈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日后小禾果然还是需要他来保护。

    于是竖起书,更认真了。

    博士的到来阻止了戚厌病即将发出的长篇大论。

    沈禾埋头画画。

    上午顺利完成了两份订单。

    等午间的时候,他举着画纸,去递给了那位七岁小朋友。

    小朋友说:“我哥说午间他自己来取。”

    沈禾说:“那我午间要一直等着他吗?”

    孩子挠挠脸侧,说:“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用午膳,或者我让我哥等你。”

    沈禾觉得也行,但他不是很明白,把画给弟弟,让他转交不是更省事吗?

    半个时辰后,沈禾知道了为什么。

    仍旧是昨日那一群少年。

    哦,今日还多了两个。

    他们上来,一群人立刻将沈禾围住了。

    沈禾:这场景有亿点点熟悉。

    下一刻,这群十六七岁的少年们便嘻嘻哈哈笑着,开始捏捏摸摸,还有人说:“来让哥哥抱抱。”

    “你不是有弟弟吗?干什么不抱你自己的弟弟去?”

    “那小崽子一点儿都不可爱,跟牛犊子似的,哪有这块小糖糕好捏。”

    “弟弟来给哥哥抱,哥哥今日来找你画画,可是你的主顾,无需管他们。”

    沈禾举着小胖手去推凑近的少年脸孔,努力挣扎,小身子没有一个地方不在努力的。

    这是另外的价钱!

    沈禾最终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吸孩子大法。

    被放下来的时候,脸蛋子麻木。

    “你别说,画的真不错,这画法你可曾见过?”

    “没,哈哈不枉我搭了这么多银钱进去。”

    “傅文你还痛吗?哈哈哈……”

    少年们开始嬉闹起来。

    然后沈禾就被塞了两块很规整的小金锭:“诺,五两金子,啧,快来瞧瞧哥哥长什么模样,画的不像哥哥可要找你退银钱的。”

    沈禾看在这两块金子的份上,忍气吞声,乖乖卖萌:“哥哥。”

    叫的两个少年肉眼可见的心花怒放。

    沈禾心说,不是,这个年纪的高中生不都忙着早恋吗?你们怎么回事?

    忙着吸孩子?

    吸到孩子,心满意足的公子哥们走了。

    离开了一堆小豆丁的童舍。

    就是走的时候,沈禾发现有两个人姿势奇怪,好像有一点点跛。

    像是挨了顿打似的。

    沈禾:?

    零花钱花多了遭打了?

    他茫然眨眼。

    而后五皇子就蹭到了他跟前来。

    五皇子叉着腰。

    当然,如果那算腰的话。

    他抬着下巴说沈禾:“你与你表兄他们用膳的地方,本殿下已经命人找着了!本殿下告诉你,从明日起,那就是本殿下的地方了!”

    那大亭子,他要了!

    现在这个小亭子,一点意思都没有,他不要也罢。

    孩子眨巴眨巴眼睛,很是无辜的回他:“好哦。”

    那他就近吃饭呗,正好少走路,多出来的时间可以用来画图赚钱!

    好多的小钱钱!

    以后都是用来给他养老的!

    工龄四岁半的沈禾对自己未来的养老生活,充满了向往之情。

    五皇子:“……?”他脸颊鼓起来,总之很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沈禾已经走了。

    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小豆丁,去问沈禾:“沈禾我哥哥也想要,你可以给我哥哥画吗?但是他不在中生舍,他可以下学的时候来接我。”

    “我姐姐想要……”

    莫名有点众星捧月的味道。

    五皇子看着他们远去。

    可恶,他为何这样生气?

    今日分明是他赢了!

    还赢了两次!

    沈禾已经将整个童舍的小朋友认全了。

    对于送钱上门这样的事,沈禾都是来之不拒。

    至于谈价钱这种事,郑学则相当在行。

    他总是在这种时候,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幽灵,变成一个口齿伶俐的辩手,并且善于说服对方,让对方认可他的言论。

    沈禾看的叹为观止。

    这还不是沈禾最惊叹的地方。

    最惊叹的是,他发现小郑同学对童舍里每位小朋友的身价,似乎都很有一套判断力。

    郑学则记完账。

    沈禾觉得这样不行,怎么能够让他珍贵的财务打白工!

    他从自己的大老虎荷包里掏掏,掏出一块碎金子递给郑学则:“哥哥!给你!”

    孩子眼睛亮晶晶的。

    郑学则仍旧是默默的,将他递金子的手推回去,摸摸沈禾的脸蛋子,轻声说:“不用,哥哥钱多。”

    看着孩子茫然眨巴的大眼睛。

    郑学则难得再开口解释一句:“我外祖家,世代皇商。”

    沈禾:“?”

    郑学则可能觉得这样说,还不能够很好的表达自己的富有程度。

    于是他在停顿片刻后,对着孩子慢慢补充:“我父亲是两淮盐运使。”

    沈禾:“?”

    沈禾:“????”

    什么使?

    什么盐?

    蛙趣!!

    最有钱的竟然就在我身边!?

    郑学则看着孩子震惊的大眼睛,知道他应当是明白这两个身份代表了什么,还很矜持的对沈禾点点头说:“戚厌病第一天就告诉过小禾你了。”

    沈禾:QAQ

    不是啊!

    他第一天只从戚厌病的碎嘴子里捕捉到是什么什么大使,他一点儿没有想到是这个“使”啊。

    郑学则很是怜爱的将孩子抱起来,放回他的小高脚椅上:“收好吧,哥哥真的不差钱。”

    第38章 头顶援手

    沈禾一整个下午, 都在消耗“我的好朋友可能是首富之子”这个消息。

    戚厌病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消化的。

    他看着沈禾一下午都在心不在焉,还在想要怎么劝他不再继续对其他人用邪术。

    戚厌病觉得这样的大事,应该找柳峥这个亲表哥。

    不过看着柳峥那副精神不振的模样, 他很是怀疑柳峥已经与沈禾同流合污,要帮着小禾弟弟,助纣为虐。

    思来想去, 戚厌病找到了唯一合适的人选。

    那自然是不爱说话, 嘴巴严实, 又同样看重小禾弟弟的郑学则。

    戚厌病在心中默念:小禾弟弟, 哥哥要违约了, 把这件事告诉第三个人,但是哥哥保证绝对不会告诉第四个人。

    想到这里, 戚厌病纠正了一下自己。

    哦不对,应该是他管小禾叫哥哥。

    等等, 那这辈分到底该怎么算?

    戚厌病被一个新的难题难住了。

    连念书的时候,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瞧得闵博士频频侧目。

    戚小郡王这是被恒亲王教训了,终于幡然醒悟, 要好生念书?

    到了下学的时候, 沈禾将这个事实消化好。

    开心起来!

    启动资金有了, 未来的一号投资商可能也稳了!

    这搁谁能开心不起来?简直嘴角要咧到耳朵后边去。

    他开开心心跟几个哥哥告别说拜拜,对上了戚厌病那沉重的眼神,愣了一会, 不过马上抛下这一辙,跟着忠洪急匆匆上马车。

    后面还有小豆丁跟着他:“沈禾你答应了, 那我明天叫我哥哥来接我哦!”

    沈禾欢快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好的好的!”

    沈禾与柳峥走了, 沈砚也被沈家的马车接走。

    戚厌病还拽着郑学则。

    郑学则眼神幽幽的盯着戚厌病。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

    可戚厌病从他的神情里读懂了一种意思:“你最好有什么大事, 你是不是在心里这么想?”

    戚厌病说:“我今天还真有大事,说出来你可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知道吗?”

    郑学则继续盯着他。

    戚厌病凑近他,还让周围等着他们俩的下人走远点。

    等确定没有其他人能够听见,戚厌病凑近,用气音给郑学则做心理建设:“你一定要认真听,不要当我在讲胡话,我说的字句属实,咱们可一定要好好想个办法才行,这都是为了禾……禾弟弟好。”

    听见沈禾,郑学则眼珠子动了动,慢慢说:“快说。”

    掰扯这么一大段,还没有进入正题。

    戚厌病偷偷说:“禾弟弟其实是一抹世外幽魂,他今年已经二十多岁了,我们应该管他叫哥哥!”

    郑学则:“……”

    戚厌病又说:“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禾弟弟他那画真的是邪术,你可曾见过与人那样像的画?”

    戚厌病忧心忡忡的说:“咱们得想个办法才是,不能让禾弟弟继续用邪术了,万一日后叫什么和尚道士将他抓住,替天行道,那可如何是好啊?”

    郑学则:“……”

    他眼神慢慢变了。

    变得怜爱。

    郑学则张嘴,吐出几个字:“日后,少随你祖母听精怪故事罢。”

    “本就不聪明。”他像是叹了口气。

    为自己的同窗好友未来甚是忧虑。

    四岁小孩都能骗到他,日后可如何是好。

    还好,有个郡王爵位在,不会饿死。

    郑学则转身,上了马车,要回家去了。

    戚厌病:“?”

    戚厌病扭头去看来接他的王府小厮,皱眉问:“你方才瞧见了吗?他是不是嫌弃我?他嫌弃本王?”

    小厮小声说:“好像……没有。”

    戚厌病也爬上马车,口中低声絮叨:“哼,此事还得靠本王,其他人都靠不住。”

    ……

    沈禾与柳峥一路进了东宫。

    柳峥这还是第二回进宫。

    上一回进宫的时候,是去年的宫宴,他随着父亲入宫。

    来东宫却是第一回。

    相较于柳峥的拘谨,沈禾高兴得很,一路上跟柳峥叽叽喳喳,介绍这里是什么地方,用来干什么,那里是什么地方,住着什么人。

    到了东宫,小太监们忙着将箱子搬回沈禾的偏殿。

    沈禾牵着柳峥进门,跟他说:“哥哥,我们可以在这里做东西!”

    他跑到放箱子的地方说:“做完可以放在这里,放满一箱子!”

    柳峥被孩子带着,弄得也期待起来。

    他们转悠了一圈,沈禾仰着脑袋去问忠洪:“哥哥还没有回来吗?”

    忠洪点头:“殿下今日要回来的很晚呢,小公子稍后与柳公子一道用晚膳,若是殿下回来了,奴才便来与小公子说一声。”

    沈禾嘿嘿直笑:“好!”

    说完,等到忠洪他们离开后,沈禾就与柳峥去鬼鬼祟祟的开那个装着一些工具与零碎小玩意的箱子。

    上面放了两层衣裳,被连翘叠的整整齐齐。

    沈禾将衣裳抱出来的时候,胖胳膊竭力张开,小心翼翼,试图维持衣物的原样,不把它们弄乱。

    但这对他来说,显然很有点难度。

    最后还得是小表哥。

    小表哥从孩子手里将衣服接走,放在了里间的小榻上。

    然后他们开始去捣鼓那些玩意。

    小表哥的手摇风扇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他在将各种零件装起来。

    沈禾期待的蹲在一旁,半步都不想离开。

    这可是需要见证的时刻!

    他在一旁小声问:“哥哥你要什么?”

    小表哥说什么,他便从箱子里找到对应的小零件递过去。

    柳峥其实自己动手更快,他对自己的东西放在哪里了若指掌,闭着眼睛都能直接摸到。

    不过看着孩子这么积极的模样,柳峥决定将这个任务交给他来完成。

    小胖手递来一个个零件,一个模样精巧的小风扇逐渐在柳峥手里成型。

    扇叶只有巴掌大,为了能够立住,下方的底座做得稍重。

    他将小风扇放在地上,试探的转了转。

    十分流畅,徐徐微风随着他的缓慢转动,吹到了孩子脸上。

    沈禾鬓角的碎发被吹飞,他激动的攥着小胖手,感受熟悉的吹拂,恨不得搂着小表哥狠狠亲两口!

    太牛了我的哥!

    孩子的激动溢于言表。

    他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围着风扇左看右看,看了一圈口,靠到柳峥身边,眼巴巴瞧着手柄,问:“哥哥,我可以摇嘛?”

    柳峥松手,握着他的小胖手,教他掌握力道。

    沈禾试了又试,跟第一次看见这东西似的。

    柳峥见他试够了,才将组装好的小风扇重新拆开,放回箱子里。

    两个孩子将衣裳重新盖在上面,恢复原样。

    柳峥有些好奇,在东宫内打量。

    宫殿很大,宫女太监很多,似乎到处都放着价值不菲的宝贝。

    但除了这些,也没有见到什么与柳家更不同的地方。

    他好奇的打量过后,小声问:“小禾,东宫内的风扇我可以看看吗?”

    他很想知道他做的与真正的风扇比较起来如何。

    小表哥眼睛里充斥着手工大佬的探究欲。

    啊这。

    沈禾心虚的抓抓自己的脸蛋子。

    他倒是想说是从别处看到的,奈何他这个年纪太小了,根本没有一天离开过其他人视线单独行动过,从哪里去看到这玩意。

    他小眼神四处乱飘,最后小声说:“没有哦,那个不见了,只有一个,坏了然后被丢掉了……”

    小表哥应该不可能去找连翘她们求证吧。

    柳峥闻言,有些失落:“这样啊,那好吧。”

    不能瞧见原物,也不晓得他做的到底如何,还有多少不足的地方可以改进。

    沈禾更加心虚。

    他迈着小短腿,往外走,抓着脸蛋子的手不知道往哪放。

    不行,他要想个好理由,能够重复利用,不会被小表哥追究东西原型的理由。

    他刚走到一半,还没出门口,外面就响起笑声:“小公子,您果然回来了,娘娘晓得您今日回来,早早便命奴才们过来问问,说是许久没能见到您了,想念得紧呢。”

    是姨母身边的大太监。

    他笑眯眯说完,就很熟练的将小豆丁抱起来,还说:“听闻柳五公子也来了东宫,宣妃娘娘想请柳公子一道去栖霞宫中坐一坐。”

    小表哥马上抛下自己那点失落,跟着一道去了栖霞宫。

    柳宣妃一瞧见沈禾,将团子抱过去,好一通揉捏,对着他软绵绵的小脸蛋亲了好大一口:“小禾在外头住了这样久才回来,可让姨母想死了。”

    沈禾被亲的小脑袋控制不住的后仰,扭头冲着柳峥喊:“哥哥,哥哥,姨母,哥哥也来了。”

    姨母,不要逮着他一个吸呀!

    柳宣妃当然晓得自家的小侄子来了。

    她笑眯眯去逗他:“小五,这么久没见过姑母了,别是忘了姑母罢?”

    柳小公子很是端方,在自家这位不常见的姨母跟前,规规矩矩行礼。

    柳宣妃:“……”她就知道哥嫂会把孩子养成小老头!

    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果然还是他们小禾比较好玩。

    柳宣妃再度庆幸没有将他们小禾送去柳家养。

    宣妃逗不动小大人柳峥,于是重新来专注于雪团子似的沈禾。

    她摸摸孩子的小肚子,问:“小禾怎么瘦了呀?是不是想姨母想得呀?”

    沈禾没觉得自己瘦了,身上的软肉是一点儿没少。

    非要说他瘦了,那一定是被那群丧心病狂吸幼崽的人吸的!

    他举着自己的胖胳膊,将袖子往下拽一拽,露出藕节似的圆润雪白的胳膊,上面的软肉看起来绵绵的,让人想要咬一口尝尝是不是甜滋滋的糖糕。

    孩子没有自己招人吸的自觉。

    他举着他糖糕藕节似的小胖胳膊:“胖了,没有瘦。”

    柳宣妃捏捏他的小胖胳膊说:“可是姨母瞧着小禾瘦了呢。”

    沈禾心说,姨母你就是想听我说想你了是吧?

    真是的,满足你好了。

    孩子扭身说:“想姨母,特别想。”

    柳宣妃笑得花枝招展,头上的珠钗发出叮铃声响,她搂着孩子说:“姨母就知道小禾想姨母了,姨母也想小禾。”

    “雀枝,让小厨房熬的汤好了吗?端上来给咱们小禾尝尝喜不喜欢。”

    柳宣妃说完,想起还有个小老头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呢。

    她摆手道:“小五,少学你爹娘那套,在外面唬唬旁的人便罢,不必在自家人跟前这样作态。来来,坐着,雀枝,你去同小厨房说一声,柳五公子的汤味道可以重一些。”

    沈禾不乐意了:“我也要!姨姨我也想要!”

    干什么老是让他喝清淡口的,他都这么大了,也能喝点儿浓的了吧?

    柳宣妃哼笑,一只胳膊将扭着小身子要溜下去的团子抱住,捏他小软肉:“你可不能喝。在宫外是谁呀,出去没两日就将自己的小肚子吃坏了,还喝了好些天药呢。”

    她笑眯眯的问:“小禾,周院判开的药好不好喝呀?你说与姨母听听?”

    沈禾:呜呜干什么提这些丢脸的事,快忘掉忘掉!

    他用小胖手捂住自己的脸,低着头说:“我不知道哦。”

    柳宣妃笑眯眯还要再说。

    孩子举着小胖手上来捂嘴,一脸乖巧:“姨母我不跟哥哥喝一样的了,我就喝现在的汤。”

    柳宣妃笑得身子直颤:“是吗?小禾真乖。”

    柳峥在一旁看着柳宣妃,慢慢的不再那么拘谨。

    他觉得这位不常见到的姑母,与他四叔可真是像。

    小厨房里的汤熬好了,端上来,沈禾抱着自己的小碗,等着温度差不多了,吨吨吨。

    喝完咂咂嘴。

    真好喝呀,虽然味儿有点淡,但不影响这汤很鲜。

    他耸着小鼻头,眼馋的探头去瞧柳峥那边的碗。

    闻起来好像比他的更香哎。

    呜呜。

    两个孩子在栖霞宫待了两个时辰,晚膳也是在栖霞宫里与柳宣妃一道吃的。

    用完晚膳,沈禾嘀嘀咕咕,与宣妃说了回在柳家的事。

    重点抱怨了下四舅舅吸孩子。

    柳宣妃乐不可支,给孩子撑腰:“姨母下回见到你四舅舅,就教训他,怎么能这么欺负我们小禾呢?”

    孩子鼓着他雪白绵软的小脸蛋子,用力点头:“好!”

    柳宣妃说到这里,眼底有一闪而逝的遗憾。

    下回见。

    下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怕是要等到今年年底的宫宴上罢。

    这么一点情绪,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她自己心中知道方才略过的念头。

    孩子走之前,柳宣妃抓着他的小胖手不放人:“小禾先前说想姨母的,这么快就走,姨母怎么觉着小禾是在骗姨母呢?”

    沈禾眨巴眨巴眼睛,凑上来捧着柳宣妃的脸,亲了她一口。

    非常的响亮。

    柳宣妃心满意足了,哈哈笑着又搂住沈禾,回了他两个亲亲,终于愿意让东宫的人将孩子抱走。

    柳小表哥在一旁看了全程,心说幸亏他现在不是小孩子了。

    柳小公子规规矩矩的又行了个别礼,随着离开了栖霞宫。

    雀枝瞧着自家娘娘那副愉悦的模样,也笑着低声说:“小公子可真是聪慧,聪慧又可爱,讨人喜欢。难怪太子殿下那般看重小公子。”

    宣妃理了理发间珠钗,脸上的笑还有残余,不过慢慢淡了。

    “他的确将小禾养得不错,不过那是因为小禾是国公府嫡子,老国公那些年在外征战,军功累累,可不是无用之物。”柳宣妃说到这里,话语止住。

    她淡淡道:“陛下这两日消气了吧?”

    雀枝脸上的笑也跟着主子收了,低声说:“是,太子殿下在书房外跪了一整夜,今早满朝重臣都为太子殿下声援,而且听闻晚间庞大人发迹地便有人状告,一行人日夜兼程,赶了月余入京,要敲登闻鼓鸣冤……”

    柳宣妃说:“……递信给老四,让他漏些风声给那些学子。”

    柳宣妃的声音彻底低下去:“看在小禾的面子上,帮他这一回。”

    *

    沈禾这一夜睡得非常好。

    久违的回到东宫,自己的床上,哪儿哪儿都很熟悉,让他倒床没多久便去跟周公畅游。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沈禾就醒了。

    柳峥还在睡,沈禾醒的太早,这个点离去太学还有好一段时候。

    他轻手轻脚的,从榻上爬下来,没有惊动还在熟睡中的小表哥。

    他走到外间,小声喊:“荷菱,连翘?”

    连翘不在,昨晚守夜的是荷菱,她起身,瞧见沈禾光着胖脚丫子,穿着里衣走出来了,又看眼天色,去将他抱起来放上小榻:“小公子今日怎么这样早便醒了?还有一个时辰才去太学呢。”

    现在外面还是暗的。

    沈禾语调轻快:“睡不着啦。”

    荷菱找来衣裳,给沈禾穿好,让他洗漱干净,带着他出殿门。

    连翘没过多久也醒了,去叫厨房准备早膳。

    因着柳峥还没醒,他们动静都很轻。

    柳小表哥头一回住在陌生地方,还是东宫,不像沈禾适应的那么快,昨夜睡着的有些晚。

    沈禾四处转悠,迈着小短腿巡视一下自己阔别十几天的地盘。

    然后去问连翘:“连翘,哥哥昨日没有回来吗?”

    不是说好晚上要来看他的,他睡着了都没来。

    哦,不过也是,现在他的偏殿里住了小表哥,男主这个监护人不好半夜来陪孩子。

    连翘轻声回答:“小公子,昨夜殿下没来偏殿呢。”

    沈禾四处看了圈,心说这么早,男主应该还没来得及去上朝吧?

    那他去瞧瞧自家监护人好了。

    于是朝着主殿溜达去。

    他溜达到主殿的时候,外面宫人瞧见他行礼。

    沈禾逮住一个小太监问:“哥哥还在吗?”

    小太监说:“殿下在里间休息,小公子您若是有什么事,不若问问忠洪公公?”

    还在睡?

    不应该啊,往常这个点不是都该起来,准备去上朝听政了么?

    沈禾用抓抓自己的脸蛋子,陷入沉思。

    他只是跟孩子处得多了,四处要撒娇卖萌,一时之间有点太拿自己当小孩了。

    可他不是真小孩,疑点一多,他就开始觉得不对劲。

    所以,真是到哪个他没记住的大剧情点了吧?

    还把他送去柳家住一段时间,是因为忙到没空管他了?

    那现在把他接回来,是事情告一段落?

    沈禾不太放心,迈着小短腿,也不找忠洪了,自己蹑手蹑脚,对着守门的一堆人一个劲:“嘘嘘!”

    不准作声。

    这些人没法,沈小公子在东宫里,除了太子殿下,谁都得让着。

    很多时候,连太子殿下都要让着。

    他们只能眼巴巴瞧着孩子用力去推门,连白嫩嫩的脸蛋子似乎都在用力,但沉重的殿门纹丝不动。

    门口侍卫看不下去,偏过头,偷偷伸手帮他推了一把。

    孩子太矮了,根本没注意头顶伸出的援手。

    门开了条缝,沈禾大喜,心说可算推开了。

    然后就顺着这条缝挤了进去,活脱脱一只鬼鬼祟祟的小猫。

    第39章 苦肉计

    外面天色灰蒙。

    大殿门没开, 让殿内的光线更加昏暗。

    孩子个头矮,顺着边边角角溜进去,真的如同小猫一样, 没有什么声响。

    他现在外间竖着耳朵观察了一会儿,听见里间有动静,没有急着进去。

    里间是忠洪, 他像是在哭。

    压着嗓音很轻的说:“殿下这腿……周院判说是一定得好生将养, 否则日后兴许会留下遗症, 伤及腿骨……”

    沈禾:“?”

    他的小胖脸顿时变得格外严肃了, 屏住呼吸, 猫在外间的角落里,竖着耳朵, 决定先听一会儿再进去。

    有淡淡的药味在殿内弥漫开。

    戚拙蕴的嗓音很平淡。

    平淡的甚至有一点冷漠,像是没有感情一般:“无妨, 不会有事。孤今日早朝不去,上完药,你去陛下那头代孤请罪, 告诉他们, 孤无法下地, 还望陛下原宥。”

    什么?

    怎么腿伤的不能下地了?

    沈禾在脑子里刮了一圈,都没想起来男主的腿什么时候坏过。

    怎么会这样?

    被他蝴蝶出来的嘛?

    沈禾顿时猫不住了,迈着小短腿急的要命, 往里间冲,嘴里嚷嚷:“哥哥!哥哥!”

    你腿怎么了?快让我看看!

    孩子的声音冒出来的太突然, 里间的人吓了一跳。

    沈禾冲进去的时候, 正看见戚拙蕴要用被子将自己的腿盖住。

    他扒到床榻边缘,拽着被子:“我看看, 我看看!”

    戚拙蕴:“……”他在看见小团子冒出来的一瞬间,身上那股不近人情的漠然,尽数消退,荡然无存。

    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般,神情变得柔软。

    眸子无数情绪涌动,最后变作无奈与好笑,压了下去。

    他低声问:“禾禾什么时候来的?”

    戚拙蕴这才抬头,忠洪将里间与外间隔着的帘子掀开,瞧见殿门口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孩子就是从这条缝隙里挤进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十之八九是外面的侍卫帮了忙的。

    这孩子真是越大越机灵,竟然能偷偷溜进来了。

    沈禾没空管这些,他嘟囔说:“刚刚来,哥哥你让我看看。”

    快撒手,让哥看看你腿怎么样了。

    那丧心病狂的狗皇帝不会打自家太子了吧?

    他拽得费劲,一副不让他看誓不罢休的小模样。

    戚拙蕴有一点后悔,该更警惕点,早些注意到他溜进来的。

    他拗不过沈禾,松手将被褥掀开。

    膝头裹着厚厚的药纱,靠得近了,那股药味冲鼻子。

    戚拙蕴怕吓到孩子,安慰:“哥哥没事,过两日就好了。禾禾还记得小时候吗?你的手肘上还有疤痕,那就是小时候受的伤,哥哥跟禾禾一样,受了一点伤,但是很快便会好,也会与禾禾一样,身体康健。”

    孩子低着头,两只小胖手想搭在他的腿上,犹豫了下,像是怕将他碰痛了般,最后撑着床榻边沿,鼓着腮帮子给他吹气:“呼呼,不痛不痛。”

    戚拙蕴心底最后那点残余的冷意,也在孩子这口温暖的气息下,被吹的散尽。

    忠洪将药收拾起来,撩起帘子,打开门窗通气,殿门也被拉开。

    外面的光线照进来,让殿内变得明亮许多。

    殿门的侍卫尴尬的看了眼忠洪,低声说:“公公……”

    忠洪摇摇头,退出去,招呼自己的小徒弟与其他的宫女太监来照看,自己忙着去为殿下办事。

    殿内。

    光线争先恐后涌进来,让屋内变得明亮,也让孩子的模样被戚拙蕴看清。

    他的小胖手攥着床榻边的被褥,探着小脑袋去看戚拙蕴膝盖的伤口,腮帮子鼓鼓的,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颗亮晶晶的水珠。

    戚拙蕴:“……”他顿了下,心头一跳,伸手便将孩子抱了起来,放进自己怀中。

    孩子憋不住了似的,小声呜咽起来,大眼睛里蓄着两汪泪水,眼眶跟鼻头通红,在雪白的小脸上尤为明显。

    沈禾越想越心酸,努力去控制自己的眼泪,越控制越憋不住。

    狗皇帝,把他的男主害成这样。

    气死他了!

    太气人了,绷不住了呀。

    豆大的泪水滚出来,孩子扭头埋进他怀里,呜呜不肯抬脸,两只小胖手攥着他的衣襟。

    他越哭声音越大,总觉得委屈的要命。

    然而明明受伤的是戚拙蕴,该难过的也是戚拙蕴。

    戚拙蕴心里酸软。

    单薄的寝衣转眼就被孩子的泪水浸湿,一大片濡湿的贴在他的皮肤上,靠近心口,带着温度。

    他软绵绵的脸蛋也靠在心口的位置,哭得脸颊有些烫,温度直直传进胸腔。

    几乎烫化了戚拙蕴的心房。

    孩子抽噎得喘不上气,戚拙蕴抚着他的后背,一下下拍抚,轻声哄着:“禾禾不哭,哥哥不骗你,没有什么事,只用几天,哥哥就会好起来。”

    “呜呜骗、骗人……”他埋着头,话都说不连贯,哭着抽气。

    他都听见了,都不能下地了,几天能好起来才怪。

    狗皇帝真不做人啊,比他那个垃圾爹还渣。

    他情绪上头,气愤得脑子发懵。

    戚拙蕴无奈的摸着他温热的后颈,让他在怀中哭了一会儿后,探手去摸他湿热的小脸蛋。

    他让孩子将脸抬起来,也不在意自己胸口被哭湿了一大片,想找帕子,发现没有,干脆用自己的衣袖去给孩子擦脸。

    雪白的袖口也转眼变得湿漉漉的。

    孩子闷在他怀里哭,整个雪白的脸蛋现在都闷得发红,从一个雪白蓬松的绵软小包子,变成了一颗白里透红的桃子。

    戚拙蕴思索了一下,将孩子的眼泪擦干净,想着他年纪小但好面子,于是又将孩子的脸蛋松开,让他埋回自己怀中,这才唤人拿帕子进来。

    小太监递来帕子,便乖觉的退出去,还将隔开里间的帘子放下。

    外面的天色大亮,屋内的一切显得愈发亮堂。

    戚拙蕴用帕子擦掉孩子的鼻涕。

    沈禾发泄完了,开始觉得尴尬羞耻。

    太丢人了,连鼻涕都哭出来了,哥的英俊形象毁于一旦。

    他抬着脑袋,乖乖由着戚拙蕴给他收拾。

    终于擦干净鼻涕眼泪,孩子不哭了,垂下小脑袋。

    戚拙蕴垂着眼眸,能够看见孩子圆润的脸蛋子,红红的小鼻头,还有浓长濡湿的眼睫,一簇一簇的,沾着泪水的痕迹,正随着孩子平复情绪的抽气动作微微颤抖。

    他将孩子搂的更紧些,低下头去,轻声温柔说:“哥哥不骗禾禾。”

    沈禾埋着头,对着被自己哭湿的衣襟,不想说话。

    信你个鬼。

    戚拙蕴捏着孩子一只温热的小胖手,捏了捏,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气音,跟沈禾吐露什么小秘密一般:“哥哥是骗他们的。”

    他低声说:“哥哥只告诉禾禾一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禾禾也不会告诉别人对不对?”

    什么?

    沈禾竖起耳朵。

    他终于愿意抬头了,仰着自己的小脸蛋,去看戚拙蕴。

    湿漉漉的眼睫配着大眼睛里还未褪去的水汽,可怜的要命。

    戚拙蕴的声音放得更轻:“哥哥故意这样说,是为了让……让哥哥的父皇心疼哥哥,就像禾禾生病的时候,禾禾的亲人们,都会心疼禾禾一样。”

    孩子眨了眨他的眼睛,好像在思索。

    戚拙蕴一向知道他养得这个孩子很聪慧,但他不能够确定才四岁多的孩子,到底能不能够听懂更复杂的意思。

    就算听得懂,他也不打算将那些算计吐露在这双眼睛跟前。

    他选了一种最简单的解释。

    而后,孩子举着他的小胖手,摸摸戚拙蕴的脸,用他还带着哽咽的小奶音安慰:“我心疼哥哥。”

    是了……戚拙蕴想。

    他养得孩子,会心疼他,心疼到为他哭泣。

    他笑起来,在孩子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谢谢禾禾。”

    沈禾也慢慢回过味来了。

    心中虽然还是气愤的要命,但男主的腿应该真不到那种地步。

    是他在用苦肉计。

    苦肉计好,不是真的就好。

    他靠着戚拙蕴的胸口,侧头去看另一边的膝盖。

    戚拙蕴将他抱进怀中,侧身坐着,裹着药纱的膝头就在他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他怕把男主的腿压痛了,膝盖这种关节位置,说不定一动就会难受。

    孩子抻着小身子,要从戚拙蕴怀中下去。

    戚拙蕴见他不哭了,也不勉强他,放他站在榻边。

    孩子却没有走,而是继续撑着床沿,去看他的伤。

    屋里的亮度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提升了好几个度。

    沈禾能够看见药纱没能包裹住的部分,一点点红肿的皮肉。

    啊!可恶的狗皇帝!

    沈禾在心里对狗皇帝一阵拳打脚踢。

    活该被篡位!

    戚拙蕴倚靠在床头,瞧着孩子认真观察他伤口的模样,心情很好。

    他用手指提了提身前的衣料,逗孩子:“禾禾,你将哥哥的衣裳哭湿了,怎么这么多泪水呀?”

    沈禾:“……”

    他扭头,装作没听见,屁颠屁颠走出里间去叫小太监:“哥哥的衣服呢?他要换衣服!”

    戚拙蕴好笑,瞧着沈禾抱着干净的寝衣回来,递给他:“哥哥你换。”

    眼巴巴的瞧着他,一副要围着他照顾的模样。

    戚拙蕴将换下来的湿衣裳递给他:“多谢禾禾。”

    沈禾臊得慌,迈着小短腿将衣服抱出去,递给小太监。

    他心想男主既然要用苦肉计,那当然是虚弱一点好,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他这副生龙活虎的样。

    沈禾决定今天留下来照顾男主!

    沈禾给戚拙蕴端茶倒水,他爬到小榻上抓茶壶给戚拙蕴倒水的时候,戚拙蕴在里间听着动静,都怕他把自己摔了。

    差点自己下床去看孩子。

    好在沈禾一会儿就端着水杯,迈着两条小短腿噔噔噔进来了,将水杯递给他,笑得乖巧:“哥哥喝!”

    戚拙蕴摸他脑袋,喝完将杯子递给他:“禾禾快要去太学了,不必在这里照顾哥哥,去用完早膳跟着柳公子,让连翘她们送你去。”

    沈禾摇头:“哥哥我照顾你,我今天不去太学啦!”

    他说到这里,就想起来还有小表哥在呢,他今天不去学校,要给小表哥说一声才行。

    于是孩子放下杯子,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戚拙蕴只能听见一连串又急又碎的小脚步声,慢慢跑远了。

    忠洪的徒弟端着水进门,让太子净面。

    太子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再度淡下去了,语调也淡:“好了,下去罢,不必再让其他人进来。”

    ……

    那头,沈禾风风火火跑回自己的偏殿。

    柳峥已经醒了,瞧见沈禾,好奇道:“禾禾你去哪里了?”

    他又观察了一眼沈禾,蹲下来问:“禾禾怎么哭了?”

    沈禾尴尬,心说这都好一会儿了,怎么还能看出来。

    他睁眼说瞎话:“哥哥我没哭,太子哥哥病了,我不去太学了,我要照顾哥哥。”

    他去问连翘:“连翘,你帮我送哥哥去上学嗷。”

    连翘哭笑不得:“好,那小公子要与殿下一道用早膳吗?”

    沈禾想了下,小表哥来做客,他不管小表哥不太地道。

    于是爬上自己的小凳子,陪着小表哥吃了个早饭。

    等柳峥上了马车,沈禾在马车边上,仰着脑袋问:“哥哥你晚上还愿意来吗?”

    柳小表哥思索了一下,觉得太子若是病了,他似乎不适合再这样在东宫过夜。

    于是他说:“我过两日再来,等太子殿下痊愈后好不好?”

    孩子点点小脑袋,挥手跟他说:“哥哥,明天见!”

    小表哥去上学了,沈禾去要了两个包子,再度一路溜回主殿。

    男主既然要用苦肉计,那岂不是要装虚弱,不能光明正大让人给他送好吃的?

    他要偷偷给他送点,让他吃得饱饱的才行。

    孩子正在抽条长身体的关键时候呢。

    怎么能饿着他。

    他揣着两个包子,鬼鬼祟祟,一看就很有问题的模样,那么溜进了殿内。

    守门的侍卫:“……”

    戚拙蕴听见他的小脚步声,就知道孩子来了。

    脸上已经挂了笑。

    果然,孩子从帘子下面钻了进来,跑到他床边,将两个温热的包子塞给他,小声说:“哥哥你快吃。”

    戚拙蕴接过来孩子的好意:“禾禾吃过了吗?”

    沈禾点点头,喝了半碗粥加两个包子呢。

    想到这,沈禾觉得还是拿少了。

    他这么小,都能吃两个包子!抽条的男孩子能干三大碗饭不在话下!

    沈禾正琢磨,自己要不要待会儿再去偷摸带两个进来,就瞧着忠洪的那个小徒弟进门了。

    端着一盘子吃的,一碗粥,一屉水晶饺,一屉小包子,还有碗喷香的小云吞。

    沈禾:“?”

    不是,等等,说好的苦肉计呢?

    怎么早饭还送来这么多?

    第40章 他听着呢!

    沈禾靠在榻边, 仰着脑袋,瞧着被端来的好吃的。

    再看看自己刚给塞的两个包子。

    大概是孩子的眼神过于明显,戚拙蕴摸摸他的脑袋说:“小禾要不要再跟哥哥一起吃点?”

    沈禾在内心, 面无表情的想,啊,哥的智商真的要回归四岁了。

    伤的是腿, 再怎么苦肉计, 也不影响吃饭。

    故意不吃饭多少有点做作了。

    沈禾怀着对自己智商的深深忧虑, 点点头:“吃!”

    小云吞好香啊!让他吃两个!

    一大一小就这么吃了个饱。

    吃长饭的小太子, 确实饭量很大。

    吃完了沈禾带来的两个包子, 让沈禾分担了半碗小云吞,余下的都吃完了。

    沈禾坐在床边, 甩着自己的小短腿,打量戚拙蕴的肚子, 再看看他的身形。

    仍旧是瘦瘦薄薄的一片。

    饭都吃到哪儿去了?

    怎么不长点肉呢。

    干脆把他身上的肉分给男主一点好了。

    用完早膳,忠洪回来,戚拙蕴继续处理事务。

    一堆文书折子堆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沈禾依偎着男主坐, 手里也被塞了一本书。

    孩子看的诗集。

    他看了两眼, 就没兴趣了,小脑袋从戚拙蕴的胳膊下钻进去,探头从他怀中去看他手里的文书。

    戚拙蕴好笑:“禾禾看得懂吗?”

    沈禾头顶一重。

    好哇!男主又把头垫在他脑袋上了!

    沈禾被压得小身子一矮, 念在男主现在是伤患的份上,忍了。

    他努力挺直身板, 支撑男主的下巴, 睁大眼睛去看文书上写的字:“当然看得懂!”

    让他瞧瞧写的是什么东西?

    啊……西郡彤云县出现了五彩霞云,是天降吉兆, 我朝国运昌隆……

    什么东西,没有用的天气现象,还不如写下了几场雨有没有影响收稻谷来的实在。

    孩子皱着小鼻头,推开这本文书,小奶音嚷嚷:“下本!”

    戚拙蕴被逗的发笑:“好,今日就听禾大人的,咱们瞧下本。”

    看了好多本,沈禾起初还伸长了脖子努力去看,有些字他也不一定认识,连看带猜能够估摸出个大概意思。

    看着看着就开始无聊。

    一点大事都没有,全是些没用的折子,扔下去当柴火烧得了。

    不知道煮出来的饭会不会更香……

    沈禾并不意外,小太子前期权力不够的时候,皇帝是吝啬于分权给他的。

    能让他来处理的当然都是些没用的小事。

    可知道归知道,真这么陪着看,沈禾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了点不耐烦。

    不耐烦了一会儿,戚拙蕴察觉孩子的情绪,用下巴蹭了蹭毛绒绒的头顶,问:“禾禾看累了?下去自己玩吧罢,哥哥这里有人照顾,待午间的时候你再来陪哥哥用午膳好不好?”

    沈禾心里那点不耐烦,在听见戚拙蕴哄他的声音后,慢慢消散。

    他在心中叹气,靠着戚拙蕴的胸口,摇摇头。

    毛绒绒的小脑袋蹭得戚拙蕴心口微痒。

    孩子乖乖说:“陪哥哥。”

    他看都这么无聊,他可是经历过高考的人呢。

    十三岁都不到的小太子看岂不是更无聊?

    可他不仅要看,还要在这些无聊的屁用没有的折子里,找出一点点有用的东西,为他所用。

    唉,他就当陪考好了。

    戚拙蕴低下头,瞧着孩子将半张脸蛋子都靠在他的胸口,忽闪着鸦羽般的眼睫,乖巧又耐心,小胖手拽着他的衣襟,一副全心陪伴依赖的模样。

    他用下巴轻轻蹭着孩子的头顶,神情柔软,心中轻声念叨,他的宝贝。

    上天赐给他唯一的珍宝。

    ……

    沈禾睡着了。

    事实证明,陪考真不是一般人能坚持得了的。

    难怪老沈同志陪考的时候,总是在他背后偷摸玩手机。

    这么无聊,这谁顶得住。

    孩子呼呼大睡,睡得从戚拙蕴的胸口往下滑。

    戚拙蕴用一只手臂揽着孩子软乎乎的小身体,拉着被子,准备将他盖好。

    盖到一半,他想了想,扶着孩子的后颈,让他不被惊醒,动作轻缓的脱下他的外裳,这才将被子拉上来。

    他这么靠在床头,一手揽着温热的小团子,一手看完了那些文书折子。

    他再去看小团子的时候,也感觉到困倦。

    戚拙蕴躺下去,侧身抱着沈禾,不久也被拉入了梦乡。

    这一觉,沈禾睡到觉得饿,才睁眼。

    他用小胖手揉揉眼睛,揉到一半被人抓住了手,制止他的不良习惯。

    戚拙蕴唤人,打水进来给孩子擦干净脸蛋子,问他:“饿了?”

    沈禾:“……”

    不要这么说嘛。

    这显得他好像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

    ……好像也没错。

    沈禾振奋起来,找到自己的小衣裳,穿好,然后拽拽戚拙蕴的袖口:“哥哥帮我系一下。”

    戚拙蕴给孩子系好衣裳,看着他滑下床榻,为自己穿好小靴子,噔噔出了门。

    戚拙蕴以为他要去玩,正准备唤人去将孩子抱回来,用完午膳再去。

    没一会儿,就听见那细碎的脚步声回来了。

    忠洪笑眯眯道:“好,那交给小公子您了。”

    就见孩子提着大食盒,费力的进门。

    他每每过那门槛,都要被拦一次。

    门口的侍卫都会假装看不见,不能帮他,更不能笑他,不然孩子要急眼。

    进门后,沈禾送到榻边,招呼男主:“哥哥吃饭!”

    嗯,这怎么不算照顾了男主呢?

    沈禾自欺欺人。

    反正男主看起来蛮开心的嘛,嘿嘿。

    下午的时候,宋少傅大概忙完了公事,来探望太子。

    这中间来探望太子的人并不少。

    太子双腿受伤,到了不能下榻的地步,于情于理,都要来瞧瞧的。

    只不过一应被推拒,唯有宋少傅到了近前。

    沈禾一听见宋少傅,就想往戚拙蕴的床上爬。

    快快,让他钻进被子里,藏好,别让宋少傅看见他!

    戚拙蕴纵容孩子,他要爬,就伸手帮着提上来,连鞋子都来不及脱,沈禾就忙着往里钻。

    忠洪张口欲言,瞧着太子那副含笑的模样,于是闭上嘴。

    孩子像只小猫崽子,钻进被子里,靠在戚拙蕴身边,用小手拽紧被子,生怕被掀开。

    但他担忧,竖着耳朵想要听清楚被子外的动静,小脑袋隔上片刻,便忍不住偷偷动一下。

    戚拙蕴也怕将沈禾闷到了,现在才十月头,还没凉快到能让他整个蒙在被子里。

    戚拙蕴拉着被子角,露出一条缝隙。

    宋临安进来看见的,就是太子身旁的被子鼓起来圆圆一团。

    瞧着大总管忠洪压着唇角,隐约憋笑的模样,宋临安不用猜都晓得那里头藏着的是什么了。

    是个不愿意面对老师的小团子。

    宋临安装作看不见,先是与太子问过后,说了些前朝的事。

    末了,状似不经意提起:“微臣方才听闻,小公子留在宫中照顾殿下,并未去太学,不知小公子眼下在何处?”

    就见着太子身边的小鼓包动了动。

    动的很谨慎,只有一点点弧度,不仔细看甚至发觉不了。

    可惜,宋少傅从进门,发现那团小鼓包开始,就一直盯着了。

    戚拙蕴扬着眉梢,说:“大约是在外头玩罢。”

    宋少傅道:“童舍还有半月休学,待小公子休学后,微臣再来教小公子功课,殿下看如何?”

    被子里的沈禾:“??”

    什么?等等,你们寒假放这么早的吗?

    十月底不到就放寒假?

    那孩子回家了干啥?与其放回家捣蛋,就不能扔在在学校,让孩子多学习点知识吗?

    沈禾大为震撼!

    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宋少傅已经与太子一板一眼的讨论起,放寒假后,要怎么给孩子打补习班,如何让他学习更多的知识。

    他们讨论到后面,沈禾甚至觉得男主是不是忘了,他还在被子里听着呢!

    他两只耳朵都听着呢!

    这两个人,竟然开始讨论起,从几岁让他参加科举,几岁能够考中,几岁能够当状元。

    合理吗你们!?

    孩子气得从被子里撅出来了!

    他决定吓宋少傅一大跳!以此报复他的鸡娃行为!

    沈禾钻出来,想看宋少傅震惊的表情。

    宋少傅震惊的表情没看到,只看见他一脸鸡娃的笑容:“小公子原来在此处呀,那正好,我为小公子说说休学时间,要读哪些书罢?”

    沈禾:我现在躺回去还来得及吗?

    半刻钟后。

    沈小公子获知了自己从十月底,到来年二月要读的书。

    沈小公子生无可恋。

    孩子溜达走了。

    不想与宋少傅在一个空间,看他就会想到大半个月后要迎来的悲惨生活。

    忠洪憋着笑,将孩子抱出门去,留下宋少傅与太子谈真正的正事。

    宋少傅道:“殿下,登闻鼓一事,您已知晓,今日微臣获知,京城有学子知晓您因庞止衍被陛下责罚一事,在写文章为您声援……”

    戚拙蕴垂着眸子,片刻后淡声道:“柳家。”

    宋少傅颔首:“是。”

    这种事,会愿意在这种时候,不怕沾一身腥也要帮他一把的,且用的是煽动学子这种手段,只有柳家。

    柳家,看在沈禾的面子上。

    戚拙蕴的眸子漆黑:“那劳烦宋少傅,将这份助力发挥到最大吧?”

    宋临安皱眉:“殿下,微臣认为有些操之过急,眼下事态便是最好……”

    戚拙蕴打断他:“不会操之过急。孤心中有数。”

    宋临安看着小太子墨瞳冰凉的模样,最终轻轻应下:“好。微臣会去操办。”

    *

    沈禾在外头溜达,溜达完,抓着忠洪的手,仰头看他:“忠洪,我可以去御花园吗?”

    说起来,也有段时间没去看过了。

    这个天气,有些花没准儿要被骗发芽了。

    忠洪笑眯眯应声:“这是自然,小公子是想奴才随着您一道,还是去唤连翘她们陪同?”

    沈禾说:“连翘!”

    大总管还是留着照顾男主吧。

    忠洪应声,让人叫来连翘与荷菱,还跟了个有力气的小太监,陪沈禾去了御花园。

    沈禾走不动那么远的距离,让他这个小短腿自己走去御花园,天都要黑了。

    小太监抱着沈禾一路过去。

    到地方,沈禾开心的祸害花花草草。

    他鬼鬼祟祟找到自己祸害的几棵花,藏在隐蔽的位置。

    发现上面果然冒出芽点,兴许十一月初就会被天气骗到发芽。

    不过没关系,这些花很耐寒,被骗发芽了,叶子也不会落下,待到来年,就能长成一小树油绿的叶子,在冬日里绿叶覆雪。

    沈禾摸来个小木棍,在泥里戳戳。

    戳完惦记他留在国公府的那株山茶。

    应该也被骗发芽了,不知道今年冬天有没有可能开花。

    开两朵就成,一朵红的,一朵白的。

    沈禾抓抓脸蛋子,有一点摸不准,最后想想算了,今年不开也成,明年开,当作延后惊喜!

    明年开的话,按照山茶勤花的习性,应该能够开满一小树,到时候肯定非常漂亮!

    沈禾想的开心,站起身,想要再转转。

    然后听见了个熟悉的嗓音。

    二皇子。

    孩子一听见这个声音,眼睛刷地锃亮,像是小猫见到了老鼠。

    他扭过头,举着手指比“嘘”。

    然后偷偷摸摸,猫着小身子,从假山下面的一个小洞钻去了对面。

    连翘她们想要跟着孩子过去,可那洞太小,根本不是他们能钻的。

    绕到对面,就要惊动二皇子了。

    沈禾没有走远,钻到了对面,能够听得更清楚后,他就靠在假山下面的小角落里,竖着耳朵偷听。

    二皇子还没变声,一口童音,听起来有点尖细。

    他对自己的嗓音不满意,说了会话,烦躁道:“不能去找周院判开个方子,让这嗓音变掉吗?戚拙蕴不过大本殿半岁,你听着本殿用这嗓音与他说话,不觉得可笑?”

    可笑是挺可笑的。

    沈禾小胖手扶着自己的膝盖头,想想那个场景。

    像个成年人的男主,跟前站着矮了他大半头,还用小孩儿嗓音的二皇子,两个人谈论政事……

    噗。

    沈禾托着自己的胖脸蛋子。

    他竖着耳朵继续听。

    二皇子的抱怨无用,只能得来安抚。

    就算他想开变声的药,周院判估计也不敢给他开。

    他嘀咕完,低声骂道:“前日夜里让戚拙蕴跪了一整夜,就该昨日夜里也让他跪着,届时不止现下不能下榻,未来一辈子也下不了榻才好。”

    沈禾一愣。

    入耳的仍旧是童音。

    但童音说的话,狠毒的根本不像是个孩子能够说出来的话。

    他抿着嘴,心中很不舒服。

    又听二皇子道:“周院判到底应下没有?等戚拙蕴好了,他就算应了也无用。”

    身边的人小声说:“周院判说此事需要好生思量,望您能宽宥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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