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壮汉却丝毫不见消停,怒吼着冲楚越大喊道:“狗贼,老子杀了你!”
楚越巧妙的躲开飞溅而出的口水,摩挲着下巴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么大仇恨啊...原主的仇家?可他脑海中搜寻一番却没有任何一张脸庞和跪在地上的大汉对应起来。
“这位好汉,我们应该没结过什么仇吧,不如说说为什么选这打劫,以及之前是做什么的还有为什么那么敌视官府。”
楚越眼睛微眯,带些疑惑地问出了这些问题。
那壮汉听到这话情绪似乎更加激动:
“呸!”
“就是你们这种猪狗不如的狗官害得我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今日我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要你陪葬!”
随着壮汉说出这句话,被绑在后面跪在地上的其他人情绪也明显激动了一下,皆怒视着楚越。
楚越被这些敌视的目光看得一阵不自在,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方才还带着三分玩笑的神态瞬间变得阴沉。
这样的变化引得那壮汉的一楞,旋即连看楚越的眼神都多了一丝恐惧。
风曳别坐在不远处轻抿了一口茶,淡然的瞥了楚越一眼,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沿,似是在思考什么。
“我没在跟你打商量,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你或许还能活命。”楚越声音冰冷,站在壮汉身前俯视着他,眸子中沾染了一丝不耐烦。
可那壮汉丝毫听不进去话,即便对楚越仍有惧意,可心中的愤怒还是占据了上风,他趁左泉不注意,猛的一挣朝楚越扑去嘴上发力狠狠的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腿上。
由于事发突然,加上两人距离太近,楚越根本来不及避让,只能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
“嘶——”
楚越吃痛,下意识的准备踢开壮汉,可左泉的反应更快,在壮汉朝楚越发起袭击的一瞬就提剑斩断了壮汉的一条腿。
做完这件事左泉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笑着朝楚越发问:“头儿,要不直接杀了吧,看起来也问不出什么了。”
若不是左泉剑上的血还未干,壮汉被斩下来的断腿还横在泥土上,他甚至怀疑方才那一剑不是左泉砍的。
可即便发生了这一幕,楚越也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流血了,若不是左泉反应及时,再让那壮汉用点力说不定还真要被咬一块肉下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楚越也不再好声好气了,他缓缓蹲下来直视着壮汉的眼睛,那壮汉倒也是个真男人,被砍了一条腿硬是一声没叫。
不过楚越显然不是来欣赏壮汉的忍耐力的,他眼尾微沉,额间戾气突显,用手揪着那大汉的头发又厉声说了一遍:
“回答我的问题。”
可这样的举动非但没有震慑到那壮汉,反倒让他眼底唯有的一丝恐惧都消散掉了,他突然狂笑起来,嘴角还沾着楚越的血看起来还有些骇人。
楚越眉头微皱,这人实在太顽固了,恐怕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正当他准备换个人时,那壮汉却开口了。
“你问我为什么干这勾当?我说狗官,你倒是天真,如今这世道想要活命除了烧杀抢掠还有别的活法吗?”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官员怎么会懂得我们的疾苦?!有道是,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我李青抢的就是你们这些败类,杀的就是你们这些人渣!”、
楚越正打算说些什么,那壮汉却又忽然话锋一转,恨意更重:
“悬城被攻,我李家三十二口人皆拼死抗敌,即便自己吃不饱饭也愿意把粮食送给守城的士兵官员,只盼这一点微薄之力能保我家国安邦。”
“可直到城破之时,守城的士兵官员毫不留情的弃城而去,徒留一城百姓被屠杀殆尽,你问我为何恨?我不该恨吗?!我妻儿父母惨死街头,兄弟姊妹横尸城门,而你们这些狗官,吃着百姓的救命粮,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我不该恨吗?!”
李青又是狂笑了几声:“死?我可不怕,我背后的弟兄们也都不怕,亡命之徒罢了,一条贱命何足挂惜?!今日就算拼上这条命,也定要你们这些狗官留下几条人命同我们黄泉路上作伴!”
说完,李青又忽然发狠朝楚越扑去,同一时间,后面被绑住的土匪也一起发狠,用咬用撞无所不用其极朝离自己最近的士兵发起了攻击。
猝不及防的反转,导致朔风军大半人来不及反应,各负了伤。
见状,楚越立刻出声呵斥:“你们这样是在寻死!我无意杀你们,若肯归安,我保证给你们一条活路,何况悬城之事跟我朔凉并无直接关系,就算要复仇你们也找错了对象!”
可他的一番话并没有止住这混乱的场面,这些土匪个个双眼发红恨意涌出,显然听不进话。
而一旁土匪的家属剩下的妇女儿童老弱病残,见此状况也皆是纷纷站起来无差别的朝朔风军发起了攻击。
形势顿时乱作一团。
林谋见状立刻看向了楚越:“将军。”显然是在等楚越下令杀掉这些山匪。
这些人虽生世可怜,可到底也作恶多端,本就死不足惜,只是楚越始终存了一颗慈悲之心,本想如果能将他们招安自然是再好不过,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局面。
楚越心里一沉,又最后一次问了李青:“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叫住你的人,否则都得死!”
可李青已经根本不在乎这些了,就连眼神中最后一丝对楚越的惧意都消失了,他大骂:“老子宰的就是你这种贱畜,今日被抓我们早就没想过活命,不如用这最后的机会多除一个祸害。”
听到这个回答,楚越的眼神彻底冰冷了下来,他转过身,朝林谋下令:“只留妇女孩童与老人。”
林谋闻言,也立刻朝朔风军发令,不过五息时间,方才还混乱不堪的局面瞬间只剩下宁静。
见自家男人被杀,剩下的妇孺儿童也不敢再发声,只能死瞪着楚越。
楚越没有回头看那些人,吩咐左泉给剩下的人发些银两放走,然后清点人数回城。
李青说得没错,乱世之中,身不由己,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们立场不一样,你死我活便是唯一的结局。
楚越心善,却也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菩萨,他的行事准则向来只为自己,面对李青这些仇恨之人,唯有杀掉才能安心。
他也是人,他也想活命,他已经做了他力所能及之事,可结局还是不尽人意。
黑夜过去,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林谋和左泉安置好了一切,楚越等人也准备动身离去了。
就在楚越刚下令离开没走两步时,却又传来了刀剑刺破布料刺穿人身体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人倒地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他早知道杀了这些山匪剩下的妇孺儿童也不会想活不下来,但他还是想赌一把,可惜,他赌输了。
他叹了口气,背着太阳的方向向前,望着不远处端坐着的穿着一袭白衣的风曳别,他问道:“小别儿,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风曳别抿了抿唇,没有苟同,也没有批判,他只道:“世道如此。”
世道如此...一股无力感突然传来,被咬破的小腿忽然剧痛了起来,他看着站在晨光中的风曳别,想要喊一声他的名字。
可下一秒,楚越眼神惊惧,嘴中名字还未出口,只能本能般的冲向了风曳别。
一支羽箭划破长空只刺风曳别,楚越根本来不及多想,拖着剧痛的小腿飞扑替风曳别挡住了这一箭。
羽箭刺穿了楚越的后背,他只觉得一阵眩晕,疼痛还未弥散便先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出来。
鲜红的血喷在风曳别纯白的外衫上,顿时犹如曼珠沙华般浸开,他想要跟风曳别说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可楚越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只能尽力睁眼看向了风曳别,还好,他家军师看起来没什么事,就是那张时常冷漠的脸竟然会有那么大的表情巨动。
闭眼前,楚越好像看到了他家小别儿露出了担心他的表情,还张嘴一直在喊着什么,应该是他的名字吧,只是他听不见。
好可惜,难得风曳别这么关心他,怎么还偏偏听不见呢。
本来想这一世多活几年的,可这老天爷好像不给力,才堪堪几月就又想让他去见阎罗王了。
可是...真的还不想死,他分明才和风曳别打好了关系,分明才熟悉了周围的一切,分明已经那么努力的想要活着了,但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局。
楚越忽然想起,自己还答应了风曳别穿上嫁衣坐轿子“嫁”给他呢,还说下回再去游湖的,可现下好像都来不及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朝风曳别挤出一个微笑,想要让他别太担心,然后大脑一片轰鸣,再也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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