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次同行的一共有十二个学生, 两个带队老师,带队老师不是第一次去,经验丰富。
一个月倒也不用带很多东西, 而且那边不是城市,只需要带够衣物,必需的生活用品就好。
她们专业跟她一起去的是一个叫康妙妙的女孩子, 尤音跟她不太熟,老师拉群后才加上的微信。
下了飞机转大巴, 到镇子上换乘三轮车, 一个车子只能装得下四个人和行李箱。
辗转十几个小时, 天黑时终于抵达瑞宁镇, 这次支教的目的地。
环境确实不太好, 给他们提供的是四人一间宿舍,木门,水泥地面,铁架床, 没有衣柜, 两张用旧的木桌, 四张椅子,窗户似乎还漏风。
群里提醒过,需要自己带床单被套, 被芯这边会提供,可尤音一看那被用过无数次的被芯, 眉皱得深深。
同宿舍的康妙妙也抱怨了两句,“知道艰苦, 没想到这么艰苦。”
尤音叹了声,是啊, 老师早说过条件不好,她们没什么好抱怨的。
好在明天休整一天,今晚先凑合凑合,明天看看能不能出去买一套。
整理行李整理到一半,席庭越打过来电话,尤音找了无线耳机,接通,那边问:“到了?”
“刚到。”
“怎么样?”
尤音正从铁架床缝里打扫出一团头发,精致的眉皱在一起,“不太好。”
“怎么了?条件不好?”
“嗯”
席庭越轻声笑,尤音听着那愉悦笑声都能想象他那张欠揍的脸,她狠声:“没事挂了。”
“音音,我劝过你不要去,你自己坚持,现在要承担自己做的决定的后果。”
“知道知道,我又没说放弃。”真没想到隔离一千多公里还能听见他的说教,“你别看不起人。”
“没看不起你,今晚先就将一下,明天再说。”
只能这样了。
电话挂断,康妙妙问:“男朋友啊?”
尤音是她们专业最漂亮那一个,听说家里也有钱,自己又是个大漫画家,追的人很多,倒是没听说谁追上了,她自然好奇。
尤音抿了抿唇,说不是。
康妙妙听懂,“那就是暧昧对象?”
尤音一怔,自己先愣半天,愣完到底没敢接这个话,继续收拾。
是比暧昧对象还要暧昧的对象。
她没用这里的被芯,先铺上床单,床板太硬,被套也一起垫着,来之前有准备两件厚衣服,今晚只能先用衣服当被子对付过去。
第二天起床,洗漱好出门,终于看见昨晚没能见到的小学全貌。
三栋四层小楼,旁边几间矮平房,再加上她们这栋三层的宿舍,是这所小学所有建筑。
正中是个操场,有升旗台,旁边一个篮球场,四张乒乓球桌,是这所小学所有运动场所。
大多乡下小学的缩影,已经比以前好太多,孩子们有地可玩,有屋子可以念书。
今天周日,一群人在平房里的简易食堂用早餐,其实也就一个馒头,一碗白粥和几根榨菜。
领队周老师和她们聊天,“听说学校昨天收了笔匿名捐款,五十万,不多,但对于咱们这个学校来说已经是笔巨款。”
有人感慨:“挺好的,希望这种爱心人士多一些。”
周老师:“我听校长说,人家指定这笔捐款用来改善咱们支教老师的住宿条件,还有学生的课本文具,就是可惜了,我们估计享不上这个福,下一批同学应该能住上新屋子。”
尤音闻言呆住,舀粥喝的动作慢下来。
突然捐的五十万,还指定改造宿舍,某人这匿名不要匿得太明显。
这五十万她们确实还用不上,吃完早餐周老师让安排村民送她们出去买东西。
三个女孩加一个男孩一车,还是昨天的三轮车,村民在车
旁边等,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皮肤黝黑,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线。
他盯着几个女孩看了几眼,等人上齐,热情和他们搭话:“你们从哪里过来的?”
康妙妙接:“北城,我们是北城大学的学生,大哥怎么称呼?”
“叫我大梁就行。”大梁嘿嘿笑,“之前怎么没见过?这次的小姑娘真漂亮。”
不是纯粹的夸赞,但也不好分辨什么。
尤音和另一个女孩王曼对视一眼,压下心底的一点点不适,男人背对着他们开车,看不清表情,想着许是大男人脱口而出的玩笑话。
男生想了解镇上情况,俩人一来一回聊得热络。
半个小时抵达镇上繁华地带,大梁带他们去了家日用百货店,用当地方言跟老板攀谈,俩人视线频频往他们看来,就像看什么新奇事物,目光赤·裸。
大梁随后扬扬手,熟络道:“老板是我兄弟,你们尽管拿,给你们打折。”
王曼拉着她往里走,嘴上咕哝:“早知道不来了。”
也不知道是说来支教,还是出来购物。
尤音从小生活在城市,很少有机会到乡下村子里,为数不多的上次去紫荆镇过年也没遇上类似情况,也有些懵。
王曼说:“最讨厌这种,所以现在我特别不喜欢过年,每次回去村子巷口的大妈大爷都齐齐盯着人看,嘴里说着什么‘哟,咱们村大学生回来了啊’、‘真有出息,以后挣大钱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农村人’,烦死。”
尤音没体会过,“真这么说啊?”
“那当然,真不想回,可你要不回第二天村子里得传遍谁谁谁家出去念个书眼睛长头顶,念书念傻了之类的话,我真是无语。”
王曼吐槽不断:“这些村子里的人也不是亲戚不是邻居,有些我都叫不上名,你说我干什么关他们什么事?还偏要压低自己抬高对方来取乐,怎么,这样说到底是他们高兴还是我高兴?”
“村子里八卦无处不通,你谈个男朋友,男朋友长什么样,家里做什么的,有没有钱不到两天整个村子都能知道。所以我现在已经不跟我爸妈说私事了,太可怕。”
尤音听得惊奇,表示同情。
“刚刚那两个男人说的什么我不用猜都知道,无非是讨论我们容貌、衣着,什么大学生大城市之类的话题,说不定还拿人开黄·腔。”
尤音点点头,觉得可怕,没人喜欢被盯着看,她同样。
杂货店床垫被芯这些外包装都落了一层灰,镇上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店,没有什么给他们挑选的余地,四人一次性买完日常用品,回程。
大梁一路上仍旧热络,依然是康妙妙和男生跟他搭话。
大梁问:“你们这次来待多久?”
男生:“一个月。”
“那正好,到时候娃刚好放假。”
康妙妙:“是,我们也不想占用孩子们暑假时间,这次过来也是给当地老师减轻些压力。”
大梁:“是是是,感谢你们过来,咱们这的小孩没什么见识,做梦都想到外头去,你们学校挺好,时不时来一趟,孩子们高兴我们也高兴。”
男生问:“大哥你孩子多大了?在我们学校不?”
大梁憨憨笑,“婚都没结哪来的孩子哟。”
一直聊到回到学校,大梁发出邀请:“改天请你们来家里吃个饭,给你们做这最有特色的菜,外头都吃不到的哩。”
男生十分高兴地应下,“一定去,谢谢大哥。”
又整理一天,宿舍终于能住人。
休息一晚,第二天周一,升国旗,全校一共五百多个学生。
校长热情介绍他们,学生们热情鼓掌,老师们掌声更热烈。
课也早早排好,他们一来直接上任。
全校一共十二个行政班,原先的美术老师由班主任或其他老师兼职,现在十二个班的美术课全由她和康妙妙负责,一个星期两次美术课,压力不算大。
尤音一进班里,心里吃惊。
整个教室最好的设备应该是多媒体,讲台黑板课桌天花板的风扇等等等一看就是十几年前的老物件。
破不算破,只能说不新,勉强能用。
这里的孩子也跟福利院的不同,尤音一进来,四年级的孩子们交头接耳,放肆得不像在上课。
她花了快二十分钟才管理好秩序,当天晚上带队周老师找他们聊天,尤音提出这一点,周老师笑不行,说:“你这模样一看就不像老师,孩子们当然不怕你,多练练就好了。”
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困难,第二个困难是孩子们根本没有像样的画具,唯一能作画的工具只有几个颜色的水彩笔和带格子的作业纸。
她问之前的老师怎么上课,老师说这门课大部门被用来上语文数学,差不多两三个星期才让他们上美术,上课也随意,就是在屏幕上放出来一幅图,让孩子们跟着画,然后把纸收上来打分。
尤音头疼。
想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现实比想象还要更严峻一点。
画画从来不是一件浪费时间且没有意义的事情,孩子的天真,孩子们的梦想都可以通过手里的笔描绘出来,通过一幅画表达他们的内心,来跟世界沟通,是这个世上最浪漫的独处。
她问周老师能不能她自己出钱改善一下孩子们的条件,周老师建议她不要私下购买画具,也不要私底下补贴,真心想帮忙可以通过正规渠道捐款或者直接采购物资捐赠。
不过周老师还说她现在还是个学生,而且现在来支教,一来就捐东西影响不太好。
周老师劝,“那笔五十万的款很快能下来,捐款人指定改善孩子们学习条件用,估计会有这笔费用,再等等。”
尤音打消这个念头,继续备课去了,争取没有画笔也让孩子们感受到画画的魅力。
上了两个星期课,学生和支教学生们相互适应,渐入佳境。
周五晚上村民们请他们吃饭,大家都去,尤音没理由掉队,下了课回宿舍换衣服,其他没课的同学都已经过去,这会宿舍安静。
换衣服换到一半,席庭越打过来电话,第一句话是:“想我没?”
他最近联系她频繁,几乎每天晚上都打电话,有时候打得晚了室友们都躺下,她不好意思在宿舍里说话,到外面。
宿舍楼外即是空旷操场,乡下和城市一个明显区别是:星星。
尤音仰头看着漫天繁星,一天的疲惫消失,心情变好,跟他说话也变得温柔,问他那边有没有星星。
对面响起走动声,推拉窗门声,接着听见他说:“有,月亮下面挂着一颗。”
尤音转圈找,找到月亮底下最亮那颗,语气像个孩子兴奋:“我也看到了。”
千里共婵娟。
大抵是这个意思。
眼下宿舍没有其他人,尤音开外放,“不想。”
他说:“我看见月亮升起来了。”
尤音朝窗外看了看,看见树梢后一枚皎白月亮。
现在上旬,天气好,东边月亮西边落日,交相辉映。 她“唔”了声,“看到了。”
“想我吗?”
尤音不答,“你有事没事啊?” “有,现在在做什么?”
“换衣服,等会去村民家吃饭。”
车子里,男人皱眉,“和谁
去?”
“全部都去,不过他们没课先过去了。”
“就你一个人?安不安全?”
“安全,村子离学校不远,而且这边没有你想象中落后,有导航的,走路十几分钟而已。”
“注意安全。”
“知道知道。”
说话间尤音换好衣服,看了眼时间,还早,动作慢下来,先把脏衣服泡好。
等她从外面公用浴室回来电话还没挂。
她换鞋,边问:“你在做什么?”
“路上。”
“工作结束了吗?”
他这两个星期也在南方出差,忙什么无人机的事,他跟她说起过,但她不太懂,只听得大概。
“嗯,结束了。”席庭越看着外头连绵不断山脉,声音缓缓:“真不想我吗?”
尤音安静几秒。
没有不想,但没到想的程度,有天晚上他太忙,没有消息没有电话,她那天晚上没睡好,睡前想了好多事情,想漫画想老师的课题想未来,也想他们现在的关系,越想越烦。
她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但来这么久,除了第一天就那晚没睡好。
好一会,她穿好鞋,细声说:“我得走了。”
席庭越还没应,门口传来敲门声,只一声,敲门人推开没上锁的门,尤音看去,看见那个叫大梁的,眉心深拧。
这是女生宿舍。
大梁咧嘴,“周老师说小姑娘你还没来,咱们快吃饭,我来接你,走吧。”
电话里男人听见声音,沉声问:“谁?”
尤音关了外放,手机贴到耳边,声音故意扬起:“周老师让村民来接我,先不说了。”
电话挂断,尤音拿起包离开,大梁收回打量宿舍的目光,退出去。
尤音锁好门,客气道:“麻烦您了,走吧。”
大梁跟着她,不大的眼向上挑,满眼精利,“和男朋友打电话呢?”
这次尤音不再否认,“嗯,男朋友。”
“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男朋友肯定也很帅吧?也是大学生?”
“不是。”
男人身上体味重,尤音觉得略微不适,加快脚步,两步到三轮车前。
尤音爬上去,坐在车尾,大梁也上了车,背对着她,启动车子后依然找话说:“你男朋友很疼你吧?”
尤音不太清楚这个“疼”的含义,没回答。
大梁回头看她一眼,又咧嘴,露出一口抽劣质烟的大黄牙,“我要是有这么漂亮一个女朋友哪舍得让她来我们这穷地方,不得抱在怀里疼啊。”
语气渐渐不对,尤音仍是没接话,大梁大概觉得无趣,说了几句后也不再说。
天还亮着,几分钟抵达吃饭的村民家,两桌饭菜,大家在桌边各自聊着天,气氛看起来不错。
尤音一到,王曼脸上松了口气,停止尬聊,立即招呼大家:“开饭开饭。”
这边口味偏辣,尤音从小申城长大,辣一点吃不了。
他们在学校是跟着孩子吃食堂,味道还能接受,可眼下这满满十几个菜,红辣椒估计占一半。
尤音只吃了一口,满地找水。
大梁看着对面唇被辣得嫣红的女孩,眼色渐深,随即热情拿过旁边椰子汁,“来来来,这有。”
接着去斥隔壁一个妇人,“不知道人家从大城市来的,哪受得了咱这辣。”
妇人歉意连连,把唯一一道没放辣的青菜换到尤音面前,用带有口音的普通话说着:“我的错我的错,青菜不辣,吃这个。”
尤音道谢。
八点,断断续续吃得差不多,几个男生、学校老师和村民还在喝酒,女生们想回去休息了,大梁提议送她们回,这大晚上的不安全。
周老师交代:“行,你们送我放心。”
五个女孩子,两辆三轮车,尤音和康妙妙一起。
尤音不太想上车,但从这里回学校的路灯都没有,走路回去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上
学校门口,一辆租来的大众大灯照亮“黎村小学”四个字。
身穿定制西服的矜贵男人盯着眼前几栋黢黑小楼,眼尾压低,脸色越来越沉。
席庭越垂眸看表,八点半。
这个点,还没吃完饭?
男人拿过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沉闷的“嘟嘟”声令人无端烦躁
三轮车开到一半停下,前头大梁焦急踩着油门,熄火打火,没用。
最后无奈下车对俩人说:“车坏了,大概还有个几百米,咱们走回去。”
“没事,那走路。”康妙妙跳下车,打开手机电筒,尤音没办法,也只能下车。
三轮车彻底熄火,最大光源消失,只剩两个女孩手机的微弱手电筒,道路两旁是农田,远处村子灯火忽明忽暗。
月亮被云遮住,天地间空寂。
尤音不怕黑,但这会心底到底有些害怕,挽上康妙妙手臂。
大梁劝:“不远了,这条路我们晚上经常走,而且来往都是村民,没事儿。”
他边说着边走到尤音身边,身上汗味经过一晚发酵更加刺鼻,尤音躲开些,谁想他又靠过来。
直到第三次,男人若有若无的用手臂碰她胳膊,她终于渐渐察觉不对。
当下沉下脸,可夜色黑,大梁没看见,越加肆无忌惮。
尤音直接和康妙妙换了位置,并加快脚步。
可这会后面不知从哪又出来个男人,尤音就着虚弱光线认清人,镇上杂货店老板。
这老板骑着小电驴,像是正巧碰上,“大梁,送人呢?要不要帮忙?”
大梁嘿嘿笑,“来得正好,不然两个美女还得再走一段路,来,妙妙,你先跟我哥走,等会再来接尤音。”
康妙妙大大咧咧什么都没察觉,“那真是太好了。”
说着就要上车,尤音赶紧把人拉住,“妙妙,一起走吧,没多远了。”
“没事,有人接还不好,今天上了一天课累死,我可走不动了。”
尤音皱起眉,只好直言:“妙妙,我有点害怕,你陪我一起行不行?”
“怕啥,大梁哥不是陪着你吗?”
大梁附和:“就是,我在呢,放心。”
尤音转头,对上男人眼里已经不再隐藏的猥琐目光,心下寒恶。
她原先只以为这些放肆目光是他们这些人的不良癖好,就像王曼说的,把外面来的小姑娘当成新奇事物,可没想到这人是当真动了坏心思。
恶向胆边生,今天要是真和他在这条黑魆魆的乡间小路单独走,她不清楚明天的她会在哪里。
尤音心底发颤,这里两个男人,要是真发生什么,就算她和康妙妙同时反抗也不一定能反抗过。
她紧紧拉着康妙妙,甚至用指尖刺了刺她掌心,但脸上仍是笑:“妙妙,我突然想起来件急事想问问你,你有你导师骆教授的联系方式不?”
康妙妙一脸懵,“尤音,骆教”
尤音打断:“最近不是有个比赛,今晚八点截止报名,我给忘了,你赶紧帮我问问他还能不能报上,我们一起回去。”
骆教授不是她导师,最近也没有比赛,再加上手心痛感,康妙妙终于明白过来不对劲。
这会男人已经渐渐不耐,康妙妙再看去,看见换了张脸的男人,彻底明白。
黑灯瞎火下的心跳瞬间加快。
好家伙,这是要对她们做什么啊。
康妙妙握紧尤音的手,面上装作镇定,“是是是,我也给忘了,我马上跟老师说。”
又笑着对大梁说:“大梁哥,也不远了,我们走回去就行,正好给老师打个电话。”
说着就要掏出手机联系人,大梁眼见行不成事,怒气渐起,一把抢过康妙妙手里的手机,语气添上丝凶狠:“别打了,这儿信号不好。”
这是不再装。
康妙妙抱过尤音,声音发抖:“你们要干嘛!”
尤音拉着她往后退,退到路边农田的围栏上,趁黑摸到根棍子,往外扯,松的。
那老板还坐在电驴上,一幅看好戏的状态。
大梁脸上腆着笑,对康妙妙说:“妙妙美女,快回去,没有你事,我就是有些话想对她说,说完我再送她回去。”
“我没话跟你说。”尤音直接拒绝,并威胁他,“其他同学已经到了,这么久不见我们会出来找的!”
大梁笑得更加猖狂:“那我倒要看看有没有出来找。”
尤音压下心底的慌张,镇静谈判,“大梁,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大梁双眼冒光,“老子想讨媳妇!”
男人不再多说,去拉康妙妙,康妙妙挣扎着不让,可力气哪里有三四十岁的男人强壮,很快被推得压到围栏边,又要来拉尤音,一幅得逞的姿态,龇牙咧嘴。
尤音心跳加速,正要抽出身后棍子,拐角处忽然射来一道强光,汽车声跟着靠近。
这道光冲破黑暗,给她们带来希望。
可大梁丝毫不惧,嘴边已然露出胜利笑容:“别看了,这条路只有我们村的人会走。”
希望又瞬间破灭。
也许整个村子都是他的同伙。
尤音心里蒙上灰暗,今晚的结果不会太好了。
她做好准备。
可车子开到眼前,停了下来。
等看清从驾驶座下来的男人,尤音眼泪径直扑簌落下。
在某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要完了
席庭越一步步走近,大梁见到陌生人,恶意退却两分,但仍喝斥:“别多管闲事!”
那老板也靠过来,为他助威。
席庭越就着车灯看清女孩脸上泪痕,再看田里倒地的康妙妙,瞬间什么都懂了,黑眸凝起怒色。
再一转身,拳头扬向没有防备的大梁,大梁直接被打得后退四五步,跌坐到地,嘴边冒出鲜血。
大梁摸到嘴角鲜血,大怒,“你谁!不要命了是不是?!”
老板立即上前,俩人拧打在一起,可没两下,占据身高与力量优势的男人很快将人制服。
席庭越身上戾气四散,下了狠劲,反扭着老板胳膊,身后尤音听见清晰一声“咔嚓”,断了。
席庭越把人一扔,废了手的老板趴在地上疼得嗷嗷叫。
云层越加厚重,周边彻底陷入黑暗。
夜深的雾气在车灯照耀下缓慢升腾。
大梁踉跄站起来,后退到自己的三轮车边,不知从哪里掏出来把水果刀,刀身泛着银光,他恶狠狠用刀对着席庭越,“来啊!”
尤音见着那刀,恐慌越甚,忙上前去拉,“别”
席庭越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相接,尤音被里面的阴鸷吓到,聚拢的瞳孔严肃凶狠。
他顶了顶上颚,什么都没说,只拿了她手里的棍子,往前。
尤音眉心大跳,两步走回去,把手机扔给康妙妙,丢下两个字:“报警。”
随后再用力抽了根棍子,想去帮忙,可一转身,大梁已经躺在地上,而那个似着了魔的人丢了工具,正拉着对方衣领,一下一下不留活口的扬起拳头打人。
尤音赶紧去拉,人可恨,但不能弄出人命,“席庭越,不能打了!”
躺在地上的人嚎叫声不断,毫无还手之力。
席庭越给了他最后一拳,缓慢站起来,转身,定定看她,随后把人抱进怀里,带血的一只手按着她头,一只手紧紧捏着她肩,身体剧烈颤抖。
尤音心跳依旧快,可比不过他的。
她伸手攀上他后背,轻轻安抚:“我没事,你别怕。”
有事,她没想到大梁还带了刀,如果他不出现,也许她今天命都没了。
男人依旧一句话没说,可头顶沉重呼吸把他出卖,尤音贴着他胸口,一遍遍说着没事。
自己眼泪却直流
在派出所待到快十二点,周老师也在。
周老师知道前因后果后安静了好一会,随后郑重向尤音和康妙妙道歉,表示是他考虑不周,这件事会上报学校,等学校安排。
民警对席庭越打人的事严厉批评教育,教育完在本子上记笔录,随口说:“黎村是镇上比较穷的一条村子,那里70%的男的都娶不到老婆,老一辈孤寡一生的就十几个,这年轻人能不急吗?”
“大概是见小姑娘漂亮,起了歹心。”
席庭越声音深沉凌厉:“漂亮不是他犯罪的借口。”
民警一噎,抬头对上男人视线,不敢再说。
尤音静静站在一边,心里是劫后逃生的余悸,想起来仍觉得可怕。
所以这大梁是以为玷污了她名声就能把她娶进门吗?他不知道世上还有法律这种东西吗?
从一开始这人就惦记上她,今天吃的饭全都被安排好,这才有送回家这一出,这才有突然冒出来共犯的老板。
她想起傍晚独自和他去吃饭这一路,如果那会不是白天,她是不是早遭遇不测?
尤音深深呼吸,这个世界远没有她想象中安全。
做好笔录,俩人离开派出所。
尤音转头问他,“你住哪啊?”
席庭越:“酒店,你跟我一起。”
命令般的语气,尤音没拒绝,但是得先回去收拾东西。
宿舍里女孩们都在,围着康妙妙安慰,见到尤音进来,瞬间安静,齐齐望来。
王曼先开口:“尤音,你没事吧?”
尤音扯不出笑容,去自己床上收拾,直接交代:“我没事,今晚我不住宿舍,你们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等明天学校通知。”
王曼:“我们知道,你别担心。”
有女孩说:“这也太可恶了,天啊,这还是法治社会吗?”
“我还以为这大梁是个什么好人,没想到是个人渣,我现在一想起跟他说过话就恶心得不行。”
尤音东西不多,主要是平板,还有明天可能用到的洗漱用品,两句话间收拾好,“我先走了。”
王曼关心问:“那个是你哥吗?安不安全啊?”
尤音停下来脚步,半晌,眼睑轻阖,回复:
“不是,他是我男朋友。”
第52章
镇上没酒店, 开二十多公里去到县城,随便找了家连锁酒店。
半夜一点,两个容貌气质不凡的男人女人来开房, 前台打瞌睡的服务员立即惊醒,开好房后不忘在自己工作群里八卦。
房间简单,跟他以往住的总统套没法比, 但还算干净。
进屋放好东西,尤音柔声问:“你吃过饭没有?我看看还有没有外卖, 点点东西吃。”
席庭越没什么反应, 把行李箱靠在墙边, 过来抱她。
抱得紧, 下巴搭在她肩上。
从那黝黑的乡间小路到派出所, 再到此刻,俩人紧绷的身体和情绪终于放松。
尤音手穿过他后腰回抱,可刚碰上,男人低低呼了声, 她不敢再动, “怎么了?伤到了是不是?”
席庭越回:“没有。”
“你给我看看。”
“没事。”
尤音坚持, 推开人检查,这才看到他腰上衬衫划了一道大口子。
晚上天黑,他又穿的黑衬衫, 先前在派出所他也没有出声,等脱下衣服, 看清那道后腰十几厘米长,鲜血凝结成暗红血块的伤口, 尤音眼眶一下红透。
“怎么受伤了也不说,我们去医院。”
席庭越抹掉她一串一串掉下来的泪珠子, 眼里溢出笑容,轻松道:“没事,不疼。”
还不疼,出了那么多血,从九点一直到现在,怎么可能不疼。
尤音泪眼朦胧看着他,“去医院”
“不用去。”
尤音拉下脸,做出要走的姿态,“不去我走了。”
他最终同意,好在县城人民医院离酒店不远,急诊医生处理好伤口,缝了四针,又开了点消炎药。
在尤音逼迫下,她检查过他全身上下,确保没有其他伤口才回酒店。
酒店隔壁是条夜市烧烤街,尤音让他在车上等,自己下车去买粥。
席庭越按下车窗,看停在摊位前的女孩,目光不离,手放到伤口处,轻轻一
碰,又疼得抽回来。
一来一回,回到酒店已经两点半。
尤音把粥放在小桌子前,勒令:“过来吃点。”
席庭越抿唇轻轻笑,乖乖过去坐下。
粥烫,尤音特意问老板要了小碗,这会正动手把打包盒里的粥小心盛到小碗里,再推过去,“先吃。”
“你也吃。”
尤音回:“我不饿。”
对话语气寻常得似乎日常吃饭。
“味道可能差些,你就将一下。”她盯着人喝下一碗,又动手盛,跟他说话:“怎么突然过来了?”
“工作结束,顺道来看看你。”
话题截住,俩人都知道,今天要是他不来,尤音和康妙妙凶多吉少。
一直安静到他喝完粥,尤音开口:“医生说伤口不能碰水,先擦擦身体行吗?我从宿舍带了毛巾来。”
“好,你帮我。”
尤音笑着看了他两眼,没戳穿他的小心思。
她湿了毛巾出来,男人已经脱掉上衣坐在小沙发,先前在医院只是隔着衣服探有没有其他伤口,这会明光下脱了衣服,胸前腰后还是有几块淤青。
尤音停了停,再走过去,坐他旁边。
她什么都没说,先给他擦后背,一点一点,动作轻柔,伤口附近根本不敢碰。
擦完去换了一遍水,再回来擦正面,席庭越终于看清她脸,满是泪痕。
他心里心疼,手捧上她侧脸,“怎么又哭上了,这下不疼都给你哭疼了。”
尤音吸了吸鼻子,嘴硬道:“我没哭。”
“小哭包。”
尤音好不容易收敛一晚的情绪再次崩溃,“你干嘛啊,当时不打不行吗,他都害怕了,我们走不就好了。”
席庭越淡声笑,嘴里的话却坚定,“不打不行。”
尤音气死,按他淤青,“疼死你算了。”
“嘶真的疼。”
尤音哭红的眼狠狠瞪他,“疼疼疼,现在知道疼了。”
“嗯,所以你心没心疼?”男人不要脸地问话。
尤音给他擦手臂,没接,一抽一吸擦完一只手,又拉过另一只。
擦好起身,又去换水,接着丢过来毛巾,“下半身你自己来,我去洗澡。”
席庭越掀唇,接了毛巾。
全部弄好躺床上三点半,尤音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他腰上的伤口,不让抱,可他偏要抱,抵不过,尤音只能躺高些,收好自己的手。
席庭越下巴贴着她额头,温声安抚,“真没事,不哭了,受这点伤不算什么。”
“受伤代表疼痛,治愈的过程需要时间,好了之后会留疤,怎么不算什么?”
“男人留点疤有什么大不了,而且在腰上,衣服挡住,只有你能看见。”
席庭越聚起笑,嗓音里憋着坏,“你以后每回看见都得心疼我,更加爱我。”
“谁爱你”
“我爱你。”
尤音不说话了,闭上眼。
过好久,席庭越拍着她后背,轻轻说话:“今天是不是吓坏了?”
一连串的事情,做笔录去医院吃饭擦身,尤音注意力全在他身上,这样的好处是忘记自己的体验,可一停下来,当时情境再度在脑海中浮现,心底依然一阵颤栗。
也许再多几分钟,她名节不保,她反抗,那人再拿了刀,现在能不能活着还是问题。
尤音觉得有些呼不上气,微微松开,却又不肯离他太远,手避开伤口抱他上半身,这样会让她感觉好些。
席庭越像哄小孩,语气放柔,“别怕,这只是偶然事件,以后小心些没事。”
尤音声音闷着:“是我不好,是我非得来,是我粗心大意没有提防着他,我当时不应该答应只和妙妙一起的,都是我不好”
“不是你的错,音音,你一点错没有,是对方恶胆包天起了歹念,和你无关。”
席庭越心疼又愧疚,这个从小被爷爷宠到大的女孩他没保护好,如果当时打电话多一分警醒不让她去就好了,或者更早之前即便她恨自己也不让她来就好了,是他的错。
席庭越后撤两分,俯首吻去她眼角悬着的泪,“音音,从你的自责圈里跳出来,你知道的,这不怪你。”
坚定、温柔的话语给了她一点力量,一股安全又温暖的热流将她包裹着。
尤音有那么几瞬确实跳入自责内疚的漩涡里,可他这样说,一点一点又把她拉了上来。
她轻轻“嗯”一声。
他又说:“也不用害怕,这样的人是少数,晚点把我和110设成紧急呼叫,我给你买点工具,再不行我们去学点柔道跆拳道。”
他能保护她,可她依然得有自保的能力。
尤音注意力被转移,“谁这么大了还去学柔道跆拳道啊,丢人。”
“我请人来家里教你。”
“我才不要。”尤音知道他是在安抚自己,抬头看他,“我没事,我这么大了会调解自己,以后也会更加注意保护自己,你别担心。”
席庭越又亲了亲她脸颊,“好,睡吧。”
尤音头埋在他脖子,阖眸入睡。
一觉无梦
大梁依旧在局子里,现在是以□□未遂罪扣押着,司法流程较长,但席庭越没打算放过人。
尤音第二天回到学校,校长、村长还有镇上的领导都来了,向她和康妙妙再次道歉,他们自然希望大事化了小事化无,这件事说小了是件普通寻常刑事案件,要是闹大,支教女孩被当地村民侵犯,当地必然会受影响。
尤音心里不肯,回头看跟过来的男人,他摇头,肃声回:“不行。”
一屋子包括十几个学生一齐望过去,有些知道这是昨晚救了两个女孩的尤音男朋友,有些不知道的,被男人身上散发的凌厉惊到,纷纷猜测他身份。
村长再次哀求,“小姑娘,大梁家里不容易,上头两个六七十的老人,兄弟俩又都没结婚,昨天是一时冲动”
席庭越走到尤音身后,拢着雾气的双眸令人生畏,“昨晚两个人协同作犯,你们整条村子都逃不了干系,今天犯了错却能轻轻松松放人,法律失去公信力,任何人都可以效仿作恶。”
再严肃看向镇领导:“贵镇贫穷且单身的男性多,你们作为管理者就是在发生事情后包庇纵容吗?懒政怠政,看来上面得好好查查你们。”
男人目光狠厉,训话时气场强大,村长与镇领导大气不敢出。
席庭越再面向周老师,语气同样强硬:“周老师是吧?”
周老师一颤,“是。”
“希望贵校在开展项目前认真考察,学生跟着你们过来你们应当负起责任,你们昨晚在做什么?喝酒聊天?接受别人的奉承?真把自己当成什么高贵角色了?昨晚要真出什么事你们,”
席庭越停顿,桃花眼眯起,凶狠的目光遮一半。
你们全进去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总之,这个人应当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谁来也没用。”
周老师又道歉,道完再颤颤巍巍说出学校的决定,“支教项目还有两个星期结束,两边学校商量着先把项目做完,这其中一定保证学生们安全,此类事情绝对绝对不会再发生。”
“至于尤音和康妙妙同学学校出于人道主义,她们要是想回去可以回去,实践证书一样会颁发。”
席庭越轻蔑哼,“人道主义?”
剑拔弩张,旁边学生不敢呼吸。
尤音望着他侧脸,心中动容,他的偏爱与维护,这样明显。
他说他爱她,她信一半,剩下一半在朝夕相处里,在此时此刻。
尤音拉了拉他衣角,席庭越回眸,气息收敛些。
她细声说:“只有两个星期了,我做完吧,没事的。”
席庭越深深看她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扭头看窗外。
尤音面向众人,认真说:“你们的道歉我接受,但是那人我们不会放过,周老师,我会留下来完成我的任务。”她再望向人群里的康妙妙:“妙妙你呢?”
康妙妙昨晚已经从惊慌中清醒过来,她本来以为这件事会被无声掩盖过去,没想到尤音这男朋友将这些领导堵得话都说不出,真是大快人心。
她说:“我也留下来。”
这事暂时告一段落,众人各自离去,尤音贴近席庭越,拉他手安慰:“好了,不生气了,不值得。”
席庭越垂眸看她,淡淡说:“没有生气。”
就这还没生气,尤音伸手在他嘴角拉出一个笑容,“你不生气也吓人,来,笑一个。”
席庭越握住她手,“真留下来?”
“嗯,这件事跟孩子们没关系。”
两个星期,她渐渐喜欢上这里的孩子,孩子们也从一开始的大吵大闹转变为充满热情上这门课。
好几次,下了课后小女孩小男孩拿着自己画好的画送给她,积极表达对这门课的喜爱,对她的喜欢,一句一句绘就她的成就感。
“我想留下来。”尤音想了想,盯着他眼睛慢声说:“今天周六,你明天再回去吧,在这边我还能给你上上药。”还特地补充,“伤口在后腰,你自己不好弄。”
席庭越紧蹙的眉眼松开,漆黑眼眸染上笑意,“医生说伤口估计得一个多星期才能好。”
尤音没听出来什么意思,“嗯,所以你回去后小心点弄,不然让方特助给你涂。”
“不要方特助。”
尤音抬头,不解,“嗯?”
席庭越眼里狭着笑:“我留下来,你给我涂,我可是为你受的伤。”
但留下来的原因不是因为嘴上说的这些,他不放过那男人,村子里人亲戚朋友肯定会有反应,尤音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他必须得时时刻刻在她身边
席庭越既然不走,尤音便不再住宿舍,当天去收拾剩下东西。
康妙妙小心问她,“尤音,你男朋友是什么大官吗?”
尤音失笑,说不是。
王曼说:“真不是?你别骗我们啊,你男朋友那气势,那个镇上什么书记话都不敢说。”
尤音解释,“他平时性格就这样,而且他自己开公司的,平时可能教训下属教训多了,再说了这次本来就是对方没理,能有什么话说?”
“也是”王曼再问:“尤音,你还好吗?”
王曼学的是心理健康教育,平时给小朋友们上心理课,心思比别人细腻些,尤音知道她这句话问的什么。
要是昨晚她自己一个人现在估计还没走出来,可不是,她及时接受了“心理疏导”,他给了她足够且安全的心理支持。
其实回想起来,席庭越和祁夏一样,在她生命里扮演着家长的角色,照顾她宽慰她,教她许多人生的道理。
再往前回忆,席庭越从她七岁起就担任这个角色,他总会在玩闹中,在辅导她作业中,在各种生活细节中教她做事教她和人相处。
可惜那时候年纪小,心里也有别的心思,不愿意把他当成一个大哥哥看,仿佛那样会触及底线。
事实上席庭越早把各种身份体验遍,哥哥、丈夫、前夫、现在
尤音收拾好离开,男人倚在车前,看她下楼,过来提行李箱。
她上车,环视车内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内饰,心里笑,真是委屈他了,没有司机,没有劳斯莱斯,没有五星级酒店住,席少爷屈尊纡贵。
席庭越放好箱子坐上驾驶位,尤音看着那精致侧脸,忽然地,轻轻喊了声:“哥哥。”
男人一愣,手里拉到一半的安全带弹回去,不可思议转过头,“什么?”
尤音身子往前倾,眯起眼笑,再次甜甜喊了声:“哥哥。”
车内空气瞬间拥挤,凝成粒子飘飘荡荡,荡得人心神不宁。
席庭越眸光骤然缩了一下,缓缓抹上暗色,出口声线含着丝危险,“音音,别勾我,腰伤了也能办事。”
她以前也会喊他哥哥,不过在外人面前总会带上庭越两个字,只有在最亲密时去掉,只叫“哥哥”。
尤音坐正,系安全带,嘴角笑意不停,骂他,“流氓。”
席庭越到底没忍住这声称呼的诱惑,覆身过来亲她,闹了好一会车子才离开。
学校离县城二十多公里,开车最慢要三十分钟,他都打算好了,之后送她来上课,下午再接她回去,尤音问:“席总,您是不用工作吗?”
他回:“以前天天给你买菜做饭也不见你问这句话。”
“”
这边不是旅游区,但自然风光不错,一路上都是绿油油的山脉,南方的夏天来得早,天气晴朗,云压得低低。
尤音掏出手机准备拍照,看见骆教授的问候消息,让她给他回个电话。
她立即拨通,骆教授应当是知道了昨晚的事,给予安抚,让她别害怕,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尤音回了几句,说没关系。
通话快结束,骆教授突然问起:“他们说你男朋友帮你处理的事情?”
尤音转头看看专心开车的男人,再移回来,小声应:“是的老师。”
骆教授欣慰笑,“行,等回来有空一起吃个饭,让我瞧瞧。”
尤音没敢说他们认识,先应下来。
挂断电话,席庭越偏头看来一眼,“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尤音不说,打开相机拍风景,录了一小段视频发到朋友圈,很快收获一堆点赞。
他们换了一个酒店,据说是县城里最好的,档次确实比连锁酒店高一些,不过十几平的小房间还是委屈席总了。
傍晚俩人出门吃饭,尤音特地在APP上搜索当地特色美食,APP推荐当地有名的夜市一条街,就是昨天酒店旁边那条。
现在往里走才发现别有洞天。
每个地方的美食特色不一样,尤音好奇,想每样都试试,可一份又太多她自己吃不完,最后嘻嘻笑着看某人,他点头同意吃另一半。
就这么走走停停一个小时,瘪着肚子进去,撑着出来。
尤音还想散散步消化消化,俩人又沿着街道慢慢走。
小城市的生活安逸,路上满是和他们一样散步或者骑小电车四处兜风的人,人人笑容满面。
散了十几分钟有辆小电车停在他们面前,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戴着头盔,车头后挂着好几个红色塑料袋,阿姨神情焦急,说她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借他们手机打个电话,现在小孩子一个人在家。
尤音犹豫三四秒,解了锁,把手机给她。
风险很大,阿姨车都没熄火,她要是想抢这个手机,拧起把手就可以走。
但尤音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因为昨晚的事将好人一竿子打翻。
阿姨和家里孩子通完电话,还了手机,最后从红袋子里挑出一袋,热情说:“谢谢你啊小姑娘,这个你拿着,一点水果。”
尤音忙挥手,“不用的阿姨。”
“要的要的,就几块钱,可帮了我大忙。”
阿姨盛情难却,尤音看看身边人,他点了点头,她这才接过。
是一袋新鲜的荔枝,叶子还绿得发亮,尤音惊喜:“哇!荔枝!”
无论在北城还是申城,她这么多年吃到的荔枝都是冰冻泡水的,哪见过还带叶的,当下拿了几个,把袋子递给他,自己剥开来吃。
吃完,再次被惊叹:“好甜好新鲜!”
接着把手里的吃完,完全忘记刚刚从小吃街出来时自己说的“不吃了不吃了什么都吃不下了”这些话。
她还想吃,席庭越将袋子拎到另一边,“不能吃了,你今晚吃了很多,而且上火。”
尤音瘪瘪嘴,行吧
席庭越低眸看,女孩摸着肚
子,脸颊两个小梨涡深深。
嘴角缓缓勾起弧度,空着的另一只手去牵她,掌心交握。
他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陌生街道,听着耳边不太熟悉的方言,内心满足。
期盼着时间静止,期盼这一条路没有尽头,与她相携一程,直至终老。
夜色迷人,抬头见星。
他们如同街上许多平凡情侣、夫妻,走着他们的路。
九点多,散到酒店附近,尤音渴了,俩人到便利店买水。
席庭越结账,顺手从收银台前边的小架子拿了盒,不是,两盒计生用品。
那双手从尤音面前穿过,她看得一清二楚,还是拿的最大号
她眼睛都睁圆,下一秒,不敢看老板打量的眼色,把手里的酸奶给他,跑出去。
男人出来,接受了一番瞪视,女孩小巧的脸又羞又气,“你,你干嘛啊?”
席庭越耸肩,笑容意味不明,“两个星期,你想憋坏我吗?还是你想用酒店的?我都可以。”
“”他疯了吧?尤音震惊:“你腰上还有伤!”
男人斜斜挑起眉,“我没问题,今晚可以试试,你不信的话你上。”
你上
尤音转身就走
周一上课,学校里气氛明显不一样,投在尤音身上全是探究眼色,她没理会,专心上好自己的课。
席庭越每天早上送她来,晚上准时到,这个司机当得十分称职。
唯一不好是酒店没有厨房,俩人吃饭得在外面解决,不过也因此解锁了小县城许多美食。
晚上吃完饭散步回家,他没有工作,但尤音得画画和备课,他就坐在旁边看,时不时端茶倒水,水果投喂,外加捏肩捏腿一条龙服务。
不过尤音只享受了两天,第三天,方特助来了,带着电脑和工作。
水没了,水果也没了,也没人给她捏肩,尤音心里闪过小失落,画完一话,回头看向那个怀里只有电脑的男人。
男人身上穿着墨绿色的丝绸睡衣,睡衣贴身,能清晰看见底下健硕轮廓,敞开的领口露出精致锁骨。
席庭越平常健身不多,不是那种肌肉猛男,但该有的都有,再加上一米八几的身高和那张脸,他就算没钱也能吸引一堆小姑娘。
尤音想,她当初会看上他大概率先是因为这副皮相,肤浅但真实。
她盯着那上下缓动的喉结看,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回过头,拍拍自己脸,再转回去,轻咳一声,夹起声音,“席庭越”
男人抬头,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嗯?”
人在犯花痴时总是失去理智的,她听着这一个尾音婉转深沉的“嗯?”,再看他脸上那平时不戴的眼镜,耳朵根同样不争气地热了,她用手捏着,降温,边开口问:“还有没有荔枝啊,我想吃。”
他把电脑放到沙发上,到门口的小玄关拿过来一袋荔枝,叮嘱,“少吃点。”
“嗯”
距离近,席庭越终于发现不对劲,“你脸红什么?”
“没太热了”
席庭越转头看正在运转中的空调,眼里藏匿笑意,往回走。
余光里女孩吃一颗荔枝朝他看一眼,视线灼灼,也渐渐看得他没了心思工作。
席庭越摘了眼镜放旁边小茶几,再关掉电脑,拍拍沙发,低隽道:“音音,过来。”
她不肯,“干嘛啊?”
“我有事跟你商量。”
女孩终于挪动屁股离开椅子,她站在他脚边,居高临下看,“什么事。”
席庭越一扯,尤音跌坐在他腿上,侧着,他拉了拉,尤音换成跨坐的姿势。
视线仍是比他高,席庭越撩起眼皮,嗓音愉悦:“为什么偷看我?”
相距不过十几厘米,尤音看清他脸上每一个毛孔,更为惊叹,怎么会有男人的皮肤比女人都好?真不公平。
她很诚实,小声说:“席庭越,你很帅。”
席庭越没想到听见这么一个答案,失神了片刻,就这么几秒,女孩十分大胆地抱上他脖子,快速亲了亲他唇角。
又撤离。
女孩清亮的眸里全是得意又狡黠的笑。
席庭越心里微惊,尤音很少主动,从以前到现在,几乎一次没有。
他失语,“音音”
怔愣间尤音跳下沙发,走到几步外的书桌,背对着,他没看清她在做什么,但很快回来,这次直接坐到他腿上。
“你闭上眼。”
他心里为她的主动欣喜,闭眼。
接着唇上贴来两瓣软软的唇,席庭越震惊间听得咕哝一声,“不许睁眼。”
他依言照做。
空调温度24度,俩人间气温39度。
女孩再贴过来,跟着来的还有柔软小舌,它笨拙又努力地想要撬开他唇齿,席庭越如它愿,松了齿关。
下一秒,尤音渡过来一颗荔枝。
这是她前几天晚上看的漫画内容,那时候自己躲在被窝里,看得脸通红。
今晚心思起来,想试试。
尤音离开,席庭越睁眼,呼吸停滞。
女孩言笑晏晏:“快试试,我觉得今天的荔枝好好吃,有股糯糯的桂花香。”
席庭越轻咬,荔枝浓郁的水分甜分在口腔内爆开,他闻不到什么香,他闻到的只有眼前女孩香香软软的栀子花沐浴露香。
“好吃吗?”
席庭越视线不离,直勾勾望着人,慢条斯理吃完,动作优雅,像在吃一样什么稀世珍品,尤音看着,下意识舔了舔唇。
男人吐了核,再转回来,早不是先前那副乖巧听话模样,眼里流淌着汹涌的欲。
这把尤音自己因为男色点起来的火烧得热烈,她怕承受不住,想逃了。
可逃不掉,席庭越拉起她手往后扣,身体随即压下来,尤音被困到沙发角落。
粗重的呼吸瞬间笼罩,似乎还带着荔枝香味。
逃不了,那就再点一把,尤音直视那双隐晦幽深、动了情的黑眸,轻勾着唇,缓缓道:“还想吃吗?”
席庭越抵着人,捏上沙发背的手臂凸起青筋,不再克制,俯身而下。
“吃。”
空气发烫,混乱间男人抽空,将空调温度打到十八度。
这一晚,尤音吃完了那一袋荔枝。
以各种方式
有人陪,两个星期过得飞快,最后一天学校给他们举办了简短的欢送会,孩子们也纷纷送上礼物,有些是自己画的画,有些是自己做的小手工,还有些土特产,不名贵,但都是心意。
即便中间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尤音也没后悔来这一趟,她喜欢这里的孩子,也喜欢这份工作。
一个月,分别时眼里带上泪。
她不敢露出太多情绪,挥挥手跟孩子们告别,转身离开。
有小女孩冲出教室来抱她,带着哭腔:“音音老师,你还会来吗?”
尤音摸着她头,温声说:“不知道,但是小米可以去北城找老师。”
“真的吗?”
“当然!”
一大一小拉勾,完成约定。
同行的其他同学回去收拾东西了,当地学校老师帮她把学生送的特产拿出去。
席庭越站在车门边等。
这位老师没见过他,但听说过,也知道半个月前那件事,知道这是千里迢迢来陪着送小音老师上下班的男朋友。
眼下第一回 见,老师惊讶,“小音老师,你男朋友跟你真配。”
男朋友第一次听的男人眼里聚起光。
而身边女孩彷佛习以为常,骄傲挽上他胳膊,回应:“是嘛,我其实也觉得。”
席庭越凝眸,看见女孩悄丽侧脸。
心跳蓦地加快,快要跳出喉咙。
可向来强大的人在这一刻露了怯,不敢问。
一直到开车开了四十分钟,席庭越在路边停下,熄火,转身问:“什么意思?”
尤音也整整憋了四十分钟,装傻:“什么什么意思?”
“男朋友。”
尤音努努嘴,脸上自然,但双眼里笑意藏不住,“就是男朋友啊,可能他们误会了吧,我也没办法。”
席庭越沉下声:“音音”
尤音装作生气:“怎么,你不愿意啊?”
再扭回头,“不愿意算了。”
席庭越反应足足三分钟。
黑眸迸发惊喜。
“我是你男朋友。”
似乎是肯定句,又暗含小心翼翼的不敢确认。
尤音重新看他,认真说:“嗯,
你是我男朋友,我问过我爸妈了,他们同意。”
在来这里的第三天晚上,她不敢在宿舍接电话,跑到外面操场。
漫天星辰。
尤音边听着他说话边仰头看,看见一闪而过的流星,她把手机放远,心里问:
“爸爸妈妈,我想和他再试一次,你们会怪我吗?”
流星依次划过天际。
一颗,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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