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尾声(13)
汪政委抬头望了过来:“xyy?”
“是一种性染色体非整数倍异常的情况。”丁教授简单向汪政委介绍了关于该综合征的研究。
“所以您喊我过来帮忙,是因为这个?虽然大多数情况下xxy综合征患者有明显自控力相对低,情绪相对暴躁的情况,但在长相上面一般没有明确的特殊性。”苏璃看向丁教授,为难道:“这点我可能帮不上忙。”
王有志点头:“那怪不得。”
几人跨进院内就见正屋门槛石阶处一老年男性俯卧在地上,浑身血迹已干涸至暗色,腰部以下仍在门内,右手则往前无力垂在地上。
刘明率先从口袋掏出手套,皱着眉进屋去找痕迹科的同事。
尸体观感属实不好,虽是四月初的天气,但已然有些温热。案发时间又过去两天之久,且不说尸体外在情况,就这满室乱飞赶不尽的苍蝇就让人反胃感无比强烈。
方顺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掩住了口鼻:“这个味道得流了多少血”
他往屋内望去,感到了一丝凉意,警局同事忙碌的身影也未消散这小楼如鬼魅般的死寂气息。
这栋房子的院落很大但很杂乱,到处都是未打扫的木屑和堆积成堆的木料板材,院子左手边是一片搭建出来的工作间,里面放置着器具设备。
几人进入一楼正屋,除一条延伸至死者脚下的血迹再无其他痕迹。
苏璃走到楼梯处往上望了眼:“这应该是徐小峰的爷爷,他在二楼受伤,爬到一楼想要求救。”
肖卓看了眼死者:“背部没有补刀痕迹。”
苏璃:“凶手这时已经离开了,不然不会放任他爬到这里。”
肖卓点头道:“凶手是第一次犯案。”
高进宝听着两人的话,不解道:“为啥?”
“因为他连受害者是否真的完全死亡都没有确认,他很慌张。”
苏璃边回答他的疑问边往楼上走,楼梯墙面留下了几处刮蹭状血迹,越往上走腥臭味越浓,她停步缓了下还是带上了口罩。
肖卓回身对方顺良道:“方哥你带进宝走访下附近的村民,多了解一些这家的情况,问问近期是否发生过什么事情以及案发当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方顺良应了声便带着高进宝转身往外走。
王有志在房内环顾了一圈,开口提议道:“我也跟着去问情况吧,这楼上楼下在忙的同志已经很多了。”
肖卓颔首同意后他便也跟着出了门。
二楼楼梯口除爬行血迹外还有几滴滴落状的血迹,苏璃在脑海中描绘着这些痕迹产生的画面。
神经紧张且慌乱的凶手握着一把滴血的刀往楼下快步走,昏暗中踏空楼梯在墙面留下了痕迹。
循着爬行血迹走至二楼第一个房间,房间内床上内侧躺着一位老年女性死者,这是徐小峰爷爷奶奶的房间。
苏璃见肖卓往走廊西处走去,便抬步走向东侧尽头的房间。
刘明此时也在这里,看见她便说道:“门上找到两个脚印,鞋长分别为25cm和28cm,门框破损严重。”
苏璃:“凶手是踹开房门强行进入室内?”
刘明点头,此时肖卓也从对面过来了:“那边死者是徐小峰母子。”
说着他看了一圈房间,里面一片狼藉,但却不像是激烈搏斗产生的。
肖卓:“有什么发现?”
刘明摇头:“房间内很凌乱,应该是翻找痕迹。”
“找钱?财杀?”
“但是这里”刘明指向房间内一把红木椅:“椅子上披着的外套口袋里有三百元现金,夫妇俩床上枕头下还放着八百元现金。”
这两笔钱加起来金额算是比较多,至少在这个年代有很多家庭一年到头都挣不到这个数目,如果凶手是为钱财,怎么会没有取走这两笔呢?
苏璃打开床边桌子左边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零碎小东西,之后又打开了右边的抽屉,里面除了杂物之外还放着一个笔记本。
肖卓:“其他几具尸体上的伤口基本只有一两处,但是徐兴旺的身上被补了数刀,好像凶手对他有极大的仇恨。”
刘明:“有没有仇杀的可能?”
“还有其他地方发现现金吗?”苏璃突然出声问道。
刘明看向痕迹科的同事,皆是摇头:“没有”
苏璃回身将本子递给了肖卓:“那财杀的可能性还是没办法完全打消。”
又继续道:“这是徐兴旺夫妇的账本,里面会记录每日账目收支情况,我刚大致核算了一遍,金额和目前发现的现金之间还有近五百元的差额。”
“五百元这也不少了,都快半年工资了。”旁边痕检科的同事轻声感叹。
另一同事提着一个黑色小包突然出声:“这里有发现,皮夹暗袋里有一张印了血指纹的名片。”
名片上印着常明灯具-常平山以及一串地址,小包里有大量的名片,但只有这一张名片上沾有血指纹。
肖卓将名片递给了刘明:“核验这指纹是谁的,我去趟常明灯具。”
他走至门前又回头对苏璃道:“你要去吗?”
苏璃见这边也没有其他情况了,便跟着他一起去往灯具店。
在路上,肖卓随口问道:“你觉得这一趟会不会有收获?”
苏璃先是沉默几秒,然后反问道:“要听实话?”
肖卓一怔然后失笑:“你说呢?”
“你既然问这个问题,那说明你自己也清楚不一定会有收获,只不过还是要走这一趟。”
肖卓:“那是,毕竟有些事情,做了不一定会有结果,但不做一定没有结果。”
常明灯具的店铺在一个大的建材市场里面,位置比较靠里。
肖卓将车停在街道外和苏璃徒步进了市场,跟着市场商铺门牌号走到底才看到常明灯具的广告牌。
店门口一堆纸盒,上面堆着不少各式各样的灯具,一个中年男人扯了根插座蹲在那里,一个个测试着灯具是否有用。
苏璃:“师傅,麻烦问下常平山是在这里吗?”
男人正在插线的手一顿,抬头看到俯身问话的苏璃,面色带着疑惑:“我就是常平山,有啥事吗?”
苏璃拿出证件给他看了眼,随后道:“我们是市刑警队的,有些事想找你了解下。”
常平山视线在证件和苏璃脸上来回转了几圈,很诧异道:“你是警察?”
苏璃点头,问道:“你认识兴旺门业的徐兴旺吗?”
常平山还是没有回神,仍旧惊讶地打量着苏璃,不敢相信面前长着这样一张漂亮脸蛋的人竟然是个警察,还是刑警!
肖卓蹙眉走上前错过苏璃站在常平山面前,语气微冷,又重复了遍问题:“认识徐兴旺吗?”
“啊?认识认识!”常平山对上肖卓面无表情的脸,不自觉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连声答道。
苏璃被肖卓挡在了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
肖卓继续问道:“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常平山挠头:“就生意上有些来往,平时会互相推推客户。”
“最近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常平山回忆了片刻:“好像是上个月底了吧!警官是出啥事了吗?”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其他的不用多问,4月9号晚上你在做什么?”
“9号?不就是前两天嘛,那时候我在店里待着呢!”
“一整晚都在店里?”
常平山叹息:“对啊,唉,你看这排店铺就我这个店位置最低洼,清明前后下大雨就给淹了,灯具也给我泡了一大半。”
“这不连收拾了好几天,9号那天我一整晚都在店里核对被泡的灯具。”
肖卓点头又问道:“就你自己在店里吗?”
“一开始我媳妇也在,不过她收拾了一会就回家陪孩子了。”
“她大概几点回去的?”
“几点?这……就八九点吧,时间我真没注意到,不过孩子基本那个点要睡觉。”
“之后就你自己一整晚在店里?”
常平山被问的心里有些慌:“是啊!不过警官,这到底是出啥事了?”
肖卓看着他的眼睛道:“徐兴旺死了,被人害得!”
常平山闻言一脸震惊,嘴巴大张嘴唇微微颤抖:“死……死了?”
肖卓收回视线:“嗯。”
“他,他怎么会死了?还是被害的……”
“这个我们也在查,你如果有什么觉得有用的消息可以联系我们,感谢你的配合,你先忙吧,我们走了。”
常平山还停留在震惊之中:“哦哦,好,好的。”
两人转身往回走着,肖卓:“不太像在说谎,脸上的神色也确实像才知道徐兴旺去世。”
苏璃:“嗯,他的神色和肢体语言看不出来在撒谎,但也说不好,万一他演技精湛呢?”
肖卓笑道:“演技精湛的你就看不出来了?”
苏璃耸肩慢悠悠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也有连测谎仪都测不出的谎言?”
肖卓没再说什么,含着笑点了点头,怎么看都有些敷衍。
苏璃:“……”
没等苏璃说些什么他就走进一个门店,和里面老板说了几句话又走了出来。
“怎么了?”
“上次开完会之后,就没再来过。”
“联系过吗?是出了什么事?”
“嗯,前两天我联系过,说是家里有事。”
苏衡想到那天开会时她的状态,敛眉思忖了半晌,颔首:“行,我知道了。”
第 162 章 尾声(14)
肖卓几人快用完午饭时,诸葛浮等人才随着大部队来到食堂,苏璃看向在对面坐下的左车齐,踌躇半天还是问道:“左车齐你还好吗?”
左车齐抬眼见是苏璃,努力扯了下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一开口声音像含了砂砾般干哑:“还好。”
高进宝:“你是?”
男人伸手指向后方不远处的一栋房屋,笑道:“俺住那家,看你俩跑了一下午了,想着过来送点水。”
他说着便一手拿着搪瓷杯,另一手提起水壶开始倒水。
高进宝见状起身阻止道:“大伯,不用不用!”
“别客气啊,这天是有些热了,你们跑这半天咋会不渴,赶快喝点”男人说着手一顿,有些尴尬道:“警察同志,你不会是嫌弃俺吧,俺这杯子刷好没用过的,干净的!”
“没有,大伯,这好吧!”高进宝实在没法拒绝,只好应下。
男人见高进宝松口又看向苏璃,刚要开口,苏璃便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杯子晃了下。
“谢谢,我有带水。”
“啊?好好那要不要添点水?”
苏璃摇头:“我这还是满的,没喝。”
男人这才歇了再劝之意,高进宝看了眼他刚刚指过的房子好奇道:“我们之前也去了你家,咋没见到你?”
“俺去田里了,这才回来,刚田里那边也都是警察,是查出啥了吗?”
高进宝闻言看了苏璃一眼,并没有出声。
男人等了半晌也未见两人回答,有些局促道:“咋?俺是不是说错话了?俺就是想问有没有查到是谁害了兴旺,好好一家人都没了,唉!”
听多了对徐兴旺一家冷言冷语的高进宝,此时听他语气感到意外:“大伯,你是和徐兴旺家关系不错吗?”
“还好,再说都在一个村,关系能差到哪里去,往上走几辈咱都是带点亲戚的。”
苏璃:“可刚刚在你家,应该是大娘吧,她对徐兴旺一家的态度好像并不怎么友好?”
男人脸色一僵,挠头无奈道:“唉,俺这婆娘耳根子软,村里人说啥她就跟着信啥,她懂个啥!”
苏璃点头没再说什么,男人还欲开口时苏璃口袋里的bb机响了起来。
她拿出看了一眼,对高进宝道:“去找王叔。”
从苏璃bb机响起,男人就抑制不住好奇的目光,此时见两人就要离开,连忙问道:“是有啥发现吗?”
苏璃眉心微微动了动,回道:“如果案子有结果,警方会及时公布。”
“哦,好好”
夕阳已垂至西方天际,光线变得昏暗,苏璃和高进宝到时,现场已围了不少警员。
两人废了一番功夫才挤到前面,到跟前才发现肖卓也已经到了。
王有志看到他俩便激动道:“果然在北面,找到了,应该都在这里。”
警方找到了两双胶皮手套、口罩以及一件黑色的外套,其中一双胶皮手套有一道划破的口子,这正好和肖卓怀疑凶手受伤的情况相吻合。
这里离案发现场已经快三公里了,苏璃观察了一眼四周,皆是农田,唯有面前这块空地处有一口机井。
王有志感叹:“凶手实在是太狡猾了,要不是刚好有个警员没留意差点摔进去,我们就错过了这个机井。”
苏璃点头认同,确实,这口机井的位置放得比较低,也没有明显的标识物,只在一边放了几块砖头警示,稍不留意就可能会跌进去。
肖卓起身将还在滴水的证物放入证物袋中:“先带回去检测。”
回到队里时食堂还没有关门,几人便先去用了晚饭,这个点食堂已经没有什么食物了,剩下零星的肉食看起来都比较肥腻,苏璃对腌菜也都不感兴趣,看了一圈后只打了份白粥拿了两个包子。
肖卓看到她餐盘中的食物,敛着眉问:“就吃这么点?”
苏璃颔首:“不怎么饿。”
在外面跑了一下午,怎么会不饿?肖卓虽不信,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大家都比较疲惫,所以饭桌上难得气氛比较安静。
就在众人快要用完餐时,去医院询问的方顺良才姗姗来迟。
他一过来就拿起高进宝还未食用的汤,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之后双眼无神地坐在那里,肩膀深深地垮了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高进宝在他出现时就立马起身去帮忙打饭去了,王有志和肖卓看着方顺良这副神色皆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去医院问个话就这样了?
苏璃眸色微闪,然后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
王有志实在是不解:“啥情况啊?不是让你去医院问个话吗?咋就这个样子了?”
方顺良无力的摆摆手又拿起高进宝刚给他打的汤喝了一口,深深的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到现在脑子里都是小孩哇哇哭的声音。”
原来徐大海媳妇早上受到惊吓就有了早产的迹象,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发动。而方顺良去医院的时间赶得实在是不凑巧,正赶上徐大海媳妇进产房的时间。
他眼睁睁的看着徐大海媳妇被推进产房,又见徐大海神色紧张的在产房外踱步。
这种情况他实在没好意思开口,就想着那就等等吧。结果还没等十分钟,产房内就传来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当时生产的不止徐大海媳妇一人,几人哭喊声合在一起,听的方顺良一阵阵揪心,再联想到自家媳妇便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走到了更外面住院部的走道。
然后他就后悔了,外面住的基本是在待产或者已生产的人,一踏进去听到的都是此起彼伏的婴儿哭叫声,一个带动另一个,整整一下午就没停过。
回产房外等他揪心,在外面等他闹心,再加上徐大海媳妇有些难产,就这样反复纠结中他在医院整整聆听了一下午‘绕梁之音’。
众人:“”
半晌后肖卓很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去楼下等?非要待在产科?”
方顺良闻言刚要夹菜的手顿在原地,无波的眼神中逐渐蔓延开一股痛苦之色。
是啊!医院那么大,自己为什么要在产房等!
方顺良气得想摔筷子,高进宝立马端起汤递过去:“师父,喝汤喝汤”
王有志拿筷子隔空点了点肖卓,眼神瞟向方顺良道:“老方这肯定是想着徐大海那边一结束就能询问呗,这要走远了不是不能及时知道嘛!”
肖卓摸了把鼻子,清咳两声:“咳咳原来是这样,那还是方哥想的周道。”
方顺良:“”
“噗哧!”苏璃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方顺良垂着眼睑不爽的看向苏璃。
她这一笑带的几人都有些忍俊不禁,肖卓压了压嘴角最后还是左手撑脸遮掩住表情。
苏璃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问道:“徐大海怎么说?”
方顺良对她翻了个白眼:“他没有犯案时间,徐大海是跑运输的,9号白天刚从宁海出发去羊城,案发时他还在路上跑呢,我也去运输公司核实过了,没有撒谎。”
苏璃皱起了眉头,奇怪道:“为什么没有人反映听到他们的求救声?他们没有求救吗?”
方顺良急忙吞下口里的饭:“对,这个徐大海媳妇说了,那天晚上徐大海家突然响起了设备运作的声音,特别吵,直到很晚才停,所以我估摸着是凶手提前打开设备遮掩行凶时的声音。”
王有志几人都认同了这个说法,虽然设备声过大也会吵醒徐兴旺一家,但凶手有两名。
只要有一人先进入室内动手,另一人启动设备再快速赶来也是可以在徐家反应过来之前行凶。
王有志长叹一口气:“这条线也断了!”
方顺良浓眉一挑,故意对着苏璃开口:“你那个侧写呢?给个方向啊!”
苏璃还未开口,肖卓先放下筷子道:“先等痕检那边的消息,吃好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凶手是两名男性,其中一名年龄25-30岁,另一名40-45岁,身高分别为175cm和190cm,浮动不超过5cm。”
苏璃突然出声,肖卓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之后目光中流露出赞叹之色。
只听她声音沉着继续道:“凶手知道死者一家的生活习惯,要么有意观察过,要么本身就是认识。”
“在郊外陌生人目标大,不易蹲守,所以至少有一名凶手与死者相识的可能性比较大。”
“发现胶皮手套等证物的地点是在一块空地的机井处,四周杂草丛生遮蔽视线,外来人很难发现,就连我们自己的警员都差点跌进去。”
“凶手却能在晚上12点左右的夜幕下迅速找到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凶手对当地情况非常了解,甚至于他可能就是同村村民!”
“还有一点,两名凶手之间存在很明显的主次关系,一人占主导地位,另一人极度服从,不小心划破手掌的是服从方,打扫现场擦拭痕迹的是主导方。”
“属于服从方之人性情不稳定,易被煽动情绪,在工作环境中也是一样,自认为很有能力,却从不会踏实做事,与人交流时喜欢夸夸而谈时常吹嘘自己,但遇事就会躲在后方,等着其他人帮他处理,外人提起他时总会带些嘲讽之意。”
眼前的场景彷佛是一场噩梦,苏璃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是被灌满了铅,沉重无比。
苏柱东重新爬了起来,又走到了女尸的旁边,他泄愤似地踢了女尸一脚,但尸体似乎已经发僵,一张脸仍旧面对着苏璃的方向。
恐惧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了苏璃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她嘴唇上下抖动,望着那张相近的脸嗫嚅:“我我死了?”
第 163 章 尾声(15)
肖卓坐在驾驶位上,安全带扣到一半察觉到身旁人的不对劲,苏璃虽然还在睡,但双手却紧握成拳放在膝头,骨节处用力到泛白,身体也在隐隐发抖。
“嗯?怎么不说话?”肖卓一直未听到苏璃接话又出声问道。
苏璃回神收回视线,懒洋洋道:“不是他让我说的吗?”
肖卓闻言无奈摇头:“方哥虽然没有王叔年纪大,但也是个前辈,要不还是让着点?我真怕你哪天给他气出个好歹来。”
“照你这样说的话,他都一把年纪了,难道不应该是他让着我?”
肖卓被她的反问呛得一梗,半晌哑口无言。
车子直接停到了楼下车位,两人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往单元楼走去。
“早点休息,明天”
苏璃奇怪他突然断了话语,抬眸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一人倚靠车身站在不远处。
“哥?”苏璃诧异出声,没想到苏衡这个时间会来找她。
苏衡没有应声,抬脚缓步往这边走来,临到跟前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肖队这队长真的很称职,下属都会帮忙送回家。”
看似客气有礼,实则透漏着不易察觉的戒备与疑心。
苏璃:“”阴阳大师就是你吧!
肖卓眼底划过一丝无奈,这兄妹俩一开口都是一样让人无言以对。
他温声解释:“正好也是邻居,顺路的事情,再说这个点也有些晚了,坐车安全些。”
苏衡唇角勾起,笑意虽不达眼底,但谢意多了几分真诚:“还是多谢肖队了,那我就先带她回家了。”
房间内,苏璃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苏衡面前,自己则捧着另一杯水慢慢地喝着。
苏衡从进入房间后就一直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双眼注视着苏璃,他不开口,苏璃也不开口,两人就这样奇怪地对峙着。
半晌还是苏衡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假装随意地问道:“你不喜欢周家那个蠢货了?”
“噗!咳咳咳”苏璃一口水全部喷了出去,然后呛得咳嗽半天。
待咳嗽声渐止时她才干巴巴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了”
苏衡嗤笑一声,根本没理她的反驳,继续道:“所以最近没听你说过他,是因为你移情别恋了?”
苏璃:“”
“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恋爱脑吗?”
“恋爱脑?”苏衡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细琢磨一番然后对着她点头:“你还怪会造词,挺适合你。”
“”
苏璃翻了个白眼:“不是我造的词,还有我最后再和你说一次,我不喜欢周子尧了,和肖队也没什么关系,他好歹是我领导,你不要每次看到他都阴阳怪气,像防贼一样,我也会尴尬的好吧!”
“行行,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吧!”苏衡无所谓道:“找个时间去把车学了。”
“学车?”
“过两天我帮你联系好学校,你抽时间去学下,学好告诉我一声,有什么喜欢的车算了,你也不懂,还是我来选吧!”
90年代的汽车不像未来随处可见,苏璃有些意外:“你要给我买车?”
苏衡颔首:“我苏衡的妹妹不需要搭别人的顺风车!”
苏璃两眼放光:“哥,你真好!”
苏衡听到她直白的夸奖有些不自然,这些年兄妹俩一直话不投机半句多,也就这段时间沟通好了一些。
他清了清嗓子,将放在桌上的盒子推向了苏璃:“舅妈让带给你的。”
苏璃接过,拆开发现是一套国外的护肤品:“你今天过来就是送这个啊?舅舅家商场也开始卖进口护肤品了?”
祁家一家都会做生意,当年祁外公去世后,家里产业基本完全凋零,但舅舅祁建宁平反后没几年又将祁家产业重新盘活,如今更是在宁海商圈中心占据重要的位置。
苏衡也是早早的就被祁建宁带在身边,跟着他在商圈打拼,在外也有了不小的名头,这些年苏璃的生活费还有出国留学的费用基本都是苏衡掏的,他对这个妹妹实属是不错。
“嗯,舅妈准备引进几个牌子,这个是正在谈的,让拿来给你试试好不好用。”
“这个牌子挺好的。”苏璃转了一圈瓶身,虽然包装有所不同,但这个牌子在后世也算是高奢档。
“你知道?”苏衡问完又自答道:“对,你在国外待了那么久,应该见过,用了记得给舅妈反馈。”
苏璃点头应好。
翌日一早痕检科就传来了好消息,经过细致的甄别后终于在楼梯墙面一处血迹处提取到受害人之外的血迹样本。
并且这份血迹同昨天发现被划破的胶皮手套处提取到的血迹血型一致。
刘明翻看了报告说道:“常平山那边也排除嫌疑了。”
在肖卓怀疑凶手受伤可能残存血迹之时,便让人去抽取了常平山血样样本。
如今痕检科也在第一时间就做了对比,两人血型不同,也就是说凶手不可能是常平山。
“辛苦你们了!”肖卓对痕检科的同事道了谢之后将人送出了办公室。
王有志倒了杯水,走到调查板前细细看了一遍:“现在虽然有了证物,也提取到了凶手的血样,但是仍旧不好开展下去,如果照着小苏昨天的侧写来看,还是得从村里查起。”
方顺良:“但是村里少说得有一两百户村民,这得查到哪天去。”
肖卓将报告放到桌上:“如果侧写方向对的话,应该不会很难,都记下昨天苏璃的侧写内容,今天走访村民时多问问。”
二队人正要收拾东西离开时,李局出现将苏璃和肖卓喊去了办公室。
高进宝看着几人的背影,不解问道:“师父,李局喊肖队和璃姐干嘛?”
方顺良无语:“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苏璃那丫头,嘴叭叭的就会分析。”
另一边李局办公室。
李局让两人坐下,从身后柜子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苏璃:“提前转正给你批下来了,从现在起你就是一名正式的人民警察了,切记行事作风上要对得起这身警服。”
苏璃讶异一瞬,接过档案袋:“好的,谢谢李局。”
李局给苏璃提转正的事情肖卓也是知道的,所以此时看到结果下来他也没有什么意外。
“好好干!”李局对着苏璃又勉励了两句,之后问起了肖卓案子的进展情况。
肖卓将这两日案子的进展以及之后的打算都简单汇报了下,李局听完后露出赞赏之色。
“很好,你们二队如今办案不仅速度快,还越来越有条理性了,这个案子的困难性是很大的,如果有需要协调配合及时和我说,我来给你们支持。”
肖卓闻言立马起身:“多谢李局!”
李局摆摆手:“我刚看你们是要出去?”
“对,准备照着苏璃的侧写看能不能初步划分些目标人物。”
李局点头:“那行,你们先去忙吧!需要帮忙再和我提。”
二队几人都站在走廊没有回办公室,高进宝更是时刻注意着李局办公室门的动静,所以两人一出来就收到了几人齐刷刷的目光。
等走到面前时高进宝实在忍不住好奇之心,急匆匆开口问:“肖队,李局喊你们什么事啊?”
肖卓抬起下巴往苏璃方向示意了下:“你璃姐的提前转正申请批下来了。”
苏璃耳朵微热,平时高进宝喊她璃姐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在现代工作时间长了身边人也都是这样称呼,但现在从肖卓口中听到这两个字,莫名让她有些羞赧。
众人惊讶后纷纷都恭喜了两句,就连方顺良也难得说了两句好话。
“啥?苏璃提前转正了?”杜胜本来看二队人都聚集在走廊有些好奇,谁承想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这句话。
他突然出声打断了二队的谈话,王有志对他笑笑道:“对,小苏转正了!”
杜胜还想再开口问些什么,肖卓便打断道:“时间不早了,出发吧!”
走访调查并不顺利,村民们对接二连三的问话逐渐不耐烦起来,有的根本都不把话听完就以做事为由离开,所以一整天下来也没有什么进展。
二队几人站在村长院门前,等着村长取人员户籍信息拿回去查阅。
“璃姐那不是那天送水的大伯吗?”
苏璃顺着高进宝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人站在不远处往这边张望。
“徐老四?他来这里干啥?”村长媳妇也轻声嘀咕,然后对着不远处喊道:“徐老四,有啥事吗?”
徐老四见大家视线都转向他,神色慌张一瞬,然后憨笑回道:“俺刚除完草回来,怎么警察都在这里啊?是兴旺的案子有啥新的情况吗?”
“没!哪能那么快。”村长媳妇回道。
“哦哦,那俺先回去了,你们忙你们忙”他又对苏璃和高进宝笑了笑才扛起锄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肖卓:“这人你们认识?”
苏璃点头:“昨天走访时给我们送了水。”
村长媳妇眉毛一挑,声音都高了几分:“他还给你们送水了?”
苏璃不解她的惊讶的点,正要问时就听到方顺良在一旁说道:“欸?我今天在村西面好像也碰到他几次。”
“西面?他家不是住在东面的吗?”高进宝奇怪。
苏璃望着徐老四离去的背影,声音还是冷冷淡淡,但唇角却勾了抹笑:“他好像对案子进展很感兴趣。”
高进宝:“他不是和徐兴旺家关系不错吗?”
村长媳妇闻言撇嘴吐槽:“他和徐兴旺关系不错?这都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事了!”
肖卓眉心微微动了动,眸光流转闪过一抹亮色,问道:“这是怎么说?”
“要说一年多前他们两家关系是不错,当时徐老四的儿子还被徐兴旺收做了学徒,但去年下半年的时候两家就闹翻了。”
“为什么闹翻?”
“还不是徐老四的儿子不争气呗,他爹好不容易给他巴结的大腿没抱住,还没跟着徐兴旺学半年手艺就被赶走了,当时徐老四媳妇可是跑到徐兴旺家好一顿闹呢!”
二队众人眼色皆是一亮,肖卓继续问道:“你知道是为什么赶走他吗?”
村长媳妇害一声:“这谁知道,他们又没和别人说,不过俺猜肯定是因为徐东做事不老实吧!”徐东就是徐老四的儿子。
“你们不知道他这儿子平时就一个嘴会说,干活做事一点儿也不靠谱,也不知道徐老四这老实性子咋生出来个这孩子,没啥正形。”
方顺良看了眼苏璃,心底犹如打鼓,不会中了吧?
肖卓问:“徐东多大?”
村长媳妇想了一会:“多大?今年该28了吧!”
高进宝:“他有多高?”
“哎哟那他个高的嘞,村里就没有比他个还高的,得有一米九还往上。”
方顺良倒抽一口凉气:“这几天怎么没有见过这人?他不在村里住吗?”
“苏璃?”肖卓连喊了几声都没听到回应,他立马松开手里的安全带,右膝跪在座椅上,半起身凑近苏璃,将她一直垂着的头扶正。
看清她的状况后,肖卓眉头紧锁,左手托住苏璃的右脸,右手捏住她的下巴,慢慢用力迫使她的嘴张开:“苏璃,醒一醒。”
“拉倒吧你,我那是为自己生气,他杜胜那啥意思?不就是说我带的人不行吗?”
“哪可能不行,进宝和肖队他们一样都是汪政委那边点名要的,已经是汪政委看中的人,你还有啥好气的,你就”
“王叔,方哥。”不远处一位警员打断了王有志的话,边跑边喊道:“大厅有人找你们。”
第 164 章 尾声(16)
王有志和方顺良两人跟着警员都没到外面大厅,刚走到前院就被迎面一位中年女人拦在了路上。
前两天涂母很焦虑但也还能尽量控制情绪等待结果,如今她的理智已经随着涂学玮一天接着一天的没消息而消失殆尽。涂母没有办法坐在公安大厅等着警员去联系人,在警员出去没多久她就跑了出来。
在黄坚力的指认和方顺良那边传来的消息,肖卓确定了这边需要找的有两人,一是和黄坚力对接的接货人,另一人就是柯勇的表亲——当地的‘鬼媒人’。
抓捕接货人的行动很顺利,但是面对‘鬼媒人’时却遭到了很大的阻力。
从一开始,当地跟着配合行动的警员听到‘鬼媒人’的地址后,就多次提醒他们要注意,肖卓几人初始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行动时王有志负伤,其他人也受到轻重不一的伤后才明白为什么当地警员听到这事时都不想接手。
柯勇表亲所在的村子是一个很大的宗族,整个村子的村民都或多或少存在亲缘关系,从他们踏入这个村子的那一刻,就被村里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当地警员带着肖卓找到他们的村长,说明来意后没有得到回应,当他们自己行动要带‘鬼媒人’杨铁柱走时,所有村民都拿着木棍、锄头之类的东西直冲他们而来,这些人完全不管什么袭警不袭警的问题,在他们看来就是不能带走村里的人。
王有志在推搡中被人推到崴伤了脚,二队跟着来的其他人多少都挨了几下闷棍,脸上身上都挂了彩,当地的警员倒是没有受伤,他们见情况不对就立马往回跑躲进了车里。
高进宝揉着胳膊气的双脸通红:“怎么还有这样的事?这一个村子都是法盲吗?”
肖卓冷着脸给王有志正骨,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
当地的一位警员开口道:“所以之前来的时候就让你们多注意情况啊!”
高进宝对着警员冲了回去:“你们当地的警方是怎么回事?这种事平时都不管的吗?你”
“进宝!”肖卓制止了高进宝的话,对他说道:“过来看着王叔。”
然后他坐到了高进宝刚坐的车座上,望着外面还守在不远处的村民以及躲在村民身后笑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杨铁柱。
肖卓眉眼一片冰凉,对当地警员说道:“不好意思,新人说话难免有些冲动。”
当地警员摇摇头,无所谓道:“没事,能理解,年轻人做事不都是一腔热血、非黑即白,咱也是从这时候走过来的。”
肖卓:“那这个事,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一定要带走他?你知道的,他只要咬死自己不知道尸源是偷来的,那他就是个帮忙介绍的媒人,搞到最后很可能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知道,可是那些尸体我得带她们回家,她们家人还在家里等着。”
警员沉默了许久,最后道:“先假装走,留几个人找个地方蹲守,半夜再过来,到时候直接翻院子进去,把人逮到就跑,记住,逮到人立马往车上跑,一刻都不要停!”
高进宝听完一脸震惊,他喃喃发问:“一定一定要这样吗?”
警员笑道:“对,不然你们是带不走他的,你知道你们嗤之以鼻觉得悚然的鬼媒人杨铁柱,在他们当地人心中是什么样吗?”
高进宝:“什么样?”
“大善人!哈哈哈大善人啊!”警员嘲讽地笑着:“想不到吧?一个联系外地偷尸的人竟然是他们心中的大善人!”
在这里操办冥婚的鬼媒人备受好评,他们每做成一单就像是做了天大的善事一样被人夸赞。
高进宝骇然:“可是,这是为什么?”
警员:“为什么啊?大概是因为他让那些活着的人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满足,让那些死去进不了祖坟的人重新回到祖坟。”
高进宝眼眶微红,气愤道:“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呢?成为一具尸体后仍得不到安宁,还要被榨取价值,像商品一样被买卖?这也太太屈辱了!”
王有志叹口气坐直身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警员靠在椅背上,挂在身上的警服滑了下来:“他们不会明白的,你如果在这里待上一年半载,就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你会看到意外去世后被家人卖掉的女孩,你也会见到为了和去世的男人配对,被家人篡改信息再卖掉的女尸太多了”他语气很稀松平常,但眼底却满是厌恶。
在一片沉闷的气氛下,肖卓问道:“没试过改变吗?”
“不然你觉得我们刚才为什么会跑得这么快啊?”警员虽然在笑着,但众人听着心底都是沉甸甸的。
他们按照警员的建议在凌晨两点多重新返回了乡村,为了不惊醒村民将车停到了较远的地方,一群人轻装行动进了村中,他们白天抓杨铁柱时已经摸清了他的房间,晚上直接进院后将他控制,封住嘴巴从房里拖了出来。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就在即将要离开杨铁柱院子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开门声,原来是杨父半夜醒来上厕所。
众人大惊,立马拖着人就往村外跑,杨父看到杨铁柱被捆绑着拖走,先是大惊然后立马喊叫起来,没一会儿村里灯火逐渐都亮了。
他们一刻都不敢停,刘明和肖卓咬着牙硬拽着杨铁柱跑的飞快,后方乌泱泱一群村民带着器具跟在后面。
高进宝看着越来越近的村民,额头冷汗直冒,他高喊问道:“能动手吗?”
跑在前方的警员也喊着回道:“跑!不能对村民动手,会更麻烦!”
“靠!”高进宝骂道,然后又加快了步子,帮忙推着一直抗拒的杨铁柱往前。
在离车还有一段不近距离的时候,个别村民已经追了上来,拉扯间众人只能躲避着往前跑,就在他们觉得今晚可能带不走人时,停在远处的车子开到了跟前,留在车上开车接应的警员远远听着声音感觉不对劲,才放弃等待跑过来接应。
几人大喜慌忙上车合紧了车门,赶快来的村民还想用身体拦车,被开车的警员躲了过去,即使这样逃了出来,车玻璃也被砸裂了许多地方。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众人才放松下来大口喘着气,肖卓担心的望了眼远处的村庄,问道:“他们还会去警局闹吗?”
警员抹了把脸上的汗,回道:“不会,他们还不敢在警局打砸,最难的就是把人带出来。”
杨铁柱被捆在后面,一直不老实,虽然被封住嘴还是不停哼哼地叫,眼睛瞪得老大,仇恨地盯着车里的几人。
关中的审讯风格不同于宁海,肖卓他们本以为需要费很大的功夫才能问出尸体都被卖到了哪里,结果中午一过,警员就将名单地址交给了肖卓。
他拍了拍肖卓的肩膀,如一开始见到他们时那样,提醒了一遍同样的话:“做好心理准备!”取尸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他们每一家都‘文武’各来了几轮,虽然被骂被追被打,被扯到衣服变形撕烂,争执间身上一道道血痕,但最后好在每一具尸体都被他们寻回。
肖卓几人是六月二十日离开的宁海,如今再回到宁海地界时间已经到了七月底,他们用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才完成任务将这些尸骨带回宁海。
车子从南安县分局经过时,将沈英的尸体交给陈光,让他通知张永梅及沈英家人来领。
之后肖卓他们径直将车开到了胡村山脚,他们到时山脚下已经聚集了许多村民,苏璃和方顺良也等在这里,他们提前得到消息后就通知了胡越山,算着时间都在这里等候着。
车子停下后胡越山几人就走上前,高进宝一下车就咧开嘴喊师傅,因为脸被晒得太黑,显得牙齿都白了好几分。
方顺良见他这副样子还有脸和手臂上泛白的伤疤,心底百感交集,抿了抿唇后看着他笑骂道:“傻货,还笑!” 苏璃驻足望去,看见一位身穿黑色T恤,挺着大啤酒肚,腰间的皮带都要被撑开的秃顶老男人被拦在顾家门外。
放在平时高进宝早就立马接了过来,一口一个好师父的彩虹屁吹着,结果今天他和苏璃一样只是默默接过了饭盒,道了声谢后又低垂着眉眼进了办公室。
方顺良满脸茫然,跟在后面进了办公室,他看了一会俩人,费解问道:“你俩这是咋了?是查到什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后就这副鬼样子了?”
王有志闻言后睁开了眼睛,坐直身体看了眼默默吃饭地两人,又对着方顺良问道:“咋了?”
方顺良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回道:“不知道啊!这俩人一回来就这样。”
王有志:“进宝,是不是查到韩雨什么事了?”
高进宝咀嚼食物的嘴巴停了下来,看着他点了点头。
方顺良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应该是有不太好的事情,对王有志说道:“让他们先吃好饭吧,等会再问,我看再问这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王有志点了点头,办公室之后一片沉默,只剩两人吃饭的窸窣声。
肖卓回来时正好赶上两人吃完饭,苏璃从证物袋里取出了乔微的日记本,倚着办公桌细细地翻着。
高进宝把今天两人了解到的事情和几人重复了一遍,后面越说越气,临了爆了一句粗口。
“艹,怎么到处都是这样恶心的事情!对弱者犯罪!对孩子犯罪!对没有抵抗力的人犯罪!”
方顺良拍了拍他的肩:“做刑警这么多年,这种事情见的还少吗?”
肖卓垂眼,眸色晦暗:“但我们不能对此无动于衷。”
‘不能告诉晴天’苏璃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过来。
原来不能告诉晴天,是担心自己现在所遭遇的事情,会让好不容易走出来一些的晴天又拉回万劫不复的情绪沼泽。
她沉默着继续往下看去,彷佛看着一朵微微绽放的花朵在她眼前慢慢腐败凋零。
直到又翻到那些凌乱的线条时,她倏地站起身,神色难看。
肖卓看着脸色冰冷的她,问道:“怎么了?”
苏璃从高进宝的桌子上拿过一支铅笔,对着画勾勒起来,黑目上的冷意越来越深。
她寒声道:“不止一人。”
肖卓:“什么?”
“不止一人对她侵犯的不止一人!”
她的手微微颤抖,将画拿起面向肖卓,其他几人震惊过后也凑过来去看,只见苏璃在前两张杂乱的线条中勾勒出几张人脸。
有的眼睛狭长,有的下巴带了一颗痣,还有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虽然画风抽象,但在这扭曲的线条中能轻易区分这些绝不是一个人的脸。
方顺良骇然失色,咬牙切齿道:“这群畜生!”
苏璃将日记本横了过来:“这两张要连在一起看,上面这幅是男性躯体,下面则是女性躯体,女性头仰着面色痛苦。她用红色的笔勾勒男性,蓝色的笔勾勒女性,在绘画心理学中,红色有一部分代表着权威、控制、血腥和暴力,蓝色则有沉重与悲伤的情绪。”
“她的线条杂乱,断断续续没有方向,她很焦虑、没有安全感,在自我压抑。”
“还有这一幅画,左边是一本摊在桌子上的书,这是她之前的生活,右边这个像是阿拉伯数字的100,我本以为是代表成绩,但”
苏璃将数字周围的几个线条描了出来:“我看到了这个,嘴巴还有男性的下体!”
肖卓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百丰集团?”
苏璃点头:“我只能想到这个,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郭治在听郭飞说看到乔微后,选择和学校一起将事情压下去的理由就存在了。”
办公室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中,半晌后肖卓起身道:“我去审章杰!”
如果胡阳阳知道的是这件事情,那章杰为什么会和他争吵,对他动手就有了解释。
苏璃蹙着眉看着日记本上最后一页,这是唯一一幅没有涂满杂乱线条的画。
画的中间是一朵花,中间花蕊处像是被红色墨水不小心洒在上面,无规则的洇了一大片,它的上方是一个圆形,整幅画面都用蓝色的笔点了许多圆点。
她捏了捏眉心,阖上眼在脑海里一遍遍猜测这幅画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宁海二中。
“谢谢老师!”韩雨挂了电话,走到门口对扶着腰踱步的女人道谢。
女人回身看向她:“没事,和你家里人说好了吗?”
“给她呼了讯息,她收到后应该会来学校。”
“那就好,不过你下次来学校前可以仔细检查好需要带的东西,尤其是像你这样长期吃的药物,不然很容易出事的。”
“嗯嗯,我记得了,老师你这肚子好大啊!是不是快生了?”
女人抚摸着肚子,笑的一脸幸福:“对,快了。”
“老师,你希望它是男孩还是女孩?”
“啊?这个我没想过,不过男孩女孩都一样,我都喜欢。”说着看向韩雨:“如果是女孩的话,能像你这样好看就好了。”
韩雨怔在原地,眼眸中有一丝明亮的水光,她轻声道:“老师,不要像我,我不好的。”
她笑着对女人道:“老师,你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
“赵娟和你约的是几点见面?”
“就是见面的时间。”
“那你为什么四点多就出门?”
“我在家待着胡思乱想也比较烦心,就提前过去了。”
“确定是晚上七八点见的面?”
“应该是,那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赵娟落水之后呢?你又做了什么?”
“我很害怕,就打车回顾家了。”
“回到顾家是几点?”
“差不多十一点吧。”
“赵娟是什么时候找的你说要见面?”
“不聊案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大着舌头,醉醺醺地开口。
拦着他的人没有让步,只是抬着手臂示意他离开。
男人手点着院门上的牌子:“顾!你认识这字吗?这是顾!顾家!”
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特么顾家人,你不让我进?”
祁蓉翻了个白眼,牵着苏璃往院门走,轻声吐槽道:“这人真烦。”
“他是谁?”苏璃打开院门,和祁蓉走了进去,隔着院门还能听到门外男人的声音。
“我不知道,时不时会过来闹一场,顾伯伯应该挺烦他的,都不让他进门。”
苏璃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进屋后,陈云主动对祁蓉打了声招呼,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
吃好饭苏璃就离开了祁家,此时天色已经暗下,开车路过顾家时,看到那位叫嚣的老男人还没有离开,她望了一眼,踩下油门离开了这里。
他们几人在关中的事情,刘明和高进宝都会同步给苏璃他们,刘明话少只会说事,只有高进宝会给他们说些遇到的困难,但他大多时候都是笑着吐槽,只有被气急时才会破防骂几句,他们越是这样,苏璃和方顺良就明白他们会有多困难。
苏璃站在方顺良身后看着从车上一个个下来的同事,每个人手臂和脸部甚至是脖颈处都有伤痕,看着看着鼻尖一酸,眼眶渐渐变得湿润。
直到肖卓下车对上了他的视线,肖卓脸上和身上的抓痕更严重,有一道结痂的伤疤从太阳穴直到眼角,再进一些就会伤到眼睛。
苏璃鼻子皱了皱,慌乱垂下头错开视线,眼眶中一直打转的泪水也从眼中跌落。
“哭什么?”肖卓走到她面前故意带着轻松的语气说道:“赶紧擦一擦,不然被方哥看到了又得笑话你,不过你竟然还会哭鼻子。”
苏璃抬起头反驳:“我没
她拉开一直背在肩头的包,双手因为颤抖半天都没有拿出相片,众人都没有催她,苏璃一直在对面轻声疏解她的情绪。
“这,这个”涂母终于将相片取了出来,站起身递给了苏璃:“小颖说这是他到宁海刚拍的。”
苏璃接过相片,看清上面的人后手一顿,讶然道:“我见过他。”
第 165 章 尾声(17)
“坐火车的那天,应该是十月四日,我在宁海的火车站见过他,那时候他身后背着画架。”
涂母从震惊中回神,双手掩住唇,大颗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断断续续抽噎道:“是是学玮,他喜欢喜欢美术,所以经常背着画架。”
“那天”华颖手中攥着苏璃递给她的纸巾,蹙眉思索了一会儿:“那天应该是他刚到宁海,第二天我就在湿地公园碰到了他,之后就让他搬到我住的地方了。”
肖卓转着方向盘将车子调了个头,苏璃看到苏根苗推着自行车,拉下车窗对他挥了挥手:“天黑了,您骑车注意点。”
苏根苗点头应了两声,才助力两步跨上自行车往回骑去。
苏璃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快要看不清的身影,再见了,小叔。
“有风,把车窗关上。”
苏璃‘嗯’了声,慢慢将车窗重新合上:“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钟叔告诉我的。”
钟文正?苏璃想起仇伟下午回来说的那句‘找到钟处的关系’,奇怪问道:“他怎么知道我在警局?”
“钟叔今天有事过来开会,你被带到警局时他看到了。”
“原来是这样”
车内重新陷入了沉默,苏璃双手都缩在长长的衣袖里,轻捻着内衬的布料:“你为什么不问我”
“你会说吗?”
苏璃沉默。
“我不想听你敷衍或撒谎,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苏璃愣怔盯着他的侧脸,半晌后收回视线垂下眼:“好。”
她还没来及问要去哪,车子就停了下来,苏璃透过车窗望着不远处的医院大门:“伤在警局已经处理好了。”
肖卓没有说话,拉开副驾驶的门等她下车后就带着人往医院走。
苏璃觑着他的脸色也不再多言,默默跟在身后。
肖卓找医生重新看了她的伤口,又开了一堆药,甚至连感冒药都没有遗漏。
两人吃好晚饭才回到苏璃之前定了房间的招待所,肖卓将房间开在了她的旁边。
他没有进苏璃的房间,站在门口看着她将药吃好才说道:“早点休息,明天跟我去京市。”
苏璃诧异:“去京市?”
“你在津市还有事?”
苏璃垂下眸子,眼神黯淡下来:“没了。”
肖卓点头:“那就跟我去京市,我行李没带,车子也得还回去。”
苏璃微微皱眉,她去京市做什么?为难商量道:“要不然你先回去送车,我直接回宁”
肖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嗤’了声:“用完就丢?翻脸不认人?”
“???”
“咳咳咳”苏璃先是瞪大眼,然后被他的话呛地一阵咳嗽,大哥,你在说些什么?
翌日,永桥镇派出所。
“没事,妈让我不要怕。”只是说话的语气并没有体现出这句话的底气。
不大的山洞随即陷入一阵长久地沉默中。
许久后石雪松蓦地看向石二勇:“小叔,你跑吧,跑外面警察找不到的地方,找个离这里远远的地方生活。”
他垂下眸,眼睫微微颤抖,声音也变得更低落:“我总觉得你继续呆这里不安全。”
石二勇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跑,出去一趟让他很讨厌外面的生活,他只想在石南村守着家过一辈子,可现在这种情况他咬了咬牙:“瞅情况,要实在被警察抓着,我我就抵死不认,屋里我都打扫过,只要没证据没证据就行。”
石雪松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好,那小叔我先回去了。”
石家门外。
“啥偷听啊!你这话说得真难听。”左车齐对诸葛浮叫道,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我那是正好路过,你们俩门又没管好,经过门口就听着话了能怪我吗?”
剩下的人闻言又同步将目光转向了诸葛浮。
诸葛浮对着几双齐刷刷望过来的眼睛轻叹口气:“没确定呢,汪政委是有这个想法,但好像和你们局长商量的不咋顺利。”
他看向肖卓和苏璃:“你们局长说要先问你的意见,让汪政委等着,政委就估摸着他是不大愿意。”
苏璃听他这样说,就觉得还是个没影的事情,也就不再说这个事,转而问起了石家的情况。
恰好这时,一位警员走了过来,他是之前在村办公室等电话的人,刚刚一直在与石家人说明比对情况,告知死者属实为石大勇。
“DNA结果已经和他们说清楚了,比起石大勇确认死亡的消息,他们好像更忌惮我们警方还要做什么,这态度太奇怪了,这仨人,父母和媳妇,按理说都是石大勇最亲的人,但对他的死不怎么伤心。”
这位警员因为等电话并不知道走访得知的石家的情况,陈岗便简单和他说了下,并道:“所以不难受,其实也情有可原。”
警员没想到石大勇是个这么混账的人,愣愣道:“那这样看石家人冷漠的态度也没啥奇怪了。”
晚上八点多,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街道被沿街商铺的灯牌照亮,闪烁着红、蓝、绿、黄的色彩,苏璃靠着车窗望向外面,一个正在快速发展的时代。
汽车广播电台正播报着晚间新闻,里面正说到宁海年轻企业家苏衡,在建的新楼盘将于新年伊始之际开盘。
苏璃听着电台主持人对苏衡大夸特夸,唇角微勾:“他这个广告打的很可以。”
肖卓也笑了笑,总算缓解了些车内的沉闷感,笑完又说道:“是不是要去支持一下?”
“支持?你很有钱?”苏璃问完就觉得多问了,前世都能资助一大批学生,应该不怎么缺钱。
肖卓谦虚道:“还行,正常温饱,这些年没什么用得到钱的地方,剩了一些。”
苏璃点了点头,又支着下巴懒懒地望向窗外:“如果想投资是可以入一套,其它的就没必要了,你来宁海本就是为了八三年的案子,查清之后总要回到京市。”
肖卓蹙眉:“我”
“我觉得快要查到了。”苏璃左手轻拍了两下放在膝头的资料,随口说道:“走之前如果要处理银河湾的房子,可以找我接手,说实话,我还挺觊觎你那片小院。”
苏璃刚说完就发觉不对劲,扭过头看向肖卓,见他唇线拉直,面无表情望着前方开车。
她疑惑了一瞬,然后顿了顿,尴尬地瞄了眼肖卓。
这时电台广播的主持人又转而播报了下一条新闻,说着京市在筹备明年申奥的事情,苏璃知道这一届申奥最后以二票之差没能成功。
她略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觉得会成功吗?”
肖卓似有若无地笑了声,还是接了苏璃给的台阶,淡淡地嗯了声:“会吧,成功的话要去现场看一看。”
苏璃收回视线,半晌后才轻声说了句:“嗯,这次你会看到的。”
两人到英子菜馆的时间已经不早了,还以为店里不会有客人,但没想到意外的在里面碰见了肖婉和乔望飞,他们进来时两人都正低着头嗦面。
肖卓和苏璃也点了两碗面,之后分别在乔望飞和肖婉身边坐下,四人刚说了会话,柴英就煮好面端了出来。
村头巷尾大石头块上站坐着几位村民,穿着警服骑着自行车的项洁玉一出现,就吸引了她们的视线。
这几位村民从远处望着她一点点靠近,人到跟前,一位蹲在地面磕着旱烟锅的大爷先认出了项洁玉。
他先是‘欸’了声,然后站起身:“这不是镇上的项同志吗?你咋又来了?还是说身份证的事吗?”
项洁玉从自行车下来,推着车子走到大爷身旁:“不是身份证的事情。”
她考虑了几秒,将车子支在原地,从布包里掏出那张画像,边展开边说道:“大爷,我给你打听个人,你看看这画像上的人,你熟不熟悉。”
“啥人啊?还能跑咱村里问。”大爷挪到项洁玉身旁看她手里的画像,因为眼镜老花,所以头又向后仰着半眯起眼打量了一会儿:“别说,瞅着还真挺熟悉的。”
剩下的村民,除了腿脚不便的老人,其他几位大爷大娘都好奇地凑上前,跟在后面细瞧着。
一位短发大娘瞄了几眼画像就皱起眉,迷惑不解地看向项洁玉,项洁玉感受到她的视线后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大娘扯动嘴角笑了笑,又跟着其他村民勾着头望向画像上的人。
蓦地,一位身披布衣外套的大爷搓着下巴胡渣若有所思道:“咋瞅着像是石大勇嘞。”
刚开始说感觉熟悉的大爷又‘欸’了声:“对对,我就说瞅着熟悉,这不是像石大勇吗?就是给他画瘦了,他脸要更长点。”
项洁玉垂在身侧的左手握紧,压下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你们也觉得像石大勇吗?”
大爷奇怪:“不是他吗?”
项洁玉舔了舔唇:“我也觉得是他,石大勇家住哪儿?”
另一位大娘指向村里右上方的位置:“从那边进去,沿着路一直走到头,等看着路旁边有小水塘和水田的地方,从水田旁边小路向上走,第一家就是石大勇家。”
指完路她才想起来问:“你找他家干啥?那石大勇咋画这上面去了?”
这些村民都不认识字,所以即使看了画像也认不出上面的寻人启事的信息。
项洁玉将画像重新放回布包里面:“他被人害了,警方在找凶手,同时也在查他的身份。”
她话落几位村民瞬间石化,均愕然地望向推着自行车往村里走的人。
“不是!”短发大娘突然出声:“死死了的话就不是石大勇。”
项洁玉狐疑:“为什么?”
短发大娘笑着说道:“石大勇没死啊,前几天我记得还瞅见过他,他咋可能被人害了。”
另一位大娘眨了眨眼说道:“那个这样说起来,我好像也见着过人。”
第一位和项洁玉搭话的大爷奇怪道:“我咋感觉怪长时间没见着他了?”
短发大娘从口袋里摸了一把南瓜子,边磕着瓜子边笑道:“你住村头这边,石大勇家在村另一头,他这人又经常早出晚归的,你上哪能瞅着。”
先认出石大勇的大爷重新在石块上坐下:“也是,他这人也老是三天两头不着家。”
他将披着的外套合拢了些:“其实再想想,这人也不一定是石大勇,我记得石大勇脸盘子要大点。”
另一位大娘接话:“对,还有眉毛,他右边眉毛到耳朵这,还有道长疤咧,项同志,这估计不是咱村的石大勇。”
项洁玉眉头紧锁,嘴唇微微张开,脸上一片茫然,对他们突然说的话感到奇怪又困惑。
他们早上到石家时的动静比较大,不少村民都跑过来看了会,后面就不明白村民是怎么了,大部分人态度都变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
走访时,有的村民看见他们面色就淡下来,询问时也答得敷衍,有的村民态度倒是挺好,但回答的他们也摸不清是真还是假。
就一个村民最近一次见石大勇是什么时间的问题,都能得出不低于三个版本。
“你你们刚刚不还说,这是石大勇吗?”
短发大娘吐掉嘴里的瓜子:“这不你说这人死了嘛,咱村石大勇应该没死。”
其他人也跟着说道:“就是,谁还能害了他呀,他不祸害别人就成了。”
“嫂子吃了吗?”肖卓接过碗问道。
“早吃过了,这都几点了。”柴英笑着点头,回过身用抹布擦着其它的桌子,叹口气说道:“之前就说过你俩,不能忙起来就忘记吃饭,事情是做不完的,总这样对身体不好。”
肖卓手握着筷子却没有吃面,双眼一直看着柴英的背影,突然问道:“开菜馆的生意和之前做烧饼铺的生意,比起来哪个更好些?”
苏璃看着不远处的樊桃:“冷漠是不奇怪,可防备就奇怪了。”
樊桃虽然一直被项洁玉拉着沟通,但注意力始终都在这边,就这一会的功夫,她就瞟了数眼,此时正好对上苏璃的目光,才连忙移开了视线。
“杀人动机或许就与这些事有关。”肖卓扫了眼诸葛浮,从刚才起他就时不时望向石家屋后,又侧过头对警员问道:“你们相机带了吧?”
见警员点头,率先迈步向前:“那搜查吧!”
警方突然要进屋搜查,让三人有些措手不及,但又没办法去阻拦。
石家的房屋布局属于半包围型,堂屋左右两边共开了三扇门,右边就一间是石父石母的房间,左边两间分别是石大勇夫妇的房间和石雪松姐弟的房间。
而石二勇的房间不在正屋这边,与厨房相对,和正屋也呈L型分布,位于东面。
诸葛浮和陈岗直接进了石二勇的房间,苏璃等人则去了堂屋,堂屋左右两边房间多,众人一进入便四散开来。
项洁玉和石家人一起站在门外望着屋里,她的目光追随着苏璃的身影,看见她戴着手套和那些男警员一样勘查房间,心底隐隐有些羡慕。
诸葛浮他们并没有说她不可以帮忙搜查,但同样也没说她可以,所以项洁玉没有往前凑,毕竟她只是一名户籍警。
苏璃很快就从石父母的房间出来,很普通的一间充满老人味的房间,但胜在干净,樊桃将这对老人照顾的很好。
堂屋最内侧只有一张靠墙放的高长桌,上面摆着水壶之类的东西,物品很少,所以她看的也快,在她准备进石大勇和樊桃的房间时感觉到门口传来的视线。
苏璃侧身望了过去,对上了项洁玉的双眼,她已经从左车齐那里听说了,多亏这位女警员认出石大勇,他们才能这么快确认死者身份。
项洁玉偷看猛地被发现,身体一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苏璃将手里的信递给了王有志,是孙绪写的最后一封信,也就是涂学玮收到的第三封信:“看最后一段。”
“快点来,就要落完了,我不等你了。”方顺良读了一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段话的前面说的是宁海有一片芍药花地,很好看。
肖卓收回目光:“看字!”
剩下几人闻言将视线重新转向字上面,没多久终于发现了端倪。
高进宝惊讶出声:“这三个字快、就、我快救我!”
这最后一段中,每一句话的首字仔细对比下都比其它字要大一点,而且在这三个字的最后落笔处,且都形成了一个近圆形的墨点,像是钢笔尖在上面停留过几秒洇出的形状。
王有志放下信轻声道:“所以他这封信的语气才会这么急切,可能他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方顺良:“这真是这样吗?就确定人没了?会不会有别的可能?”
肖卓:“如果有其他可能的话,后面三封信就不会是模仿他字迹写的了。”
刘明想不通:“除了金河是二十多岁,剩下的孙绪、涂学玮、江文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这个年纪的男生会碰到什么事才能一个接一个失踪?”
“十六七岁”王有志喃喃重复了一遍,然后猛地站直身体:“你们等一会,我去趟档案室。”
众人惊异地看着王有志急匆匆地跑出办公室,不知道他是要去拿什么。
苏璃拆开王有志剩下的档案袋,里面分别是华颖记录的回忆和涂父在涂学玮学校问到的事情。
她翻看的很快,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肖卓沉吟了片刻对刘明道:“联系诸葛浮或者陈岗,让他们帮忙查一查孙绪和涂学玮的家庭情况,越详细越好。
既然用了这么多信将涂学玮诱到宁海,总会有目的,只是不清楚这个目的是涂学玮本身还是涂家。”
“涂家?”苏璃抬头,想了一会儿:“确实要查查。”
涂学玮从出生就一直在省里,生活轨迹单一,认识的朋友很少,只是看涂父记录的涂学玮同学对他出事前的印象,都会觉得他的性格很难与别人产生冲突,如果原因不在他,那他的家人就要试着被考虑进来了。
肖卓将信重新整理归拢好,交给了高进宝:“孙绪很可能是在胁迫下写的这三封信,这种情况下他是不可能出去寄信的,带着这些信封去邮局碰碰运气。”
他刚说完,王有志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手里又多了一个档案袋。
他站在调查板前边拆边说道:“刚刚刘明那句‘十六七岁’让我想起来这个事,之前九月的时候有对中年夫妇来局里哭闹找孩子。”
高进宝奇怪:“有吗?”
苏璃点头:“有的,我记得这个事情,那天早上我正好刚到市局,看到了那对夫妇,后面是一队的方大海把人带上楼安抚了。”
她想到当日宋书雪说的话,眼睛微微睁大:“他们的儿子也丢了。”
王有志面色凝重地点了下头:“这个案子我之前听大海说过几句,所以刚才才想起来这回事。”
他拿起粉笔在调查板上又写下一个名字:“我不确定这个孩子的失踪和孙绪、涂学玮他们能不能归到一个案件里,玉富良,今年十五岁,四月初和父母吵了一架跑出了家门,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他父母找了几天无果后向当地派出所报了警,警方没有找到便搁置了下来,再就是九月份他们跑到市局哭闹,方大海安抚住人后把玉富良之前的调查结果调到了市局,研究过一段时间,没有头绪,再加上一队又忙起来,这卷宗就一直在档案室放到现在了。”
王有志将卷宗拆开,众人围在一起看了起来。
方顺良看了几页说道:“这个辖区派出所挺负责的啊,能看出来是认真找过的,这记录都有一两个月,比涂学玮案的派出所强多了。”
高进宝赞同:“是的,挺全的,询问记录还有玉富良的信息都很全。”
玉富良父母下岗后开了家小旅馆,名叫玉成旅馆,位置在新园东路37号。
苏璃看到这条信息时立马回身去拿华颖的笔记本,刚翻两页就停了下来,然后用铅笔圈出一行字,递给了众人,说道:“涂学玮住过玉成旅馆。”
众人看过去,上面是华颖回忆的一段对话,这是她在湿地公园碰到涂学玮的场景。
华颖问涂学玮住在什么地方,然后涂学玮给他报了旅馆的名字,但她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所以也不确定是‘yu cheng’是哪两个字,便用拼音代替了。
苏璃对她笑着点了下头,然后转过身走进石大勇和樊桃的房间,肖卓和左车齐也正在房内。
这间房要比之前石父石母的房间大一些,房内设施同样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两个堆叠起来的木箱子,连张桌子都没有,不过樊桃应该是个很干净的人,房间都收拾的很整洁。
肖卓和左车齐将上面的箱子搬了下来,然后将两个木箱都打开,苏璃也走上前看向木箱里面。
上面的木箱放的都是当季穿的衣服,苏璃伸手翻了两下,里面石大勇的衣服比樊桃的还要多两件。
老警员将手里提着的几个包放在桌上:“下面几个村的身份证都好了,你们几个分分送过去,顺便和村民普及下身份证的用途。”
一代身份证已经推行了两三年,但有的地方进度比较慢,比如永桥镇前段时间才统一推行办理。
一位男警员抬起头推了下滑到鼻端的眼镜:“上次采集人像的时候不都宣传过了吗?直接让村长统一过来领吧,犯不着还跑一趟。”
他们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摸清金爵存在外面的几个仓库点,但金海这个人很精,把自己摘的很干净,端掉仓库也没办法抓他,所以他们在得到消息知道金海会现身去接最近的一批货时,就知道机会来了,只要当场把人按住,他就没办法脱身,可如今齐山却说要找金爵的存货位置。
齐山唇线拉直:“来不及了,刚得到消息,这次给金海送货的人是柏营。”
“什么?怎么会是他?”
“他一回来,宋书雪那边就会暴露,哪还会有接货的事,所以必须在他回来之前端掉金爵。”
第 166 章 尾声(18)
二队此时已经没有空余的车出现场,肖卓和苏璃吃完饭便准备先回一趟银河湾开车,两人的车都停在小区楼下。
刘明不仅给他们打了饭,还将车后备箱里几人的行李都提回了办公室,大包小包的行李将本就不空旷的办公室堆的更显拥挤。
苏璃还好,除去给大家带的礼物也只剩下一个行李包,而肖卓就比较头疼了,他望着地面两三个大包裹无奈地抓了抓脖颈。
“走,现在过去!”
肖卓话落,刘明便启动了车子,直往云和县城赶去。
天色已经昏暗,街道上只有霓虹灯牌微弱的光亮,二队的车在这条街缓慢开着,转了两圈后终于看到了要找的那家饭馆。
王有志留在车上观察,刘明和方顺良去后巷那边,防止人从后巷跑了,所以只剩肖卓和高进宝带着苏璃去店里找人。
肖卓走在前面率先进入饭馆,甫一进入就直觉奇怪,店里只坐了两个顾客,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招待。
男孩刚擦完一张桌面,看到肖卓几人后立马跑过来,说话带着孩子童言稚气:“叔叔们好,可以坐在那里。”
“小朋友,你家大人呢?”苏璃之前被高进宝和肖卓挡住了身影,所以男孩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她,此时她出声说话才被男孩看到。
“啊?姐姐,我爸爸在后面炒菜呢!”和对肖卓的礼貌不同,男孩对着苏璃说话语气明显更加欢快。
肖卓扬起眉头,轻笑道:“能麻烦你去喊下你爸爸吗?我们找他有些事。”
男孩视线这才从苏璃那里转开,挠了挠头不解问:“您们不吃饭吗?”
肖卓摇头:“嗯,先不吃。”
“好的,叔叔。”说完男孩就跑向后厨。
高进宝:“不是,这小孩子怎么喊璃姐是姐姐,喊我们就是叔叔啊?”
苏璃越过他们走到空桌旁坐下,缓慢道:“叔叔们,快来坐。”
肖卓、高进宝:“”
好在没有等多久,男孩就将他爸爸带了出来,男人穿着围裙,光着头,手里还端着一份小炒放到了一位客人面前。
男人放好菜这才对着他儿子不高兴道:“诶诶?你老拽我干啥?”
小男孩手一指:“姐姐找你!”
“啥姐姐?”男人嘀咕着,不耐烦的看向小男孩手指的方向,这才注意到店里又多了几人。
他赶忙上前招呼道:“不好意思啊!店里人不够有点忙不开,几位是想吃点什么?”男人说完还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苏璃闻言秀眉轻皱,肖卓语气也带起了凝重:“人不够?徐东不是在你这里做事吗?怎么不见他人?”
男人一听这话脸色就不好了:“唉,别提了,这个徐东太不靠谱了,三天两头说不来就不来,他自己这样就算了,现在把我家烧菜师傅也带的不见影了,我这都几天没见到人了。”
这时旁边的一位刚吃好的客人听到后惊讶道:“老张不来了吗?我还怪喜欢他做的红烧肉。”
男人立马转身回道:“来的来的,估计过两天就来了。”
客人这才结了帐离开了。
肖卓和苏璃对视一眼,面色都不太好,男人送完客人又回来问道:“几位是不吃饭吗?”
肖卓掏出了证件:“我们是警察。”
“警警察?我,我这没犯啥事啊?”男人先是震惊然后又奇怪道。
“没事,我们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配合回答下。”
男人忙不迭地点头:“好好你,您问!”
肖卓将证件放回外套口袋里,问道:“徐东是什么时候到你这里工作的?”
男人回想了一瞬,答道:“去年快年底的时候,当时店里太忙了,就想着招个人,正好徐东他舅和我认识,就给我介绍了他,当时看着还挺像个做事的人,谁知道没过多久就变了样。”
肖卓颔首继续问道:“那他是从哪天起没有再来店里了?”
“几天前吧,7号还是8号我记不清了,反正好多天了。”
“他那么多天没来你不奇怪吗?”
“不奇怪啊!他经常这样,而且我也懒得管他了,准备重新招个人,就是这次不知道咋回事,老张也好几天没来了。”
苏璃在一旁开口:“老张是?”
小男孩抢答道:“姐姐,张叔是我们家烧菜师傅!”
男人拍向男孩的后脑勺:“去去去,一边玩去,别搁这捣乱。”
男孩瘪了瘪嘴,还看了苏璃一眼:“我没捣乱”
苏璃笑道:“没事,他挺乖的。”
男孩见苏璃帮他说话,立马收起了委屈的神色,笑的露出一排小牙,高进宝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
男人了解自家这小儿子的德行,也懒得说他只对着苏璃三人继续回道:“对,老张是店里的师傅,在我这做了好多年了。”
说完又迟疑问道:“警官,你们是找徐东还是找老张啊?”
肖卓缓声道:“本来是找徐东的,现在看来可能两个人都需要找。”
男人不太明白,一脸疑惑的看着肖卓。
“老张平时人怎么样?”
“老张人挺好的啊!平时话不多但做事踏实,就有点小毛病,喜欢偷懒,不过这些又没什么关系,只要活做好了就行,而且他手艺确实还不错。”
“他和徐东关系如何?”
“说到这个我就气,也不知道老张这老实性子怎么和他处到一起,本来是给他找个帮工,他竟然还给收成了徒弟,我看这次老张几天没来,估计也是他在里面掺和的。”
苏璃不冷不热道:“他若真是个老实的,和徐东是混不到一起去的,他几天没来了?”
“什么?”男人没听懂苏璃话里的意思,不过还是回答了她后面的问题:“和徐东一样,也四五天了。”
苏璃点头:“他家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知道,不过他不在家,我去过几次了都没见到人。”
“他没有其他家人吗?”
“没有,他一直没成家,这些年都是一个人生活。”
“那你把他家地址写给我们。”
男人转身回了柜台拿了一张点菜单,一边写着一边问道:“警官是出了啥事吗?咋还找老张啊?不会是徐东干了啥不好的事连累了老张吧?”
肖卓接过男人写的地址:“没事,如果他们回来或者和你联系,记得及时通知我们。”
三人出饭店时,街道上已经没了什么人,肖卓给方顺良传呼机传了讯息便带着苏璃和高进宝先上了车。
没一会刘明和方顺良也从后巷回来了,肖卓等人到齐后将刚刚在店里的情况基本说了一遍。
方顺良听完后问道:“难不成另一个凶手是这个老张?”
苏璃提醒道:“嫌疑人!只能说这两人有重大嫌疑,没有完全确定走完流程之前,最好还是称为嫌疑人。”
方顺良:“啧!就你毛病多,行行,嫌疑人嫌疑人,那现在做什么?要去趟老张家吗?”
“先去那”
“咕咕咕”一阵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打断了肖卓的话。
车里几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高进宝,高进宝红着脸捂着肚子羞涩道:“有有点饿了。”
王有志方顺良几人都笑了起来,王有志更是调侃道:“要不还是买点吃的吧,可别饿了咱这活宝。”
高进宝咧开嘴不好意思笑着,肖卓也带着笑意对刘明说道:“还是往纸上的地址走,那边方向有家卖烧饼的,等下从那买几个饼。”
刘明应了声便启动了车子,行驶了大概二十分钟,肖卓喊了停,自己下了车走向了一间昏暗小铺。
刚站定小铺里就走出一位年纪看起来35岁左右的女人,她看到肖卓先是有些意外然后立马带着笑和他说话。
高进宝从车里探出头一边看一边还好奇的说着:“肖队好像和老板认识哎!”
王有志闻言也有些好奇也看向小铺前的人,这一看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平日时常挂着笑意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另一边女人和肖卓打了招呼后,便把刚才肖卓买好的饼重新放进烤炉里加热,等待的时间里和肖卓聊了起来。
“小卓,你今天怎么往这边来了?还是这个时间。”
“有点事。”肖卓话依旧不是很多。
女人像是很清楚他的性格,也没有再问,将加热好的烧饼一个个装好:“只吃这个不太行,会比较干,你等下我给你拿几瓶喝的。”
“不用麻烦,车里有。”
女人步子顿在原地,回身笑道:“那行,你呀!到饭点了要记得吃饭,当初老关也是”
女人突然止住了话头,神色有些黯淡,交代着:“还是要注意身体”
肖卓眼底多了些隐隐的担忧,他取过装好的烧饼,将钱放到了桌子上,声音带着哑意:“好,你也多保重身体,店就别开太晚了。”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女人看到桌上的钱,拿起追了出去:“小卓,不用,再说要不了这么多!”
肖卓没有回身只摆摆手继续往前走着,女人叹了口气还是转身回了铺里。
肖卓上车后将烧饼递给了高进宝,让他给大家分一下,苏璃也跟着大家拿了一个烧饼默默的啃着,唯有王有志摇头拒绝了。
高进宝惊讶:“王叔,你不吃吗?”
王有志冷淡道:“嗯,我不饿,你们吃吧!”说完闭上了眼睛假寐。
右侧砖墙发出声响,涂学玮立马坐直身体望了过去,没一会儿,一个人影端着烛台走了进来。
突然的光亮让他闭上了眼,缓了片刻才睁开,然后来人将他嘴里塞着的抹布取了下来,又将绑着他双手的麻绳解开,之后将一个铝饭盒递到了他的面前:“吃吧!”
涂学玮沉默地接过饭盒,连扒了好几口饭,对面人又递过了一个水壶,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虽然觉得没有希望,还是开口声音沙哑问道:“江文,你能不能放了我?”
江文坐在涂学玮对面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后才说道:“我和你说过,不要跑到这边,你为什么不听?”
第 167 章 尾声(19)
夜幕降临,楼栋间灯光一盏接着一盏灭掉,小区的喧嚣说话声逐渐淡去。
苏璃身着宽松的睡衣,又在肩头披了件薄毯,端着一杯热茶在木茶几旁席地而坐。
月光透过阳台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道微弱的光斑,热茶在杯口凝结了一层水汽,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苏璃:“请问这是郑文兵的家吗?”
阿姨右手撑在额前遮挡刺眼的阳光,打量着苏璃和高进宝,说道:“找文兵啊?他不在家,你要不去公司看看,估计在那呢。”
“谁啊?”二楼窗户被推开,郑母语气不耐地问道。
她看到苏璃的一瞬,眉头微微蹙起,然后又立马舒展开,对阿姨说道:“赶快请他们进来。”
苏璃和高进宝穿过前院S型的小石路,郑母已经站在楼下门前等着了。
她上前迎了两步,问道:“你怎么来我这里了?早上才刚让人给你舅妈送明天的请柬,是她有什么事吗?”
苏璃微微摇头,先是拿出证件表明了身份,之后询问郑文轩是否在家。
郑母迎着人进家门的动作停滞,脸色僵硬地看着苏璃手里的身份证明:“你你是警察?”
苏璃注意着她的神态,看来陈云没有和她说过自己的职业:“对。”
郑母唇角微动,半晌后抿唇道:“郑文轩不在家里住。”
高进宝挑眉:“他住在哪里?”
“你们为什么找他?”郑母语气冷了下来。
苏璃:“需要问他一些事情。”
郑母沉默了几秒:“我不知道他住哪里,都是文兵安排的。”
苏璃和高进宝重新回到了车里。
高进宝系着安全带,特别不解地说道:“他妈也太奇怪了吧!哪有连自己儿子住哪都不知道的。”
苏璃眉心皱着:“先去善成吧!”
郑母从院内看到两人的车已经离开,在门口来来回回踱了数步,鬓角都冒出了细密的汗,在院中浇水的阿姨看了她好几眼,也不敢询问。
最后她进门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拿起电话听筒就拨起了电话,等对面传来接通的声音,郑母立马道:“是我,让文兵接电话。”
等了大概两分钟,郑母听到动静后立马说道:“他又搞出了什么事情?警察都找到家里来了!”语气里满是怒气。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郑母声音直接高了几分:“我早就说过,他就是个怪物!你非要把他带到人前!”
她说话急促,语如炮弹一般不停歇:“自打你爸生病,你行事完全不顾家里的意见,刚说过不要把他接过来,你转头就带着他出入活动,把他往我名下一塞恶心我,你倒是一个好大哥,为了他准备让整个郑家在宁海成为一个笑话吗?”
郑文兵将听筒从耳边离远了几分:“你冷静一下。”
“冷静?怎么冷静?”
“警察也只是说找文轩问事情,你不要反应这么大,先这样说,我去查查什么情况。”
郑文兵说完就挂断电话,眉头紧拧着站在原地,静立几秒后拿起外套就走出了公司,经过前台时交代道:“如果有警察过来找我,就说我有事出去了。”
他没用多长时间就来到郑文轩住的地方,这次没有敲门直接拿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郑文兵上上下下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郑文轩的影子,奇怪的是房间不同以往,竟被整理的很干净,他又检查了一遍再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就离开了这里。
苏璃和高进宝到善成公司时郑文兵已经离开半天,两人扑了个空后便准备先回市局,途经一片街区时看到不少公安同志都在附近。
“这就是早上出事的地方?”高进宝开出这段街道后说道:“不知道杜胜现在有没有醒过来。”
“是这里。” 苏璃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方,心底还在想着郑文轩的事情,黑目中蒙上一层冷意。
他们回到市局时肖卓的车已经停在院中,之前在去善成公司的路上,苏璃收到肖卓的传呼讯息,供电局女客户的红裙完好,排除了嫌疑。
苏璃和高进宝是在二楼楼梯处碰到的肖卓,他正好从二队办公室出来,三人一起往楼上走,高进宝和他说着一早上从郑家到善成的经过。
肖卓听完后眉眼冷了几分:“善成公司的人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高进宝:“前台不知道,郑文兵临走前只交代有事要出去一趟,没有说去什么地方。”
肖卓继续问:“没有其他的方法查到郑文轩的住址吗?他以前演出的地方?”
高进宝摇头:“璃姐在路边打电话问过了,他们联系都是通过善成公司。”
肖卓眯起眸子,唇角微勾,眼底却没有笑意:“郑文轩与外界所有的接触,中间都隔了个郑文兵。”
高进宝擦着额头上的汗,嘀咕道:“这家人是挺奇怪,不知道郑文轩买的裙子到底送给了谁。”
肖卓眼神闪了闪:“也不一定是送人。”
苏璃眉毛微抬看向肖卓,正要说话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道惊恐的吼声,
高进宝本来要推门的手都顿在了原地,惊愕地望着走廊尽头:“是审讯室传出的声音吗?”
三楼尽头左右两边都是审讯室,他们推开观察室的门走了进去,里面只有早上那位受伤的警员,他双手环胸,对肖卓三人进来观察室没有一丝反应,双眼紧紧地盯着审讯室。
苏璃站在一旁望向审讯室,负责审讯工作的是齐山和周子尧,只是此时两人都没有询问,都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
肖卓出声问道:“这个人身份查到了吗?”
“还没有,审讯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交代,就一直这样发疯!”警员说的咬牙切齿,一想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杜胜,以及这个人早上给他们带来的麻烦,就恨不得冲进去再将他狠狠揍一顿。
里面的人状态看起来确实不太正常,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眼睛四处飘动,时而顿住,下一秒又闪躲开,被拷着的双手高举,遮掩护住自己的脑袋,好似在隐藏自己。
苏璃脚步不自觉一点点挪到了前方,直到整个人基本贴在双面镜上,她双手覆在镜面,脸又往前凑了几分,微微蹙眉目光从他的脸部划到脖颈,最后转向四肢和手指,愈看眼底诧异之色愈浓。
他嘴角到右脸颊处时不时抽动一下,肩膀脖颈处也会大幅抽动,就连手指都在微微扭曲,恍若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般。
“滴滴”齐山的传呼机响了几声。
对面的人又瞬间一怔,眼神痛苦像是难以忍受,他想要抱头,但被拷住的双手让他做不到这个动作,转而将手放到嘴边死死地咬住,行为性抽动变得更加明显。
齐山看好讯息后将传呼机往桌面一丢,面色不耐‘砰’的一声拍响桌面,色厉内荏道:“说!自行车是哪来的?” 杨家母女一离开苏衡就出声问道:“冯阿姨,苏家出了什么事?”
苏璃感觉到本就有些沉闷的氛围变得更加凝滞,周母缓缓转过身,面色很是为难地看向两人,这幅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大门处警卫员太过相似。
周子尧也觉得奇怪,蹙眉询问:“妈,到底什么事情?”
他刚开口,一旁的周婷立马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多嘴。
苏衡又追问了两次,周母才无奈开口说了事情。
周母说的很含蓄,大致意思就是有人在军区的附属医院看到章青莲和个男的抱在了一起。
章青莲是个护士,和苏宁强结婚后就转到了军区附属医院上班。
这次是家属院的一个营长家的家属孩子半夜起了高热抱去医院看病,结果在拐角处看到两人面对面好像在说话。
当时天很晚,灯泡瓦数又不高,营长家属一开始没认出人,只看到女的应该是哭了,男的伸手给她擦了眼泪,又揽进怀里拍了拍后背。
等人走出来,看到是章青莲之后,营长家属瞠目咋舌。
她没有看清楚男人长相,那男的是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的,可是这也足够让她觉得炸裂了。
昨天一大早这个事情像是被点了火一样,快速传遍了整个家属院,苏宁强从昨天下午就没出过门,对外理由说是病了,那些好事去探望的人都没让进家门。
苏衡和苏璃听完,半晌都没有吭声。
周母坐回餐桌,拉着苏璃的手安抚:“不要担心,这都是别人在瞎传,院里生活不都这样,过一段时间淡了就没人说了,和你俩也没啥关系。”
苏璃眨了眨眼,这才回过神,她倒没有担心这些,只是在想和章青莲见面的男人会是谁?
她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原身与章青莲有关的记忆,最后无果。
原身与她真的很少交流,章青莲好像一直以来话都不多,原身也是个对人爱答不理的,两人在路上碰见也只是点个头算作招呼。
苏衡不知道在想什么,拧紧了眉心,又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对周母告别,带着苏璃出了门。
回到车上,苏璃边系安全带边问道:“要回去看看吗?”
“不看,送我回家。”苏衡语气淡淡,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苏璃启动车子,在家属院路上慢速开着,车子刚转到大路上,左侧岔路口就传来一阵吵闹声。
两人疑惑望去,结果看到苏秀秀在人群外焦急哭喊,被一个男生反手一挥,摔倒在地上。
苏璃眯起眸子转动方向盘驶向小路,刹车声和刺眼的车灯光让打做一团的人群停了下来。
她拉开车门走向苏秀秀,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身,又握着她的左手腕,看着她左手心处被蹭破的地方。
“姐?你你回来了?”
那一圈七八个挤在一起推搡打架的男生这才认出苏璃,之前迎着刺眼的车灯,他们都没有看清来人。
苏璃放下她的手:“还有哪受伤了吗?”
苏秀秀摇了摇头:“没没事”
“艹,你他妈还动手!”
一个男生气愤骂道,然后一圈人重新打在一起,苏秀秀立马又紧张的想要上前,苏璃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拉着苏秀秀在一旁看了会儿,发现挨打的人好像只有一个,额苏一帆竟然在一对三,剩下还有三四个人在试图拦着他们。
“艹,我又没瞎说,大家都”
“你闭嘴!”苏一帆吼道,他挣开扯着他劝架的人,再次发狠地冲了过去。
苏璃大概知道这群男生是为了什么打架了。
“姐,你快让他们停下,一帆打不过的!”苏秀秀被苏璃拽着没办法上前,只好双手改抓着苏璃的胳膊,声音里满满的哭腔。
苏璃右手在苏秀秀手上安抚地拍了拍,刚松开她的手向前走了一步,车子处就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扭打在一起的男生惊悸下都保持着动作呆愣在原地,尤其是苏一帆头发还被对方死死地拽在手中。
苏璃眸底立马闪过一丝心疼,我的车门!
她无声地深呼吸了两下,斜睨苏衡一眼,明明就是她上去说一句话的事情,实在不行你下车吼一嗓子也就解决了,为什么非要摔她的车门!
苏一帆率先反应过来,一手摁着头顶,一手拽着对方,右腿又快速向前踢去。
苏衡见他们又要扭打起来,冷着脸斥道:“干什么?”
他走上前,拉架的男生都松开手退到一边,苏衡沉着一张脸在这群十四五岁的男生面前还是挺有威慑力的,眼神一个个扫过去,这群男生接连松开了手。
和苏一帆打的最凶的男生鼓着脸:“不是我们先动的手。”
苏秀秀见苏一帆只是梗着脖子不说话,急得小声对苏衡解释:“是他们先胡说说,说了不好听的话,一帆才动手的。”
她也很怵苏衡,虽然是大哥,但他在家里除了和苏璃说话,向来不怎么理他们其他人。
“那又不是我们说的,大院人都说,不让别人说你们别”他的声音在苏衡的目光下逐渐消失。
苏一帆眼睑发红,又要向上冲。
苏璃注意到他面色越来越苍白,瞳孔逐渐涣散,冷汗顺着抽动的脸颊滑下,等看到他双手挪至胸前时苏璃快跑离开了观察室。
肖卓几人还皱着眉看着里面的状况,下一瞬就见苏璃推开审讯室的门,在齐山和周子尧惊讶的目光中关停了电风扇,然后跑到被审讯那人面前,将他有些发紧的领口用力撕扯开。
齐山眉眼一横:“你干什么?”
“他现在呼吸困难,快要喘不上气了!”苏璃急声回道:“不能再审讯了。”
观察室的肖卓几人都来到了审讯室,受伤警员刚到门口就听到这句话,他立马反驳:“不行!为了抓他伤了那么多人,肯定要问出个结果。”
“我看他就是在装,早上打架的时候也没见他有什么问题啊!”他也走上前,推开苏璃,拽着面前人被撕破的前衣领:“你”
苏璃看见被带进来的男人,眉梢轻扬,视线从他向后张望的侧脸转到身上熟悉的花衬衫。
“哎呦我去,你凭啥抓我啊,我都说你抓错人了,我干啥了我”
花衬衫男人喊叫的声音戛然而止,两只眼睛霎时瞪得又大又圆,直愣愣地看向坐在办公室里望着她的人,眨了眨眼,被手铐铐住的双手向前指向苏璃,惊讶喊道:“欸?你不是在火车上装孕妇的那警察吗?”
第 168 章 尾声(20)
杜胜刚好从外面经过,只听清了‘孕妇’‘警察’的字眼,好奇地从站在门外走道探出头,问道:“孕妇?谁是孕妇?”
花衬衫男人刚放下去的手又抬了起来,指向苏璃:“她”装孕妇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
“你你们刚刚不还说,这是石大勇吗?”短发大娘吐掉嘴里的瓜子:八月盛夏,淡蓝泛白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高挂将地面烤得滚烫,一阵风从开着的门刮过,带来的一股热浪伴随着室内浓重的血腥味,让人感到无比窒息。
房间里忙碌勘查的痕检人员都呆愣在原地,瞪大双眼望着钟柯,肖卓和刘明沉默不语,眼底的震惊之色丝毫不比痕检人员少。
后世的苏璃倒是接受良好,她稍稍迟疑后看着钟柯问道:“被男性性侵?”
钟柯点头:“两具尸体都有被侵犯痕迹,直肠上留有精/液。”
肖卓、刘明:“”
一个多小时后,一队齐山就带着周子尧和杜胜赶了过来,痕检人员已经结束离开,肖卓、钟柯还有齐山三人站在卧室前说着案件的情况,其他人则在堂屋门外三三两两站着。
方顺良不知从哪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随意蹲坐在门口,面色不佳吐槽道:“得勒,白忙活一场。”
王有志站在一旁正在和杜胜说着刚才简单走访得来的信息,闻言没有回头,只反手轻推方顺良让他不要再吭声。
方顺良撇了撇嘴后侧过身和从早上一直在门口待了半天的房东聊起了天。
高进宝面上也带了些不高兴,他看向倚靠外墙双手环胸站着的苏璃,问道:“这案子真就不跟了?就确定是一个凶手吗?”
苏璃:“从作案细节初步看,是有可能的,而且既然两具尸体都残留精/液,直接进行比对也可以确定凶手是否是一人,所以不用纠结。”
高进宝脸色一垮,往后两步也半靠在墙上:“行吧!”
苏璃见他这样,有些好笑地摇头,可是下一秒又想起这两位死者,神色又淡了下来。
她看着警戒线外的人群,与早上刚来时相比又多了一些,环视一圈后视线落在一位举着相机的男人身上。
苏璃眉梢微扬,九十年代的新闻工作者?
“苏璃,你”
周子尧踌躇半天后走上前,刚准备开口和苏璃说话,齐山几人就走了出来。
齐山对着肖卓说道:“先这样安排吧,我们先接手,但以防万一还是会送两份样本到省里比对。”
肖卓点头,又和他聊了几句,然后看向二队的众人,说道:“收队。”
方顺良起身拍拍屁股,其他人也都站直了身体,跟着肖卓往外走。
他们穿过警戒线后苏璃脚步停住,奇怪地望着一个方向。
肖卓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没有发现异常,疑问道:“那边是有什么?”
苏璃缓缓摇头:“没,刚才见到一位举着相机的人,看着像是新闻工作者,只不过这会不在了。”目光又在人群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
肖卓:“那应该是取好素材离开了。”
苏璃点头,几人正准备继续往外走时,就听到身后一阵骚乱声。
二队众人瞬间回身,只见齐山和周子尧往屋内跑的身影。
高进宝略微诧异自喃道:“这是咋了?”
人群中靠近他的一位大妈立马回道:“哎呦,刚外面有人跑进去啦!”
肖卓几人立马掀开警戒线,一阵小跑后回到了案发现场。
“又是你!上次没把你带回局里已经是放你一马了,你这次竟然还偷跑进来?把胶卷拿出来!快点!”
他们刚到门口就听到齐山的呵斥声从里面传来,中间还伴随着抢夺东西的争执声。
苏璃踏进堂屋走到卧室门口,看到一男子被周子尧摁倒在地,离他脸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就是大片干涸的血迹。
虽然他右手被反折束缚在身后,但左手依旧死死的将相机护在胸前,齐山从一旁拉扯几次都没有拉动。
相机这个物件还是很贵的大件,齐山也不敢用暴力将它抢过来。
但是地面上的男子闭着眼死死地护着相机,即使手臂被折的吃痛,也只是皱紧眉头不吭一声。
少顷,周子尧将男子拉起,带离了卧室,众人都聚集在堂屋处,杜胜简单说了下这个人。
原来此人就是上一篇郊区案件的新闻撰稿人吴旺,上次报纸出来,一队人查到最后怀疑是他翻进去偷拍的,但是碍于没有证据警告了一番后也没再动他,谁承想这次他更大胆,直接当着众人面窜进房里拍照。
杜胜说这些的时候,吴旺神色平静的彷佛被说的人不是自己,紧紧地将相机环抱在胸前,双眼望着门外,眸光没有什么起伏。
苏璃上下打量着吴旺,应该也就二十多岁,衣着干净得体、是位长相端正的青年,他看起来稍有文质彬彬的气质,至少第一眼不会让人想到他是个越过警戒线跑进案发现场拍照片的人。
确定只是这件事后,二队人再次离开,穿过窄长的巷子来到了宽平大路,苏璃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玻璃看着外面的街景。
此时正午,正是用午饭的时候,机械厂门口人来人往都是拿着铝饭盒的工人,他们的脸上大多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挽着手聊天,三五成群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种后世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场景鲜活地出现在苏璃眼前,她一时间看的有些入迷。
车子渐渐驶离机械厂大门,苏璃意犹未尽收回视线之际,目光停在不远处一公司门口的男人身上。
苏璃眉眼微动,男人是寿宴上见到的那位音乐家,他此时站在门口,和对面人不知道在争执些什么。
对面人背对着苏璃,不知道长相,但看衣着是一位男性,穿着一身浅灰色西服,只看背影就让苏璃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两人站在门口,气质都很出众。
音乐家脸色难看,面上笼罩了一层冷霜,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他对面的人很激动地在说着什么,整个人身体绷直,一手杵着腰另一手用力地指着空气。
苏璃正奇怪之时,对上了音乐家望过来的视线,她没有闪躲,警队的车窗玻璃从外面是看不到车内的,但还是觉得诧异,吃惊于他地感知如此敏感。
视线上移看到了两人头顶上的公司门头牌,她瞳孔微凝,宁海善成建设工程有限公司!
车子已经驶过,苏璃又倾斜身子贴近车窗往回看去,明白了为何会觉得灰色西服男地背影有些熟悉了,原来这人就是善成建设公司的现任负责人
翌日一早。
“噗!”正在看报纸的王有志一口水全喷了出来,他无语的将报纸折起:“这都写的啥!这人昨天一队没处理吗?”她之前的行为在21世纪属于无伤大雅,或许被提起来都会觉得好笑的程度,但在当下,如果被有心人传播出去,就是一段即使能解释清楚但也抹平不了的记忆。
苏璃停了几秒,继续说道:“是我一开始没有意识到问题,多谢你提醒我。”
肖卓见她这样霎时不好再说什么,转而问道:“你怎么在这班车?你去的外地是哪儿?”
说起这个,苏璃也想不通地看向他:“你怎么在火车上?阿姨她们不是上午就走了吗?”
“去京市没有直达的火车,需要先坐这趟车到津市。”肖卓解释道,他们现在所在的这趟火车终点站就是津市。
苏璃:“那你们上午走那么早干嘛?而且你怎么也在火车上?”
肖卓眸光一黯,眉目之间缓缓笼罩起几分疲倦:“我爸出了点事,我跟着回去一趟看看,上午是我妈知道我爸出事在医院,焦虑的在家待不住,再加上我也要赶早买票,就提前过来等了。”
他担心会像昨天一样买不到票,但没想到今天的卧铺余票很充足,肖卓最后还找售票员将昨日给肖母和肖婉买的票,调成了和他一个包厢的卧铺。
苏璃听到肖卓父亲出事,诧异之后眼底泛起疑惑之色,怎么会出事?前世她不止在肖卓葬礼上见过肖父,后面祭日在肖卓墓前也碰见过几次。
那时候肖父虽然因丧子悲痛精神很差,但还是可以看出身体硬朗不像生过大病的样子。
苏璃动了动唇,还是问道:“叔叔是怎么了?”
“出了车祸,外出开会回来晚了,天黑司机视物不清,没有及时注意到前方路上滑落的大石块,刹车太晚导致撞了上去,车子侧翻了。”
“人呢?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其他还好,内出血有点麻烦,医生说已经没什么危险了,就是人还在昏迷着。”
“叔叔会没事的。”苏璃轻声安慰。
“嗯。”肖卓点头:“我知道,医生都已经说没事,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两人安静了片刻,肖卓继续问道:“你呢?你去哪儿?”
苏璃指了指车厢顶,在肖卓困惑的目光中回道:“这班车的终点站。”
“津市?你去津市做什么?”
“有件事要去解决下,顺便”苏璃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找人。”
肖卓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张了张嘴:“找谁方便说吗?”
苏璃抬眼看着他,唇瓣动了动,没有说话蓦地笑了。
肖卓看到她这个反应,明白她不想说这件事,放下环胸的双手,站直身体说道:“走吧!回去拿你的行李。”
苏璃一怔,呆愣在原地:“拿我行李做什么?”
肖卓已经转身往回走:“我们换下,你去跟我妈、我姐待一起,我去你的包厢。”
苏璃跟上前:“不用这么麻烦,大娘已经离开了,我在这个包厢没有问题。”
“我也是上铺,放心,我还没趟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去和肖婉她们待一起好点。”肖卓心底默默吐槽着苏璃买的票,整个包厢就她一个女生。
苏璃眨巴着眼睛,大概猜到了肖卓的意思,抓着身上挎包背带的手收紧了下:“好。”
苏璃拉开包厢门的瞬间,包厢内的三人目光都移了过来。
她走到软卧前,抬高手臂将铺上的行李包先取了下来,刚要抬脚踩上一格梯子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还要干什么?”
“我和你换下吧!”
前面一句话是肖卓问的,后面一句话
苏璃奇怪地看向那个一直坐着看书的男人,他已经站了起来,又说道:“你爬上爬下应该不太方便,你睡下铺吧,我和你换下。”
他边说边弯腰拿起放在身后的公文包:“我是在你前一站上的车,还没有躺过。”
“不用了。”包厢实在不大,肖卓本来是站在门口等的,此时也走了进来:“我和她换过了,她不睡这里,不用钟叔?”
钟文正吃惊地看了肖卓好几眼:“小卓?”
肖卓点头,神色雀跃了几分:“对,是我,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您。”
对面卧铺的两人,挑眉看着两人寒暄。
苏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默默地踩上一格梯子,伸手掸了下被大娘坐过的卧铺。
“不用管,等下我来整理,你先下来。”肖卓和钟文正聊天时余光一直注意着苏璃的动作,催促她赶紧下来。
钟文正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在肖卓和苏璃身上来回转了几圈:“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怎么没听你爸说过?”
苏璃拿过报纸也是一脸不解,撰稿人依旧是吴旺,这次他同样用‘虐杀’两字形容案发现场,倒是没有配死者卧室的图片,但是附上了两张在外面拍的照片。
新闻稿一如既往比较离谱,除了大肆营造恐怖气氛外,还是将善成建设公司拉入进案件中,这次没有像上次明确说其问题,只是说明了此次受害人是善成建设公司的工人。
看到最后她脸色一沉,蹙眉问道:“他怎么知道两位死者都被性侵的事情?”
王有志错愕:“他还写了这个事情?”
他起身走到苏璃身旁又将新闻看了一遍,刚刚他只粗略看了前半段,觉得这记者东拉西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后面就没有看下去。
等他看完后眉头紧锁,也是想不通这个事情吴旺怎么会知道。
肖卓从外面回来,站在门口用骨节敲了两下门框,众人视线望向他后开口:“都来趟,三楼大会议室集合!”
“这不你说这人死了嘛,咱村石大勇应该没死。”
其他人也跟着说道:“就是,谁还能害了他呀,他不祸害别人就成了。”
第 169 章 尾声(21)
永桥镇派出所。
桂姐从厕所回来甩着双手的水,问道:“小项这是去哪儿了?咋还没过来?”
另一位男警员随口回道:“是啊!今个在食堂也没见着她,是回家吃饭了?”
肖卓:“嗯,再去一趟。”
胡越山离开后,会议室就剩下二队的几人。
肖卓右手搭在桌上,食指无意识的轻声敲点着桌面,一会儿后他开口道:“刘明,你联系周边几个辖区派出所,让他们到下面帮忙查查有没有人偷偷办过阴婚,或者丢过尸体。”
刘明点头,从肖卓手里接过车钥匙后也离开了会议室。
方顺良:“宁海这边没这个习俗啊,会有人办吗?”
苏璃:“如果没有的话会变得更麻烦。”
高进宝疑惑:“为什么?”
苏璃秀眉微微拧起:“那就说明要么尸体丢失不是为了配阴婚,要么”
“尸骨会被转移到其他配阴婚的地方。”王有志跟着说道。
肖卓:“如果会被转移,那就不是一个人可以做成的事情了。”
一会儿后,胡越山推开会议室的门说道:“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出发吗?”二队的车已经被刘明开走了,所以他们等下去胡村只能跟着胡越山安排的车走。
众人站起身收拾东西,苏璃看了眼桌面略微凌乱的照片,俯下身将其归拢起来,突然她动作顿住。
其他人都已经走到了会议室门口,肖卓发现苏璃没有跟上来后,回身望去,就看到她皱着眉盯着手里的一张照片。
王有志也注意到苏璃还在桌前,出声提醒道:“小苏,走了!”
肖卓走了回去,站在旁边看向她手里的照片,这张照片他也看到过,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苏璃没等他发问,便指着一个地方说道:“你看这里。”
肖卓将照片接了过来,凑近眼边细细看了一会,这张照片聚焦的位置是墓地,但是在照片的右下角石块旁有一小块模糊的印记,不细看很难发现。
“看不太出来是什么,去现场看下,这是哪一具尸体的墓地?”
苏璃记得这个地方,回道:“万芳。”
几人从会议室出来,路过派出所大厅,里面站了不少人,吵闹声不停。
胡越山向一位衣袖都要被扯破的同事递去了同情的眼神,带着二队从另一侧人少的地方走出去。
方顺良:“嚯,这人多的,比我们市局大厅还热闹,每天都有这么多人吗?”
胡越山叹口气:“这还算少的了,有时人比这还多,出警的同志都调不过来。”
高进宝惊讶问道:“那你们这案子能处理的完?”
胡越山苦笑道:“尽力去办,还是大都是些琐碎的事情。”
他手指向右边站着的一位老人和几位年轻人:“那几个来这边不下十次了,那个白衣服的小伙子骑自行车不小心把老人撞到了,人家也给送医院付了医药费,当初也协商说赔些钱,但是老人家的儿子不愿意,嫌赔的少,小伙子也不愿意多给,就一直在这扯着,谁都不让步,我估计再来个把月都平不了这事。”
他又指向另一对男女:“那俩人之前处对象,后面不愿意好了,男方就要女方还给她花的钱,女方合计一下就还了,但男方说不止这些,然后写了个账单,上面什么吃饭钱看电影钱列了一大堆,女方一看不愿意了,我同事问咋回事?女方呢就说,那男的竟然把所有吃饭看电影钱都算到她一个人头上,唉,真没法说!”
高进宝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说些什么。
王有志倒很能理解,说道:“下面派出所基本都是这些情况,判又不好判,理也理不清,你说几句让他觉得自己不占理的话吧,他还觉得你偏私帮着对方,不好搞哦!”
胡越山赞同的点头:“是这个样子,不过您咋这么清楚啊?”
方顺良笑着回道:“我们王哥以前也是从下面干上来的,二十多年警察生涯,资历丰富着呢!”
“你们都都干啥吃的,啊?还为人民服务,我,我都告诉你们多少遍了,我媳妇就是被她爹娘藏起来了,你们这都找不着?”男人的声音虽然很大,但吐字不是很清楚。
他对面的民警肃着脸把他歪倒的身体扶正,冷声道:“你又去喝酒了?”
“对啊!老子媳媳妇都跑了,还不能喝酒啊!你赶紧赶紧把她给老子找回来,都他娘半个多月了,老子酒钱没了咋生活啊!”然后往旁边呸了一口:“这个死婆娘!”
二队众人听到这话,眉头都皱了起来,皆侧身望了过去。
男人对面的民警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厌恶:“我和你说过了,你妻子不在她娘家,你不要再跑过去闹了!”
“怎,怎么不在了?她就就是在她娘家,她都跑回去多少次了啊!我我还不知道她!”男人醉的有点厉害,站也站不稳,身子东倒西歪的状态下食指还不忘指着民警的鼻子。
民警脸色越来越冷,也不再扶他转身离开了这里,男人没有支撑后直接靠着墙跌坐在地上,手还指着民警的身影,嘴巴骂骂咧咧着,整个厅内再没有民警过来管他。
胡越山嫌恶地收回视线,带着几人继续往外走。
苏璃对着胡越山问道:“这人是什么案子?他妻子不见了?”
胡越山想起刚刚那个男人翻了个白眼,语气都是嫌弃:“他半个多月前过来报案,说她媳妇被他丈母娘藏起来了,我们就过去查问了情况,他媳妇根本就不在娘家,里里外外我们都查看过了,四邻也都说没回来过,他就是不信,后来我们又查到了些东西,就觉得他媳妇肯定是自己跑了。”
“查到了什么?”
“这男的他他”胡越山有些难以启齿,唇角紧抿了半天才说道:“这男的他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胡越山拉开面包车的门坐到了驾驶座,边启动车子边继续说道:“我们从他家附近的住户还有他丈母娘那听说了一些事情,这男的是县城的,父母都在厂里工作,他丈母娘觉得条件好就把女儿嫁了过来,哪承想两人结婚后,这男的就被家里赶了出来,他父母又不止这一个儿子,一直就在等着他成婚后分家呢!这男的一事无成啥工作都不做,都是他媳妇出去做事挣钱养家,他还嗜酒,钱不够花就动手打人。”
说着说着胡越山火气蹭蹭直冒,他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你们知道后来我们查到他媳妇是在哪上班吗?”
高进宝:“哪儿?”
“歌舞厅!”胡越山压着怒气沉声道:“他嫌她媳妇挣钱慢,给她搞到歌舞厅去做了小姐!”
“靠!”方顺良坐直身体:“这个畜生!”
“他媳妇跑回过几次娘家,一开始是这男的跑过去对她父母说几句好话接回来,后面都不用去了,她爹娘自己就给送回来了。”
苏璃握着杯子的手越收越紧,指腹处微微发白,回想着刚刚那张脸,眼底一片寒凉
车子到了胡村后,众人就分开行动,王有志、方顺良和高进宝跟着其他民警去询问名单,肖卓则带着苏璃和胡越山去了万芳的墓地。
三人直奔目的地而去,肖卓拿着照片观察了一会儿:“是这里。”然后蹲下身开始找那个模糊的印记。
少顷,胡越山突然出声喊道:“是不是这个?”
苏璃和肖卓闻声立马凑了过去,肖卓将照片放在旁边对比片刻:“是这个印记!这是什么轮胎痕?”肖卓贴着发烫的墙面喘着粗气,汗水划过眉毛滴落在眼里,刺激的他闭了一会儿眼,他双手交换,快速擦干手心的汗水,此时他已经越过二楼,就要接近三楼的窗户。
“所以我和郑家没有关系,我可以帮你。”苏璃继续游说。
吴旺沉默了半晌:“已经不需要了,我拿了这把木仓就没有回头路,剩下的我自己来问。”
郑文兵出声:“你就不再管你母亲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疗养院的费用我给她交到足够撑到她去世的那天,护工会照顾好她。”吴旺不再和他们说,而是凶狠地看向郑富:“说,当年我爸到底是怎么出事的?”
郑富涕泪四溅,颤着声音:“他他他是真的喝酒出了事。”
“你还在说谎!我爸不可能会在工地饮酒作业。”吴旺用枪将他的头都抵地歪向一旁:“再不说实话,我就一木仓崩了你!”
“他是真的喝酒了啊!”
“你放屁!我爸在家说过,是你为了图便宜用廉价材料,他说过要找你反对这件事情,你是不是就因为这件事情才害了他?说!”
郑富嘴唇颤抖:“不不是不是,我没想害他,我真没害他。”
“你们故意害他出事,他又不是干顶升的为什么要让他上塔吊,最后害死了他,出了事都推到他的身上,你还说你没有害他!”吴旺嘶吼出声,他又转身看向郑文兵:“你也知道是不是?你这些年一直暗地里给我家送钱,不就是因为你知道我爸当年出事是被他害的!”
郑文兵眉心皱在一起:“我是因为”
吴旺没有要听他说的意思,继续盯着郑富:“快说!”
苏璃看他这副趋近癫狂的样子,眉头紧皱:“尸检报告没有问题,当年你父亲确实是饮了酒”
吴旺木仓口对准苏璃,大吼道:“你闭嘴!当年的警察都被郑家收买了!”
苏衡看着被木仓对着的苏璃,心顿时就被提到了嗓子处,陈云更是眼泛泪光死死地咬着下唇。
苏璃右手握紧,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当年的郑家有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去收买整个警局的人,你不清楚吗?”
吴旺眼中都是燥意,他耳边滑过一滴汗水。
“你清楚的不是吗?当年或许会有其他的隐情,但你父亲酒后作业是不争的事实,你现在不应该问他这个事情,而是要问他,为什么你父亲当天会在外面喝酒?是和谁喝的酒?为什么酒后还会去作业?你应该问这些。”苏璃继续道。
吴旺眯起眼想了片刻,看向怔愣的郑富:“回她刚刚说的话。”
苏璃往前挪动脚步,同样跟着吴旺质问起郑富:“快回答!”
郑富不知所措,但脸上不同之前的慌乱,让吴旺看到了希望,他厉声道:“说啊!”
“我我”郑富眼神四转,寻求地看向厅内的其他人,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我来说吧!”郑文兵微塌肩膀说道。
郑母这才急得出声:“文兵你”
郑文兵没有看郑母,低沉着声音说道:“当年你父亲确实饮酒,我虽然不在现场,但也了解到了情况。你父亲因为材料的事情和我爸争论了数次”
当年吴正在施工现场职级不低,发现郑富用了廉价材料后多次和他反馈,详细解释了容易出现的问题,但一直没有谈拢,最后一次也就是吴正出事当天,两人又爆发了争吵,吴正扬言如果不换材料就告到住建、房管等局。
善成当时的另一位领导人也在现场,便打圆场晚间攒了个饭局,让俩人缓和气氛,吴正不愿饮酒,但郑富故意把他在饭桌上架起,吴正是个踏实做事的工人,不会商人间饭桌酒场话,也说不过郑富几人,言语间逼得他没法,只好喝了两杯。
这些本也没有什么,喝完酒事过了就算,郑富也答应了吴正的请求,会更换材料,可万万没想到晚上就出了事情。
当晚顶升工人恰好摔跤扭伤了手,但既定的工程进度又不能耽误,上层一堆工人等着呢,现场除了吴正再没有其他工人会顶升作业,对着众人的视线,他咬了咬牙便接手了这个事情,最后就出了事故。
所以虽然是郑富逼吴正喝的酒,但选择酒后作业的却是吴正自己,而郑文兵之所以暗地里资助吴旺母子俩,是因为当年他也刚进公司没多久,基本都是吴正带着他一点点了解工地上的事情,他是愧疚与感恩的心思同在。
“不可能。”吴旺听完先是不置信否认,然后脸上浮起迷茫之色,这些年他每日都在想这件事情,他揣测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苏璃紧锁深眉,唇角微动刚想开口时,就看到窗户处覆上一只手,下一秒满头大汗通红着脸的肖卓出现在窗外。
肖卓往里望去看到苏璃完好地站在厅内,眼睛一亮,松了口气,他轻轻在凸起的窗台上挪动着身体,将身影掩在窗帘外,他在外面伸出手指了指窗户,苏璃微微颔首。
苏衡一直在注意着苏璃,看到她视线偏向一个方向后,回身望了过去,然后就惊讶地看着窗户外的肖卓,靠!他怎么上来的?
肖卓对他笑了笑,示意他不要出声。
苏衡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还有隐隐发颤的身体,眉头紧皱,眸底闪过一丝担忧。
下一秒,他就听到一阵‘哗啦’的声音,苏璃故意假装摔倒扯动另一侧桌布,瞬间碗碟陆陆续续滑落在地,肖卓同一时间拉动窗户,发出的声音被苏璃制造出的动静遮掩,他瞬间翻进了厅内
苏璃瞟了眼肖卓,见他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只是说了句:“原来穿过树林是到这里。”
肖卓来过那么多次卖花村这座山,当然知道那片旧址,但他之前是从左侧后山另一个方向往上走到的废墟,没想到从村里穿过树林同样也能到这个地方。
江村长在前面点头:“对,能到,不过村里人都不往这边来。”
第 170 章 尾声(22)
在往残垣处走的过程中,江村长向大家介绍着卖花村的由来。
“肖队长,孙胜他孙世忠一看到人出来就立马上前想询问情况。
肖卓制止了他的话,说道:“炸弹是他做的,我现在要去趟学校,你是回去还是?”
孙世忠慌乱的表情僵在脸上,眼中一片灰败:“我在这里。”
肖卓带着人又返回学校时,正好赶上下午结课。
“他们还真是越来越适应这种事情了。”肖卓冷声道。
朱丽丽出事时,学校还有些慌乱,现如今他们已经可以有条不紊地组织学生继续上课。
三人是在往行政楼去的路上碰到的章杰,他手提着公文包陪刘校长往外走着。
刘校长看到肖卓后,面色一凛,随后又挂上标准的笑容,问道:“肖警官,怎么又来了?”
肖卓也勾起唇角,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有个事需要章助理配合下调查,所以麻烦章助理跟我们走一趟。”
章杰闻言和刘校长对视一眼,没有动作。
刘校长敛了笑容,面上不见慌乱,只是继续问道:“不知道肖警官是什么原因要带走我的助理?”
肖卓看向章杰:“有人说亲眼看到章助理把胡阳阳推下水,才导致胡阳阳的死,既然有人反映,那我们就需要调查不是?”
章杰握着公文包的手一紧,刘校长看着肖卓,言辞有些许激烈:“简直是无稽之谈,胡阳阳同学当初出事我们也很痛心,事后也在积极处理,如今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这么长时间,肖警官又翻起这个事情是要做什么?”
他顿了声又道:“再说你们放着今天的爆炸案不管,反而去查半年前一个失足落水的学生,是不是太分不清轻重缓急了。”
肖卓:“如果刘校长对我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到市刑警队找我上级去反映。”随后示意刘明将章杰带走。
刘校长看着逐渐靠近的刘明,脸色沉了下来:“等一下。”
他侧身看向身旁的章杰:“你跟他们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有什么证据。”
章杰话不多,很听刘校长的话,此时听他这么说,便放松了身子,将公文包还给了刘校长之后,自己走到了刘明身旁。
刘校长:“肖警官最好是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否则听别人空口几句话就这样,那我肯定是要去市局好好反映一下。”
肖卓笑着点头,漫不经心道:“好,市刑警二支队肖卓,刘校长不要记错了!”
章杰跟着三人走在校园路上,引来了许多好奇的视线。
“苏警官!”
听到喊声回身看去的苏璃,脸上浮现一丝讶异,她看向身旁的肖卓,他表情也是很意外,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之前认为可疑的韩雨。
韩雨脚步停在了两米开外,对着苏璃说道:“苏警官,我可以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
苏璃眉梢微扬,眼神里带着些探究,她回头对肖卓说道:“你们先走,我等下跟过去。”
肖卓颔首,看了眼韩雨后准备带着刘明和章杰离开。
但章杰的视线自韩雨出现就凝在了她的脸上,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刘明喊他离开都喊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
即使如此,走了几步后,他仍旧回头看了韩雨几次,直到注意道肖卓的目光后恢复了冷漠的表情,跟着往校门的方向走。
苏璃等几人走远了一些,才看向韩雨问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韩雨瞟了眼章杰的背影:“苏警官,你们是抓到凶手了吗?”
苏璃:“我们还在调查中,不过你很关心这个事情吗?”
韩雨笑道:“学校里的人都应该很关心这件事不是吗?毕竟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呢。”
她没有等苏璃说话,继续道:“苏警官,可以留一下你的传呼号吗?我不会随便给别人的。”
苏璃眉目微抬,有些意外道:“你要留我的传呼号?”
韩雨点头:“嗯,你们也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待着,现在学校里这么危险,我还是蛮害怕的,所以想着留一下你的传呼号,如果有事可以及时联系你。”她说完后期待地看向苏璃。
苏璃与她静静地对视了几秒,没有说话。
韩雨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不方便吗?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我”
苏璃唇角挽了个笑,看着她温声道:“不会,是报给你还是写下来?”
韩雨立马从身上背着的小布包里拿出纸笔,翻到没有字的一页后递给了苏璃。
苏璃写完后还给了她,说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韩雨摇了摇头:“没了,谢谢苏警官。”
苏璃说了声没事后便转身离开了,韩雨望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后,才垂眼看着本子上的一串传呼号,眼神晦涩不明
他们回到警局时孙世忠已经不在了,王有志说他听到孙胜说的那些话后,呆呆地坐了半晌后就离开了。
警局里的审讯并不顺利,章杰的心理比他们预期的更沉稳,无论警方这边说什么,他都是要么据理反驳,要么沉默不言。
就这样一直耗到了晚上九点多还是没有一点进展,二队几人这才回办公室吃起了已经冷掉的晚饭。
晚饭是高进宝在饭点时到食堂大打的,但之前大家都在忙,导致饭冷掉了也没有人吃。
方顺良扒拉了一口冷饭,说道:“这人要么心理强大演的住,要么就可能真不是他做的。”
王有志也问道:“你们说会不会是孙胜撒谎了?他是实实在在对胡阳阳动过手的人,再加上那个化学装置是他做的,他说是被人写信威胁了,但信又一封都拿不出来,这相比起来真的很难让人信服。”
高进宝含着饭含糊不清道:“其实我更好奇一件事,乔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胡阳阳又知道了什么事?” 吴旺霎时就要俯身重新捡木仓,被冲过来的肖卓从身后抱住身体,摁倒在一旁,吴旺试图用脚去够木仓,结果挣扎间木仓被踢得更远。
“小璃!”陈云尖叫出声,立马和苏衡冲上去揽住苏璃,她的身子一直在发颤,如果刚刚苏璃晚离开一秒,那颗子弹就会落在她身上,陈云想都不敢想这种结果。
苏衡蹲在一旁,瞳色瞬间冷了下去,握紧的双手掩不住的发颤。
门外警员听到动静,立马在外间推动大厅的门,一次次的撞击,将两张厚重木板做成的大圆桌一点点向后推动。苏衡呆呆地看着两人这几秒间的配合,还能这样?
吴旺被声音惊醒,看向苏璃,大声问道:“你做什么?”
苏璃跌坐在地面没有起身:“摔倒了。” ‘闷葫芦’这次连头都不再摇了,坐在那里继续看着面前的摊位出神。
大爷看到后,在对面招手喊道:“大妹子,俺这也有鸭蛋,也不多了,你要是包圆的话俺给你便宜点。”
在这片的菜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能去硬拉别人摊位上的客人,除非这客人自己换地买。这规矩虽然没有明说过,但大家基本会自觉遵守。
刚刚大爷的操作如果放到其他菜农身上早就被批了,但被他抢客的人是‘闷葫芦’,那就不会有人吭声,毕竟他自从过来后引走了不少常客,生意一直很好,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眼红。
女青年回头看了大爷摊位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挣扎,还是回头说道:“我还是买他家的吧,他家的鸭蛋比较干净,而且也大。”
她对‘闷葫芦’道:“给我装起来称吧!”
“诶?你这我这都是早上刚从窝里捡出来的,就是没洗,但它又不影响吃”大爷急着说道。
大娘打断他的话:“哎呀,快别说了,人家就是想买那长得俊的鸭蛋!”
她话落,周围菜农都隐隐传来笑声,买菜的女青年脸顿时燥的通红,‘闷葫芦’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管捡着鸭蛋,称好后递给了女青年。
“三元八角。”
女青年红着脸接过鸭蛋,付好钱后立马离开了这道小街,背影慌乱。
‘闷葫芦’不理周边人的打趣,将面前本来摆菜的布单捞起来抖了几下,然后板板正正地折成豆腐块形状,每一角都对的整齐。
旁边大娘笑道:“就一块铺菜的布,折那么板正干啥?”
即使明显对他说话,‘闷葫芦’也只是‘嗯’了一声,不会多言,他将折好的布单放进旁边的背篓里,提起身后的两个大背篓绑在自行车后座两边,推着车子到路上,助力两步跨上车子往外面大路骑去。
“砰!”一道震天声猛地响起,隐约中都能感觉到震感。
众人都吓了一跳,大娘更是脸色发白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试图让急促的心跳声减缓,她骂道:“俺滴娘,肯定是那个该死的老张头搞出得动静,他不都下午才开始爆米花吗?咋今天大早上就过来了?”
大爷也是被吓得一激灵:“谁知道,吓俺一跳,哎呦!‘闷葫芦’咋了?”
他说完就站起身往路中央走去,大娘疑惑地跟着他的身影望去,就见‘闷葫芦’匍匐躺在路中央一动不动,车子倒向了另一旁。 杜胜离开后,会议室又重新恢复平静,一时之间除了电风扇嗡嗡声和窗外蝉鸣声,只剩下两人翻动纸张的声音。
苏璃垂着眼看着资料,手中的笔时不时动一下,表情却始终都是淡淡的,让人摸不清这些资料是否对她有用。
周子尧抬起头望向她,眼底又出现迷茫之色,那种熟悉的陌生感又再次袭来。
苏璃突然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眉梢疑惑地上扬。
周子尧从怔忡中回神,讷讷道:“有发现善成什么问题吗?需要我帮忙吗?”
苏璃微怔,片刻后点了点头:“如果你不忙的话”
“不忙。”周子尧立马回道,虽然还是平常那样敛眉从容的神色,但语气还是隐隐多了几分急切。
他起身绕过大半张会议桌,坐到苏璃身旁,接过一部分善成的资料,垂眸看了起来。
苏璃已经基本了解善成公司这些年的发展情况,宁海善成建设工程有限公司成立到如今已经有近十一年,成立初期承接的项目基本也都和政府工程有关,从一个小施工队逐渐做成如今的建设公司。
公司初始成立时负责人并不是郑文兵,而是其父亲郑富,但五年前郑富生病后便将公司事务全权交给了郑文兵,从那时到如今都一直由郑文兵管理公司,他能力比其父更强,仅用五年就在宁海将善成做到龙头位置。
苏璃转而看向和善成有关的报道,大大小小有不少事件,但比较突出的事件还是七年前生态小区的那场事故,报纸上详细介绍了当年事故的原因以及伤亡情况。
事故的直接原因是因为顶升工人违规饮酒后作业,并且没有佩戴安全带,在塔吊工作时没有及时发现销轴未插到正常工作位置,最终导致塔吊倾覆,砸向最近处墙体,导致坍塌,工人被掩埋,死伤数人。
事后善成公司积极妥善地处理了工人安置情况,完全承担了此次事件的责任,因为后续态度一直很好,所以善成公司的公众形象并没有受到很大影响。
贾平将当年的伤亡名单也都查出来附在了后面,苏璃扫了一遍后视线凝在一处,她握紧手中。 苏璃几人立马扭头望向高进宝的方向,他此时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仰面张嘴呼呼大睡,身子时不时向一侧歪倒,然后一激灵后又坐直,在这个过程中闭着的双眼就没有睁开过。
“嗯,都回吧。”
苏璃和肖卓开着车一前一后进了小区,两人边往单元门走边说着话。
苏璃这才从报纸上收回视线,看了眼肖卓,然后整理着桌面上的资料,很自然地说了
他挠挠头,说着说着还变得不好意思:“但是我一直推脱工作忙,不太敢去,相亲是啥,是有点奇怪,她好像就不吃肥肉,之前在食堂我看她一点点肥的都给撇了下来。”
卖花村是近些年才改的名字,以前这里叫平梨江村,平梨是这座山的名字,而江姓则源自到这座山隐居的第一人。
明末清初古代一江姓家族为了躲避战乱,带着族人仆役躲到深山,江姓族人善农,来到平梨山后开荒扩土,开垦良田,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数百年间逐渐形成了村落。
江村长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天之后就不见了,村民报警找了警察,过了挺长一段时间,警察来村里说孩子也没了。”
苏璃凝眉:“也没了?警察将尸体送回来了?”
“没有。”江村长摇头:“就说人没了,唉!他们一家三口尸体都没有送回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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