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尾声(43)
两个多小时后,负责这片辖区的县刑侦大队的警员到了现场。
卖花村的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好奇地向着村尾张芳家围拢过来。他们交头接耳,议论不停,眼神中透露出惊讶和担忧。
就连村里年纪比较小的孩子们,同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吸引到,要不是一个个被自家大人牢牢地拽在身边,此时恐怕都跑到警察身后,好奇地打探消息。
八月盛夏,淡蓝泛白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高挂将地面烤得滚烫,一阵风从开着的门刮过,带来的一股热浪伴随着室内浓重的血腥味,让人感到无比窒息。
房间里忙碌勘查的痕检人员都呆愣在原地,瞪大双眼望着钟柯,肖卓和刘明沉默不语,眼底的震惊之色丝毫不比痕检人员少。
后世的苏璃倒是接受良好,她稍稍迟疑后看着钟柯问道:“被男性性侵?”
钟柯点头:“两具尸体都有被侵犯痕迹,直肠上留有精/液。”
肖卓、刘明:“”
一个多小时后,一队齐山就带着周子尧和杜胜赶了过来,痕检人员已经结束离开,肖卓、钟柯还有齐山三人站在卧室前说着案件的情况,其他人则在堂屋门外三三两两站着。
方顺良不知从哪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随意蹲坐在门口,面色不佳吐槽道:“得勒,白忙活一场。”
王有志站在一旁正在和杜胜说着刚才简单走访得来的信息,闻言没有回头,只反手轻推方顺良让他不要再吭声。
方顺良撇了撇嘴后侧过身和从早上一直在门口待了半天的房东聊起了天。
高进宝面上也带了些不高兴,他看向倚靠外墙双手环胸站着的苏璃,问道:“这案子真就不跟了?就确定是一个凶手吗?”
苏璃:“从作案细节初步看,是有可能的,而且既然两具尸体都残留精/液,直接进行比对也可以确定凶手是否是一人,所以不用纠结。”
高进宝脸色一垮,往后两步也半靠在墙上:“行吧!”
苏璃见他这样,有些好笑地摇头,可是下一秒又想起这两位死者,神色又淡了下来。
她看着警戒线外的人群,与早上刚来时相比又多了一些,环视一圈后视线落在一位举着相机的男人身上。
苏璃眉梢微扬,九十年代的新闻工作者?
“苏璃,你”
周子尧踌躇半天后走上前,刚准备开口和苏璃说话,齐山几人就走了出来。
齐山对着肖卓说道:“先这样安排吧,我们先接手,但以防万一还是会送两份样本到省里比对。”
肖卓点头,又和他聊了几句,然后看向二队的众人,说道:“收队。”
方顺良起身拍拍屁股,其他人也都站直了身体,跟着肖卓往外走。
他们穿过警戒线后苏璃脚步停住,奇怪地望着一个方向。
肖卓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没有发现异常,疑问道:“那边是有什么?”
苏璃缓缓摇头:“没,刚才见到一位举着相机的人,看着像是新闻工作者,只不过这会不在了。”目光又在人群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
肖卓:“那应该是取好素材离开了。”
苏璃点头,几人正准备继续往外走时,就听到身后一阵骚乱声。
二队众人瞬间回身,只见齐山和周子尧往屋内跑的身影。
高进宝略微诧异自喃道:“这是咋了?”
人群中靠近他的一位大妈立马回道:“哎呦,刚外面有人跑进去啦!”
肖卓几人立马掀开警戒线,一阵小跑后回到了案发现场。
“又是你!上次没把你带回局里已经是放你一马了,你这次竟然还偷跑进来?把胶卷拿出来!快点!”
他们刚到门口就听到齐山的呵斥声从里面传来,中间还伴随着抢夺东西的争执声。
苏璃踏进堂屋走到卧室门口,看到一男子被周子尧摁倒在地,离他脸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就是大片干涸的血迹。
虽然他右手被反折束缚在身后,但左手依旧死死的将相机护在胸前,齐山从一旁拉扯几次都没有拉动。
相机这个物件还是很贵的大件,齐山也不敢用暴力将它抢过来。
但是地面上的男子闭着眼死死地护着相机,即使手臂被折的吃痛,也只是皱紧眉头不吭一声。
少顷,周子尧将男子拉起,带离了卧室,众人都聚集在堂屋处,杜胜简单说了下这个人。
原来此人就是上一篇郊区案件的新闻撰稿人吴旺,上次报纸出来,一队人查到最后怀疑是他翻进去偷拍的,但是碍于没有证据警告了一番后也没再动他,谁承想这次他更大胆,直接当着众人面窜进房里拍照。
杜胜说这些的时候,吴旺神色平静的彷佛被说的人不是自己,紧紧地将相机环抱在胸前,双眼望着门外,眸光没有什么起伏。
苏璃上下打量着吴旺,应该也就二十多岁,衣着干净得体、是位长相端正的青年,他看起来稍有文质彬彬的气质,至少第一眼不会让人想到他是个越过警戒线跑进案发现场拍照片的人。
确定只是这件事后,二队人再次离开,穿过窄长的巷子来到了宽平大路,苏璃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玻璃看着外面的街景。
此时正午,正是用午饭的时候,机械厂门口人来人往都是拿着铝饭盒的工人,他们的脸上大多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挽着手聊天,三五成群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种后世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场景鲜活地出现在苏璃眼前,她一时间看的有些入迷。
车子渐渐驶离机械厂大门,苏璃意犹未尽收回视线之际,目光停在不远处一公司门口的男人身上。
苏璃眉眼微动,男人是寿宴上见到的那位音乐家,他此时站在门口,和对面人不知道在争执些什么。
对面人背对着苏璃,不知道长相,但看衣着是一位男性,穿着一身浅灰色西服,只看背影就让苏璃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两人站在门口,气质都很出众。
音乐家脸色难看,面上笼罩了一层冷霜,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他对面的人很激动地在说着什么,整个人身体绷直,一手杵着腰另一手用力地指着空气。
苏璃正奇怪之时,对上了音乐家望过来的视线,她没有闪躲,警队的车窗玻璃从外面是看不到车内的,但还是觉得诧异,吃惊于他地感知如此敏感。
视线上移看到了两人头顶上的公司门头牌,她瞳孔微凝,宁海善成建设工程有限公司!
车子已经驶过,苏璃又倾斜身子贴近车窗往回看去,明白了为何会觉得灰色西服男地背影有些熟悉了,原来这人就是善成建设公司的现任负责人
翌日一早。
“噗!”正在看报纸的王有志一口水全喷了出来,他无语的将报纸折起:“这都写的啥!这人昨天一队没处理吗?”她之前的行为在21世纪属于无伤大雅,或许被提起来都会觉得好笑的程度,但在当下,如果被有心人传播出去,就是一段即使能解释清楚但也抹平不了的记忆。
苏璃停了几秒,继续说道:“是我一开始没有意识到问题,多谢你提醒我。”
肖卓见她这样霎时不好再说什么,转而问道:“你怎么在这班车?你去的外地是哪儿?”
说起这个,苏璃也想不通地看向他:“你怎么在火车上?阿姨她们不是上午就走了吗?”
“去京市没有直达的火车,需要先坐这趟车到津市。”肖卓解释道,他们现在所在的这趟火车终点站就是津市。
苏璃:“那你们上午走那么早干嘛?而且你怎么也在火车上?”
肖卓眸光一黯,眉目之间缓缓笼罩起几分疲倦:“我爸出了点事,我跟着回去一趟看看,上午是我妈知道我爸出事在医院,焦虑的在家待不住,再加上我也要赶早买票,就提前过来等了。”
他担心会像昨天一样买不到票,但没想到今天的卧铺余票很充足,肖卓最后还找售票员将昨日给肖母和肖婉买的票,调成了和他一个包厢的卧铺。
苏璃听到肖卓父亲出事,诧异之后眼底泛起疑惑之色,怎么会出事?前世她不止在肖卓葬礼上见过肖父,后面祭日在肖卓墓前也碰见过几次。
那时候肖父虽然因丧子悲痛精神很差,但还是可以看出身体硬朗不像生过大病的样子。
苏璃动了动唇,还是问道:“叔叔是怎么了?”
“出了车祸,外出开会回来晚了,天黑司机视物不清,没有及时注意到前方路上滑落的大石块,刹车太晚导致撞了上去,车子侧翻了。”
“人呢?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其他还好,内出血有点麻烦,医生说已经没什么危险了,就是人还在昏迷着。”
“叔叔会没事的。”苏璃轻声安慰。
“嗯。”肖卓点头:“我知道,医生都已经说没事,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两人安静了片刻,肖卓继续问道:“你呢?你去哪儿?”
苏璃指了指车厢顶,在肖卓困惑的目光中回道:“这班车的终点站。”
“津市?你去津市做什么?”
“有件事要去解决下,顺便”苏璃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找人。”
肖卓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张了张嘴:“找谁方便说吗?”
苏璃抬眼看着他,唇瓣动了动,没有说话蓦地笑了。
肖卓看到她这个反应,明白她不想说这件事,放下环胸的双手,站直身体说道:“走吧!回去拿你的行李。”
苏璃一怔,呆愣在原地:“拿我行李做什么?”
肖卓已经转身往回走:“我们换下,你去跟我妈、我姐待一起,我去你的包厢。”
苏璃跟上前:“不用这么麻烦,大娘已经离开了,我在这个包厢没有问题。”
“我也是上铺,放心,我还没趟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去和肖婉她们待一起好点。”肖卓心底默默吐槽着苏璃买的票,整个包厢就她一个女生。
苏璃眨巴着眼睛,大概猜到了肖卓的意思,抓着身上挎包背带的手收紧了下:“好。”
苏璃拉开包厢门的瞬间,包厢内的三人目光都移了过来。
她走到软卧前,抬高手臂将铺上的行李包先取了下来,刚要抬脚踩上一格梯子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还要干什么?”
“我和你换下吧!”
前面一句话是肖卓问的,后面一句话
苏璃奇怪地看向那个一直坐着看书的男人,他已经站了起来,又说道:“你爬上爬下应该不太方便,你睡下铺吧,我和你换下。”
他边说边弯腰拿起放在身后的公文包:“我是在你前一站上的车,还没有躺过。”
“不用了。”包厢实在不大,肖卓本来是站在门口等的,此时也走了进来:“我和她换过了,她不睡这里,不用钟叔?”
钟文正吃惊地看了肖卓好几眼:“小卓?”
肖卓点头,神色雀跃了几分:“对,是我,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您。”
对面卧铺的两人,挑眉看着两人寒暄。
苏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默默地踩上一格梯子,伸手掸了下被大娘坐过的卧铺。
“不用管,等下我来整理,你先下来。”肖卓和钟文正聊天时余光一直注意着苏璃的动作,催促她赶紧下来。
钟文正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在肖卓和苏璃身上来回转了几圈:“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怎么没听你爸说过?”
苏璃拿过报纸也是一脸不解,撰稿人依旧是吴旺,这次他同样用‘虐杀’两字形容案发现场,倒是没有配死者卧室的图片,但是附上了两张在外面拍的照片。
新闻稿一如既往比较离谱,除了大肆营造恐怖气氛外,还是将善成建设公司拉入进案件中,这次没有像上次明确说其问题,只是说明了此次受害人是善成建设公司的工人。
看到最后她脸色一沉,蹙眉问道:“他怎么知道两位死者都被性侵的事情?”
王有志错愕:“他还写了这个事情?”
他起身走到苏璃身旁又将新闻看了一遍,刚刚他只粗略看了前半段,觉得这记者东拉西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后面就没有看下去。
等他看完后眉头紧锁,也是想不通这个事情吴旺怎么会知道。
肖卓从外面回来,站在门口用骨节敲了两下门框,众人视线望向他后开口:“都来趟,三楼大会议室集合!”
两人回到车上,苏璃拧开水杯喝了口热水。
“先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肖卓问道,两人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午饭也没来得及吃。
苏璃看了眼时间:“回小区,去英子菜馆吃。”
她重新将水杯拧上,垂眸:“正好问点事。”
第 192 章 尾声(44)
晚上八点多,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街道被沿街商铺的灯牌照亮,闪烁着红、蓝、绿、黄的色彩,苏璃靠着车窗望向外面,一个正在快速发展的时代。
汽车广播电台正播报着晚间新闻,里面正说到宁海年轻企业家苏衡,在建的新楼盘将于新年伊始之际开盘。
高进宝:“你是?”
男人伸手指向后方不远处的一栋房屋,笑道:“俺住那家,看你俩跑了一下午了,想着过来送点水。”
他说着便一手拿着搪瓷杯,另一手提起水壶开始倒水。
高进宝见状起身阻止道:“大伯,不用不用!”
“别客气啊,这天是有些热了,你们跑这半天咋会不渴,赶快喝点”男人说着手一顿,有些尴尬道:“警察同志,你不会是嫌弃俺吧,俺这杯子刷好没用过的,干净的!”
“没有,大伯,这好吧!”高进宝实在没法拒绝,只好应下。
男人见高进宝松口又看向苏璃,刚要开口,苏璃便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杯子晃了下。
“谢谢,我有带水。”
“啊?好好那要不要添点水?”
苏璃摇头:“我这还是满的,没喝。”
男人这才歇了再劝之意,高进宝看了眼他刚刚指过的房子好奇道:“我们之前也去了你家,咋没见到你?”
“俺去田里了,这才回来,刚田里那边也都是警察,是查出啥了吗?”
高进宝闻言看了苏璃一眼,并没有出声。
男人等了半晌也未见两人回答,有些局促道:“咋?俺是不是说错话了?俺就是想问有没有查到是谁害了兴旺,好好一家人都没了,唉!”
听多了对徐兴旺一家冷言冷语的高进宝,此时听他语气感到意外:“大伯,你是和徐兴旺家关系不错吗?”
“还好,再说都在一个村,关系能差到哪里去,往上走几辈咱都是带点亲戚的。”
苏璃:“可刚刚在你家,应该是大娘吧,她对徐兴旺一家的态度好像并不怎么友好?”
男人脸色一僵,挠头无奈道:“唉,俺这婆娘耳根子软,村里人说啥她就跟着信啥,她懂个啥!”
苏璃点头没再说什么,男人还欲开口时苏璃口袋里的bb机响了起来。
她拿出看了一眼,对高进宝道:“去找王叔。”
从苏璃bb机响起,男人就抑制不住好奇的目光,此时见两人就要离开,连忙问道:“是有啥发现吗?”
苏璃眉心微微动了动,回道:“如果案子有结果,警方会及时公布。”
“哦,好好”
夕阳已垂至西方天际,光线变得昏暗,苏璃和高进宝到时,现场已围了不少警员。
两人废了一番功夫才挤到前面,到跟前才发现肖卓也已经到了。
王有志看到他俩便激动道:“果然在北面,找到了,应该都在这里。”
警方找到了两双胶皮手套、口罩以及一件黑色的外套,其中一双胶皮手套有一道划破的口子,这正好和肖卓怀疑凶手受伤的情况相吻合。
这里离案发现场已经快三公里了,苏璃观察了一眼四周,皆是农田,唯有面前这块空地处有一口机井。
王有志感叹:“凶手实在是太狡猾了,要不是刚好有个警员没留意差点摔进去,我们就错过了这个机井。”
苏璃点头认同,确实,这口机井的位置放得比较低,也没有明显的标识物,只在一边放了几块砖头警示,稍不留意就可能会跌进去。
肖卓起身将还在滴水的证物放入证物袋中:“先带回去检测。”
回到队里时食堂还没有关门,几人便先去用了晚饭,这个点食堂已经没有什么食物了,剩下零星的肉食看起来都比较肥腻,苏璃对腌菜也都不感兴趣,看了一圈后只打了份白粥拿了两个包子。
肖卓看到她餐盘中的食物,敛着眉问:“就吃这么点?”
苏璃颔首:“不怎么饿。”
在外面跑了一下午,怎么会不饿?肖卓虽不信,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大家都比较疲惫,所以饭桌上难得气氛比较安静。
就在众人快要用完餐时,去医院询问的方顺良才姗姗来迟。
他一过来就拿起高进宝还未食用的汤,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之后双眼无神地坐在那里,肩膀深深地垮了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高进宝在他出现时就立马起身去帮忙打饭去了,王有志和肖卓看着方顺良这副神色皆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去医院问个话就这样了?
苏璃眸色微闪,然后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
王有志实在是不解:“啥情况啊?不是让你去医院问个话吗?咋就这个样子了?”
方顺良无力的摆摆手又拿起高进宝刚给他打的汤喝了一口,深深的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到现在脑子里都是小孩哇哇哭的声音。”
原来徐大海媳妇早上受到惊吓就有了早产的迹象,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发动。而方顺良去医院的时间赶得实在是不凑巧,正赶上徐大海媳妇进产房的时间。
他眼睁睁的看着徐大海媳妇被推进产房,又见徐大海神色紧张的在产房外踱步。
这种情况他实在没好意思开口,就想着那就等等吧。结果还没等十分钟,产房内就传来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当时生产的不止徐大海媳妇一人,几人哭喊声合在一起,听的方顺良一阵阵揪心,再联想到自家媳妇便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走到了更外面住院部的走道。
然后他就后悔了,外面住的基本是在待产或者已生产的人,一踏进去听到的都是此起彼伏的婴儿哭叫声,一个带动另一个,整整一下午就没停过。
回产房外等他揪心,在外面等他闹心,再加上徐大海媳妇有些难产,就这样反复纠结中他在医院整整聆听了一下午‘绕梁之音’。
众人:“”
半晌后肖卓很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去楼下等?非要待在产科?”
方顺良闻言刚要夹菜的手顿在原地,无波的眼神中逐渐蔓延开一股痛苦之色。
是啊!医院那么大,自己为什么要在产房等!
方顺良气得想摔筷子,高进宝立马端起汤递过去:“师父,喝汤喝汤”
王有志拿筷子隔空点了点肖卓,眼神瞟向方顺良道:“老方这肯定是想着徐大海那边一结束就能询问呗,这要走远了不是不能及时知道嘛!”
肖卓摸了把鼻子,清咳两声:“咳咳原来是这样,那还是方哥想的周道。”
方顺良:“”
“噗哧!”苏璃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方顺良垂着眼睑不爽的看向苏璃。
她这一笑带的几人都有些忍俊不禁,肖卓压了压嘴角最后还是左手撑脸遮掩住表情。
苏璃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问道:“徐大海怎么说?”
方顺良对她翻了个白眼:“他没有犯案时间,徐大海是跑运输的,9号白天刚从宁海出发去羊城,案发时他还在路上跑呢,我也去运输公司核实过了,没有撒谎。”
苏璃皱起了眉头,奇怪道:“为什么没有人反映听到他们的求救声?他们没有求救吗?”
方顺良急忙吞下口里的饭:“对,这个徐大海媳妇说了,那天晚上徐大海家突然响起了设备运作的声音,特别吵,直到很晚才停,所以我估摸着是凶手提前打开设备遮掩行凶时的声音。”
王有志几人都认同了这个说法,虽然设备声过大也会吵醒徐兴旺一家,但凶手有两名。
只要有一人先进入室内动手,另一人启动设备再快速赶来也是可以在徐家反应过来之前行凶。
王有志长叹一口气:“这条线也断了!”
方顺良浓眉一挑,故意对着苏璃开口:“你那个侧写呢?给个方向啊!”
苏璃还未开口,肖卓先放下筷子道:“先等痕检那边的消息,吃好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凶手是两名男性,其中一名年龄25-30岁,另一名40-45岁,身高分别为175cm和190cm,浮动不超过5cm。”
苏璃突然出声,肖卓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之后目光中流露出赞叹之色。
只听她声音沉着继续道:“凶手知道死者一家的生活习惯,要么有意观察过,要么本身就是认识。”
“在郊外陌生人目标大,不易蹲守,所以至少有一名凶手与死者相识的可能性比较大。”
“发现胶皮手套等证物的地点是在一块空地的机井处,四周杂草丛生遮蔽视线,外来人很难发现,就连我们自己的警员都差点跌进去。”
“凶手却能在晚上12点左右的夜幕下迅速找到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凶手对当地情况非常了解,甚至于他可能就是同村村民!”
“还有一点,两名凶手之间存在很明显的主次关系,一人占主导地位,另一人极度服从,不小心划破手掌的是服从方,打扫现场擦拭痕迹的是主导方。”
“属于服从方之人性情不稳定,易被煽动情绪,在工作环境中也是一样,自认为很有能力,却从不会踏实做事,与人交流时喜欢夸夸而谈时常吹嘘自己,但遇事就会躲在后方,等着其他人帮他处理,外人提起他时总会带些嘲讽之意。”
翌日一早。
天刚刚微微亮,苏璃放在床头的手提电话就响个不停,她翻个身将脸蒙在枕头上,探出手捞过电话接了起来。
刚接通苏璃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方顺良兴奋中又带着得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抓到张芳了!”
苏璃瞬间清醒,顿时弹坐起身:“马上到!”
第 193 章 尾声(45)
封闭的审讯室中,张芳眼神中透露出迷茫,不停询问对面的警察为什么要抓她?
“俺就是去上班,为啥要抓俺?”她语气里满是困惑和紧张:“你们这是做啥?”
王有志没有打断她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安静地望了会张芳,然后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抬手指着张芳斥道:“你现在不要再给我装傻!你做了什么事自己心底不清楚?江文呢?江文把涂学玮带到哪里去了?”
“她还隐瞒了不少事情。”肖卓侧过脸,看向苏璃:“发现了吗?你一提史遥岑的孩子,她就开始往外交代了。”
苏璃颔首,继而道:“希望县刑警队的同事能顺利找到当年的办案人员。”
几人刚坐下没多久,高进宝也到了食堂,邮局那边还是没有发现,纸片化的时代,溯源起来就是麻烦。
好在孙家和涂家的调查有了反馈,苏璃在食堂接到了诸葛浮的电话。
孙家自祖上就一直生活在省会,孙父孙母在工作上都与同事处的不错,没有发现异常。
涂家倒是后来才搬迁至省会的,他们本身是宁海市人,涂学玮爷爷是一名人民教师,调任到省会才举家迁了过去,不过现在已经退休了。
不过在涂学玮爷爷调任前,涂父已经在省里大学读了几年的建筑学,和涂母是大学同学,两人恋爱结婚,之后同年生下涂学玮。
涂家还有个女儿,在涂家迁至省会前嫁出去了,诸葛浮找人问了一圈,只查到这个女儿叫涂灵,据说是因为涂灵一意孤行非要结婚,两位老人看不上她结婚的对象,婚礼也没去参加,自此就没再和女儿联系过。
肖卓听完这个消息,就让高进宝将邮局的事情放一放,先去跟进涂家的事情,这个信息看来和宁海有关联的人还是涂家。
苏璃又提出吃过饭带张芳去趟新园东路,让她到现场指认重演一番,试试能不能发现破绽。
二队众人讨论的热火连天之时,高小茹和钟柯走了过来,两人先和二队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才看向苏璃。
苏璃闻言也只是惊讶了一会儿,离开京市肖婉的状态就让她想到或许会有这种结果。
再加上她想起前世肖卓葬礼上,只有肖婉陪着肖父肖母出现,并没有丁家人,如果那时两人的婚姻还是存续状态,是不可能连小舅子的葬礼都没出现。
之后肖婉便和她说笑起怎么骗丁松柏离婚的操作,丁松柏在他们走后又接连到肖家找过几次肖婉,直到三天前,肖婉才出来见丁松柏。
她对丁松柏说了自己要离婚的事情,丁松柏一如既往的不同意,肖婉说出丁母做的事,丁松柏就坚决保证以后不会,总而言之两人都互不让步,僵持了好半天。
最后肖婉灵机一动便卖惨说丁母整日背后说道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这样和他回家肯定做不到,而且丁母又不是第一次如此,表示不敢再相信丁松柏的保证。
肖婉之后假装退一步,提出丁松柏陪她去办离婚手续,她就跟着丁松柏回家,如果半年内丁母不再作妖蛾子,两人便复婚。
丁松柏无法,也有些被肖婉绕了进去,最后同意了肖婉的提议。
肖婉咬着手中的苹果,嘴里含糊不清道:“办好手续我就想跑,结果他还聪明了一次,在家里守了两天害得我差点没找着机会。”
“好在昨天他单位有事,我就收拾东西连忙跑来这里了。”她将果核丢进垃圾桶里:“估计这会家里已经闹开了,希望我妈能挺住。”
苏璃侧着脸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好好放松下吧,不过我们手里有案子,只能忙好后陪你了。”
肖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事,乔望飞那货说他很闲,我先跟着他晃荡两天。”
她没有再问更多的细节,因为她看出肖婉此时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兴和轻松,哪怕语气显得多少无所谓,但时而闪过的表情还是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而且她对苏璃叙述这些事的时候,双眼一直躲闪着不和苏璃对视。
八点半左右,肖卓加热好饭菜,四人便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天,很默契的是没有人再提起肖婉离婚的话题。
饭后,肖婉和乔望飞跑到小院里喝酒,苏璃则和肖卓在客厅研究1983年的失踪案。
“卷宗不能带出来,我就手抄了一份,还有现场的相片,也都影印了一份。”
“嗯。”苏璃应了声,先翻看起当年的卷宗,基本都和肖卓之前说的一样,只不过更详细了一些。
之后又看了肖卓这两年的调查情况,他都整理在一个笔记本上面,可因为能探寻的方向太少了,找不到突破点,所以进展不大。
七年前本应带队的老师因为家中临时有事,才让关明带着三名学生先去现场报道。
肖卓一开始就怀疑到这位老师身上,但调查一番就确认了他没有撒谎,当天早上其怀孕的妻子早产被送去医院,带学生比赛的事情这才落在了关明身上。
后来肖卓又怀疑当天校方安排关明带队的领导,在他看来,带着学生去参加围棋比赛这种事,哪怕不是专业的指导老师,也很难轮到负责后勤的关明。
乔望飞来到京市混开后帮他组过几次饭局,约来了一些校方的人,费了些功夫确实让他发现到一些问题,当初专业老师出事后,不仅安排了关明开车,还让一位年级主任陪同着前往,但这位年级主任没有去。
这件事苏璃在卷宗上看到过,当年警方也查到了这一点,年级主任给出的理由是风湿病犯了,腰不舒服回家休息,所以才没去。
肖卓调查时发现他当日并没有回家,结果还没来得及激动,就查到这人没回家只是因为当天他的情妇和他闹脾气,他跑去安抚情妇了,但自身又有家室,所以警察问询时他才谎称回家休息了。
肖卓这两年的集中点都是围绕着学校和平梨山展开,又因为考虑关明和三名学生的关联点就是学校,所以学校在其中占了他更多的时间。
排除掉专业老师和年级主任之后,肖卓又继续针对学校做了很多调查,从学校工作人员到三位学生的班级同学及学生家长,肖卓前前后后、从头到尾都捋了一遍,为了调查这些,乔望飞也出了不少力。
直到今年三月底,最后一场饭局结束,肖卓才完全排除掉学校与此可能有关的人。
紧随其后的便是肖卓重新陷入僵局,走了数遍也没发现不对劲的平梨山,查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异常的学校。这间房要比之前石父石母的房间大一些,房内设施同样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两个堆叠起来的木箱子,连张桌子都没有,不过樊桃应该是个很干净的人,房间都收拾的很整洁。
肖卓和左车齐将上面的箱子搬了下来,然后将两个木箱都打开,苏璃也走上前看向木箱里面。
上面的木箱放的都是当季穿的衣服,苏璃伸手翻了两下,里面石大勇的衣服比樊桃的还要多两件。
肖卓找到一个碎布包,里面只有十几元钱,他又重新折好放回了原位。
苏璃又看向第二个木箱,里面装了一床棉被和两件厚棉袄,奇怪的是最上面竟然有两件夏天的衣服。
她拿起抖了两下就明白为什么这衣服会被放在底下的箱子里了,因为已经破的不能再穿了,从松垮的衣领处到胸前都破了,像是被用大力撕扯过,另一件灰色的裤子也是。
苏璃垂眸,眉心皱了皱,复又转到第一个木箱,从里面拿出樊桃仅有的几件衣服,全部抖开看了一遍,眼底神色冷了几分。
在查看其他地方的肖卓察觉到苏璃变化的情绪,刚想开口询问,苏璃已经走了出去。
她进了右侧另一间房,这间房是石翠翠和石雪松的房间,以前是石翠翠的,前几年石翠翠去县城打工后,石雪松才搬了过来,他之前是和石二勇住在东面的房里,偶尔石翠翠回来,他还是会去石二勇那里挤两晚。
这间房算是整个家里设施最好的,除了放衣服的木箱,还有一张木桌椅,桌上放着一个许多碎布拼成的书包,桌面上还有个摊开写了一半的本子,以及本子左手边放着的半支铅笔。
右边桌角处还有半根用蜡凝在桌面的蜡烛,苏璃垂头看了眼石雪松的本子,字迹方正工整,写的很仔细。
她看了一圈,半只脚已经要离开房间时又收了回来,拉动房门看向门锁。
石雪松这间房的门锁是很普通的老式插销锁,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安装在门上的活动杆,另一部分是安装在门框内部可以插入的‘鼻儿’,锁门时只需要将活动杆插进‘鼻儿’中。
而此时这间房固定‘鼻儿’铁片的螺丝少了一个,活动杆也有些弯曲。
苏璃走出门外将门合上,俯身凑近门身,肖卓和左车齐从石父石母房间出来后走了过来。
左车齐才要开口问苏璃在看什么,就听一过来就也弯着腰看书的肖卓手指轻点了下门:“这儿。”
苏璃看过去,点了点头。
左车齐一怔,从肖卓和苏璃两人中间挤上前:“有啥?”
苏璃在他要凑上前时就起身站到了一边,然后向堂屋外走去。
三个房间都没有痕迹,堂屋地面也没有。
苏璃刚出堂屋,就碰见从西面厨房与堂屋中间小道走过来的小男孩。
他左手拿着镰刀,安静地与苏璃对视,眼中带了些疑惑,他离开之前没见过这个人。
这应该就是石雪松,苏璃打量着他,不像是13岁的男孩,身形偏瘦小,看起来像是只有10岁左右。
樊桃注意到他们这边后立马跑上前,虽然没有像护犊子一样将男孩护在身后,但身体还是呈现出护佑的姿势。
她有些紧张道:“他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要问话问我们大人就行。”
苏璃视线落在樊桃微抬起挡在石雪松身侧的右手,露出的半截手臂上有好几处偏圆形的疤痕,像是烫疤。
樊桃顺着苏璃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赶忙慌张地放下胳膊,使劲拽着衣袖向下拉,重新将那些疤痕盖住。
苏璃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又松开,她没有询问樊桃极力想遮掩的伤疤是怎么回事,也不需要询问。
石雪松先将镰刀挂在墙上的铁钉处,又取下身后的背篓放在墙边:“妈,我捡了不少蘑菇,是要晒干还是吃新鲜的。”
樊桃嘴动了动,想要问他什么时候跑后山捡蘑菇了,但苏璃就在旁边,最后她只是嗯了声:“先放着,你回屋吧!”
石雪松点了下头,还没应声就听那个没见过的女警察问道:“这个钉子上面挂的是什么?”
石家堂屋外墙上钉了不少铁钉,上面基本都挂了东西,门另一侧外墙上挂的是干辣椒、玉米、干野果之类的东西,基本都是食物,而这侧外墙上则挂着斗笠、簸箕、筛面粉的工具、还有镰刀小锄头等等,但在镰刀与斗笠之间的一根铁钉此时没有被挂上东西。
这些过程肖卓记录的都很详细,甚至连对方说的话也都写了下来,相关人员的相片资料都附在了笔记本处。
苏璃翻看完最后一页,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肖婉和乔望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院回到客厅,俩人都安静地在一旁坐着,没有出声打扰他们。
高小茹右手搭在苏璃肩膀上,问道:“吃过饭能不能腾个时间?跟我们去市医院看望宋书雪。”
苏璃奇怪问:“她怎么了?”
高小茹叹了口气:“宋书雪和周子尧都受伤住院了。”
方顺良在对面突然插话道:“怪不得一大早就没怎么看着一队的人,他们最近不是都在忙金爵一队把金爵端了啊?他俩为这事受得伤?”
据江村长介绍,后院才是江家人休息的地方,所以房间挺多,三人从离得比较近的左手边一间间走了过去。
许多房间内还剩下木质的老床,不过已经被白蚁蛀空,中间小厅倒是剩下几个缺腿的桌椅,旁边的地上还有些碎花瓶的瓷片,上面泥灰特别重,不知道破碎多少年了。
一进院因为祠堂的缘故,偶尔还会有人过来,二进院屋体虽然保存的比前面好,但应该很少有人来,一路走过来基本每个房间都有不少蜘蛛网。
苏璃挥了下手里的木棍将面前的蜘蛛网扫向另一侧,然后甩了甩黏在木棍上的丝状物,结果动作过大,手中木棍失力飞了出去。
她眼睁睁看着那根不算长的木棍砸到右侧背对着她观察房间的肖卓头上,之后又划过他的肩膀掉到地面。
肖卓一怔,侧头垂眸看了两秒脚边的木棍,转向苏璃时眼眸中透露出一丝不解和困惑,他挑起一侧眉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最后只是沉默地望着苏璃。
苏璃的眼睛不自觉游离,嘴唇微微张开,想要说些话来缓解尴尬的气氛,可当目光落在肖卓发顶处的蜘蛛网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肖卓微微眯起眼:“你”
苏璃轻咳一声,在他刚开口就快步走到他面前,抬手将黏在他发顶的蛛网取了下来,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飞出去了。”
因为她突然靠近,肖卓身体微僵,默然地望着苏璃弯起的眉眼,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苏璃唇角微微上扬,将他肩头外套上落的蛛网顺手也给掸掉,之后才蹲下身去捡地上躺着的小木棍。
肖卓的目光一直随着苏璃的动作而移动,片刻后回神才发现苏璃始终没有站起身,他喉结上下滚动,嗓音低哑,问道:“你在干什么?”
苏璃仰头看向他,木棍指向面前:“这里有脚印。”
肖卓怔愣一瞬,在她身旁蹲了下来。
木棍指着的方向靠近门口,地面比较潮湿,所以有一大块青苔。
肖卓观察后猜测道:“这脚印像是差点滑倒后留下的。”
青苔与泥面连接处是一处平滑的脚印,确实像是踩到上面前脚掌打滑,身子向前倒去而产生的脚印痕迹。
苏璃抬眸看向青苔一步远处的墙面,站在脚印旁边身体前倾,右手在墙面大致比着位置。
“这里也有痕迹。”苏璃指腹在青砖上划过,上面有一道被坚硬物品划出的凹痕。
她沉吟了一会儿,眼睛突然亮了下,从背着的包里取出一张相片,指着相片中涂学玮右手腕处:“有没有可能是这个手串?”
肖卓接过相片,涂学玮右手比耶对着镜头笑的一脸开心,露出的那截手腕处正好戴着小颗黑玛瑙与金饰串成的手串。
“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痕迹。”肖卓转过身继续沿着这个方向往前,前面又发现了半块脚印。
没有痕检人员,两人手里也没相机,苏璃将纸笔递给了肖卓,让他将脚印上的纹路简单勾勒出来。之后又用木棍在发现脚印的两处位置外画了个圈。
做完这一些,三人继续向右侧的房间走去,因为在小厅发现了脚印,所以之后的路程两人观察的就更仔细了些。
江村长一直跟在身旁,肖卓两人勘查房间时,他一般都是站在门口发呆。
之前还好,但等走到小厅右侧厢房时,他就经常站在门口望向外面的天,时不时轻叹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现在老宅就他们三人,除了风吹鸟叫的声音,再没其它的了,安静到连彼此间的呼吸声偶尔都能听到,所以江村长的叹息声两人想装听不见都有点难。
苏璃垂眸,双手交合放在桌面:“不过我之前就说了,这些想法对目前的情况来说,用处并不大,首要工作还是得先确认死者身份,不然其他的无异于都是大海捞针。”
汪政委重新将钢笔笔帽旋紧,眉宇较开会前舒展了许多:“不算毫无用处,至少对火车抛尸人有了初步的排查形象,也意识到凶手可能不止一人。”
后面又是漫长的讨论与分析,会议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多才结束,所有人面上都出现了疲惫之色。
众人站起身边活动身体边向外走,宁海四人组坐的位置离后门不远,几人便直接从后门离开,跟着刘明和高进宝向省厅食堂走去。
高进宝胳膊抬到胸前,边走边左右摆动活动身体:“这个案子挺棘手的,我们不会要在省公安厅待很久吧?”
肖卓摇头:“不会,如果一直没有进展,会指定专人管理。”
苏璃手摁在脖颈后面,轻轻转动脖子放松颈椎:“这种类型的案子难点都在前面,只要能确认死者的身份,后面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凶手在尸体上表现出的个人情绪太过明显,陌生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较低,明确死者身份后,围绕他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很容易就会有突破。
苏璃虽然也从铁路线进行了排除与分析,但她对从铁路线入手的侦查方向并不看好,这个案件哪怕放到21世纪强制实名购票的年代,都基本没可能从数以万计的乘客中找到凶手,顶多会在已经有了怀疑的犯罪嫌疑人后,通过查询犯罪嫌疑人的购票信息及监控来作为证据佐证其犯罪事实。
更何况是如今这个年代,一没有完善的天网系统,二没有联网的实名购票信息,说实话,这已经不是大海捞针了,简直是满地球捞针。
所以这个案子如果能侦破,关键点还是在死者身份上面,可同样确认身份在这个年代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倘若汪政委请来的模拟画像师给力,能将死者相貌还原度达到六分以上,那这也只成功了第一步。
后面还需要在铁路线所涉及的几十座城市内寻找死者的身份,各种新媒体平台信息爆炸的时代,寻人都要费不少劲,更何况如今还未进入信息化,通过画像寻人的方式无外乎只有三种,电视、报纸以及各地公安局。
可这几种方式的效果苏璃无声地叹了口气,真的会让人心情很复杂。
还好这种复杂的情绪并没有影响她多久,当看到省厅食堂的饭菜后苏璃雀跃了几分。
果然啊!还得是省公安厅,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之前苏璃觉得在这个时代市局的食堂餐品算是很不错了,但此时看到省厅的食堂,对比多少有点明显了。
环境宽敞明亮不说,菜品种类还繁多,主食、配菜、小吃,连水果都摆了一个窗口。
苏璃挑了挑眉,率先丢下肖卓三人,走进人群挑选好想吃的东西后乖乖排队打餐。
肖卓几人落后了一步,就被后面赶过来的诸葛浮、陈岗、左车齐三人喊住。
“你们走那么快干什么?我们几个一转眼的功夫就找不着你们人了。”左车齐左右张望了一遍,奇怪问道:“苏璃呢?怎么就你们三个?”
刘明挑眉,肖卓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打量他。
高进宝见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好自己出声回道:“璃姐已经过去打饭了咦?璃姐你怎么回来了?”
苏璃木着一张脸径直走向肖卓,右手手心向上伸到肖卓面前:“钱。”
她真的很无语,果然天底下就没有白得的好处,快要排到她的时候才发现省厅食堂竟然要收费,苏璃咋舌,市局食堂还是没法替代。
另一位男警员说道:“就是就是,小项晓得的话说出来听听,我们分析分析再往上报,说不得还能给咱办公室争个光呢。”
项洁玉看向说话的人,眉心微蹙。
老警员端起手边的搪瓷杯,用杯盖撇了几下茶叶沫,垂眸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眼镜男警员双手向身前一摊:“嗨,我也没说啥话,还不是她平时就喜欢争强好胜,我这才提醒下别犯错,无论啥事呢,还是得确认到差不离才开口,她都说‘好像’了,那就是她也不确定,不确定就管不住嘴傻不楞地往外说,这不搞笑嘛!”
老警员抿了口热茶水:“少说两句,你这话说的也忒难听了点,小项她做事认真着呢。”
说着他看向项洁玉,温声道:“你是在哪儿见过这画像上的人?知道叫啥住哪吗?拿不准也没关系,咱这些人可以一起帮着认认。”
“我”项洁玉垂在身侧的手抓紧了裤腿边,她扫过身边的人,最后望向老警员,迟疑了半天,一起的话那这份线索的提供者还会是她吗?
“哎呀,你们一个个。”眼镜男警员指着桂姐几人,嫌弃说道:“你瞅她半天说不出话的样子,像是知道的样子吗?刚搞不好就一晃眼瞅错了。”
他看向项洁玉,轻抬下巴:“对不对?你真的知道吗?”
项洁玉垂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细看下来感觉又不像。”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的吧!”眼镜男警员啧啧两声率先转身回了座位。
项洁玉望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
宁海市公安局,二队办公室内,方顺良手里捏着牙胶玩具蹙眉:“这啥玩意儿?你给他们都带的有用的,到我这”
高进宝笑着截断方顺良的话:“师父,这一看也不是送你的啊,这是给小曼曼的。”
方顺良女儿的名字叫方曼曼。
苏璃靠着桌边喝水:“对啊,送给小曼曼的,给她玩之前先用开水烫下消消毒。”
方顺良叹口气将牙胶玩具放回了盒子里:“这就是你说给我们带的特产?”
苏璃手一抬指向肖卓的办公桌:“那上面不是带了北京的特产,只不过在省厅被左车齐他们分走了一些。”
方顺良啐道:“那是人队长带的特产。”
苏璃放下杯子:“方哥,人要知足。”
肖卓本来在和刘明讨论对接画像的事情,闻言点了点头,看向方顺良:“是的,你要知足,不要太贪心,要知道还有些人,什么都没收到。”
苏璃重新拿起水杯,默默喝着水。
方顺良‘呵呵’冷笑了两声:“鬼扯,谁没收到,老王还没来,护腰带都放桌上了。”
他站起身开始收拾夹包,嘴里小声嘀咕:“护着吧!你就护着吧!睁眼说瞎话。”
苏璃低着头跟在肖卓身后往警局外走,她之前被收缴的小包等物品,此时都在肖卓的手中。
仇伟站在侯副局身旁望着逐渐离开的两个身影,脸色不好的说道:“就这样让他们走了?”语气里很是不甘。
侯副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现在不放走,24小时后还是得放,没什么区别,你先把苏柱东案的情况全部查清楚,还有那些尸体尸骨,至于苏同志,你最好还是找到证据再说,反正有单位信息,真有问题人也找得到。”
肖卓带着苏璃出了警局径直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军绿色汽车,苏璃看到京市的车牌缓缓停下脚步。
“我爸的车。”肖卓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先上车吧!”京市到津市的火车也不是时时都有,他走的急就把肖父的车开了出来,紧赶慢赶用了三个多小时才在这个时间赶到。
苏璃抓着披在肩头的外套,轻声应道:“好。”
她走到副驾驶车门旁,刚准备坐下去就看到前方一辆自行车快速冲了过来,苏璃一怔,微眯起眼打量许久,直到自行车靠近才认出人喊道:“shu苏根苗?”
自行车已经经过了车子,苏根苗听到喊声登时停下,语气惊讶中带着欣喜:“你出来了?”
他当即将自行车调了个头停好,从外套胸前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钱包:“给,你的钱包,村里人在地头捡到了,看到里面证件上是你的相片。”
苏根苗走到跟前将钱包递向苏璃:“爹和七叔还催着我赶紧送来,担心你没证件说不清,没想到你已经出来了,不过也幸好紧着来了,要不然估计就碰不上你了。”
肖卓一只手还搭在副驾驶的车门,另一只手在苏璃之前接过了钱包,握在手里:“谢谢你跑一趟。”
苏根苗看向肖卓,眨了眨眼,这才发现他们两人站的很近,脑子一转:“不不用,是她先帮了我们村的人。”
苏璃听他说起村里,立马将肩头披着的外套取了下来:“麻烦您帮忙带回去还给春婶子。”
肖卓侧过头看她,随后目光一凝,撑着车门的手松开,握着她的肩头将人转向自己,视线从她右侧手臂几处包扎好的伤口一直看向左侧手肘,尤其划破的衬衫旁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他眉心深深地拧在一起:“这些伤”
“没事。”苏璃没等他说完,重新侧过身,将外套递给了苏根苗:“麻烦您了。”
苏根苗看着手上的外套:“春婶子不是给你了吗?”
苏璃摇头:“我穿不了,尺码不合适,您给她带回去吧!”
苏根苗看着她单薄的衬衫:“你穿这点肯定不行,用来披”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对面肖卓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了苏璃肩头,然后他又绕到苏璃面前,将外套的拉链从下向上拉的严丝合缝,做完这些才回身看向苏根苗:“麻烦了。”
苏璃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抿了抿唇,肖卓将拉链拉到了最顶端,她一低头,大半张脸都埋在了衣领中,衣服上都是淡淡的肥皂味。
下一秒苏璃又被一双手推着转过身:“上车。”耳边声音刚落下,头顶又多了一只手抵着车框,转眼间她已经在副驾驶处坐了下来。
肖卓瞧着苏璃满脸郁闷,抿了抿嘴角,最后还是没忍住,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忘记提醒她了,在省公安厅食堂吃饭是要付钱的,不过不贵,比起外面来说很实惠。
他将掏出来的钱包放到了苏璃手上,摆了摆手笑道:“去吧去吧。”
肖卓看向门口又望着天的男人,问道:“村长是有事吗?”
“啊?”江村长回神看向肖卓,摆手道:“事倒是没,就是这太阳都到这边了再不往回走,天就黑了。”
他踌躇道:“天一黑,山里就不安全,得尽快回村了。”
一开始过来江村长还觉得就转一圈老宅,往回走时间怎么都足够了,但没想到这俩年轻人真能磨叽,一间房子都能看个十几二十分钟,等的他是越来越着急。
王有志也有些纳闷:“怎么突然就收网了?”
钟柯负责尸检工作,知道些情况:“周子尧暴露了,宋书雪捞人失败,一队只能提前行动,现在人还正头疼着呢”
她话还没说完,方大海急匆匆地身影就跑到跟前询问王有志有没有金河的消息,之前王有志和方顺良找金河的事情一队已经知道了。
方大海眉头紧锁,双眼布满了血丝,他的手不时地揉着太阳穴,力度之大,似乎想要把脑海中地烦恼都揉出去一般。
虽然还没有找到金海最后一处藏货的地方,但为了救人,一队只能紧急行动将人抓了。
他们将金爵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没有找到地点,如果找不到金爵存放的地方,就盖不住金海贩毒的这项罪名,而其它的罪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苏璃给方顺良的女儿买是一整套牙胶类的小玩具,又到附近挑了些水果糕点,付好钱肖卓才走到跟前。
她看了眼肖卓身后跟着的可爱女生,眨了眨眼将手里的钱包递向肖卓,余光还时不时飘向女生:“买完了,钱回宁海再还你。”
蓝晶晶从肖卓身后向前一步,走到肖卓的左手边站着,这个时候她才完全看清了苏璃的长相,她的脸色略微苍白,唇部血色也很淡,五官清丽,深褐色的瞳孔看过来时会让人感觉有些冷漠,但是很好看。
肖卓看了眼钱包没有伸手接,反而将苏璃另一只手里提着的东西拿了过去:“你先拿着。”
他对着双手提着的东西瞅了好几眼,不死心问:“真没有我的?”
苏璃从水果袋中掏出一个苹果,用手掂了两下:“你的。”然后塞进了肖卓的外套口袋。
肖卓:“也行吧。”
“小卓哥。”蓝晶晶右手握紧身侧的包带,笑望着肖卓,甜甜问道:“这是你朋友吗?”
苏璃看向蓝晶晶,眼睛顿时一亮,她笑起来更甜了,两个小酒窝深深地印在脸上,真可爱,苏璃含笑看着,她真的很喜欢甜美软糯的女生,毕竟谁能拒绝甜妹呢?
“我们是同事。”苏璃把肖卓挤开,走上前对着蓝晶晶伸出手:“你好,我叫苏璃,你叫什么?”
肖卓被推开时一怔,莫名其妙地看向苏璃,她是不是有点热情?
蓝晶晶也是一愣,随后震惊:“苏璃?你是苏璃?”
“你认识我?”
蓝晶晶望了眼肖卓,摇了摇头:“不认识,我叫蓝晶晶。”
肖卓插话进来简单说了等下要带蓝晶晶一起的事情,三人就开始往百货商店外面走去。
苏璃带着蓝晶晶走在前面,两人偶尔会聊几句,大多都是苏璃询问,蓝晶晶时不时回应几次,后面苏璃看出了蓝晶晶貌似对和她聊天这件事不太热情,也就没再一直挑起话题。
肖卓走在两人身后,频频看向苏璃,搞不清楚状况,她为什么看起来还挺喜欢蓝晶晶?
没多久几人就来到车旁,苏璃都已经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但听到蓝晶晶说自己晕车后立马将人请到了副驾驶,自己坐到后面和一堆礼品袋挤在了一起。
肖卓转头盯着看她,说不出来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璃对他也感到很奇怪:“开车啊!”
正午的太阳悬在天空,这个天气在当下季节应该属于最舒服的时候,但对这群刚休息的工人来说就有些过热了,没办法驱散劳累后的汗水。
工地路边一角,一辆三轮简易餐车停在那里,高热量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工人们围拢在餐车周围,排队去买自己的午饭,之后或站、或蹲在路边,快速吃着饭,想在下午上工前给自己腾出些休息时间。
男人扒了两大口饭,看向身旁蹲着的人,叹口气:“别想了,赶快吃吧!”
二勇捧着饭盒皱眉,半天都没有开始吃饭,男人看一眼就知道他还在想着杯子的事情:“下工我带你出去再买个吧,你先跟我用一个,也可能谷达真没见着,杯子就是丢了。”
“要不是他拿错了,为啥不能好好说?”
男人也不蹲着了,直接坐在了地面:“二勇,你是没出来外地打过工,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不也和咱一样都是普通工人?”不然也不会和他们挤在一间宿舍。
男人笑了:“哪能一样啊!跟咱干一样的活,那也不一样。”
他说话声一顿,从嘴里扯出一根头发丝,看了眼甩掉地上,继续吃饭:“你说咱这一盒饭贵不贵?”
二勇低头:“贵!”饭盒里除了米饭多点,菜之类的都没五分之一,要不是给淋了菜汤,只能干吃米饭,可就是这样都要一元一份。
“我也觉得贵,工地刚开始的时候才五毛钱一份,后来这家来了,他卖八毛没人买,之后没几天那家卖五毛一份的就不来了,然后这家就涨到了一元一份,再也没有其他家过来卖了。”
“为啥?卖的便宜的肯定生意比他好啊!”
“这家和工头有点关系,你看人家本地的都干不过有点关系的本地人,咱呢?”男人嚼着饭说道:“工地上关系多着呢,谷达也是,虽然他认识的亲戚也不是啥了不起的关系,但他是本地人,看不上咱们这群外地佬,闹起来工地的负责人也不会站咱这边,所以能避就避着点,安安稳稳跟着多干几年活,攒点钱回家,不就个搪瓷杯吗?下工重新买个就是了,赶紧吃吧!”
二勇攥紧手里的筷子,闷着头快速吃起了饭
苏璃双手插兜一脸恍然大悟地看向蓝晶晶,她此时多少有点星星眼地望着肖卓,刚上车时苏璃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当听到她一口一个‘小卓哥’地不懈找肖卓聊天,又想起她刚刚对自己的冷淡。
她顿时悟了,难以言说地闭目养神。
肖卓透过后视镜看到苏璃靠着椅背闭上了眼,下一秒就对蓝晶晶轻声道:“苏璃在睡觉,你不要说话了。”
金海这个人油盐不进,唯有对他那个亲生的弟弟比较在意,齐山便让方大海过来找二队人问问,金河的调查有没有进展。
王有志嘴唇微微抿着,张芳之前的交代并没有提到金河,他只能摇了摇头。
方大海脸上浮起失望之色,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离开了食堂。
钟柯还未说完的话被后来的方大海说完了,她便又对苏璃问道:“医院去吗?”
苏璃想到章青莲也还在市医院住院,站起身:“去吧,现在走吗?”
高小茹和钟柯点了下头:“嗯。”
苏璃看向二队其他人:“张芳你们带去指认下现场吧。”
她又转向肖卓:“县刑警队有消息及时告诉我一声。”
苏璃也很诧异,回过神说道:“没事,您继续说,这个女儿叫什么名字,被谁领养了你还记得吗?”
老人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思索:“她的名字我还记得,挺好听的,叫江灵,被谁领养了我记得那家是个教师家庭,姓什么来着姓”
苏璃身形一怔,和肖卓对视,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是姓涂吗?”
老人眉头松了松:“对,是姓涂!”
第194章 尾声(46)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被阴霾遮挡,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云层,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苏璃从茶馆出来就联系了华颖,让其通知涂父到市公安局等他们,华颖的住址和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分别位于市公安局的两侧,最快见面的方式就是两方赶去市公安局碰头。
一阵年代感的音乐响起,苏璃低头看着手中黑屏的手提电话,嘴角微微抽搐:“电话没电了,等会从银河湾停一下,我回去换备用电池。”
再就是白3,她三岁和五岁的记忆,那就是1993年和1995年,起初她以为黑色房门后是她自己深度意识空间下的记忆碎片,白色房门是原身的记忆碎片,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的关系。
第三间白色房门后是苏璃小时候和奶奶生活过的回忆,所有的场景都没有出现偏差,这里让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出现问题。
最后就是黑3,2007年,那个穿着清洁工衣服的女生虽然憔悴,但确实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这点又和她前世出生的时间相同。
但苏璃此时可以确定这个女生并不是她,前世的她这个时候正在津市读高中,不可能会来到京市的墓园做清洁工。
还有那个穿着灰色西服的女人是谁?她挂在墓碑上的平安符福袋为什么会和自己之前送给肖卓的一模一样?她和肖卓又是什么关系?
苏璃摁了摁眉心,握着纸笔的手搭在膝盖上,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她很讨厌黑色房门,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哪怕是第一次梦到这个走廊的时候,她就总是下意识排斥打开黑色的房门。
这些门后的回忆场景到底会是什么意思?苏璃轻轻摩挲着手里的钢笔。
白色房门后的场景基本是明亮、轻松的,而黑色房门则满是沉郁与疲惫。
倏地,她的手一顿,睁开眼睛重新看向笔记本。
黑2里的苏璃已经死在苏柱东的手里,但黑3里长大的苏璃成了肖卓墓园的清洁工,所以会是平行时空吗?
这个想法好像最能解释清楚现在的情况,但
苏璃看向白色房门后的信息,不对,不是平行时空,抛开属于她记忆的白3房门先不谈,白1和白2门后的苏璃绝对是同一人,说话时偶尔气死人的语气、张扬的性子、神态中掩不住的反骨
而黑色房门后的苏璃总是一身疲惫,眼底始终含着一抹化不开的阴郁,就连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带给她的感受也是这样。
可如果不是平行时空,那又会是什么原因?
“你在看什么?”
身旁猛地响起肖卓的声音,苏璃整个人一抖,‘啪’的一声大力合上了笔记本,然后向侧过头:“没什”
肖卓此时探着身子,头正好在苏璃椅背的左侧,为了看她在做什么,头还微微向前伸了一点,两人的距离一时有些近了。
苏璃慌张合上笔记本侧过头,因为过近的距离,嘴唇无可避免地擦到了肖卓的脸。
两人顿时都愣在原地,对视的眼底满满都是错愕的神色,呼吸交织间全是对方的气息。
刘明听苏璃话说到一半没了声音,奇怪地用余光瞟了眼右侧,下一秒瞪大双眼侧过头又看了眼,之后一口唾沫没咽下去,直接呛地咳嗽不止,车身也随着方向盘偏移扭动了几下。
他突然响起的咳嗽声瞬间将两人拉回神,肖卓蹭地一下坐回了原位,苏璃也快速低下头翻开笔记本假装在看,轻咬左手大拇指转移自己的窘迫感。
高进宝被刘明的咳嗽声吵醒,揉了揉眼茫然的在车内看了一圈,最后打着哈欠出声:“肖队,有人在念叨你哎。”
“什么?”肖卓还在想刚才的事情,有些不在状态。
高进宝抬手指向肖卓的耳朵:“你没感觉到耳朵热吗?你耳朵好红啊!我妈说耳朵红就是有人在念叨你。”
他放下手,因为本就是随嘴说的话,所以也没注意肖卓的反应,转了转脖子,又左右拉伸了下腰背,看了眼窗外的景色没有认出现在是到哪里了,便向前从主、副驾驶座中间的位置探出头,望着前面的路问道:“这是到哪了?你要不要歇会儿,我来开?”
刘明木着一张脸摇了摇头,他紧盯前方的路没有给高进宝一个眼神,这个时候他还是在前面开车比较好。
“那行,累了和我说声,我换你。”高进宝说完这句便准备坐回去,结果眼睛一转,有些惊讶道:“璃姐你耳朵咋也这么红?”
苏璃疑惑回头,又问了遍:“喝哪个?”
苏衡磨牙:“不喝。”
“那行,喝点热水吧!”苏璃点头:“我也觉得不喝茶比较好,万一喝多了容易睡不着。”
苏璃先是倒了两杯热水,在苏衡面前放了一杯,另一杯给厨房的肖卓送了过去,之后又转回来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心,同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个季节晚上还是挺冷的,她和肖卓又在外面跑了一通,双手早已经有些冰凉。
苏璃喝了口热水,这才看向苏衡放在桌上的手提袋,问道:“什么东西?”
苏衡轻抬下巴,示意她自己看。
苏璃扬眉,片刻后惊讶地看着手中从手提袋里翻出的黑色大哥大:“给我的?”
苏衡微微颔首,慢条斯理道:“传呼找不到人,我不信这个还找不到你。”
苏璃左右翻转手心里的大哥大,眼底染上欣喜,这可是时代的产物啊,虽然只是昙花一现。
她开机摁了几下,抬头笑的满脸真诚:“哥,你”
“闭嘴,收起你的马屁。”苏衡懒得听她吹彩虹屁,他放下交叠的双腿,向前探身,手肘搭在膝头,食指与中指骨节敲击了两下茶几,低声质问:“你俩什么情况?我今天要是不在,你也要过来吃饭?”
问完苏衡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肖卓手里提的菜,必然是要做晚饭的。
苏璃顿了下,同样小声回道:“正好要聊案子的事情,顺便吃饭。”
两人本来是准备在柴英菜馆里随便吃点,但因为要聊的案子和她丈夫关明有关,所以肖卓才提议转道去市场买了些蔬菜回来自己煮,正好他之前调查的资料也都在家中放着。
“那你也该注意点,这大晚上你们两个要是被外人看到”苏衡后面的话没有说,抬手隔空轻点了苏璃两下。
他想了想又出声问道:“案子”
只是刚开口,肖卓的声音就从厨房的方向传来,苏璃听到他在喊自己,便起身走了过去,苏衡也跟在身后走向厨房。
苏璃问:“怎么了?”
肖卓没有转过身,只是将左手向后伸了过来:“帮我把衣袖往上拉拉。”
他的右手还在瓷碗中抓动着牛肉,尽量将片好的牛肉与调料混合均匀,两只手都被调料沾染。
苏璃刚抬脚,就被身旁站着的苏衡瞪了一眼,她默默站定,抬手指了指肖卓还伸着的手。
苏衡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自己向前将肖卓滑落下来的衣袖拉了上去:“没想到肖队长做起饭来还挺像模像样的。”
肖卓身体一顿,这才回头发现是苏衡帮他拉的衣袖,笑了下继续搅拌着碗里的牛肉:“还行,常年自己住,总不能整天都在外面吃,动过几次手也就会了。”
山脚下的杂草不比山上少,苏璃拨开路口的藤曼,站在平坦的地面,问道:“所以警方怀疑他情绪失控,对学生造成了伤害?”
“嗯,有这种怀疑,虽然没办法确认,但学生家长都认同了这种理由,认为是班长害了他们的孩子。”
西边红日已经落下,将半边天空染成了紫红色,一条条渐变的晚霞横亘在远处山头之上。
苏璃望着身后被风吹地阵阵摇曳的杂草,小路的入口重新被杂草掩盖:“学校汽车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山脚下是大片被开垦的田地,只留有一两人可以行走的泥路,没有可以开进来汽车的地方,苏璃不知道这些田地是近些年才开始开荒还是之前就有,所以才询问当初汽车被发现的位置是在哪里。
肖卓带她向左手边走去,沿着山脚下小径走了大概六百米的路程,绕过一块凸出来大概五人高的山石壁来到片微倾的斜坡处。
他指向那处斜坡:“是在这里被发现的,汽车驾驶座车门大开,过路的村民觉得奇怪就上前好奇地打量了眼,然后就看到不少血迹,之后报了警。”
苏璃望了半天斜坡的位置,又绕着四周转了圈,如今的斜坡已经被村民种了红薯:“之前这里没有种东西吧?”
“没有。”
“那这里呢?”她向外走了些,指着凸出来的山石壁外侧。
这块山石壁遮挡住了不少视线,如果想要看向山脚处的方向,只能向外走,直到走到它的最外侧。
“有,从这里一直到我们过来的方向,都有田地。”肖卓手撑在山石壁上:“所以我才怀疑他们或许走那条小路上山了,虽然车身右前方车灯处有碰撞损伤的情况,但并不影响车子的正常行驶,很大可能还是他将车子停在了这个地方。”
“为什么要停在这里呢?”苏璃背对着石壁望向后方:“如果他想要离开,左面和前面都可以开车走,唯有右面的路很窄,只能停车走过去。”
肖卓:“向右走最近的地方就是那条上山的小路,除此之外继续向前需要再步行两个多小时,才能走出平梨山,而出了平梨山就是另一个村子,但没有村民见到他们四人。”
天色越来越暗了,苏璃将手电筒取出照亮了面前的路,两人向卖花村主路方向的山脚下走去,苏璃的车子还停在那里。
“这样看来警方确实有怀疑他的理由,先是害了学生,然后弃车上山处理尸体可是动机呢?哪怕是战后创伤,但这个地方会有什么应激源刺激他?”
“不会的。”肖卓轻声反驳:“班长不是这样的人,即使他伤害了学生,但他只要清醒,肯定会选择自首承担责任,而不是去处理尸体。”
苏璃没有再谈这个,问道:“当初警方搜山了吗?”
“没,只走访了村民。”肖卓双手插兜配合着苏璃的步调慢腾腾地走着:“这两年我在那条路来来回回走过不少次,旧村太荒废了,连藏人的地方都没有,找不到突破点。”
苏璃奇怪问道:“你来过这么多次,为什么没有去过江家老宅?”
肖卓默了默,半晌后尴尬说道:“我没有发现那个地方还有个江家老宅”
苏璃闻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干巴巴安慰:“嗯,那地方距离旧村不近,还有几棵大树遮蔽着,确实不太容易发现,而且你一上山就会往另一侧旧村的方向走,这是下意识的行为,没办法的事情。”
“你表情和语气如果能真诚一点,我或许会感到一丝安慰。”肖卓怼完苏璃,又问道:“你觉得班长这个案子还能查清楚吗?”声音里难掩紧张的情绪。
“查的清楚啊!”怎么会查不清楚?前世你就抓到了嫌疑人,只不过是在十年后,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肖卓怔愣在原地,没有想到会听见苏璃这么肯定的语气。
怔愣过后,他的神色逐渐怪异了起来,嘴巴张合几次后问道:“你这么笃定,该不会是已经侧写出”
“你疯了啊?”苏璃睁大眼睛错愕地打断他的话:“我才听了个大概,侧写什么?”
肖卓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尖:“我就说应该没这么离谱。”
苏璃无语问道:“这个案子的档案在哪里?”
“我誊抄了一份,这两年虽然没有大的进展,但也排除了一些方向,这些我都整理好了。”
“七年前的关明和三位学生,现在的涂学玮”苏璃望向左侧逐渐黑沉的平梨山,树影摇晃间沙沙作响:“失踪前出现的地方都在这座山。”
她微微眯了下眼,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身旁的肖卓,慢慢的出了声:“难不成这平梨山会吃人吗?”
肖卓对上她的眼,面上原本还算轻松的神色逐渐收敛起来:“你是怀疑”
苏璃抬起右手拍了拍肖卓的肩膀,继续向前走着:“回去看一看你这两年查了什么东西。”
她勾唇道:“朋友,或许我们不妨大胆一些,既然都是失踪,又都在平梨山,碰碰运气?”
夜色融融,月亮隐在云层之后,黝黑的天空上只有几颗星星暗淡闪烁。
等碗里的牛肉片都裹住了调料,他才将碗放在一边,洗干净手开始准备其它的辅菜。
苏璃闻到香味吸了吸鼻子,走到灶边掀开黑色砂锅盖,一股浓郁的番茄牛腩香扑鼻而来,这是买菜时她点的菜。
她看向碗里正腌制的牛肉,奇怪问道:“还用牛肉做什么?”
肖卓薄唇含着笑,侧过脸垂眼看她:“香菜牛肉吃不吃?”
苏璃眼睛一亮:“要做这个?”
肖卓、苏璃、刘明:“”
他话一落车里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高进宝疑惑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咋了?你们咋都不说话?”
半晌后,肖卓抬手抓着高进宝后衣领将人拽了回来:“坐好。”
看到高进宝嘴唇微动,立马又添了句:“闭嘴!”
布包里是三块玉米饼,拿在手里已经没有了温度,玉米饼是早上樊桃起来烙的,石二勇还没来得及吃,就收到警察过来的消息,躲到了后山。
石家堂屋外墙上钉了不少铁钉,上面基本都挂了东西,门另一侧外墙上挂的是干辣椒、玉米、干野果之类的东西,基本都是食物,而这侧外墙上则挂着斗笠、簸箕、筛面粉的工具、还有镰刀小锄头等等,但在镰刀与斗笠之间的一根铁钉此时没有被挂上东西。
樊桃攥在一起的双手倏地握紧,她抿唇咽了一小口唾沫:“没没挂啥。”
涂学玮身体瑟缩一下,刚想缩回身但听到对方喊了自己的名字,便忍住了动作,声音沙哑问道:“你认识我?”
苏璃的声音有气无力:“我们在火车站见过,你当时背着画架撞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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