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桃花乡71

    “齐家又招人了?先前不是二十多人了。”

    “听说是一起装了车,齐家郎君要去府县了。”

    “齐家地里长得果子怎么这么多?你说要是换成粮食多好啊。”

    “听说一亩田是摘了两回了,如今还有一些小的。”

    “这得多少斤啊。”

    具体的村里人怎么知道,不过看齐家租了那么多车,隔几日就往外头运,想必地里果子长得好,结的多。若是庄稼粮食,这么多了,村里人肯定羡慕坏了,可换成果子只有可惜的。

    果子又填不饱肚子,吃那玩意干啥,还贵。

    “贵是贵了些,但滋味好,真的不一样。”

    “你吃过?还买了?”

    “还是偷摸去地里顺的?”

    最先说话的那人立即是瞪眼,“我咋可能去地里顺,齐家那地白日里有人看着,夜里还有一条狗,说狗我看倒像是狼。”

    “那果子是我家隔壁王大壮妹子在齐家当工人,人家管饭的,有一天管事说谁给收拾一下锅碗,没人动,就那王家二妞老实,说她收拾,结果收拾完了,管事给了一篮子,说不让白收拾。”

    “诶呀齐家人真是不错啊。”

    “洗个碗还给果子?”

    “人家送王二妞的,你家在吃到了?”

    这人怪不好意思的,“我家孙子淘气,嘴又馋,见人家吃果子问是啥,人家王家也好心,顺手给了两颗,孙儿尝了一颗,说好吃,回来还闹着要。”

    “啥滋味?”

    这人摇头,他也没尝出来了,难不成跟孙儿抢着吃吗?“我就想,问问齐家还有不有得卖,问问价钱,要是便宜了,买一些……”

    “诶,老王一道去。”搭话的是好奇齐家果子田许久了。

    于是两人就一道,大中午的顶着热,到了齐家门口观景台,那里头是一张桌子,还有大木桶,旁边放着粗瓷茶碗。有个年轻壮汉在那儿坐着。

    “劳驾问一下,齐家的果子卖吗?”老王先开口的。

    护院招呼:“老丈先进来坐,日头毒,你们要多少,我去问人给你们拿。”

    若是一人肯定胆怯不敢上前,如今老王来买果子,后头看热闹的就跟了两三个,这是一伙人壮了胆子,一个进了观景台,其他人都进去,连廊虽说是四面通着,但好歹日头直晒不到。

    回廊是有栏杆能坐着的,一人拘束不好意思坐,先搭话:“以前邹大夫就在这儿坐诊哈。”

    “是啊。”护院顺手给舀了清凉茶水,请几位喝一口水。

    “使不得。”

    护院说:“没事一口水而已,我家主子说的,来者是客,没什么的。你们用着,我去喊人。”

    “诶好好。”这几人是端着碗,拘束应话。

    护院一走,几人才敢喝口水,有人说这水咋凉飕飕的,另一人说泡了薄荷叶子吧还挺好喝的。

    几人面上三言两语说着话,心底不约而同想,齐家门户虽是高,也严,但是好像主人家很随和的。

    蕊红在外头,听到护院说村里几个老丈来买果子,当即是心里有些数,想了一二,说:“拿一篮好的,拿一篮子次的。”

    次果子那是个头小,或是磕了一些,但都好着呢。

    护院说:“这几位老丈一看就不富裕,估摸是不会卖好的。”

    “那也得给客人看看挑一挑,由着人家选,别到时候说咱们瞧不起人,看人下菜给了次的。”蕊红说道。

    护院当即是点点头,懂了,一手一篮子的草莓。他心想,难怪郎君提携蕊红梅香,让人家做管事,确实是心细,想的周道。

    两篮子果子拎到了外头桌上。

    原是坐着喝水的老农们纷纷起身,又是打招呼,不过不知叫这个面嫩的女娃娃啥。蕊红是先笑,她面上有疤,如今浅浅一道,但笑起来不狰狞,反倒是有些平易近人——

    若是颜色太好了,有时候看人光顾着瞧你脸了。

    蕊红这笑也是练着出来的。

    “各位伯伯好,这俩都是草莓,大的这篮子,一斤在咱们村里卖,那是八文钱一斤。”

    老王听得有些心疼肉疼了,这么贵价啊。

    “这边的小一些,也有带点不好的,可能要尽快吃,放不住,这个便宜,四文钱一斤。”

    蕊红看也知道,老丈们都是节省过日子的人,怕有人碍于面子,当即是给递台阶,说:“可以尝尝,俩个味道其实都是一样,地里一样长出来的,就是大小,这小的还熟的透些,更甜一些,大的生点方便运。”

    “要是自家拿回去吃,我们果田就在村里,每次少买点,半斤也成,当天吃了也不怕放。”

    老王越听越是心动,“还能半斤的买?”

    “是啊,等过些日子寒瓜下来,也是能切着卖的。”蕊红说着,取了两个让老丈们别客气都尝尝。

    老王一尝,天气热,刚喝了几口薄荷水,那是冰冰凉凉的,这会果子进口,一下子酸酸甜甜的,他还没吃过这个果子,那个大的都舍不得吃,可大家都在,便几口下去,再吃小的。

    “这小的是甜。”

    “那我来半斤小的。”

    原是跟着老王瞧热闹,如今是喝了齐家的水,吃了齐家的果子,哪里好意思不买,反正两文钱,这个果子确实是好吃,而且小的果子半斤个数也多,回去娃娃们都能尝一颗。

    于是纷纷掏了钱,这个半斤那个半斤。蕊红是给拿着装,一边秤了称,嘴上说:“下次再来买的话,您们带着碗盆,再给你们送一两,只能是这个小的。”

    这绒绒草编的篮子要运货装的。

    老丈们自家吃,都在村里,端个碗盆多方便,还有人说:“那先别给我放了,我家近,我回去拿碗。”

    “那我也去。”

    “我也。”

    这两文钱半斤,如今多送一两,多好。于是纷纷不怕走路,回家拿了碗盆,蕊红便放下东西,笑着相送,不怕客人不来,本来就是买卖自愿的事,不强买强卖的。

    过了好一会,这次除了老丈,是家里的娃娃们都跟着跑来瞧热闹了,原是午休时间,蕊红没回去,就在门口候着,一看来人多,还拿了小果子递给娃娃们。

    “哪里使得,娃娃这么多。”老丈不好意思。现如今不觉得齐家果子贵了,人家多好啊。

    蕊红笑说:“各位都是来买果子的客人,给家里娃娃吃一口试吃一下没什么的。”

    一个娃娃一个小果子,都舍不得吃,小口小口咬着,说好甜、好吃、咋这么好吃。

    馋嘴模样。

    不过没人笑话。

    蕊红这次给秤草莓,就是她说的,两文钱六两。这些老丈都是这个数,没多要,蕊红也不嫌钱少,郎君说了,做买卖哪里嫌钱少的道理。

    这一日晌午日头火辣些,也挡不住抱着碗、盆回去的娃娃们脸上高兴,叽叽喳喳的说:“爷爷,果子真好吃。”

    “回去就吃。”老丈慈爱的抬着粗粝的大手摸摸孙儿头顶。

    两文钱,比买糖划算,给娃娃们甜甜嘴。

    后来齐家果子两文钱这事传开了——先前这果子都往外头运,看着气派,没人敢问,如今听说两文钱就能买六两,这也不贵啊。

    “不是那大的好的,大的要八文钱,这小的熟透的不好运,在村里那是四文钱一斤,自家拿了碗盆来装,那就是半斤送一两。”

    “那我家要是买一斤,是不是给送二两啊?”

    “……去问问?”

    反正听着便宜,这果子也不是天天吃,尝个味吧,还没吃过呢。

    乡里的市场就这么被打开了,每天都有人来买草莓,虽是半斤一斤的要,但是避免了运输、包装,都是买的小的次一些的,这对岑越来说,是一个双赢的买卖。

    蕊红和梅香就轮流着在齐家观景连廊那儿做买卖。

    有时候有些不太好,有伤的——会送一些买多的主顾,或是常来买的人家,人家花银钱买的,不管大小那都是好的,坏一点的可以送。

    反正乡里乡亲很喜欢,到后来都说齐家果子好。

    娃娃们也喜欢吃。

    这日四十位工人大早上就到了齐家的果田里,岑越把家里都安顿好了,决定两个护院都不带,都留家里,如今前头有买卖,虽说现在都说好,就怕有人起了矛盾,故意找茬,有护院看着,他也安心。

    一早上先是装了三辆车,曹罗和赵婶出发去桃源乡、云苓镇了。走的时候,还不到晌午,岑越看日头不过十点左右。

    去府县阿扉要跟他一块,小邹大夫也说借此机会回去,想请教赵大夫,针灸半年已有,可齐举人的伤还是丝毫不见起效——

    其实还有件事,邹长青没说,齐举人对行医有天赋,乃神童,只是可惜如今心智如孩童,受了拘束。

    “郎君行礼都收拾好了,这些是不是少了些?”刘妈妈拿了包袱来问。

    岑越说:“如今送货,先简单些,备个垫子就好。”

    “好好。”刘妈妈答应上,其实不想三少爷也跟着去的,那边路远,送货要赶时间,怕是夜里也赶路,如此颠簸,三少爷不如留在家中——

    只是她问也不用问,就知道三少爷是要跟着郎君一道去的。

    早两日,吴掌柜去桃花镇又租了五辆车,两辆是坐人的,还有三辆送货。

    这日吃过午饭,下午地里一通忙活,到了傍晚时,十七辆车,装了一万多斤的草莓都齐了,连着两辆坐人的车,一共十九辆车,不再齐家停留,往南出发。

    蕊红给发完了工钱,今日辛苦了,郎君说多给五文,今日就是二十文,拿到工钱的皆是一愣,而后喜不自胜,今天确实是,从头忙到尾,都没咋歇息。

    工人们有捶着腰的,有擦汗的,虽是累,却都舍不得,问:“蕊红管事,以后还要人吗?我是后来的,后头还要我吗?”

    这是最后一批名单叫上的。

    “地里还剩一些草莓,寒瓜也快下来,那也沉一些——”

    “我们力气大,不怕累和沉的,以前下地搬苞米也是我。”妇人急了道。

    蕊红说:“别急婶子,我说不上来,反正田里还有寒瓜要收,等我们郎君回来了,要是要人,都会喊的,自然先紧着干活好的。”

    “天不早了,各位都早早回吧,今日辛苦了。”

    众人只能点头先回家,把钱都收好,回去路上还在聊,“我瞧地里还有些草莓,到时候也要摘的吧?我都熟练了,再叫旁人不划算。”

    “应当是吧,反正谁干活好,谁偷懒,人家肯定看在眼底。”

    干活勤快的不怕,说给偷懒的人听。

    有人自是懊恼,咋忘了后头还有呢。

    “说是十五文都觉得多,男人们盖屋子一天才多少,今个竟然给了二十文钱。”

    “人家那果子都盖棉被哩,运到外头肯定值钱。”

    “再值钱那也是果子,难不成能卖二十文不成?”

    “管齐家郎君卖多少,反正以后要是摘草莓、摘寒瓜,都叫上我就好了,这干个几日,家里买盐能吃俩三个月呢。”

    盐是官家卖的,哪处价钱都一样,是除了糖,就盐贵价了,可老百姓吃饭不能不吃盐的,因此就是贵,月月也得买。

    齐家大门紧闭,地里的草莓都是青疙瘩拇指小的,就是有些根青尖红的也不多了,都是小小的,齐家有丫头,有两个管事,之后肯定不用她们摘。

    能歇几日了。

    确实是如众人猜想,岑越压着车队走后,齐家大门后门侧门都关了,就是第二天,前头观景连廊买卖不断,那也是第二道门拴着,有个护院帮忙。

    白日里,梅香蕊红会带着青丝、绿团、小菊下地摘,都是早起闻凉,草莓田找漏网之鱼,每天早上摘个三五十斤的,断断续续能卖一天。

    傍晚天麻黑收了摊,门户紧闭,两个护院一个守前面,一个看后面,姨娘院子门户紧闭,谁都不出门的。

    去丰禾府县赶路急。

    傍晚装完车,当夜是不停歇,走了一路,早上略歇了歇,吴掌柜安排的,喊着说:“都别嫌搬货上下累人,你不歇,骡子马也得歇,快快,小心些搬货。”

    货搬下来,骡子马就轻省了,吃吃草,喂了水。

    人赶车走了一夜,这会也困得厉害,吴掌柜却说,休息一个时辰,都打盹的打盹,醒醒神。一个时辰后,吴掌柜便喊了起,装车的,搬货的,继续上路。

    车夫们自是小声抱怨两句,但没人敢说出来,都是小声嘀咕,跑这一趟也太累人了……

    可到了晌午日头最毒辣时,吴掌柜找了阴凉处又让卸货,这次歇息一直到了傍晚,还给货拿了树叶盖着,让去河边打水,给淋一淋。众人是没睡好,一夜半日就眯了不到一个时辰——还有搬货呢。

    如今是饥肠辘辘,啃着干粮,各自找树靠着睡,外头草多树多,蚊虫也多,可没法子啊,不过有一点好,大白天的,睡觉踏实,在外头也不怕。

    这一歇时日久,是人睡骡子马也睡,到了傍晚天色阴凉了,吴掌柜喊起,赶路,他听见有人故意嘀咕声,便大声道:“各位都是老车夫了,走南闯北的,这点活,这点夜路算什么。”

    “我只是话放这里,我家主子老板田里果子各位也见过,以后用车的机会多,你们跑散活,是恨不得给车里装满压结实,虽是短途,跑一趟挣几个钱?”

    “这次合作的好,以后少不了,车队只多不少,都是固定的营收,各位一年往家里拿辛苦钱是稳妥的了。”

    比起零散拉活,有一日没一日,一年要是稳定跑长路,拿的是定数,起码心里有个底。吴掌柜这话一说,嘀咕人声就没了,都各自算账呢。

    要真是跟齐家合作搭上了,以后去府县,听说以后还要跑北雁郡,一个夏日不得挣四五两银子——齐家还给管饭管干粮的。

    而且那地里东西多,要是一趟送不完,再跑一趟,这银钱——

    众人心里惊骇,要是光靠给齐家送货,赚了银钱,平日还拉什么散活,其他时候都能回家歇息了。

    当即是没人埋怨,下了苦力搬货,众人车多人多,走夜路打头有老把式带路,怕什么。于是继续赶了一夜的路,其实晚上走的快,白日里有人有村子,夜里没人说话,静悄悄的,都想快一些快一些。

    如此走了三日到了丰禾府县。

    岑越对吴掌柜调度安排能力很是信任,到了丰禾府县大门,直接分道扬镳,岑越送小邹大夫进来,二是留了八车草莓交给吴掌柜。

    “郎君和三少爷路上当心。”吴掌柜拱手,也没多少客气话,说:“一路走来,王勇、赵立二人,一个年轻一个老练,郎君可以交给他们二人办事。”

    岑越:“府县买卖交给吴掌柜,祥和酒楼掌柜与平安堂有几分面上交情,草莓先送他一些,由着他帮忙联系贵客。”

    吴掌柜道知道了,面上难得有些复杂,“不如郎君在府县,我带车去北雁。”

    “不了。”岑越摇摇头,“我想去北雁探探路。”

    吴掌柜便不多说,北雁是生地方,郎君第一次去,把丰禾留给他,还有熟人做打点——想到此,是郑重作揖,请郎君三少爷走吧,不必担心。

    岑越看吴掌柜虽是没说完话,但面上就差立了誓的果断,其实他不担心丰禾,香料打开一角,让他看到丰禾市场百姓对吃食上的追求,八车的草莓肯定没问题。

    他带着剩下的九车货,继续走,去北雁。

    吴掌柜提的赵立王勇二人,王勇年轻,十八九岁,还未成婚,是一股子拼劲儿,很能吃苦,人也听安排吩咐,听说骡车的钱都是借的。

    赵立年长,三十出头,去过北雁,为人圆滑却跟吴掌柜一般,不是狡猾人,就是车夫赶车时日久了,看得多,有时候是笑呵呵应付过去,不同人生气摆脸色,算是车队里的老大哥了。

    这车夫,拉货卸货,风吹雨淋,都是十八九二十多的壮小伙,三十多那就算年岁大了——像牛师傅那般是少见,牛师傅是主人家的车夫。

    一路往北雁,赵立带队,众人都习惯了吴掌柜安排的夜里行车赶路,因此如今照旧,又是走了六日多,赵立来说:“岑老板,傍晚时能到北雁,但怕进不了城了,九车货重了些,不如开箱,把坏的丢了,咱们轻车上路跑的快一些……”

    要是进不了城,那就得再耽搁一晚了。

    “不急,进不去就在城外睡一夜。”岑越道。

    众人赶路,最后还是没进到城里,留在了城外,赵立叹气,说:“差一点,分明门还没关,见我们队伍是关门关的快了。”

    自然了,队伍多,门口守卫兵卒子要检查,要看路引户籍册的,嫌他们车多麻烦——车一看就是行商的,也不是大官,自然是快快关门了。

    岑越:“卸货休息吧。”

    北雁郡不愧是郡,城门高耸威严不说,外头同他们这般过夜的不少,一看都是外地赶路来的,不过车队没他们多,都是小贩,这几个小贩便上前结实。

    “你们是送什么的啊?”

    赵立不说话,王勇也不吭声。

    小贩扫了一圈,是眉头皱着,他看到一个年轻夫郎,莫不是年轻夫郎挑梁子做买卖?等他看到旁边那位着长衫的男人,当即是眉头松快,迎了上去。

    “这位老板好,同是在外头过夜,出门在外,你们车多,借个方便,肯定不打扰你们的。”

    齐少扉懵了下,看越越,这人跟他说这么多什么意思呀?岑越看了眼对方,这人想‘借个方便’,都不自报家门,半点诚意也无,便笑笑说:“你凑过来借方便,我们也没什么话,不过自己东西要当心,要是夜里睡着丢了货,我们人也要看货,管不过来的。”

    “哈哈好。”这小贩笑了两声便又回去了。

    原来是个夫郎当管事啊。

    这般的小气,不凑就不凑呗。

    夜里众人卸了货,王勇喊了几个兄弟轮流守夜,见几个小贩都围着他们外围,王勇问岑老板,管不管。

    “先紧着我们的货,要是有宵小摸过来,发出一声喊换人轮班就成了。”至于外头小商贩因此醒不醒来,出门在外连这点警戒都没有,那他们也没法子。

    夜里和衣入睡,岑越想了一路到北雁如何卖货,如今到了北雁,就睡在城门外,心里反倒一片安宁,靠着阿扉,说:“睡吧。”

    “知道了越越。”

    这一夜,王勇喊过几次换班了,声挺大的,吵醒了人还被嘟囔了让小一些声——岑越听出来,就是那位想‘借他们力’的不知名小商贩。

    第二日天不亮,岑越便醒了,这是日夜颠倒以来第一次睡得好觉,外头有人吵吵嚷嚷,说他货丢了一些,问谁偷的,没人应声,这人就是昨日找岑越那小贩。

    “老板,城门开了。”

    “装车进城。”岑越道。

    那小贩一看那夫郎老板顿时是想质问,同在一处,你们看货怎么不顺带帮他看看啊,可一看旁边都是壮汉,只能打消了,嘟嘟囔囔说一些难听话,什么夫郎做商贾就是小气云云。

    旁边其他几位商贩看不下去,说:“人家昨夜有喊换班的,这么大声你都没醒,你还喊了什么?别吵吵了吵死人了,还怪人家?”

    “那、那他怎么不叫我。”

    “初来乍到,都是生地方,为啥为你得罪地头蛇小混混?就是那小偷再不起眼,你那货又不是人家的货,管你干啥。”

    “是了,没点道理可讲,小兄弟你第一次做买卖吧?这行不适合你,还是早早回去吧。”

    “你凭什么说我不合适!”小商贩就差跳脚了,气得脸涨红。

    他家做商贾买卖的,爹娘却看重大哥,不就是大哥是嫡子,他是姨娘生的吗,如今非要把买卖做成了,给爹看——却是不说,他前头的几个庶出哥哥,同是姨娘生的,也是在家得了重用,或是管账,或是进货,或是分了一间小铺子。

    唯独他……不成器。

    几个老江湖也瞧出来了,这小商贩年轻气盛,脸皮还薄,听不进劝,肯定是家里情况不错,养坏了,哪里是出来做买卖的,像是当少爷,还不如两手空着被家里养,省的败坏家业。

    岑越一行已经进了北雁郡城大门。

    门口兵检查过路引,看过户籍册,见是举人家的,眉目略略松了一些,没那么严了——虽说只是举人没当官,但也不是没功名在身的白身,谁知道背后有什么关系,因此都客气着,问过车里装了什么。

    岑越答果子,看门兵让拆开一箱看看。

    “开吧。”

    这九车货,到了如今已经第十日了。岑越没打开过,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王勇起了钉子,一揭开木条盖,接着是麦秸秆编的盖子,一股说不上来的酸味。

    “这是你们的果子?都烂了吧?天这么热。”士兵一看捂着鼻子让进,不管了。

    王勇:“岑老板这都坏了?”

    “没事,盖起来走吧。”岑越等收拾功夫,问看门兵,北雁郡最热闹的地方在哪里,要是卖果子,给谁交摊位费。

    看门兵给指了路,说:“北雁郡大着呢,寻常买卖交易那是在西市,东市住着达官贵人,北市是普通老百姓那儿,我看你们这烂果子还是去北市,捡吧捡吧,便宜了卖。”

    “要是去东市,小心冲撞了贵人,味冲的。”

    “东市有酒楼吗?”

    “有啊,也有买卖铺子,不过多是贵人在,你们还是别跑去了,就你们那果子,闻着味我都不吃。”

    岑越谢过,摸了银钱递给对方,那守门兵摸着有十文呢,还挺高兴,只是一看车队走的方向,这老板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咋瞧着往东市去了,人家贵人什么没见过,怎么可能买烂果子……

    错了错了。

    岑越一看那烂的模样,就知道他的果子怕是一半一半的坏了,赵立来说,租个便宜客栈先安顿,想办法再卖,岑越点头。于是一行人先找客栈,岑越花了大价钱,请小二送热水,吩咐说都擦洗擦洗,有干净衣裳换上,没有就算了,吃了饭,一会验货,下午有活。

    “?啊?”赵立都摸不到头脑。

    岑越刚是一路打听一路问,他自然不是头铁往东市跑,门卫说话对着,要真是冲撞了做官的,他们赔钱吧,但也不能随便找个消费地段不高的。

    最好是那种热热闹闹地段,且还有一些贵人出入那边——寻常百姓有,贵人也有。

    还真有,东市、西市交界处,有个瓦舍,那边管的不严。

    瓦舍可不是妓院,在北雁郡,这地是演艺场所,表演杂技的、弹琴奏乐的、舞蹈表演,瓦舍旁边有酒楼、茶楼、商铺,不同于街边卖艺的零散表演者,瓦舍里更精湛,更挖心思去琢磨新杂技、表演。

    这片门口街道两边,零零散散时常见货郎,也有卖艺的,想碰一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哪位贵人,手指头露个缝打赏打赏,就能让他们家一月糊嘴了。

    瓦舍最热闹的时候就是傍晚了。

    这一日,这片来了十辆马车,一瞧就是外地的,不过都洗的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的整齐,衣裳虽是补丁旧衣,但好在没什么臭味,相反还有股皂荚的味。

    头发洗过吧?

    “车子停了吧。”岑越说。

    赵立不知岑老板要做何,但他就是个车夫,老板说什么他应什么,便都停了车。

    “卸货。”

    开始借地卸货。

    “开箱。”

    就是连旁边卖艺往脑门上叠碗的,这会都有些分神,想看看,这旁边人是干啥的——

    岑越:“我们是桃花乡齐家果园的,日夜兼程来北雁郡卖果子,今日刚到,如今嘛给大家表演个砸果子。”

    草莓是一格一层码,一层直接还铺了麦秸秆编的垫子又包着布,是开了一木箱,众人好奇看,岑越一看全坏了,说:“砸了,捣碎。”

    “老板?”

    “砸吧。”

    ……

    瓦舍里,有人喊:“外头有个商队疯了疯了,听说是从北面赶车赶了十天来郡里,拉了一车什么草莓,如今是在门口开箱,坏一层就砸一层,如今全捣烂了。”

    “那不得赔死了?这大热天的,果子能好?”

    “可不是嘛,听说都是夜里赶路的。”

    “也不是全坏了,我看砸了一箱,这么大,码的多多的,结果就一盘好着,其他的全坏了。”

    “还真有好的?”

    “就一盘。”

    “听说是个夫郎老板,这会开第二箱了。”

    “真砸了假砸了?”

    “真的啊,我都闻到味了,其实果子红艳艳的到好看,就是坏了,可惜了。”

    “人家好的果子,真是漂亮,没见过。”

    “去瞧瞧。”

    第72章 桃花乡72

    秦家在北雁郡是老牌氏族了,大盛未有之前,几百年秦家就盘旋在北雁郡地头上,是出了名的望族,其家祖辈经商、做官、做将的都有。

    是家族繁盛,在北雁郡当地,百姓们戏言,就是秦家旁枝末节,那也比旁冒出头的主家强。

    可见秦家兴旺。

    秦少爷是秦家最小的嫡子,上头一个大哥,入仕做官的,如今在盛京,就是嫡亲妹妹去年也入宫受选,封了个惠妃。

    秦小少爷是背靠大哥,又靠妹子,总之是在北雁郡扎了根,说什么都不挪窝,不去盛京,就要留在老家里,照看祖父祖母。

    秦祖母偏宠秦少爷,很是疼爱,娇养的秦二少爷一贯的游手好闲的贪玩,如今十七了也不上进,每日就在北雁郡城里瞎逛,要是碰到他的心头,惹了他高兴,那是出手阔绰大方。

    不过秦二少爷贪玩是贪玩,什么骰子马吊、蟋蟀蝈蝈都玩,唯独是不好女色,不怎么去风月场所,多是来瓦舍看戏听戏看杂技。

    北雁郡城百姓们都知道这么一位人物。

    秦二少,单字一个钰字,不喜人喊他排行二少,说傻不愣登的,常去的地方底下伺候的人都喊秦二少钰少,听说在秦家,秦祖母唤这个孙儿为钰儿,这个外人虽是听说,可没人敢这么叫的。

    “是秦家的车。”路人喊。

    行人左右避让开,旁边摆摊子的吆喝声倒是更大了,像是扯着嗓子,都知道,要是里头秦二少听见了,要是来了兴致,那给钱很是大放的。

    可今日马车没停,马蹄声哒哒哒的慢慢走。

    看方向是去瓦舍了。

    “听说瓦舍那儿有人砸场子。”

    “啥?”

    “那边有热闹瞧了。”

    “外来的商队,发了疯在哪砸果子,听说路远运过来,坏了一路,全坏了,还是个夫郎挑担子卖,心里愤恨,全给砸了。”

    “要砸跑瓦舍那儿砸干嘛,去旁的地儿啊。”

    “去旁的地,能招来瞧热闹看稀罕的?我说,这老板还是有几分聪明的,要是引得钰少好奇,问过后见可怜,不得给打赏一些银钱。”

    另一人便说:“那你就错了,旁的我不敢说,你就看钰少什么时候给乞丐打发过银钱?就是你头嗑烂了,钰少看都不看一眼,钰少不爱这个,你要是东西好,或是瞧着稀奇,他喜欢了,那花大钱买你的货还成,光想凭着可怜讨赏,不可能的。”

    “走走走,一同去瞧瞧热闹,我倒是想看,那老板什么表情。”

    “我看你这人心肠不好,想瞧人家老板气急败坏失望。”

    “你就说你去不去?不去我可去了。”

    “走走走一道,夫郎老板我瞧瞧看,什么模样。”

    瓦舍那条街倒是宽——寻常时达官贵人的马车要到,过年过节热闹时,或是有什么新花样节目,那车能停满,排的老长,如今那儿跟过节似得,是有车,不过不是贵人坐的车厢,是板车。

    倒是人多,乌压压的围了许多瞧热闹的人。

    只听里头男声喊:“老板,这箱第二层坏了。”

    “砸。”

    噗嗤一声果子四溅,一股酸甜又混着臭的味弥漫。不过围观的百姓看的久了,此时也闻不出好坏味了,就是可惜,还有好奇,一共九辆车的货,难不成真砸完了吗?

    倒要看看砸多少。

    秦钰在车厢里捏着鼻子,问:“外头都是什么味?吵吵嚷嚷的。”

    “少爷,我刚听了,好像是外来的车队在砸果子。”

    秦钰:“好端端的砸果子玩?比我还阔绰。”是手还没放下又捏了鼻子,“这什么味。”

    “少爷我刚说错了,是砸坏果子,估摸是坏果子的味,不然我赶他们走,让他们换旁出砸。”

    秦钰是捏着鼻子嗡声嗡气的说:“瓦舍又不是秦家的地儿,赶人家?你家少爷都没这么大的脸,你去充什么大头,少借着我名头给我扣屎盆子——”

    “越说越恶心了,赶紧走。”秦钰道。

    小厮低声骂车夫,让赶快点没点眼力见,却不敢多说。他家少爷是个混不吝性子,别看他伺候了多少年,可要是那句没说到少爷心上,少爷什么面子都不给的——

    也是了,他一个伺候人的下人,有什么面子。

    秦家马车驶进瓦舍那条道,围观的百姓一见,纷纷避让开,秦家马车哒哒哒的快了些进,靠边的果子商贩还在拆箱——

    “老板,这一层好着。”王勇声是喜出望外,他砸了三车的货了,也不是他的东西,可还是心疼,来时都是好端端的果子,如今全坏了,多可惜啊。

    都是能吃的。

    岑越喊:“好的一层检查了,放一旁。”他看向围观的百姓,问:“桃花乡齐家果园的草莓,有人要吗?”

    “三车货出三盘的稀罕物。”

    “诸位都看着。”

    还是没人买,没人试,这草莓听都没听过。

    秦家的马车里头秦钰喊停。小厮忙拉扯,其实不用他开口,车夫听见了,早拉了马绳让停了,小厮马夫都知道,自家少爷这是好奇了那稀罕果子。

    他家少爷就是如此,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什么都见过吃过玩过,天天嚷着无聊无趣,就是来瓦舍也是听有新玩意才来看看热闹的。

    如今那果子叫草莓?他来一想,还真是没听过。

    果不其然,秦钰掀开了帘子,坐在车上,那商贩什么情况尽收眼底,是旁边地上都是红的汁水,不由又捏了鼻子,但他目光放在车架上的被子上,草编的盘子吧?一颗颗的红的果子——

    确实是没见过。

    秦钰就爱稀奇玩意,是捏着鼻子问:“这什么果子?你们哪里来的?”不等人老板说话,觉得听有什么意思,又直截了当说:“来一盘。”

    小厮忙进从稀稀疏疏的人群进去,是从怀里掏钱袋子,问老板多钱。

    “一两银子一盘。”岑越面不改色道。

    小厮掏钱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多钱?

    “一两。”

    秦钰嫌自家小厮烦,一手拍着车厢啪啪出声,“你是耳背吗?我都听见一两银子了,给他钱,拿了东西赶紧走,你是要臭死你家少爷吗。”

    小厮不敢再墨迹,忙掏了一两银子递过去。而围观的百姓一听一两,是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这吃果子跟吃银子有什么区别?!

    后又想,一两银子的果子啥味?

    小厮捧着篮子筐,是小心翼翼唯恐砸了,这可是一两银子啊。秦家的马车又继续走,进了瓦舍……

    岑越面不改色收了一两银子递给阿扉,让阿扉拿着,道:“继续拆箱,继续验货。”

    若是一直砸一直砸,没人买,看的无聊,时日久了人群会散一大半,但如今有人买了,还是秦家的小少爷,这下可成了热闹消息了,说嘴的多着呢。

    有人吓唬夫郎老板,说:“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人是谁?秦家的二少爷,他妹妹就是当今的惠妃娘娘,你卖的果子贵就算了,要是滋味不好,那是个混世魔王能给你砸了摊子,还不快走。”

    齐少扉挡在越越身前,捧着银子,想了下说:“买卖自愿,客人给了银子的越越。”

    “是啊,那位贵客给了银钱,钱货两讫,还是不要背后说道那位贵客了。”

    这人一听,当即矢口否认,“我可没说秦家少爷什么话。”

    开箱验货继续。

    瓦舍杂技楼里,秦钰走在前头,小厮端着一盘草莓走在后头紧巴巴跟着跑,少爷步子太快了,他捧着草莓,这草编的软扑扑,老怕摔坏了。

    杂技楼的管事亲自相迎,到了秦二少的包厢,说了今日表演的项目,秦钰一听,还以为什么新奇花样,来来回回就那几个。

    “人钻火圈,如今换成了狗钻火圈,无趣,还不如看你钻呢。”秦钰随口说了句,结果来了兴致,目光看向管事。

    管事是吓得冷汗淋漓,这祖宗真想看他钻啊,也不是不可以——管事想到秦二少出手阔绰,当即是咬牙豁出去要应。

    “看你这面相,要真是钻了,那也没意思,连点漂亮都没有。”秦钰是很挑剔的,想赚他的赏钱,那不是随随便便见人就打发的,便挥挥手让管事下去吧。

    秦钰喝着茶,等杂技开,忘了刚门口买的草莓这事,毕竟就一个果子,虽是没吃过见过,但也就一个果子罢了。

    小厮是托不住了,小心问少爷,这果子是要吃吗?

    秦钰随便瞥了眼,才想起来,说:“你个蠢材,既是要让你家少爷吃,那不洗了,等我洗?”

    小厮忙应声,拿着东西去洗,回来装了一大盘子,他数了数,一共是三十个,这三十个果子就卖一两银子,可真是黑心肠的商人啊。

    虽说这果子大,可那也是三十个!

    小厮进来,把盘子放在少爷手边,不过少爷正喝茶嗑瓜子,在兴头上,他便没多说退在一边了。

    没一会节目开始了。

    秦钰看着底下台子上差不多的表演,是一副了无生趣模样,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还不如吃瓜子呢,手里瓜子空了,伸手一摸,摸到了冰冰凉凉的物什上,扭头一看。

    那红红的果子。

    这才想起来,他还买了个果子,摸都摸到了,那就尝尝——

    秦钰拿了果子先看了眼,那果子婴儿拳头大了,上头有黑点,不由嫌弃,这是没洗干净吧?喊人来。

    “皮都没削。”秦钰让小厮把剩下的都削皮,不削皮咋吃?

    小厮忙端下去去削皮。

    秦钰手里还有那一个,本是想丢了,但大老爷们的不在意这个小的,也没吃过,便送到嘴里,想着拿牙啃了外头皮——

    反正小厮没在,没人看见。

    这牙一啃,嗯?秦钰眉头一松,咂摸了下嘴里味,甜的酸的,再送进嘴里,咬了一口,这下果肉是软的,但酸甜,就是外头那黑色的籽,也混着不一样的感觉。

    跟平日里吃杏子里子不一样,这个可好吃多了。

    秦钰是吃了半晌瓜子,正口干舌燥,一颗果子进嘴里,甜味汁水在口腔漫开,是不仅解了口舌干,还觉得滋味充沛,甜酸味混合的正正好。

    是两口第一颗吃完了,光在那儿回味了,秦钰要再吃,一看桌子空着的,想起来叫小厮去削皮了——

    “这皮好像不用削。”秦钰嘀咕。

    没一会小厮进来,削皮自然不是他削,是杂技楼的厨子干,他们家少爷是杂技楼的贵客了,干点这些小事,吩咐一声就是了。

    这会小厮来献宝,厨子削的就是快,忙端着捧在少爷跟前。

    “这跟牛嚼的一样。”秦钰嫌弃那一盘东西,他没见过牛嚼东西,但他听府里奶嬷嬷说过。

    小厮本来是想讨少爷欢心,哪里想被嫌了,忙说是杂技楼的厨子干的,这手艺不比府里云云。

    秦钰已经站起来往出走了,小厮忙放了盘子到桌上,巴巴的跟上,问:“少爷您干什么去啊?”

    “我做什么,还要跟你交代?”秦钰骂了一声,见小厮不跟上来,不由皱眉喊蠢货,“跟上。”

    他钱包都在小厮身上的。

    没半点机灵劲儿,光知道跟祖父说他的事了。

    秦钰是下楼脚步都快了些,身上长衫只见翻飞。

    小厮是跑着跟上的,也不敢喊少爷去哪,见少爷出了杂技楼,不由跑的气喘吁吁,“少、少爷,要喊车吗?”

    秦钰理都不理,抬脚往前门瓦舍牌匾楼那儿去了。此时天麻黑,瓦舍街上两边挂着灯笼,人多也热闹起来了,还有架马车跟着秦钰擦肩的,车旁小厮眼尖,跟自家少爷说:“少爷少爷,刚秦二少爷跑过去了。”

    那车帘一掀开,露出个少爷脸,问:“是秦钰?他出来干嘛?”不等回话,让车夫调头,“看清楚了?”

    小厮刚看的真切,可不敢保证,就怕少爷没寻到,他家少爷和秦家少爷不对付——是他家少爷一头不对付的,处处要跟秦少爷比,秦少爷来瓦舍看杂技,他也来,秦少爷打赏谁,他是出价更高,也不知道比啥。

    别回头他家少爷寻不到人,恼羞成怒拿到出气,只哼哼唧唧说天麻黑瞧着像,往前门口去了……

    正说着话,那少爷就看到秦钰的小厮跑着跟上。

    那就是秦钰没错了。

    “还不快跟上去。”少爷骂完小厮骂车夫。

    车夫赶着车驾的一声,马儿跑了起来,到了前门楼时吁,小厮跑的气喘吁吁说:“少、少爷,秦、秦少爷在那儿。”

    门帘一掀开,这少爷也看到秦钰背影了,顿时面色古怪复杂,“秦钰亲自买果子?我下去瞧瞧。”

    小厮搬凳子,扶着少爷下车。

    人群那儿,岑越验货已经开到第五辆车的货了,还真是拆盲盒,后面多了些,一共拆了八盘,先前有个小少爷买了一盘,如今剩下七盘。

    问过没人要买。

    岑越到了如今,知道北雁郡城市场不是那么好打开的,可他不要一两银子,贱卖了,也是赔,左右都是赔,不如赔个名气大的。

    到时候传出去,北雁郡百姓也会说一句,那北方来的果子商是张口要价高,不知道是什么稀罕果子。

    物以稀为贵,物也以价高为好物。

    就是再不济,不来北雁郡了,这单他们赔了。岑越告诉自己平常心,做买卖有输有赢,哪里都是好的一帆风顺的,而且草莓不易放,他家的草莓说实话已经是储存久了的——

    可能跟他偷偷浇空间水有关系。

    反正走了十日,天也热,能出个七八盘好的已经是不容易了。岑越想到这儿,心里略好过一些,他十日能出七八盘,那二苗和丰禾府县那儿应当是更好了。

    二苗那儿估摸也损耗大,但比他这里好。

    “欸北方来的老板,你那好果子还有没有?”秦钰是快到了,脚步稳住了,没那么急。

    来声打断了岑越思路,一抬头过去,这小少爷他记得,第一位贵客,当下心里一紧,有种——真遇到贵人了。

    “有,贵客,如今我们得了七盘草莓。”岑越按耐住心急,是面上笑着说话。

    秦钰一听,说这般少。

    “桃花乡在丰禾府县以北,一路车马日夜行路,赶来北雁郡城,大家都看着,我们五箱的货,只得了八盘,一盘卖给了您。”

    秦钰摆摆手,意思不用说了,“我全要了。”

    岑越不再解释,看出来这位客人是个利落性子,说一不二,是拱手谢了谢,让王勇给贵客装货,又说:“这果子可能放不了多久了。”

    “就这么一些,回去就吃没了。”秦钰说。不过其实他吃了好吃,还想着给盛京大哥送一些,看能不能进宫送妹妹。

    可惜这么好吃的果子,偏生长到北方。

    末了秦钰又想,没准宫里什么都有,不缺这个——

    “叫什么来着?”

    岑越笑说:“草莓,桃花乡齐家果园出的草莓。”

    秦钰点点头,无所谓哪里,只是人家货都装好了,他那小厮姗姗来迟,秦钰是一大方,干脆说:“给他十两银子,东西拿了送回府。”

    看什么狗钻火圈,无聊死了,不如回去吃果子。

    小厮是气没喘顺,先掏银钱,只是钱还没给呢,后头来了一辆车喊:“那果子,我出双倍买了。”

    “少爷是唐家少爷。”

    秦钰:“管他什么家,烦死了。”

    岑越已经接了银钱,当没听到后头传来的话,让王勇把果子递给这秦家二少爷小厮手里。马车慢了一些赶来,唐家少爷跳下来,张口质问:“我说话你听见了没?”

    “您说什么了?”岑越装不知,拱手作揖说:“实在是抱歉客人,这边人多吵杂,刚没听清。”

    “你真是!”唐家少爷气得要死。

    秦钰笑话了声,“唐小月,说的就像是你家有钱一样,给老板三十两!”

    “本少爷出三倍。”

    岑越蹙眉是不想要,说:“我们齐家是正经买卖,说一两一盘便是——”

    “那其他的就是赏钱。”秦钰打断说。

    小厮忙把银钱递给老板。若是没唐家少爷,他家少爷也不会这么干,如今不是赌上了一口气,这事之前常有的发生,又有什么呢,这卖货的还不收,到时候惹恼了他们少爷,就是好果子,估摸也不要了——

    谁知那商贩接了钱拱手道谢。

    小厮:……刚听了还以为这商贩要坚持不要钱的,结果收了——

    岑越收了银钱,道:“我们齐家果园卖草莓,今日得贵客喜欢,之后一个多月会有新的果子寒瓜送上来,若是客人方便,可留下地址,为表感谢,寒瓜我送上府中,免费赠送您三个。”

    寒瓜秦钰吃过,没什么稀奇的,不过这人给送,那就送吧,反正没有唐小月的事,一扬头看唐小月。

    唐少爷气得不成,说:“本少爷也要,不就是三十两吗。”

    “懒得搭理你,无趣。”秦钰跟老板说:“回头来了,找秦府,报我名字秦钰,就说是我让来的。”

    秦钰虽是被家里惯得骄纵,但不坏,也不会轻视作践百姓,他听出来了,这果子商贾是自家种的果子,自家卖的。

    大热天跑这么一趟,才赚个一两。

    钰口玺.

    秦钰不知疾苦,是张口就来,“你就该要十两一盘。”还是胆子小了。

    岑越:……

    秦钰说完,家里马车也到了,施施然的扬长而去,又气着了唐小月,多好玩啊,回去吃果子咯~

    “他要的,我也要。”唐少说。

    岑越头疼,说:“客人,我这还剩四车货,估摸是开不出来这么多——”

    “坏的我也要。”

    你是钱多烧着了。岑越自然不给,砸了他家招牌的,刚给秦钰那是因为对方买的果子给的赏钱,他也想搭上这条线——一看那家少爷就是贵族级别的。

    刚还愁,北雁郡市场打不开,如今来了贵人,自然是要套路上的。不过也不能得罪这位客人。

    岑越便说:“烂果子实在不能卖给您,您要是要,可以免费拉走——自然不好脏了客人的手,我接下来还在开草莓货,要是有了,先紧着您卖,若是一盘都开不出来,为表歉意,您先定寒瓜数,先给您送府里。”

    反正刚没答应,第一个寒瓜给秦府送。

    唐少一听第一个送他,当即是心里舒坦了,说:“不错,你开吧,开出来了,我买下。”

    留着小厮在这儿候着。

    走时又说了声:“到北雁,就找唐家,报我唐宵名字。”

    岑越还愣了下,不是叫唐小月么?如今这会回过味,这两家少爷应该是认识,互相捣乱,打打闹闹那种关系,也不算坏。

    剩下的四辆车开出了六盘草莓。

    唐家小厮给银钱掏了三十两,岑越要给找钱,对方是摆手不敢收,“老板求求您了,您收下吧,别为难我,我家少爷要是知道得撵走我,秦少爷三十买的,我家少爷不能差一文钱,只多不少的,不然我给您六十两?”

    这般也好,回去跟少爷说了,不是压了秦少爷一头么。

    岑越:“三十可以,劳烦你回去跟你家少爷说一声,就说寒瓜我送他五个。”

    “这般好这般好。”小厮一听忙高兴坏了,送唐少爷三个,送他家五个,那岂不是更好了,比拿银子压还好——

    银子压了,少爷有时候会骂他蠢货的。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小厮闹不明白,分不清什么时候是用银子压,什么时候是用别的压,反正如今这老板说了话,回头他都推到这老板头上。

    九辆车的草莓卖完了,赚了六十两——

    车夫们看的目瞪口呆。

    “先收拾吧。”岑越给大伙说,把地上的烂果子收拾干净,心里算了下账,其实没挣钱,九辆车一辆租车钱是二两二百文银子,路上吃喝住宿——这个花的少,可来到北雁郡客栈贵,更别提还让人家送热水洗澡,这个不能省。

    一路上花销加北雁郡客栈,总共有个三两银子。

    二点二乘九,有个十九两八百文,加三,估算个二十三两银子——他卖了草莓,还搭上了八个寒瓜,真算下来的话,估摸能挣个三十多两银子。

    “……”岑越想到秦家少爷说的,该要十两银子一盘。

    这不是,他一个小老百姓,平时生活打交道都是拿文说的,一千文是一两银子,那十两就是一万文了——

    真没这么敢要价的,十两三十个草莓?

    “回吧,货卖完了,休息两日,大后日回。”岑越想着调整方针,反正明年草莓要减少了,要是有冰用冰运就好了,冰运的话,那得贵一些——

    岑越满脑子十两一盘。

    回头再说吧。

    来时九辆货,一下午就‘卖’完了,车夫们是不可思议,不过后来一想,这也没挣多少,要是就十三盘,没碰着俩少爷打赌,那岂不是才十三两银子?

    “好像十两银子才值得辛苦跑这么一趟。”车队里有人念叨。

    另一人说:“老天爷呀,三十个草莓卖十两!!!哪里敢这么卖,真是吃金喝银了……”

    “刚那位少爷这么说的,我算了下觉得好,岑老板赚了钱,才能雇咱们。”他们才能赚银钱,有个稳定收入。

    “人家少爷买了,可不是有人买吗,又不是都跟咱们一样,苦哈哈的挣几个辛苦钱,北雁郡城咋这么多贵人啊。”

    “可不是嘛。”

    岑越跑了一趟北雁郡城,旁的不说,反正是开了眼界,要真是想打开北雁郡城市场,那肯定不能走平价、中档路线,必须是高档的,这才有的赚。

    主要是水果路上消耗太大了。

    “越越我们明日不做买卖吗?”齐少扉问。

    岑越说:“都卖完了,明日咱们逛一逛郡城,顺便去看看医堂……”

    阿扉的病,来都来了,那肯定要去郡城的医堂瞧瞧了。

    第73章 桃花乡73

    唐宵回到府上,是车马刚到大门,管家迎了上来,说:“少爷,老爷说您回来,叫你去一趟。”

    “我爹在家中?”唐宵顿时头皮紧了。

    唐大人是中北郡军指挥所的布政使,正三品,平日里不在郡城,都是在与西牧国界处操练兵的,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回来一次,或是老母大寿。

    这不年不节又不是祖母寿诞,他爹怎么会回来?唐宵是心里嘀咕,但不敢不去,想到什么,喊小厮:“把那果子送我祖母和母亲那儿。”

    秦钰是两腿走过去买,这果子味道肯定不错。唐宵心想。

    小厮不进内宅,先是跑去送到中门外,交给正院婆子手,说是少爷尽尽孝心的。

    唐宵拔腿先去前头父亲书房,反正他爹在家,总是要骂骂他,迟早的事,拖久了,怕一顿变两顿骂。

    唐家不如秦家有底蕴,是氏族大家,多出文人。唐家祖辈是跟着大盛高祖打天下赢的功绩,之后子弟一直是矜矜业业,只跟武沾边,不碰文官的事。

    两家上,唐家是外来的,祖籍是南方一个村里的,不过落在北雁郡城已经有百年了,可跟着秦家几百年来的氏族比,那就是有些‘新贵’味道了。

    唐宵硬着头皮挨了他老子一顿骂。

    “……你跟秦家那小子走远些,别整天一道玩。”

    唐宵就差跳脚了,可面对他父亲,只能是低头垂脑的说:“没一道玩,我和他打小不对付。”

    “你骗骗外人,还骗你老子了?整日巴巴凑上去。”唐大人说了句儿子,又说:“算了。”

    今上如今十四岁了,想亲政,是四处拉拢世家女子结亲。这该是太后的主意,可摄政王哪里会这般轻易放手——

    盛都的权谋不关他们家的事,守好中北就好。

    “父亲,您这算了,是说我和秦钰能一道玩,不计较了,还是……”唐宵话还没问完,就挨他老子瞪了。

    意思他没出息。

    唐宵:“有您和大哥在,我出息啥。”

    唐大人被噎的不成,本是脱口而出的不成器,最后也咽了回去,他这小儿子,小时候很是聪颖,也是成器,可惜了……

    秦家也怕,所以留着秦钰在祖籍,不许去盛都,秦家已经树大招风,出了位惠妃娘娘,还有进翰林的长子。宵儿和秦家那小子,也算是同病相怜。

    唐大人惯例训诫完儿子,之后就是一家人团聚饭了。

    唐宵祖母疼在身边的孙儿,可要是儿子回来训孙儿,祖母也不会护着——除非是唐大人要打唐宵,不过这事早了,那是唐宵七八岁的时候,屁股都被打开花了。

    唐夫人也是如此。

    吃饭时,祖母说:“今个饭摆的略晚了一些。”

    唐大人便说:“是儿子耽误了些功夫。”

    “我爹许久没回来,想我想的紧,跟我聊了许多,祖母放心吧,孙儿好好地呢。”唐宵没脸没皮逗祖母开心。

    唐祖母一下笑开了,乐呵呵的。唐大人见状,就忍了这孩子满口胡说八道,谁想他了?

    吃过饭,唐宵见母亲用的少,关心问了句,唐夫人是轻轻摆摆手,意思在你祖母这儿,别说这些,扰你祖母挂心。

    唐祖母已经听见了,偏头看儿媳妇,唐大人解释:“母亲不必担忧,颂娴一到天热,便饭量减半。”

    “是啊。”唐夫人笑道,“一些小事。”

    唐祖母点点头,“食的少些,那就多加些点心,这才五月底,要是到了七八月暑天时,你那身体得清减多少?”

    正好底下人送来茶、点心,还有一道果子。

    唐宵一看,端着盘子亲自伺候祖母母亲用,两位长辈被此举逗得乐呵,唐夫人笑盈盈的,给儿子颜面,拿着叉子取了一块。

    “这个没见过,什么果子?”唐夫人问。

    唐祖母一瞧,她年岁高,早年圣上登基,她还去过京里,吃过宫宴,却也没见过这样的果子,“红艳艳的倒是喜庆。”

    “回老夫人、夫人,这果子老奴可不知道叫什么?是小少爷有孝心,今日带回来的。”

    唐宵说:“说是叫草莓,今个在瓦舍外碰见的——”

    话还没说完,唐大人听到‘瓦舍’俩字就皱眉头,打断说:“又跑去那乱七八糟的地方。”

    “爹,人家是正经去看戏看杂技。”

    唐祖母是护着孙儿说儿子,“你不在家,他小孩子家家跑出去看戏,回来给我说了解闷,这是孝心。”

    唐大人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难不成还要夸儿子去瓦舍去的好吗,只能岔开不提,插了一口那红果子送嘴里,唐夫人见相公不气,也吃了一口。

    顿时:“这果子第一次见,味道倒是好极。”

    “是不错。”唐大人也夸了句。

    唐祖母一尝,很是喜欢,笑呵呵说:“看吧,孙儿瞧见什么稀罕的都记挂着家里,好孩子。”

    主要是夸唐宵。不过这果子味道也确实是好,第一次尝。

    唐祖母年岁大,如今吃饭喜欢软的、甜点的,吃东西都是清淡口的,嘴里是没滋没味,要是吃口味重了,晌午吃下,一下午都不舒服,一直饮茶要如厕,要么或是上火,身上病痛。

    如今吃这个果子,口齿生津,酸酸甜甜的,正适宜。

    唐祖母都这般觉得了,更别提晚饭只吃了小半碗的唐夫人,吃了些果子,胃口倒是开了,不过婆母这儿都收拾了,不能在这儿再用饭,只是回到自己院子,难得让小厨房动了一动,做了宵夜。

    唐大人与夫人鹣鲽情深,略一想便知道怎么回事。这日早早歇着,第二日又喊了儿子来,说:“你昨个买的果子不错,你祖母和阿娘都喜欢吃……”

    “爹,我知道,昨日我也发现了,只是那果子您不知道,是从北方一个叫桃花乡的地方运过来的,花了十日,九车的果子最后只落了个十来盘,秦钰买了大头七八盘,剩下的我包了。”

    唐大人一听,便蹙眉,嫌吃这个果子太浪费了,九车货得十来盘,过于奢靡,便摆手说:“不用了。”

    唐宵本来想吹一下自己眼明手快,识货的人,抢了剩下的,在父亲这儿表表功,结果父亲怎么不用他买了?后来出了府,一想就明白,唐家勤俭,他父亲是武将,说句大逆不道的,那就是糙惯了,吃什么都一样。

    不过祖母和母亲喜欢,他再去问问。

    唐宵没出府,先是派了小厮去打听昨日北方果子商住在哪里,一直到晌午过去,唐宵才乘车出门,往那客栈去。

    昨日花了银钱打点,客栈小二送热水很快,岑越和齐少扉都洗了个痛快澡——没用泡澡桶,不过这家客栈有‘澡堂子’,是拿手瓢淋浴洗,也很方便。

    俩人互相给彼此当花洒,洗过澡,换了衣裳,是和衣早早睡。

    舟车劳顿十天,如今终于‘卖’完货了,得了空闲,岑越睡前就和阿扉说,明日不急着起床,多赖一会床——

    齐少扉可高兴了,大眼睛亮晶晶的喊越越。

    “这些日子辛苦阿扉了,日夜颠倒的。”

    “我才不辛苦,越越辛苦,阿扉爱和越越出门。”齐少扉怕说累,越越以后不带他了,当即是牛皮糖一般,撒娇说可爱出门了,出门好,不累云云。

    岑越:……你眼皮子都困得快合上了。

    “好好,以后都带你,咱们明日逛一逛,见见郡城的繁华。”

    两人是说完就睡,第二天也没人扰,岑越跟赵立、王勇说了,在郡城留两日不急着回,他包食宿的,这两日,其他人爱去哪里去哪里。

    因为不是他的下属,岑越也没多说什么,不过这些车夫走南闯北,应该是有分寸的,不会喝酒赌钱乱来。

    早上也没在客栈吃早饭,换了新衣,两人上了街,昨日说了西市热闹,货行商铺多,今日便逛西市,西市顾名思义就在西边,他们住的客栈离着不远——因为瓦舍在东西交接处,所以客栈也在这边。

    郡城主干街道宽大,有车辆同行,安安静静没有商贾小摊贩买卖,横平竖直的街道将整个城市划分起来,快到西市门时,就听到热热闹闹叫卖吆喝声。

    一进西市门,更是热闹,岑越切身体会到了府县和郡城的区别,这里真的有种在电视里看古装剧热闹京城的感觉,他们二人身着长衫,也算新衣,走在西市街道也是平平无奇。

    府县里穿长衫的人有,与短打一半一半,但此时这里多是锦衣长衫,或是丝绸,短打的也是布衣,都是铺子里的伙计。

    “越越那是什么?”齐少扉指着一处。

    岑越一看,眼睛也瞪圆了,这好像外来有色人,正在做飞饼——反正转着饼在天上飞,不然大崽也不会第一时间发现。

    小孩子都喜欢有趣的。

    “走,买饼吃。”

    齐少扉高兴坏了,牵着越越的手,这里人多可不能走丢了。岑越拉着阿扉的手,到了饼铺,那薄薄的饼贴在泥路里,岑越问多钱一张,有什么口味。

    老板是高鼻深眼窝,操着有口音的大盛官话,说:“羊油酥的、芝麻的、孜然的、羊肉的,你们要什么?十五文一张。”

    好家伙十五文。

    北雁郡城物价果然贵。

    岑越说要一张孜然的,他以为老板报了各种口味,结果发现就只有一种口,那就是羊油抹饼皮,卷,撒孜然料,沾一点羊肉糜,飞饼扯开,贴烤。

    “……”

    薄薄的就跟家里做的薄锅盔一样。

    齐少扉后来拿到了一半,他和越越分一只饼吃,后来就小声念说:“越越做过的。”

    “是,不过这个羊肉馅,你尝尝。”岑越咬了口,薄脆不说,里头是咸香带着淡淡的孜然羊肉味,半点膻味都没有,特别香。

    老板说:“羊汤,送你们的,要不要?不要钱。”

    不要钱,那要!岑越拉着阿扉坐下,这家铺子门口就有桌椅凳子,老板送了两碗汤,跟他们说:“你们一张饼,本来一汤,送你们一碗。”

    岑越是忙道谢。

    北雁郡城的铺子老板人也挺好的。

    羊汤煮的奶白,上面着一些葱花香菜,碗不大,两人配着饼吃,大热天的喝了汤,出一身薄薄的汗,半张饼一碗汤吃了个半饱,之后又去逛别的吃食了。

    各式各样什么都有,甜的咸的辣的,俩人吃饱了肚子,还去铺子逛了逛,糕点铺子,衣服布料首饰,什么都看,除了吃食,什么都没买。

    即便如此,一早上俩个人快花了一百文了。

    岑越打听到北雁郡城最出名的医堂,在南市,要是过去有些距离,不过可以租车过去,岑越想的租车是包车,人家店铺伙计忙摆手说不是的,车上挂黄色旗子木牌的就是租车,招了手有位置,你们过去的话,一人二三十文是差不多。

    “……”有点像公交车了。

    郡城物价真贵。

    到了主街道打车过去,到南市门口停下,车夫给说了第几巷子走多久,岑越道过谢,带着阿扉进了南市门。

    这边是住宅区很是安静。

    但到了医堂那条街,老远就看到排队的,如此又排上了。幸好俩人早上吃饱了,到了他们时已经晌午之后了,药堂的大夫听闻病情后,是把脉看外伤——外伤早都好了,又看了药方,听说是针灸。

    “……都不错,四平八稳的。”药堂大夫说了句。

    岑越听估计是保守派,没什么大问题。

    大夫琢磨了许久,也没研究出什么新的更好的办法,最后给他们药方添了一味药引——蛇皮晾干磨粉做药引。

    齐少扉听了吓着,连连说不要。

    大夫闻言有些不愉,岑越安抚拍了拍阿扉肩膀,同大夫道过谢,客气后结了诊费,也没买蛇皮粉。

    “你如此惯着他,又何必带他来看病。”大夫道。

    齐少扉藏在越越身后,只是他那么大只,露出大半个脑袋在岑越头顶,是目光如炬虎虎生威的瞪着大夫,这人要给他吃蛇皮!

    阿扉可不要吃。

    岑越说:“他如今也没有什么不好,病好了,老天垂爱,若是不好,他日子过得开心便好。”

    “谢谢大夫了。”

    后来两人出了医堂的门,岑越牵着阿扉的手,发现阿扉还是害怕,当即说:“你不要吃,咱们不吃,我不买。”

    “阿扉不要吃,越越你最好了。”齐少扉吓得吸了吸鼻子。

    岑越:“好,不吃。”他跟大夫说完了,好像那一刻心里也有了定夺,平静许多,以后大崽病情就随缘,看老天爷吧。

    两人到了主干街道,打了车回客栈,不想去西市吃饭了,回客栈用好了,路上时,齐少扉说:“蛇咬阿扉,齐少修给阿扉丢蛇,让蛇咬阿扉。”

    岑越才明白过来,刚阿扉为何害怕,不由磨牙骂了句小兔崽子,齐少扉知道越越骂的是齐少修,乖乖点了点头,觉得越越骂的好,只是又说:“小兔子乖。”

    “那齐少修就是连小兔子也不如了。”

    “是了是了。”

    下了车,还未进客栈,王勇在门口候着,一看他们下车来,当即是急巴巴迎上去,说:“岑老板,昨日买草莓的贵人来了。”

    又补了句:“来了许久了。”

    “哪一位贵人?”

    王勇:“后头那位,看着不好惹的那位。”

    那就是唐少爷了。岑越拉着阿扉进客栈,王勇也没说唐少来意,一脸忐忑,怕那唐少是来找事的——果子卖那么贵,是不是退货,或是不好吃?

    王勇是这么想的。

    岑越却知道不是这回事,有钱人家一两银子的果子,要真是不爱吃,也不会当回事,亲自上门讨银钱的——人家丢不起这个脸。

    唐少爷还是在包厢等候,等的快不耐烦要走,让小厮买时,对方回来了。岑越是进了客栈直奔包厢,见面就赔礼道歉,说早上带他相公去看病了。

    “去看病了啊,应该的。”唐宵一听便收了脾气。

    只是没想到这夫郎老板的相公是个病的——他看了眼对方,那人高高大大,昨日就发现了,观气度面相不像是寻常百姓,也不像是商贾。

    岑越见对方看阿扉,说了几句实话,“我家相公十三岁时考中了举人,赴京赶考出了意外。”

    唐宵一听,当即收回目光,对面前岑老板多是几分佩服,此人带那么多货到北雁郡,昨日果决砸果子,今日就带他家相公看病,怕是看病为主吧。

    “客人,您是想订一些草莓吗?”岑越直奔正题。

    唐宵愣了愣,而后也说回来意,“是,不过你这草莓运的废——还有吗?”

    “地里还有,不多了,客人您要的话,我下次送寒瓜再带一批过来。”

    “还是像昨日那般吗?那也太奢靡浪费了。”

    岑越摇头,“我想着买一箱冰,用冰运,下次带草莓货不多,轻车上路,尽量缩减时日,所以草莓的价格也会贵,十两银子一盘。”

    唐宵一听不当回事,说:“那你下次来,给我带十盘。”用冰运也是奢侈,不过免了许多浪费糟蹋,父亲知道了应该不会骂他的。

    岑越应是,还想跟唐少爷签订单,人家财大气粗,直接放了一锭银子,这是百两。然后唐少爷就摆摆手,带着人走了。

    根本不签什么订单合同。

    岑越:……

    傍晚时,秦府也来人了,不过是秦少爷的小厮,见了他们是擦了擦汗,说幸好你们还没走,我家少爷说果子不错,你们要是下次还来,再送一些。

    岑越把和唐宵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给小厮了。

    秦家小厮变了变脸,这外来老板,咋一天一个价,昨日还一两银子如今又变十两银子了?他拿不定主意还要不要,这般大的事,总归是要问问少爷的。

    岑越看小厮脸色变来变去又纠结,便说他们明日还在,后日走。

    “那我明日再来,或是不来了。”小厮道。

    岑越客气拱拱手,听出小厮嫌贵的意思,“冰也贵的,实在没法子,草莓只接预定了。”

    “知道了知道了。”小厮不耐烦道,让他白跑一趟。

    回去之后,小厮先说外来那果子商贾涨价了,涨到了十两银子一盘——他说到这儿,没成想听到自家少爷抚掌高兴说:“这人听劝啊,就该十两。”

    秦钰扭头问小厮,你给定了没?

    小厮:……咽了咽口水,这下收了告状的心,一五一十把话说明白了。

    秦钰听那商贾还要买冰运,便叹说:“夏日冰稀罕,他一个商贾,买冰运草莓,那草莓十两一盘,又便宜了。”

    “明日你去,定个二十盘。”

    小厮:……

    不知不觉中,秦钰是又压了唐宵一头,翻了个倍。

    第二日秦家小厮又跑来了,给了一百两定金,拿了定契,说要二十盘,等你们送货到了,再给剩下的。

    这是自然。

    第三日,车队轻车上路,车夫很少有买东西的,都是车板上放着木箱、棉被——这个也要运回去的。

    回去路上,车夫还一言一语聊,说北雁郡城什么东西都贵,咋那么贵呢。

    可不是嘛。岑越也觉得贵。

    车是空的,走起来快,骡子马儿能跑起来,八日就回到了桃花乡。岑越见到乡里乡亲面容,油然生出亲近,还是家里好。

    “齐家郎君和齐三少爷回来了。”

    岑越一一打招呼说好啊,回来了,买卖还行云云。

    吴掌柜早早到了,如今在齐家歇息,车队也没让散。岑越到了家门口,见曹罗赵婶都在,便跟曹罗说:“你安顿一下车夫们,歇息几日,还要走。”

    这几日自然不算银钱,但是齐家管吃住,过几日又要跑一趟北雁郡城,跑一趟就是二两多的银子,空着几日,短拉货也挣不下几个钱,别把长途银钱给耽误了,自然是听岑老板的。

    今年好丰收啊,这不四两多银子拿到手了。

    岑越是最晚回来的,二苗、吴掌柜、曹罗三队都回来了,他和阿扉刚简单洗漱吃过饭,二苗就来了,岑越也不墨迹,说:“都去会客厅,盘账。”

    他也想听听三队买卖如何,尤其是二苗,跑了一趟最远的福宁府县,这个得六七天,估摸果子也得烂一大半。

    唉。

    是他决策有问题。

    到了会客厅,众人落座,各队面前都放了钱匣子,开始盘账。吴掌柜第一次见这种盘账情况,倒是很快进入其中,也随着郎君习惯了。

    “赵婶曹罗先开始吧。”两人近一些,果子损坏不大。岑越道。

    赵春花是第一次坐在男人之中——这是正经事,不是过年过节吃饭,所以显得有些紧张,又很认真,她大字不识一个,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头画的圆圈、小三角、叉叉,谁都不知什么含义,也就赵春花自己认得出来了。

    “桃源乡我带了五百斤过去,齐家两位大爷家里都心肠好,帮着叫卖,是头一天按八文钱算的,都买了一斤两斤……”

    桃源乡是做药材买卖的,乡里比他们桃花乡富裕。

    他们桃花乡是半斤半斤买,那边八文贵可能是贵点,但也能买,后头就是七文、六文了,这下买的多,一日半就卖完了。

    桃源乡总赚是三点五两银子。

    岑越记了账,赵婶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她赚的少了,岑越便笑着安慰赵婶,说:“车费也没花几个钱,也没损耗多少,都是净赚了。”

    桃源乡近,吃喝都在齐大伯、二伯家里,省了许多。

    自然赵婶得郎君令,是先给两位齐家长辈送了一百斤草莓果子,剩下的五百斤才卖了。

    到了曹罗。

    曹罗是拿了一千五百斤送云苓镇,走了一天半,损耗了些,是十一二文的卖……

    “是十五两六百文钱,除去吃饭租车,差不多十五两左右。”

    岑越一一记在账上。

    “吴掌柜吧。”

    二苗本来跃跃欲试,一听又给按捺回去了,旁边寇长峰就偷偷笑了一下,二苗在桌下捣了下自家男人——让他笑他!

    吴掌柜开始报账,姜二苗就正襟危坐认真听起来。吴掌柜是把帐都盘好了,多少钱,什么开支,得下的利润都写了,说的简单扼要,不用一一数钱。

    “我带到丰禾府县的草莓一共三千斤,到了地方开箱先捡了好的,损坏有一千二百斤,留有一千八百斤,听郎君的送到祥和酒楼,对方要了五十斤,算价是十八文一斤。”

    “之后散卖,二十二文一斤,这一天卖了六百斤。”

    ……

    “卖草莓总是三十六两二百文,车是七辆,一辆租车一两二百文银子,租车八两四百文,一路吃饭住宿是二两银子,这就是十两半,刨去这些,是赚了二十六两一百文钱,郎君。”在吴掌柜看来,已经赚的不错了。

    那果子也烂的太快了,不好放。

    如此已经很好了。

    岑越点了点头,眼看二苗,“该你了,你说吧。”

    二苗最喜欢数钱了,把他的钱匣子打开,这一路来他都没咋动,就是吃饭花销都是用他身上的钱,这样他好知道赚了多少。

    行吧数钱开始。

    厅里留有数钱叮叮当当的声,二苗那钱匣里还有银角子呢,那些银角子加起来就有四两银子了。没一会数完了,一共是二十六两银子。

    姜二苗带货和吴掌柜差不多,但他路远,岑越知道的。

    “我们是赶着路过去的,一去开了箱子,诶呦烂了一大半……”姜二苗可是一肚子的话。

    岑越能想来,吴掌柜到丰禾府县三天半不到四天,二苗赶到福宁府县怎么说,快马加鞭也得五天半六天了。

    果然二苗说他们一路赶路走了六天。

    烂了六成。

    吴掌柜听闻,便多看了眼说话的夫郎叫姜二苗,他先前觉得此人年幼,说话毛毛躁躁的,做掌柜怕是压不住人,做买卖怕是要吃亏,没成想出乎意料,卖货倒是有一手。

    姜二苗说完了路上,终于进了府县到卖货了,“……我想着烂这么多,那肯定得赚回来,一斤要他个三十八文钱……”

    “人家给了?”吴掌柜没忍住询问。

    姜二苗摇头,“没给,人家嫌贵,我就说给你尝俩,他吃了我的果子说好,可就是不花钱买,不买就不买吧,我卖别人,别人问我多钱,我想着三十八贵,那就卖三十一斤,原先那位尝了果子不走的就跳出来说,你卖他三十文,咋刚卖我三十八……”

    第二位顾客一听,本来觉得三十文也贵,如今是要了半斤。

    “我跟他说你嫌贵啊,我就便宜了,你刚也没说还价的。”

    那客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姜二苗又说:“你说的我听了,还给你尝了我的果子,你说好不好吧?是不是独一份的。”

    “后来他就买了一斤,还骂人,说我是个愣头青不跟我计较。”姜二苗看在手里银钱上,就不生气,还给长峰顺胸口,说不气不气,愣头青就愣头青吧。

    岑越:……二苗卖货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报高价,主打的一个实诚,有什么说什么。

    后来果子坏的快,姜二苗就半天半天的便宜。先前买贵的就找上来了,怎么隔半日就便宜这么多,姜二苗递了个果子过去,让尝,说:“三十文的味跟这个不一样吧?三十文的好吃多好啊,这个都快坏了。”

    “……”那客人真说不出两者一模一样这种违心话。

    赚了二十六两,一共是七辆车,自家牛师傅、二苗家的不算,五辆车是租车跑一趟一两半——没法子,福宁府县比丰禾远。

    这就是七两半的银子,再加上吃饭花销二两半,正好十两花销。福宁府县的盈利是十六两银子。

    姜二苗说:“小越哥,我跑了那么长一趟赚的银钱跟镇上差不多呢。”他挠了挠头,觉得少了。

    岑越就问:“那下次你还去福宁府县吗?”

    “去啊,我觉得府县好玩,比镇上大,就是好像不合算。”

    “怎么不合算?草莓是放不住容易烂,但府县市场比镇上大,眼前草莓是赚不了多少,但之后好放的苹果、寒瓜这些,那是要运到福宁的。”

    姜二苗一听有道理,要放长远的看!

    岑越把他的钱匣子也放在桌上。

    “小越哥,我们跑福宁都烂了六七成,你去北雁郡那果子不得烂完了。”姜二苗担心起最后小越哥的队伍了。

    岑越见众人看他,点了点头说:“九车货,烂的只剩十三盘了。”

    “啊?”姜二苗皱巴巴脸,唉,“小越哥这个跟你没关系,你别气馁难过。”

    岑越说:“我不难过。”

    齐少扉把越越面前的钱匣打开,跟献宝似得,眼睛亮晶晶说:“越越也赚钱了!!!”

    他家越越最棒最厉害了。

    众人一看:!!!

    姜二苗呆住了,咋、咋这么多银锭子,这么大啊,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银子!这得值多少钱啊……

    第74章 桃花乡74

    众人目光灼灼看向桌子最顶头的岑老板。

    齐少扉坐在一旁,跟着一道骄傲起来,眉眼都是神气,岑越看大崽这模样有点想笑,不过大崽护着他的,给大崽撑面子。

    “三少爷,小越哥怎么卖的呀?”姜二苗是好奇问。

    众人目光又到了齐少扉身上,齐少扉叉着腰,小孩子神气认真说:“因为越越很厉害。”

    岑越眼底带着笑。

    “九车货确实是砸了干净,就剩十三盘。”岑越开始讲了,说细了些,“日夜赶路九日到了北雁郡,只是关在城门外又等了一夜,不过早半日晚一晚差别也不大,草莓不经放。”

    “进了城门,一番打听,北雁郡城西市最为热闹,东市住的贵人多,东西交接处有一瓦舍。”

    这瓦舍其实占在城中心位置了。

    岑越说起来,整个厅静悄悄的都在听着。

    “当天早上找客栈安顿,先洗澡吃饭。”

    姜二苗这个知道,大热天的车夫不洗澡臭烘烘的,客人见了那都是躲三丈远,才不会买货呢,这钱不能省的。

    “我验过货的,大概知道草莓好的不多了,下午天麻黑时,就带车队去瓦舍那边,喊了开箱验货,凡是烂的不好的都砸了,没一会就吸引了许多人围观瞧热闹。”

    “九车货,刨去木头装箱重量,那也有六千多斤,一箱箱的砸,我其实是心疼的……”

    “第一位客人问多钱,我便报一两银子,不少要了是吧?但跟着九车货比,卖了十三盘那也就十三两银子,不可能有如今这个数目。”

    岑越叹了口气,背后大崽的手帮他顺背后,这是他常常哄大崽时做的,不由一笑说:“两位贵客相识,口头打起来了,是买草莓钱给了,算上赏钱,加起来是草莓卖了六十两。”

    姜二苗听得咋舌,好多啊。

    “算算路上租车、吃饭本钱,这个多吗?”

    吴掌柜不用算,就知道这一趟大动干戈跑下来,是不亏,但也划不来。姜二苗、赵婶、曹罗都在算,还是赵婶说赚是赚但没那么多了,还亏了这么多货可惜了。

    赵春花是逃难来的,后来经过干旱灾荒,饿的卖身到齐家,这样的经历,是最珍惜粮食的,听郎君说草莓坏了这么多,自然是可惜坏了。

    “我得了赏钱,说不好白拿,等下次寒瓜下来,秦家少爷送三个,唐家少爷送五个。”

    姜二苗当即想到小越哥说的——搭上关系,打开买卖市场了。

    “第二日两家少爷、仆从先后找上门,说要定草莓,我说一盘十两,因为不能这般浪费了,要用冰送。”岑越道。

    吴掌柜听到这儿,当即是皱眉,“郎君,冰价极贵,这一路十日,要天天换冰,即便是十两银子要价,到最后还是像这次跑的这趟……”

    郎君果然是年轻。

    “可要是再贵,那也不好吧?”姜二苗替小越哥说话,他觉得十两一盘草莓,放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再贵难不成一盘草莓要十五、二十两吗?

    北雁郡贵人吃,那能买吗?

    姜二苗穷苦惯了,觉得吃十两的草莓已经奢侈了。

    “是了,再高也不好……”吴掌柜也觉得,十两确实是不错,但用冰送,这也是花销银子啊,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更合适的,道:“不如不去北雁郡城了,光是丰禾府县,连着几个镇子已经不错了。”

    是了,丰禾下的几个镇子,连着旁边的镇、府县,刨去租车开销,净利润加起来是一百一十一两银子。

    这是卖草莓以来的全部了。

    齐家平安堂药铺一年营收利润也就一百出头左右,后面还有其他果子,算下来,岑越整年营收应该有个二三百两。

    对于吴掌柜来说,这过日子已经是极好了。当初老太爷在时,齐家也不过如此,三少爷的郎君还想多高?

    “我有制冰的法子,不用买冰。”岑越先跟掌柜说了句。

    吴掌柜没问法子,只是说:“即便是有冰,一路上难保都好着,我听郎君口中说的贵人,同他们打交道自是要小心,万一果子哪里不好,唉。”

    岑越知道吴掌柜顾虑,但怎么说,他也不打算抱这俩家大腿,就是正常买卖关系,要是人家以后不买了,那就算了,现在机会来了,他不可能放弃的。

    而且还有一点,他打听过,秦家、唐家都是门第显赫,要么背景深厚,要么家里做官的,还是正三品那种,这种人家门第太高,反倒不会同民斤斤计较一些银钱什么的。

    唐家少爷,连契书都没要,不怕他跑,也不把那一百两放在心上。秦家少爷是个讲理的人。

    “我自有分寸,如今已经答应两府,要送果子,不能食言。”岑越说。

    姜二苗忙道:“是是是,要讲诚信守诺的。”

    “是该如此。”吴掌柜见郎君有了定夺,便不多说。

    这二百两是秦、唐二府定草莓的钱,一个全款一个定金,加上六十两,这就是二百六十两银子。

    其实吴掌柜担忧的不无道理,但岑越之所以自信接单子,也是因为他有空间——实在是不成,可以狸猫换太子,把冰货里的草莓和空间草莓一掉包。

    总之不会耽误送两府货的事。

    但空间这事自然不能说出来,岑越只能面上装的‘一切尽在掌握中’,大家听我安排吩咐就成了,除了吴掌柜有些异议,其他人都听他的,最后吴掌柜听完了,也点了点头。

    “郎君交代什么,我跑腿干就是了。”吴掌柜道。

    岑越:“先歇一歇吧,歇个两三日,我要找铁匠,还有苏秀才问个事情。”

    问苏秀才是因制冰法子,要用硝石。岑越不知道在哪找硝石,以前因好奇搜过小视频,科普说硝石制冰,古代发现硝石、运用硝石的多是道士这类。

    苏秀才虽不是道士,但苏秀才帮人看宅子,还痛一些阴阳风水,科举上的事情可能不通,但在这方便说起来是津津乐道,什么都懂。

    铁匠则是打‘储存冰箱’,薄薄的铁做成四方盒子,中间镂空,是放冰层的,或是用陶瓷也可以,不过陶瓷易碎,搬货卸货不方便……

    “小越哥,我们早早回来了,歇了几日,你有啥跑腿的活,就交给我吧。”姜二苗不累,赚了银钱,他现在都是生意经。

    吴掌柜看了眼这位二苗夫郎。

    岑越说:“他是我的合伙人,果田有他一半生意。”

    吴掌柜一听,当即是默了,那他原先估计的银钱,再给姜二苗夫夫一半,三少爷这边一年收成,也就二百多两……那也不少啊。

    不过他不说了,看郎君算账,定主意,是有些志向在的。

    难怪老爷临终前,想把齐家交给三少爷夫郎搭理,可惜……

    吴掌柜想到这儿,当即是刨去了一些保守想法,既是跟了郎君,那便是效命就好。

    “成,先都散了。曹罗,你跑一趟草莓田,大致看看,还有多少斤果子,什么时候能摘了。”

    “赵婶,这些日子辛苦了,家里多了许多车夫,吃饭睡觉你来管这边,要是做饭累,人手不够就喊一个临时帮忙的,银钱按照摘草莓的算。”

    也就这几日临时工。

    “吴掌柜也歇着吧。”

    岑越一一安排好,便都歇着,小邹大夫回府县了,等这边生意结束了,要是小邹大夫还来的话,再跟车队一起回来。

    “阿扉你去和大黑玩吧,我和二苗在这儿说说话。”

    齐少扉一听和大黑玩,当即是眼睛亮了,寇长峰便站了起来,他不在的话,大黑玩兴不高,肯定陪不了三少爷的。齐少扉一看寇长峰也去更高兴了,“你在的话,大黑听话多陪我玩。”

    “太好了!”

    俩人一出去,厅里就剩岑越和二苗了,岑越其实有些累,拿了一张纸给二苗画‘简易冰箱’,“我刚说的两件事,一找打铁匠,做个中间夹层可放冰,铁薄一些,不要太沉了……”

    “二就是找苏秀才,问他听没听过硝石。”

    岑越在纸上写上‘硝石’二字。

    姜二苗听得仔仔细细,说:“小越哥我知道了,肯定办好,你快歇歇吧,我走一趟回来在家呼呼大睡了一整天,你先缓个神。”他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咋说,就是往坏的说,今年果子买卖赚不下多大的钱,也没啥的,就是新手种庄稼,也不一定第一年就是好收成的。”

    岑越一笑,说:“知道,谢谢你二苗。”

    “嘿嘿,不客气,咱们是朋友嘛。”

    岑越:“我不跟你客气,银子花销要记下来,就是咱们是朋友,所以钱的方便才要清晰,这样能长久。”

    姜二苗此时不懂为啥这样,那找铁匠定这个,也没几个银钱——后头尾款小越哥结就是了,他掏就掏了,还有之前跑车,路上住宿吃饭,小越哥跟他说,要是记得不那么清,宁愿往高了说,也别低了……

    他不懂这些,但记在心里,都按照小越哥说的做。

    岑越交代完事,伸了个懒腰,出了会客院,直奔自己小院,跟刘妈妈交代,说他睡一会,吃饭就不要喊他了。

    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阿扉趴在床头,也穿着单衣,外头天麻麻黑,岑越问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傍晚,结果阿扉说:“越越,快天亮了,你昨晚没吃饭,肚子饿不饿呀?”

    岑越:???

    他睡了这么久吗?

    “越越,我去喊梅香做饭。”齐少扉担心,越越不吃饭。

    岑越喊住了人,捂着口打了个哈欠,含糊说:“这会还太早,再眯一会,我不饿,早上先要热水我洗个澡。”

    “你洗了吗?”

    齐少扉点点脑袋。

    岑越:“谁给你洗的?”

    齐少扉听越越这话音好像有点奇怪,像是不高兴,忙说:“阿扉自己洗的,阿扉可以洗,可干净了。一会阿扉还要帮越越洗澡。”

    “知道了,那等会有劳阿扉了。”

    “不有劳不有劳~”齐少扉又爬上床了。

    夫夫俩在床上墨迹了会,纸糊的窗户亮了一些,齐少扉就麻利跳下床,自己穿着衣裳,说:“越越,我去喊人给你烧水洗澡,还有吃饭饭。”

    “好。”岑越在床上应声。

    他家大崽真好。

    早起先是洗漱,岑越昨日回来赶得及,也没洗澡,不过饿了半天一夜,这会洗澡怕晕,干脆是刷了牙洗了脸,先吃早饭。

    早饭刘妈妈备的,满满当当一桌子,又是油条油饼、小菜,还有豆腐包子——这个岑越喜欢吃,还有酸菜肉丝面条,手擀面特别劲道。

    是花样丰富。

    齐少扉吃的时候,故意说:“哇!刘妈妈疼越越,今日做了许多呀。”

    “那三少爷想吃什么,明日刘妈妈疼三少爷。”刘妈妈乐呵呵问。

    齐少扉摇摇头,说:“阿扉吃越越的,越越吃不完阿扉吃,不浪费,越越吃的都好吃。”

    刘妈妈:……三少爷才是疼郎君。

    吃过早饭,消了消食,热水备好了,岑越拿了换洗衣裳好好泡了个澡,阿扉给他搓背,是很卖力,到后面换了一桶水,岑越帮阿扉也洗了一遍。

    确实是干干净净。

    齐少扉脸红扑扑的,说:“越越,阿扉很干净吧~”

    “是了。”岑越笑说,不仅是自己洗的干净,帮他洗的也干净,“阿扉很能干的。”

    齐少扉可高兴了,他越来越能干,多干一些,越越就会轻松些。

    洗过澡神清气爽,焕然新生,岑越和齐少扉出了浴室门,这才想起来,问梅香,“两位姨娘最近如何?称心呢?”

    “算了我们去瞧瞧。”岑越和阿扉说。

    现在都十点多了,姨娘院子早起来。

    梅香陪着一道,一路说郎君走后,乡里人买果子赚了多少钱,全都放在一处……

    “昨日盘账少了你和蕊红,下次闻音信就过来。”

    梅香愣了下而后开心问:“郎君我和蕊红也能去吗?”

    “能啊,你们做村里的买卖,还有采摘工人、吃饭花销,这也是一笔账,你和蕊红先捋清了,一会报给我吧。”岑越道。

    梅香可高兴了。

    还未到姨娘院,先听到称心咯咯大笑的声,林姨娘说:“诶呦小祖宗嘞可不敢这么笑,嗓子扯坏了。”

    小孩子的嗓子娇嫩,是不好长久这么闹。

    岑越和阿扉进了院,青丝绿团来迎,程姨娘抱着称心说:“喊哥哥和阿哥。”

    “哆哆~”称心喊人。

    齐少扉笑的扭头跟越越说:“称心不会叫哥哥。”

    “她小孩子嘛,吐字不清。”岑越是一张开手,称心就往他这儿扑,“还认识我呢。”

    称心咯咯笑,扭头又看另一位哥哥,哆哆哆哆的叫。齐少扉不吃称心的醋,越越都说了,和他第一好,因此很是大方,还陪着称心玩了一会。

    天气热了起来,岑越和阿扉就抱着称心去了堂屋坐一坐。两位姨娘留他们在这儿吃饭,岑越答应了下来。

    “得给称心备个爬爬垫,还有学步车了,我看她能走了。”岑越说。

    林姨娘说:“爬爬垫?平日里把她放在炕上,炕上大,她是噈溜一下子就爬到头,一会又爬回来,可快了。”

    “是该做个学步车了。”

    林姨娘程姨娘之前没说,家里都忙着果子营生买卖,她们不想这点小事麻烦郎君,倒是也能自己找木匠做,只是想着称心还小,走路的话在炕上,她们看着,跌倒了也有褥子不怕。

    “齐村就有木匠,回头我找木匠做一个。”岑越想起来,“学步车的话,还是推的吧?那种坐在中间晃荡的,她腿软,我听我嫂子说,老人说那种容易伤了腿,成了麻花腿。”

    程姨娘便紧张,“还有这事?”一想孩子在里头走不稳,两条腿软着乱晃,确实是有些歪。

    “那听郎君的,还是推着走,她如今大了,在炕上走的很稳了,推着走也不怕摔。”林姨娘道。

    岑越点了点头,放下称心,让称心走一走。这孩子胆子也大,脚挨上地就腾腾腾的跑起来,吓得俩姨娘在后头护着,岑越也在旁,说:“称心一岁半了多了,走的很稳。”

    “哆哆~”称心张开手,扑着要哆哆抱。

    齐少扉趁机捏了下称心的脸蛋,肉嘟嘟的。称心扭头看这个哆哆,也不闹,露出两粒牙咯咯一笑,“漂酿哆哆~”

    都笑出了声。

    称心年纪小小的,还知道漂亮哥哥。

    岑越:“那我漂不漂亮?”

    称心摇了摇脑袋,齐少扉便说:“这个称心不知道漂亮,越越最好了,最漂亮了,臭称心!”

    岑越:……大崽你和一岁半的称心在辩论什么。

    称心年岁小,说话是崩字一样,小手扒着哆哆,说:“好、好~”

    “是说郎君好看呢。”林姨娘读懂了。

    岑越:“那我是好看,阿扉是漂亮,我们称心是什么?”

    “是肉嘟嘟的肉丸子。”齐少扉抢答。

    岑越笑的不成,说:“称心是小可爱,长大了就是大可爱。”

    齐少扉哼哼算给越越面子。称心也高兴,傻乎乎的露出俩小门牙乐呵,两位姨娘在旁看的稀奇,郎君三少爷忙起来,十天半月不见面,都说小孩子忘性大,可称心每次见了俩位哥哥都记得,都亲近的很。

    在家中几日,每天吃吃喝喝或是去地里看一看。

    岑越找了木匠,描述了样子,交了钱做学步推车。第三日苏秀才和二苗都回来了,寇长峰赶得车,他家的骡车现在去了顶棚,就是板车货车。

    苏秀才和二苗都没坐在车上,车上全是灰扑扑泛着白的石头。

    硝石运回来了。

    姜二苗就跟犯了错似得,到了齐家见到了小越哥,偷偷摸摸拉着小越哥背着人说:“诶呀我给说漏嘴了,苏秀才说硝石他知道在哪有,我高兴坏了,就说太好了有冰了,苏秀才缠着我问,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谎圆回去——”

    硝石姜二苗不知道咋用,以前听都没听过,苏秀才又很有问话技巧,加上二苗当时高兴,于是就说他也不知道,小越哥要的。

    “苏秀才就跟着来了。”姜二苗垂头耷脑,他还跟小越哥保证了,说绝对把事办好。

    他可真是猪脑子呀。

    岑越还以为什么事,看二苗埋怨自责模样,忙说:“没事的,苏秀才是小苏夫子的爹,你对着生人是有防备,对熟人尤其还是品行好的人,那是真诚相待,说不了谎,这没事的。”

    俩人在角落嘀咕话,一扭头,苏秀才就在几步外笑眯眯看他们。

    岑越:……

    姜二苗:……

    苏秀才真是像老狐狸一样——除了在科举上不灵光。

    “其实硝石制冰我以前意外发现点窍门,但迟迟是做不对,就是一点点冰碴子,不怪姜夫郎说漏嘴,实在是我太好奇了,若是岑老板愿意赐教,解我好奇,这一车的硝石我白送岑老板。”苏秀才拱手作揖道。

    “岑老板放心,此法我保密,定不会买卖钱财。”

    苏秀才又作此保证。

    岑越道:“苏秀才郑重了,这法子其实不稀奇,估摸一些商贾都知道,只是怎么做,他们秘法不外传。”

    如今地广人稀,没什么通信设备,有人知道了不向外说,有人是一辈子没见过硝石没听过,因此现在的秘法那是独门,代代相传以此成为家里后代生活的技法。

    岑越到没有这个想法——他信苏秀才,今日他不说,以苏秀才对此好奇,迟早会自己琢磨出来的,因此也没什么保密不保密的,苏秀才家要以此赚钱那就赚,跟他们买卖不冲突。

    “若是以后苏秀才能优先出售我们硝石就好。”

    苏秀才闻弦知雅意,当下承诺道:“只要挖采运输成本费用,不会高价的。”

    “请跟我来,一车的硝石进会客院做。”岑越道。

    “二苗铁匠那儿怎么样了?”

    姜二苗忙说:“我走之前交给铁匠了,他说三日后送过来,今天第二日了,那就是明日。”

    “我不急的。”苏秀才道。

    岑越:“……真的吗?”

    苏秀才讪讪一笑,刚是违心了些,便道:“是有些好奇迫不及待想知道,不过先紧着你们方便。”

    “无事,硝石这么多,今日给苏秀才演练了,先做一小份消消暑,之后我们忙起来,怕照顾不周了。”

    这样大好。

    第三日,铁匠父子送来两个大铁盒子,时下铁贵,岑越付了尾款,这四个大铁盒子连着人工费就要二两半,那铁壁做的薄薄的,自重轻一些,一看就是好手艺,接茬的痕迹烧的圆润,也不会伤手。

    岑越道过谢,送了铁匠父子一大筐草莓。

    他家这个多。

    “二苗再给拿个寒瓜,回头寒瓜放水里冰一冰在切开,这个寒瓜小孩老人别吃太多了,闹肚子。”

    铁匠哪里好意思收,说不要不要这话。

    “你们手艺好,解了我的急,也是想你们吃了寒瓜,要是喜欢我家新果子,回头帮我们在乡里吆喝几声。”岑越笑说。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方便人家收下来。

    人家有手艺,以后打交道多着。

    最后父子俩才收下,回去时走在路上还说:“瞧瞧人家齐家郎君做买卖说话气度,真是不一样。”

    半点没高高在上,说话客气,待人也好,难怪王村王大壮一家,对着齐家是很维护的,什么都说齐家好。

    齐家卖果子,进进出出那么多货,那么多人,在乡里卖乡亲草莓,每日那木匣子铜板都是满的,怎么可能没人眼红嫉妒呢。

    可不敢啊。齐家有官老爷亲戚的。

    如今再看,私下里,齐家人也会做人做事。

    “难怪人家富裕。”铁匠父亲感叹说。

    儿子才不管这些有钱没钱,人家屋子盖那么大,乡里人在眼馋有啥用?是挣几辈子都盖不起来,别想人家的事,多看看自家院子,把自己日子过舒坦就成了。

    “爹,这寒瓜啥味啊?回去要不要吃了?这天热,别放坏了,省的糟蹋好东西,那么大一个,够家里人都吃了……”

    铁匠父亲:……儿子什么都好,勤快能干不怕吃苦也不会眼红别人,就是落个嘴馋,比那娃娃都爱吃。

    真的是——

    “吃吃吃,回去听齐家郎君的话,把那寒瓜先河水里冰一冰。”

    “我知道,我去挑河水。”

    为了吃,儿子也不怕辛苦。

    ……

    地里草莓不多了,刨去一些小的,大的品相好的有个三百多斤,小一些的多,有个六百多斤,这些岑越和二苗商量过,不卖人了,送给两家亲戚吃,再在乡里卖一卖,就差不多了。

    二苗说好。

    “之前送了果子回去,阿奶说是好果子,其实都烂了,让家里看看真好果子草莓多好吃。”姜二苗高高兴兴说。

    赚钱是高兴,但给家里人吃好果子,他也高兴。

    岑越便做了安排。

    “这次你跟我一道直奔北雁郡城,还有吴掌柜。”岑越喊曹罗,“这么多天了,你还想不想做买卖?”

    曹罗:“想。郎君您安排我干啥我干啥。”

    “那就一道去北雁郡城,都长长见识。”这是锻炼人的。岑越说:“家里那些小果子,劳牛师傅送,一趟我娘家岑村,一趟二苗家里。还有些多的,都各捡三十斤,镇上王掌柜、吴掌柜家中,还有牛师傅你家中,两位护院家中——”

    “让个护院跟你一道跑,别累着了,天热,小心中暑。”岑越说。

    牛师傅这次就不去北雁郡城了,留在家里做这些。

    牛二咧着嘴乐呵高兴笑,一一应该,保证该送的绝对送到。

    “桃源乡两位伯伯那儿,也送一些过去,最后一批了。”岑越说到‘最后一批’是脸色松快的笑意,今年草莓终于卖完了。

    大草莓摘了,小心翼翼一格一格的装,那‘冰箱’高高大大的,一圈都放着冰,里头壁上还凸出一点,正好能卡着放木板,上头搁草莓,间隔距离正好合适,一个大冰箱,里头能摆下五层草莓,这一盘草莓比原先的要密,装的要多,原先一盘是放三十个,这个盘子是加大的,能放六十颗。

    是一盘子顶原先两盘。

    唐家要十盘,换做如今正好是一个大冰箱的量。秦家二十盘,那就是两个冰箱,还有一个再装满,岑越想着到时候看能不能卖出去。

    为了以防万一,岑越给空间里也备了足够替换的量。

    然后制冰的水,他用的空间水。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顶用,但先试试,反正空间泉水多,用之不竭。

    两车草莓,捂着厚厚的被子。半车的硝石。寒瓜是被子铺着一层,麦秸秆垫的厚厚的,大木箱车板,里头装的满满当当,上头盖着被子。

    二十二辆车队,两辆草莓,十七辆寒瓜,半车硝石半车还装着一行人简单的包袱,还有两辆车是岑越阿扉,二苗寇长峰、吴掌柜休息的地方。

    照旧吴掌柜拉七辆车的寒瓜到丰禾府县,他们分开两路,岑越姜二苗带着十辆寒瓜车和两辆草莓车去北雁郡城。

    一路夜行,白日避光,走走停停,上下卸货。第四日时,到了丰禾府县,吴掌柜一路检查过货,发现这寒瓜确实是好,比那草莓好放,外头皮半点碰伤都没有。

    岑越交代过,寒瓜有的没熟里头就是生的,要是开到生的了,要给客人换的……

    “这是自然,郎君放心吧。”吴掌柜一听这话,是眉目祥和,他在原先药铺干不下去,就是杜氏姐弟以次充好蒙骗客人。

    这坏良心的事情,他肯定不做的。

    不管果子买卖营收如何,自然东奔西跑比以前做柜台辛苦些,可吴掌柜此时心里安定,觉得没做错选择。

    此时已经六月中了,炎炎夏日,暑气上来几分。

    岑越带着一行货,中途一日换一次冰——他发现冰消耗的慢一些,也不知道是泉水的问题,还是被子厚保冷。反正到北雁郡城时,半车的硝石已经消耗完了。

    每日换冰能看到草莓。

    这次草莓保存的很好,岑越是松了口气。

    “先安顿,明日送货。”

    第二次到北雁郡城,岑越已经有了些底气了。

    第75章 桃花乡75

    贵族少爷们的消遣是多的,今日玩这个,明日骑马出城玩,玩累了就回家休养几日,吃吃喝喝,去瓦舍看看表演,半个月前买的草莓什么的,早抛之脑后了。

    即便是没草莓吃,也有旁的吃,没所谓的。

    岑越一行车队进了客栈,这次赶巧,晌午不到就进了城,照旧在之前的客栈安顿下来,他们车队人多货多,客栈挣得银子也多,掌柜伙计都很热情。

    “要热水,还有饭食,麻烦了。”岑越拿了半两银子给掌柜。

    掌柜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我瞧着您眼熟,是不是半个月前来过?也是要了许多热水,客人您请好的,先去澡间洗漱,饭一会就上来。”

    “您放心了,还是有肉有饭。”掌柜的说完,喊伙计跑腿通知灶屋,多烧热水,往澡间去。

    这夫郎老板出手大方,对着底下车夫也厚待,不过也是,那么远的路来,一路上要是碰见个什么坏的,押货走货都是担着风险的。

    车夫们跟着岑老板跑过一次,如今再到这家客栈,也是熟门熟路了,赵立王勇二人盯着些,有什么事两人回报就好。

    大黑这次没跟来,留在齐家——没法子,进北雁郡城路远是其次,主要是这城市大,姜二苗听小越哥说什么少爷,十两银子买草莓,打赏那是二三十两,觉得吓人,大黑要是冲撞了人,他们护不住的。

    临走前,姜二苗给大黑煮了一盆香喷喷的肉,摸着大黑给说了许多好话,大黑通人性,本来是不高兴,汪汪汪的叫,后来肉一吃,得了许多许诺。

    二苗说回来给大黑烧鸡,连着烧三日,四日——一直到五日,二苗有些心疼他的鸡了,寇长峰瞪大黑,大黑才呜咽了一声答应下来。

    俩人一走,院子里的鸡鸭猪,也托了赵婶帮忙喂一喂。

    赵春花答应的爽快,这有个啥事啊,放心去吧。

    各自洗了澡,天气热,连着头发也洗了,车夫们是打算夜里自己把衣裳搓一搓,待到明日就干了能用。岑越和阿扉的衣裳是交给小二洗了,二苗舍不得费钱要自己洗。

    “吃过饭,出门送货,送完了货,晚上去瓦舍看热闹去不去?”岑越说。

    姜二苗一听,当即是不洗衣裳了,去去去的应承,“送货完了,有钱了再去。”

    人休整,吃晌午饭时已经过了正午,吃完岑越瞧差不多快三点的样子,他问过店伙计,秦府和唐府,这俩家住的到也近,能一块送。

    伙计原话是:“我们北雁郡城气派的大户人家,唐家秦家都在东市,东南方,门脸冲着主街就是了,两家隔了一条巷子,因为太大了……”

    岑越道过谢,点了王勇,光押着两车草莓,剩下的寒瓜货先放客栈,赵立看着。

    王勇赶着草莓货,寇长峰赶了一辆。北雁郡城大,二苗还说他们就不赶车了,走过去,岑越说赶上吧,不要怕麻烦。

    他们三人坐着带棚顶的车,车里还放了一筐西瓜,二苗辛苦赶了车。

    到了主街道,那街道宽大,路上车来车往的,或是行人,姜二苗稀奇,“这么多人,好热闹,怎么连个摊子都瞧不见?”

    “铺子吃食摊子都是在西市,或是小摊贩挑着担子在各个市走街串巷的叫卖。”岑越坐在车里跟二苗解释。

    姜二苗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街,这下是知道为什么要赶车了,光是靠腿走,还真是天黑都走不到头,这郡城咋这么大呢。

    ……

    天气热了些,北雁郡城处于中原偏南方,夏日是又晒又闷热,是一身清凉夏衣,还没走两步,就粘着有些汗意,却不见汗。

    这滋味难受。

    唐宵模样身高都随着他爹,高大俊朗,平时举止也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唯独怕热是随着他娘,这几日在家中开始避暑,城中狐朋狗友唤他出去玩,一概不去。

    有人便说:“还是咱们不行,要是秦少来喊,肯定去。”

    “秦二少?秦二少比唐少还懒的搭理我们。”

    北雁郡城两大少爷头子都宅家不出门,这几日,城中几处消遣地方都缺了兴致。

    今日唐宵无聊,想着出门一趟,不过换了衣裳刚出了院子就后悔了。

    这日头,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这么热。

    “少爷?”小厮见少爷不走了,便唤了一声。

    唐宵想着在磨蹭一会,天黑了凉爽些再出去,回去嫌无聊,想了下,改往后院去,“我去看看母亲。”

    去后院,小厮就不能跟了,送少爷到了后院垂花门口,便能自己找个凉快地方待着,等少爷出来了,再走。

    唐宵到了母亲那儿,唐夫人屋里已经用上冰了,只是唐夫人年岁大了些,冰放的近了,身体吃不消,可不放冰吧,又热的吃不下饭。

    如此两两为难,冰放在门口一角,只取了一丝丝凉意。

    “母亲,您这几日看着清减了些。”唐宵行了礼,见母亲面色比之前见时瘦了一些,不由有些难受。

    唐夫人才午睡醒,精神还不错,只是没什么胃口,说:“天气热了些,吃不下饭,你跟着我一样了,白日就少往外面去,别热了。”

    “儿子知道了。”

    唐宵同母亲说了好一会话,是蹭了冰,唐夫人知道,还让丫鬟把冰盆移近一些,唐宵说不用,这会正正好。其实是有些热的。

    到了傍晚,唐夫人留儿子一起用饭,唐宵想出门玩,就说今日和谁谁谁约好了,夜里宵禁前就回。

    北雁郡城宵禁时间晚,到了晚上十一点快凌晨才宵禁。

    儿子来这儿,陪她说了一下午话,唐夫人其实是很高兴的,但儿子大了,约了朋友出门,在她这儿是乏闷无趣了些。

    唐夫人正说不留你了,夜里早早回来这等话,外头先传来通报声,婆子隔着帘子说:“夫人,少爷,门口有个外来的商贾,说是来找少爷,送果子。”

    “什么果子?”唐宵不记得了,先下意识问了句,而后有几分印象,“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秦钰买了,我也买了,叫什么草、草莓,对草莓。”

    唐宵全记起来了,有些兴奋跟母亲说:“母亲就是我半个多月前拿回来的,您吃了说好,胃口有了些,我第二日就去找那商贾订了一些。”

    唐夫人一听,这点小事儿子惦记着她,顿时心里安慰,很是给儿子颜面说:“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但什么味她都忘了。

    “娘,我去外头,一会亲自给您送过来。”

    “哪里要你亲自跑这么一趟。”唐夫人说话间,儿子行礼急急忙忙出去了。

    婆子便笑呵呵说:“夫人,少爷多孝心,记挂着您,您尝了一口果子,说个好,少爷专门买来了,如今是亲自询问……”

    唐夫人面上都是掩不住的笑,小儿子虽不如大儿子成器,但养在身边,时时尽孝,也是好的。

    唐府大门口。

    岑越一行人就站在外头候着,姜二苗看那高耸的大门,都不敢闲聊说话,等了好一会,里头终于听到响动了。

    “少爷。”护卫纷纷行礼。

    唐宵一看门口三辆马车,是两辆货车,岑越抱拳作揖见礼,喊:“唐少爷,我来送货,十盘草莓,送您五个寒瓜。”

    “您点点货。”

    唐宵不在意这点小事,要不是无聊也不会特意来看一趟,这会点点头,本是让府里家丁搬货送内院,但看那还有一车,顿时想起来什么。

    “你还要给秦钰送去?”

    岑越说:“是,我先前答应过,先给唐少爷您送的。”

    唐宵一听,美滋滋的,这会也不用下人搬,饶有兴致的真要‘点一点货’。

    岑越亲自揭开被子,露出个铁冰箱,唐宵一走近就感觉到丝丝凉意,伸手一摸,果然是冰冰凉凉的,岑越见对方好奇,打开了盖子。

    四四方方的铁壁是镂空的,里头放满了冰,有些化成了水。

    “之前说的一盘是三十个小盘,为了方便运送,如今是大盘,一盘六十个,您定的是十份,这就是三百个草莓。”岑越在旁解释。

    唐宵看着里头的草莓,一个个小孩拳头大,鲜红欲滴,衬着绿叶蒂,十分漂亮,比上次买的好像更好了。

    “成,没问题了。”唐宵点了点头。

    管家上前。

    岑越是一盘盘亲自取,一共给了五盘。唐宵一看,当即说:“本少爷不白拿你的寒瓜,你那一铁盒的,我也要了。”

    “唐少爷这个不好储存,太多的话,怕放坏了。”

    唐宵当即说:“本少爷明日办个草莓宴,放你的心,你这个商贾真是上门的买卖,还有拒的。”

    岑越自是道谢,又收了对方的一百两,见唐少看另一车,当即说:“我一共就运了两车草莓,如今全被您和秦少爷包圆了,再也没有了。”

    “……啧,既是秦钰的,本少爷便算了,不和他挣。”唐宵一看,那筐只剩三个寒瓜,他家管家拿了五个,还是他赢了。

    当即是回府!

    临走前,唐宵还指了路,说再往上去就是秦钰府上了。

    岑越拱手道谢,见客人回府看不见了,他们上车,送另一份货。

    马车跑了一盏茶功夫,这全是唐家的围墙,可见唐家有多大,终于见到一条巷子,不过巷子再往前头就是秦府大门了。

    岑越报了秦钰大名,门口护院一听也是客气,让他们候着,过了好一会,那位面熟的小厮,还有秦府管家出来了,岑越拿了契约,同管家清点了货,全程没见秦钰面。

    人家少爷不露面的。

    不过管家很客气,说:“这是那三个送的寒瓜?我们少爷说了,岑老板既是不要赏钱,让我出来认认脸,下次要是有新奇的果子,可以往府上送。”

    又把一百两尾款结了。

    岑越当即是作揖道谢,说了草莓不经放云云。

    而后别过。

    两府少爷都是好心肠。

    回去车是空车,路上跑的轻快,姜二苗出了两府距离,才说:“小越哥,郡城里少爷买东西这般痛快吗?咋这么好卖啊。”

    岑越也喜色,不过实话实说:“也是运气好,要是前头那次砸草莓时,两位少爷不出来玩,错过了,我就是草莓全砸完了,也一盘都卖不出去。”

    “平头百姓别说十两银子一盘的草莓,就是一两银子也不会买的,而想卖高价,赚回路费,那就只能卖贵族阶层,可贵族家少爷,哪里是咱们好搭上关系的?所以我说运气好。”

    姜二苗听了点点头,做买卖可真有意思,机遇来了,那也得小越哥胆子大,不然胆小的不敢送郡城,也不敢叫高价的。

    “好了,今日大货卖了,明日卖寒瓜,今晚我请大家吃饭,咱们去瓦舍逛逛,看看杂技表演什么的。”岑越说。

    姜二苗可高兴了,他好奇瓦舍许久了,光听小越哥说了。

    车里齐少扉也好奇。

    先把车送回客栈,四个铁冰箱搬进屋子里,留有人看着。岑越带着阿扉二苗夫夫,四人是走去到了瓦舍——这边近,走路过去十来分钟就到了。

    此时已经傍晚天黑了,瓦舍街道挂着灯笼,灯火通明的。

    街道热闹,两边铺子门口有伙计招呼客人,什么听说书吗?今日xx师傅来讲什么什么,或是客观进来喝茶看戏,今日戏曲曲名是什么什么,还有敲锣的,咚咚咚吸引了二苗注意力。

    “盛都来的大喜班,花旦美云登台表演了。”

    围观群众便喊大喜班来了?听说盛都很有名,王孙贵族都抢着请进府里唱戏,尤其美云师傅唱的《梅情》那叫一个绝字,另一人说他还是喜欢四喜班的刀马旦胡师傅……

    “怎么卖票?”岑越问。

    门口原先聊的正热闹的‘群众’就给他报了价钱,前排坐是半两银子一个人,送茶水、点心瓜子这类,二楼那是包厢,一两银子一人。除了这两块‘VIP’区域,剩下的群座也分两块,一块是四角桌子,一桌子坐三人,这是二百文一人的票价,在后头就是长条凳子了,这个便宜一百文一人。

    姜二苗听得咋舌,这般的贵?

    “看戏还是再逛逛?”岑越问。

    齐少扉先摇头,他不爱看戏,其实岑越也不爱看戏。姜二苗是嫌贵,拉着寇长峰的手,一连串的走走走,再逛逛。

    瓦舍街巷,就三个版块,戏园子、杂技楼、说书茶馆,夜里各家门口都在喊客,到了杂技楼,门外揽客说西牧国来的舞女,来瞧一瞧看一看咯。

    杂技楼出了表演杂技,还有歌舞的。

    “多钱一位?”姜二苗好奇问。

    伙计是说的口干舌燥,耐心又说了一遍,VIP包厢和前排,跟戏园子是一个价,普通散座便宜些,要是越往后更便宜,五十文一人。

    有前头做打底对比,这个价位听起来确实是优惠。

    岑越说:“散座要前排的,四人。”

    那伙计一听,高高兴兴的喊四位客人里边请。杂技楼里是中间大舞台,半圆形,一层层的台阶座位,能容纳二百多人。岑越选的位置不在舞台正中间,这边贵且人都满了,就往旁边几步,略前排,一人一百文。

    岑越交了钱,四人是挨着坐下。

    谁都是第一次来看表演,都好奇,而且还送小吃,油纸包着瓜子花生一包,不过没送饮料。岑越就拿着一包,跟阿扉说:“吃慢点。”

    “好。”齐少扉不明白为什么但点了点头。

    姜二苗一听,也跟长峰说:“咱们慢慢吃。”于是啃的慢了。

    等了没一会,锣咚咚作响,整个座位等的看客是安静了下来,灯光都灭了几盏,除了舞台,四周昏暗,那舞台上先上来掌事报今日杂技楼表演项目。

    岑越简单总结:一个经典项目杂技、一个幻术,最后压轴的是西牧国舞娘的表演《旋舞》。

    估计看完得一个小时。

    掌事说完就下去了,先是灯灭了一盏,舞台也暗了几分,而后是一股烟散开——这是真的烟,岑越闻着像是烧的艾草味,淡淡的不难闻。

    而后舞台上丢了个什么,火花四溅。

    观众都惊呼,齐少扉握着越越的手,都不吃东西了。姜二苗诶呀叫了声,贴着寇长峰,岑越想估计是什么易燃烧但不伤人的东西,做了特效。

    人家杂技楼要这么高价,确实是比外头头顶缸、踢碗这类杂技,灯光氛围要强,烘托到位,是很抓人眼球的。

    火花散去,凭空出现位男子,那男子娇小,面容细致——

    岑越后知后觉知道,这是个小哥儿。

    之后就是体操一般,在空中吊绳翻滚,钻圈,做各种高难度技术。

    岑越看的也入迷,这要是放在现代,那也是体操好苗子的。

    等杂技结束了,观众摆手叫好。姜二苗看人家喊了,这下是也敢喊了,说好看好看,好厉害啊。

    到了幻术,就是魔术,还请了人上去配合。

    齐少扉看的圆圆眼睛,小声问越越,幻术师手里的花怎么不见了啊?岑越摇头说不知,他也看不出来,人家吃这碗饭,肯定有秘诀的,不过猜想:“那花估摸在‘客人’身上。”

    果然幻术师跺了跺脚,打了个响指,从请来的客人耳朵后抽出了花。

    “哇!!!”齐少扉海豹宝宝鼓掌。

    岑越看阿扉这般兴奋高兴模样,心情也好,跟着鼓掌。

    小小的开胃后,幻术还有经典的大变活人。岑越:6。

    这个结束终于到了压轴西牧国舞女了,灯光是亮了一些,音乐先起,很是轻快,还有鼓点,很快一圈舞娘上来了——

    姜二苗看的羞红了脸,寇长峰干脆不看了。

    “小越哥,这咋穿、穿这么少啊。”那白花花的肚皮都露出来了。

    “人家跳舞,穿这个表演效果好吧。”岑越觉得还行,就是小吊带露一截肚皮,下头是灯笼裤,头戴薄纱,身上叮叮当当的。他一扭头,看到阿扉是手捂着两只眼睛。

    满座位的来客见此舞都沸腾了,叫好声络绎不绝。

    岑越说:“心中清明,舞台上就是表演,没什么的。再说咱们都花了钱了,要是不看岂不是浪费了?”

    “阿扉你看看,人家跳舞像不像蝴蝶?一直转圈圈。”

    齐少扉才慢慢放下手,只是面红耳赤,他虽是害羞,可听越越的话,仔细看台上舞蹈,一会举手,一会转圈——

    “好厉害呀,一圈两圈……转了好多圈,阿扉数不过来了。”

    舞蹈跳的欢快优美,舞姿多变。

    等一曲结束,众人鼓掌,前排的还将银子抛在舞台上,砸在舞娘脚边,二楼包厢中的客人要是打赏,会挂了牌子,由掌事播报,什么包厢谁家少爷赏银多少多少两。

    众人都看热闹稀奇。

    有一位姓林的少爷,今日光是打赏领舞的,就有六十多两了。

    岑越四人出了杂技楼,瓦舍与西市一条小巷子之隔,直接进了西市吃夜宵,都是灯火通明。姜二苗一路上嘴没停,“那花是怎么就跑到客人耳朵后呢?”

    “我家越越可厉害了,越越猜到了。”齐少扉跟二苗显摆。

    姜二苗就问小越哥这咋变得。

    “我也不知道。”这个岑越真不知,要么幻术师手速快,要么吸引了他们观众目光到别处——比如变之前,幻术师跺了跺脚打了个响指,大家目光就会先入为主随着幻术师走。

    再最后就是那位客人‘托’做的好。

    不管是怎么变得,反正好看有趣,一路上都在说节目,说舞娘衣裳,说杂技真是厉害,到了西市,终于是停了话,因为太香了。

    姜二苗从未见过如此的街道,这么晚了,吃食铺子都开着,人还很多,吆喝声叫卖声。

    “吃不吃飞饼?”岑越问。

    齐少扉眼睛亮了,当即说:“吃。”又跟二苗和寇长峰说:“那个饼,老板会在天上飞的,是羊肉味的。”

    姜二苗好奇,拉着长峰说去。

    他们在飞饼铺子前,看老板表演飞饼,吃了飞饼羊汤,旁边还有炒米炒粉,还有北雁郡城的招牌炒兔子——

    一路吃的停不下来,最后肚子饱了,揣着杂技楼送的花生瓜子,这个没吃完,是慢慢的踱步回到了客栈。

    “小越哥,原来郡城是这般样子。”姜二苗觉得有些恍惚,那杂技楼的热闹,还有富贵人家砸银子,真是、真是,若不是小越哥带他们去,即便是他到了郡城,舍不得银钱进去看,也见不到的。

    客栈里人不多,点了一盏灯,小二守在一角。

    店里什么人都有,贩夫走卒做买卖的多些,多是穿短衫的,一下子就回到了他们熟悉、自在的地方。

    岑越知道二苗想说什么,道:“贵人是贵人,出手大方,可也不好惹,得罪不起,所以做买卖打交道时,尽量是专注自家买卖,不去逢迎,省的说错了什么话。”

    “咱们赚了银钱,肯定是做不到他们那般,可自家关起门来过,是比以前舒坦,想去看戏看杂技也不用囊中羞涩,家里人要是生病有难处了,也能用得到银子,这便就好了。”

    姜二苗点点头,把那热闹繁华的心神拉回来了,夜里是,两人睡在陌生客栈陌生床上,姜二苗缩在寇长峰怀里,小声说:“长峰,你真好。”

    寇长峰不解,怎么他真好了?他也没做什么,今晚杂技还是齐家掏的银钱的,他不富贵,只是一身力气,会打猎,如今也派不上用场了……

    “我知道你喜欢打猎,住山上,也喜欢跟大黑一道跑,却因为我想做买卖,跟我到了桃花乡。”姜二苗抬着头看自家男人,“等我们赚到了银钱,以后我们也买个山,我和你住山上。”

    寇长峰心软乎乎的,“你舍得岑老板?”

    “小越哥有三少爷,他俩是一家,咱们是一”姜二苗分得清的,“不过我也是舍不得,我觉得在桃花乡好快乐,学了好多以前不知道的,见了许多没见过的。”

    寇长峰亲了亲二苗,说:“那等我们年纪大了,二苗老板存了钱,给我买山头,咱们带大黑住山里。”

    姜二苗想了下自己买山,笑出了声,“也不知道买山得要多少银子……”

    夫夫二人说着小话,没一会就睡着了,明日还要卖寒瓜呢。

    岑越和齐少扉也是一般,两人洗了手脸刷了牙上床,和衣入睡。今天忙活了一天都困了,以前是齐少扉靠着岑越,那么大一只,却缩着,是怕鬼怕黑,但不知何时变了,齐少扉抱着搂着岑越,而岑越也会依赖躺在阿扉怀中。

    唐府。

    唐宵是想一出是一出,说办个草莓宴,那就真是让管家下帖子,管家都愣了下,这般下,那什么时候办。唐宵说明日。

    管家最后还是听吩咐安排下去了,至于来不来人——少爷请的都是城里各家闲散少爷,哪怕如今急忙请人做客,也能来个七七八八。

    秦钰也收到了,看到帖子时间,是笑话,说唐小月莽夫一个,谁家摆宴今日下帖明日到的……

    说是这般说,但小厮问那少爷明日是不去了吗?

    秦钰就说:“为何不去?”

    反正闲着也是无聊。

    唐宵将草莓送了两盘到母亲那儿,还有一个寒瓜——这外地老板的寒瓜比他以前吃的都大,还有两盘和寒瓜再给祖母那里送了一份,剩下的明日他院子宴客。

    唐夫人和唐祖母二人得了儿子/孙儿孝敬,是都没多吃,主要是怕伤了胃,最初让底下人洗了七八个,尝了个,一下子是打开了匣子一般,吃了个碗底空。

    最后还是身边伺候的,小心提醒了唐祖母,意思老夫人小心身子云云。唐祖母才罢了手,自己打趣说:“这果子确实是不错,那明日再吃吧。”

    身边人又夸了唐宵孝顺云云,哄的唐祖母高兴。

    唐夫人也一般,吃了一碗果子开了胃,晚饭都多吃了一些。

    第二日时,唐府办草莓宴,来人皆是北雁郡城游手好闲少爷们,来了有六位,地位最高的就是林郡府家的幼子,他爹是北雁郡城一把手,官正四品。

    一到唐府直奔唐宵院子,林少爷还说怎么就这么点人,还说请他们吃什么草莓,别是稀罕你那草莓舍不得招呼大家吧。唐宵就笑骂说:“我什么好东西舍不得给你们了,十两银子的果子,第一个喊你们来吃,还来编排说我抠门。”

    林少爷便笑嘻嘻赔不是。

    大家玩做一团。

    没一会小厮来报说秦少爷到了。众人才知道秦钰也来了,林少爷一想就知道里头蹊跷,口气酸溜溜说:“老宵,我还以为你跟我们好,没成想是请了秦钰来,是怕旁的狐朋狗友吓到了秦钰,秦钰不多留吧?”

    “你一个大老爷们,也十六的人了,怎么说话捻酸似得。”唐宵说。

    众人都笑话,林少爷恼羞成怒,说:“成成成,换挤兑我了,一会你的草莓,我得吃光了解解气。”

    “唐少不知,昨个儿咱们的林小爷去了瓦舍看舞娘,是出手就是六十两银子,估摸腰包都空了一半了……”

    林家家风严了些,林少爷打赏舞娘这事要是传到他爹耳朵里,那月银肯定要扣,因此林少爷一听,忙给几位兄弟求饶,说都别说了,改日我请你们看舞娘,那舞娘穿的少,那肚皮白花花的,那扭的……

    秦钰到了。

    “看什么舞娘?”秦钰问。

    唐宵:“什么舞娘,我院子里哪里有这个?只有草莓。”他见秦钰挂着脸,不由心里骂了句就听个说法又摆脸色,装什么正经人,你也不是没去看过,天天往瓦舍跑。

    可嘴上说的却是:“上草莓,进屋坐着吃,边吃边聊。”

    丫鬟捧了草莓上来,都是洗干净的,还垫着一些冰,也有不垫冰的,唐宵给秦钰说:“这个略冰过,不是很冰你吃吧。”

    他爱吃冷的。

    林少爷酸了下,要是秦钰不在,肯定打趣揶揄唐宵了,这么巴巴的——不过秦少爷他也得罪不起,干脆拿了草莓来吃,送到嘴边先说:“这草莓是没见过,第一次瞧,不过名字不好,叫什么草莓,我看应该叫山红果。”

    像个小山一样的红。

    林少爷说完放嘴里,一股酸甜香的汁水在口中荡漾开。

    “……这草莓味道果然不一般啊。”林少爷吃完了第一颗说。

    唐宵觉得这次比上次买的还要好吃,一边说:“没诓骗你们来吧?”

    “哪家的商贾?酸酸甜甜的倒是开胃,让我府上跑腿也买一些。”

    唐宵嘴里有东西便摆手,林少爷就说老宵不地道,好东西怎么还藏着掖着。旁边秦钰凉凉说:“人家卖完了。”

    “……十两银子也不是买不起——啊?”林少爷看唐宵。

    唐宵嘴里的吃完了,这才说:“他没诓你,先前半个月北面来的商贾,在瓦舍砸了九车货听说过吧?”

    林少爷也是瓦舍常客,那日没去,第二天去的,自然听到瓦舍里人闲聊说了。

    “九车货砸了精光,就剩一些,秦钰买了些,我买了些,后来觉得味道不错就订了,人家老板是一路冰着送过来的,卖十两三十颗草莓,如今嘛,没了。”

    “你要是真想吃的话,明年吧。”

    林少爷:……什么东西还要隔了一年才能买到?他又吃了一个,不知道是因为草莓就剩这么些,要吃到明年了,还是如何,这次的果子滋味那是更好,更香甜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害羞脸,越越,阿扉给越越扭个肚皮~

    岑越:知道了你腹肌又多了两块现在八块了。

    第76章 桃花乡76

    唐宵一共买了六百颗草莓,是给祖母、母亲分了一些,这东西不经放,当天是放在自家冰鉴里,也算是大头都在第二天的草莓宴上。

    可连着他,八个大男人,吃起来嘴上没个停,到了午饭时,草莓就解决的七七八八了。

    “老宵你真是,这般好东西藏着掖着,都没个尽兴。”林少爷嚷嚷。

    在这一群少爷中,秦、唐二位是北雁郡城拔尖第一层,其他少爷子弟都是围着二位转的,林少爷略低一些,但他年岁最小,加上唐宵性格坦率,有时候不怎么讲规矩,其他人一同玩闹起来,打打闹闹说话就随意一些。

    跟着唐宵不同,秦家是个规矩大的,秦钰也高冷,一个没闹好,直接拂你面子走人。

    所以林少爷不敢在秦钰跟前胡闹,说话随意。

    唐宵听林家小子跟他耍横,也没生气,还说:“就你吃得多,你也不怕闹肚子,这大夏日的,一会跑肚拉——”他看到秦钰面色一僵,筷子放了下来不吃了。

    这人可真是讲究。唐宵不提闹肚子,愣是改口:“那岑老板还送了我五个寒瓜,一会切了吃吧。”

    “秦二少爷,我是得了五个寒瓜,您呢?”唐宵欠嗖嗖的开口。

    明知道他五个,秦钰三个的。

    秦钰瞥了眼对方,这人太幼稚了,“我懒得跟你说。”

    “那就是不如我多。”唐宵更是得意了,胃口大好,说:“送我那寒瓜别提多大了,我都冰着,一会吃。”

    林少爷听的,心想这寒瓜又不是没吃过,罢了罢了,他来做客的,如今草莓没了,还真闹啊,这就不识趣了,说两句闹一闹,显得今日草莓宴大受欢迎,摆宴的主人也高兴。

    都是聪明人,分寸尺度都有的。

    等吃过了饭,又是闲谈玩乐,丫鬟送上了冰过的寒瓜。林家少爷一瞧,“这寒瓜好啊,老宵这儿的东西,草莓稀罕,寒瓜也别旁出红一些,皮还是薄的。”

    薄皮沙瓤的寒瓜,用冰冰过。

    秦钰刚没多吃饭——唐小月提了跑肚后,他脑子里自然接了下半句,愣是恶心的没胃口再吃了,如今一看寒瓜送上来,也来了几分兴致。

    他府上的寒瓜还未开,对这个,他是一般般没那么大兴致的,都送旁处了,如今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嘴里弥漫的冰凉寒瓜味,甜、沙沙的口感……

    “好吃!”

    “真好吃,这个寒瓜不一般。”

    “唐少买的果子都好。”

    其他人也尝起来了,各是夸赞,倒不算吹捧,这寒瓜确实是比以往吃的甜,汁水多,口感特别。

    北雁郡城西市。

    岑越带队卖寒瓜,他打听过,北雁郡城一到夏日,百姓们也吃寒瓜,这里寒瓜小许多,瓤是略泛白的——估计是不好摘太熟的,不好运怕坏。

    吃起来口感,二苗说不甜,没他们的好吃。

    这倒不是自吹自擂自家的货,就像是山里的草莓前身一样,如今的寒瓜种子,跟他空间里出来的优质西瓜,那是不一样的。

    本土的小寒瓜一个有两三斤,一听就是小瓜,按个头卖,一个在二十文到二十二文左右。他地里长得,平均个头斤数都在七八斤左右,大瓜。

    岑越打算摸摸市场,要是人多了,对半卖也行,比当地小寒瓜价钱贵三倍左右,走‘家底殷实人家’市场,卖个六十五文左右。

    没办法,他家路上运费也贵啊。

    岑越算过帐的,刨去车费、吃饭花销,寒瓜价要在一个一百一到一百二十文,才有的赚,能赚个四十多两银子,这已经不错了,毕竟寒瓜在北雁郡城也是有卖的。

    好在草莓是大头,卖了之后,几人身上担子都轻了些,压力没那么大。姜二苗在听到小越哥这个价时,还说是不是少了?

    岑越:……好他的二苗!

    他给二苗仔细分析了下,大家都不傻的,寒瓜走不了太高端路线,本来做瓜果买卖,那挣得就是辛苦钱,草莓能打开贵族市场,这是幸运,不可能啥都这样的。

    “原来这样啊。”姜二苗点了点头,又说:“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葡萄……”他是没听过葡萄这个果子的。

    岑越说有。他在西市吃到过葡萄干的。说起葡萄干,明年草莓是不是可以做成草莓干?

    “看我这个脑子,要是没葡萄,种子怎么来的。”姜二苗挠了挠头觉得他笨了。

    这一日先是运了两车寒瓜到西市,早早占了个空地,岑越切开了一个,照旧是试吃,来西市吃饭的、逛铺子的客人一听不要钱,纷纷就围了上来,有人还认出来了,问:“你是不是之前在瓦舍街上砸果子的货商?”

    岑越笑着拱手,“正是在下,姓岑。这是我们桃花乡果园出的寒瓜,各位可以试一试,跟寻常寒瓜不一样。”

    “果然是你,岑老板卖果子是大手笔,先前一两银子的草莓呢,还不知道什么滋味,砸了都可”

    岑越先切了一角寒瓜,递给对方,笑说:“客人尽管尝,这个试吃不要钱的。”又说:“草莓是真的难运,我后来又跑了一趟送给秦、唐两府少爷,一路用冰不断,价钱也涨了,没法子的事情。”

    那人接了寒瓜道谢,跟岑老板闲聊攀谈起来,好奇问如今多少价钱了?

    “十两银子三十个。”岑越说。

    那人吓了一大跳,旁边围观的人也跟着吸气,心里嘀咕,这哪里是吃果子,这分明是吃银子的。

    “这瓜真不要钱?”接了寒瓜的客人不敢吃了。

    岑越说:“这是试吃,让大伙尝尝我们桃源乡的瓜和其他寒瓜有什么区别,不要钱的,大伙听着呢。”

    这人才放心咬了口,吃之前还嘀咕说:“十两银子的草莓,你这寒瓜估摸也是大价钱咯~”好在他手里的不要钱,尝了不买就是了。

    咔擦咬了一口。

    围观群众都没走,就等着听岑老板的寒瓜多少价,要是高了回去可以学说一通,卖不出去,那还能笑话笑话——

    寒瓜可不稀奇,秦二少爷不会买的。

    不过这瓜确实是比寻常寒瓜大,切开面瓤子也红,皮咋也薄的……

    “甜,好吃。”那咬了一口的客人是又啃了两口,瓤子沙沙的,口感清甜清甜的,汁水也充沛,“真好吃,是不错。”

    客人三两下吃完了,捧着瓜皮,有些意犹未尽,但紧张,小心翼翼不抱啥希望问:“你这寒瓜多少钱?”

    货车旁有木框,瓜皮丢那里就是了。

    岑越说完,这才报价,“我们瓜大,一个瓜一百二十五文。您要是买的话,嫌瓜大吃不完,跟其他人拼一拼,一半算您六十文。”

    其实六十文也贵,六十文都能买三个寻常的寒瓜了,可跟着刚才十两银子的草莓一比,这尝了瓜的客人就有种:好像他能买得起,还挺便宜的,这瓜滋味真不错,比普通的寒瓜是好吃许多。

    这人犹豫时,姜二苗把切好的试吃,笑着塞给其他围观瞧热闹的人手里,笑呵呵一脸实诚模样,说客人都尝尝,反正不要钱嘛。

    姜二苗长了一张淳朴的脸,一双眼特别真诚。众人就想,反正在这儿看热闹,前头尝了也没要钱,真不要的瓜那就吃吧。

    “小哥儿,给我一块成吗?”

    姜二苗先答成,又笑说:“我嫁人了,这是我家男人。”

    “你瞧着还挺小的。”这人接了瓜道了谢,再顺着二苗指的方向看到后头那壮汉,是仰着脖子,当即是不敢闲谈,吃起瓜来。

    卖东西那就讲究一个热闹和人气,他们摊子很快围着人,又吸引了外圈的人来凑热闹,虽然吧,都在吃免费瓜,没一个人买。

    “这瓜真不错。”

    “好吃,甜啊,比普通的好吃。”

    “岑老板,我来一半成吗?”最初那位客人问。

    岑越说:“成啊。”他一答应,就听二苗在旁高声喊:“有客人要拼瓜吗?给您抹个二文钱,只要六十文就是一大半的寒瓜咯~”

    还真有人喊我要我要。

    这一半的寒瓜比寻常的重一二斤,算下来其实也就是贵了个三十文,还好还好,可滋味不一样,真的比那普通寒瓜好吃。

    寇长峰分瓜,是一刀下去,手起刀落很是利落。

    姜二苗在旁给打包,有草绳兜子,三两下捆着方便提。

    开了张,后头生意慢慢有了,但其实卖的也不算特别好,毕竟他们这一个寒瓜的价钱,顶本地寒瓜五个。

    中午简单吃了饭,一直卖到夜里,两车寒瓜才堪堪卖完。

    姜二苗揉着肩,想着客栈里还有七八车的寒瓜呢,这样卖下去,是慢了些吧?

    “明日拉四车来。”岑越说。

    姜二苗说话声都是哑的,说好。岑越一听,“回去给你泡泡金银花茶喝喝,你嗓子都哑了。”

    “没事的。”

    齐少扉就说:“越越也喝。”

    “都喝一些,明日还有的忙,二苗嗓子省一省力气,别坏了。”岑越交代。

    姜二苗就不说话了,点点头知道了。

    他就是好奇,今个一整天只卖了两车瓜,明日能卖四车吗?应该是能的吧,小越哥都说了,再说他之前卖草莓也是,第一日刚开始时,客人都好奇没吃过,第二天时前头买过的肯定会再买的……

    唐府。

    这一日唐宵是在家中请了草莓宴和寒瓜宴,玩闹一通,到了傍晚时,林家小子闹着要去瓦舍玩,还要唐宵请客。唐宵倒是没什么,说去就去呗。

    “我不去了,我回府中休息。”秦钰不去。

    唐宵就把脱口的话咽了回去,改成了,“不去不去,大热的天,累了我一天,我今个要早早歇着,送你们这些猴子回去。”他亲自送客到门口的。

    林少爷嘀嘀咕咕念叨了一路,意思他就知道,秦二少不去,老宵肯定也不去,真是的——

    “对了你买寒瓜那家叫什么来着?回头我派人也买一些,还挺好吃的。”

    “那我也要。”

    “我也。”

    贵族拔尖一拨人吃什么觉得什么好,那底下人看着,就一一效仿,成了流行。如今桃花乡的果子还不到‘贵族圈里流行’、‘人人高价买来’的地步,但是流露出这个味道了。

    唐宵去过客栈,只是贵人事忙,忘了,只说了个大概,离西市不远,桃花乡齐家果园,老板是个夫郎,姓岑。

    “原来是个夫郎啊,老宵你怎么记得这般清楚,连夫郎老板姓什么都知道,光是忘了客栈地址了——”林少爷话还没说完,就见老宵伸腿踢他,躲了开来,只是知道老宵生了些气,当即是知道不好在这个话题说下去,打趣什么了。

    唐宵很郑重说:“脑袋里一天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岑老板有相公的,相公还是读书科举的举人。”

    众人一听只是纳罕,既是举人夫人,为什么还要出来抛头露面卖果子?他们多是纨绔,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也不怎么读书上进科举——这条路他们没天赋,靠自己本事考不上的。

    “知道了,我不该瞎说这个的,坏人清誉,还坏了唐少爷您的清誉。”林少爷笑嘻嘻作揖赔不是,嘴欠又打趣了句:“要是北雁郡城那家姑娘误会了,那我罪过大了。”

    唐宵:……都什么和什么。

    这一茬就揭过去了。

    送客宴会结束已经傍晚了。各家府上马车候着都来接人,回去了想到买寒瓜,便各自找家里下人去西市那边打听,外来的脸生,是个夫郎老板,卖寒瓜。

    第二日时,备了四车的货。

    众人是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照旧去西市那边占地方,还是他们的老位置,早早到了,卸货的,牵着马儿回客栈,姜二苗去买早饭了,有飞饼、包子、炸菜盒,反正各样几个,他们带回来吃。

    吃过早饭,摊子货彻底收拾整齐后,人才差不多多了起来。

    有人是直奔这儿,一出手就是一个寒瓜。

    “岑老板还记得我没?昨个买过的,今天买一个,能不能便宜些?”

    岑越记得,“您是今天第一个客人,给您抹个五文钱零头,一百二十文一个寒瓜。”

    这人高兴,付了钱,抱了寒瓜便回去了。

    之后断断续续有人来买瓜,要么一半,要么一个,比昨日的生意好做一些,不过也没那么抢手的,好在断断续续不停。

    直到有个管家模样,带着两个下人,问:“你们可是外地来的商贾,夫郎老板卖寒瓜?”

    “是。”岑越点点头。

    这管家气势有点‘来势汹汹’,接着问:“之前可卖过什么草、草——?”

    “草莓,给秦唐两府少爷卖过。”岑越见这人像是质问,这会回起来,面上不显,心里也在打鼓,是不是瓜没开个好瓜?

    那两位少爷也不像是为了个坏瓜抓他们的吧?

    那气势汹汹的管家一听,是擦了擦额头的汗,“可算是找到你们了,你说说你那客栈的伙计们,我说买瓜,都不给我,可气死我了,让我跑了一趟又是一趟。”

    岑越听着管家抱怨,也松了口气,还以为您这是来砸场子的。嘴上说:“实在是对不住,客栈留下的都是车夫,他们做不了主的,您消消气,二苗给管家来一块瓜尝一尝,解解渴。”

    姜二苗早给切好了,送了上来。

    管家本来想说不要的,他早早买完了瓜早早回去交差,再拖日头就晒了,可一看送来的寒瓜,是瓜瓤红彤彤的,一瞧就好吃,便接了过去吃了口。

    姜二苗还给后头的小厮们都发了。

    “我家寒瓜贵一些,一百二十五文一个。”

    管家吃了一口寒瓜,立即惊艳,好吃啊,难怪少爷是昨晚就吩咐要买这个,难怪了。再一听价钱,他还以为多少,就一个一百二五文,不贵不贵。

    “我们要十个,带了车了,来装车。”管家大气说道。

    后头俩小厮立即三两下囫囵啃了瓜,岑越忙说:“您车在哪里?我们搬。”

    “就在巷子口外停着。”管家指了路。

    俩小厮也不敢墨迹,是吃完了一道。搬了十个瓜,这就是一两二百五十文钱了,管家给结了账,岑越还交代了声,要是瓜生的,可以带着瓜来换。

    管家摆摆手说不必了。

    财大气粗。

    围观群众看到这一茬,有人认出来了,说是什么王家的,这王家的怎么也来买瓜了。

    岑越也不知,岑越不认识王家哪位少爷。

    没一会又来一位管家,也来买瓜,一出手就是要十五个。岑越:……

    “刚走的那位是林家的。”

    “哪个林家?”

    “你瞧瞧你这话问的,北雁郡城还有哪个林家?”

    “!!!你是说咱们郡府大人家的?”

    原来北雁郡城郡府大人姓林啊。岑越也知道了。

    这大早上晌午还未到,岑越带来的四车瓜,就卖了有一车半的了,是管事买完了,围观群众一瞧也买,他们买不起十个,半个一个倒是成,这些叼嘴的少爷都说好吃,可见这寒瓜滋味准不错。

    就这般插着卖,一会又来一位家丁,动辄是十个、七八个的买,有的更是听闻一百二十五文一个,嘀咕说:“不是说十两银子吗,我家主子还给的多,现在才这么便宜,那、那要十个。”

    他做不了主的。

    可等这十个运回去,报了价钱,又给打发出来了,说是蠢货,这般便宜不知道多买一些,到时候都往家里各个院子送一送。

    如今这些府邸,那是家大业大,兄弟姊妹,堂的表的,反正寒瓜便宜,都送一送,一个两个,一个府邸光是算上主子,那也能消耗十多二十来个。

    晌午是一到,四车寒瓜卖的差不多见底了。

    岑越早喊二苗去拉货,又拉了四车的货,这一下午过去,寒瓜像是抢手的饽饽——原先第一天听了价,觉得价贵,想着这外来商贾卖不出去,到时候怕果子烂手里,肯定要便宜卖,他在磨磨价,不是便宜了么。

    结果没成想,这第二天价是没见怎么便宜,那瓜卖的快哦,一会一车见底了一会一车见底了……

    “岑老板,你们运了多少车货啊?”围观的问。

    岑越见这人面熟,昨日好像试吃过,但没买,就说:“统共就十辆车的货,昨个卖了两车,今日一早上就是四车了,刚到了四车货——”

    那人是心里算着,这一算吓了一跳,岂不是十车货要卖完了?这么快啊,他望着新到的货。

    岑越瞧出来了些,笑呵呵说:“这大热天的,您尝尝我们的寒瓜,解解渴。”

    姜二苗就给端试吃——他其实记得这人,昨个已经吃过了!但小越哥说了,他就给,做买卖嘛和气生财,二苗在心里跟自己这般说,端着寒瓜送过去时,更是热情了。

    那人:……有点脸涨红了。

    他之前还想着这外来的老板卖不出砸手里呢,这会一看人家这般客气厚道,当即是也不好意思,说:“那我来两个寒瓜吧。”

    姜二苗都愣了下,以为这人穷,买不起光想占便宜,没成想买这么多啊?愣归愣,手上收拾的快,很快给装好了。

    那人拿了寒瓜利索回去了,临行前还问二苗又要了一块试吃。

    二苗自然是给了,只是嘀咕,不知道这位客人是穷呢,还是有钱呢。

    “他啊,他家是做买卖开铺子的,后头那个绸缎铺子就是他家的,不过牛老板是出了名的小气抠门,舍不得花钱,你看他身上穿的衣裳,就差打补丁了,家里是绸缎买卖,可也舍不得穿,就是在吃这方面舍得花钱……”

    岑越:……挺好的,该省省,该花花。

    下午时还有管事来买货,岑越认出来了,是秦家的管家,先是笑脸相迎。秦管家也是乐呵,说:“本是说不急的,可我一听,各府都来你这儿买寒瓜,那是不敢耽搁了,就怕晚了没有了。”

    岑越也没拿乔,说:“您来正合适,我这一趟带的货剩下的就是这些了,您要多少?”

    “四十个吧。”

    秦家人多,秦钰是嫡系,老一派的家族那是枝繁叶茂,秦钰爹光是姨娘就有六位,生下的孩子十多个。更别提府中,如今还有小叔一家住着,并未搬走,老太太无聊时,就喜欢膝下孩子众多,儿孙满堂,都围着她,享天伦之乐。

    这四十个寒瓜,拿回去,秦钰分的话,父母那儿、祖母那儿,小叔那儿,还有一些嫡系兄弟姊妹,和同他关系近一些的……

    这都七七八八,没有什么富裕的。

    岑越:……愣完收钱给装车。

    正好五两。

    “地里寒瓜还有,这一趟今个一卖就完了,下次来的话,可能大半个月后了。”

    秦管家一听,“那再来十个吧。”

    岑越:……好啊。

    牛老板回去先是把寒瓜吊在自家井里,天气热是打着蒲扇,问家里吃什么饭,其夫人说:“你早起出门买的牛肉忘了?”

    小地方是吃不得牛——应该说牛价贵,百姓耕地都舍不得买牛,多是人力,哪里还有银钱买牛肉吃。而北雁郡城是有专门卖牛宰杀牛的,有这个市场,肉价自然贵了。

    牛老板姓牛,可最爱的就是牛肉了,早起花了半两银子买的牛肉,当即想起来了,说:“那可新鲜了,我蹲着看他们杀的,诶呦你是没看见,太残忍了,那肉嫩,别给炒老了,切得薄薄的片,烫个七八下,捞出来拌着汁儿,多要香菜……”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牛夫人也早习惯了,厨娘都备着呢,等午饭上来,牛老板想起来了,“我井里冰的寒瓜,快快吊上来一个,切了,不要拿切蒜切肉的刀给我切寒瓜……”

    “知道了。”真是啰嗦。

    天气炎热,牛家午饭吃的是凉拌牛肉面,还要再来一盘子凉拌牛肉才成。牛老板是一口面,两口牛肉,吃的香,吃了肉没一会有些腻,便拿了叉子插了一块寒瓜送口里,不由眯着眼,享受的哼哼调子:“赛神仙呐~是换了神仙也不做咯~”

    “有那么好吃吗,什么寒瓜那般贵价。”牛夫人其实不觉得贵,她就是揶揄自家相公,昨个儿回来念叨第一次见那么大的寒瓜,可惜咯卖的贵了些,回头等它便宜了十来文再买。

    牛夫人听了一耳朵,今个却见自家相公抱了俩寒瓜回来。

    她就知道,遇到了好的吃的,肯定是忍不住的。

    相公都觉得好了,那肯定滋味不差。牛夫人也插了一块尝一尝,当即是牛肉面都不吃了,说:“这个好啊,昨个儿怎么没买,寒瓜夏日消暑的,多好。”

    “这不是寒瓜,又不是没吃过寒瓜。”

    “你牛肉蹲着新鲜,品相好的,也不觉得贵,牛你也不是没吃过,怎么好的不嫌了?”

    牛老板一听,这倒是。这寒瓜虽是见过吃过,可这般好品相的确实是第一次尝,不错不错,没买亏,还是便宜的。

    傍晚时,牛老板又出门了,直奔寒瓜摊子。

    夫人说得对,这寒瓜品相好,价钱又便宜,之前说给平日里买货多的女眷贵客府上送什么,既要便宜又要讨到好,还显得他送的不俗,送的好。

    这不嘛,夏日吃寒瓜好啊。

    牛老板便出来买来了,一到摊子上,还未张口要寒瓜,先是大夏日的晴天霹雳——

    这车咋都空了?

    牛老板本来想好要的多要砍价的,这下急了,上前问:“岑老板,你这寒瓜还有吗?”

    “有啊,还有半车,都在这里了。”

    “不是你还有货吗?客栈里呢?”

    岑越莫名,“都卖完了,这是这趟最后一些了,再要的话,那得等大半个月后了。”!!!牛老板。

    “要了,要了,能送货吗?我家就在西市。”

    岑越一口答应好,今日卖完的早,给送一趟货不打紧。姜二苗说:“小越哥,我和长峰去送。”

    “也成,我这儿收拾好了等你。”

    牛老板不敢再多说什么,麻利给付了银钱,“这咋卖的这般快呢?”

    “多亏了秦家唐家两位少爷福,吃了好,今日好多家管家来买,加上北雁郡城客人都热情,喜欢吃这个,多是照顾我们生意。”岑越收拾试吃的瓜皮。

    齐少扉去搬,不让越越脏了手。岑越其实不在意这些的。

    牛老板一听,当即是觉得岑老板这货以后不愁卖,想他等不好了讨价还价那是不可能了,便说:“你下次来的话,能不能给我留一些?留十个瓜就好了。”

    岑越想着不多,便点点头,也没问对方要定钱。

    牛老板却怕了,是硬要付定钱,这下给不了旁人了。岑越只好拿了本,让阿扉记账,给牛老板分了一份定金契书。

    这日傍晚收工,岑越吩咐了,明日傍晚出城,走夜路天气凉快些。车夫们该买的该收拾的,都收拾。

    岑越请阿扉、二苗夫夫看戏。

    “来都来了嘛,这次买卖好,咱们看戏买四角桌位置,能有茶水,不怕口干舌燥。”

    姜二苗一听,积极响应,说:“小越哥,这次不如我和长峰请,昨个都是你请的,不好你破费了。”

    “那好啊,谢谢二苗老板了。”岑越爽快答应下来。

    姜二苗也高兴的不成。

    当天夜里他们去了瓦舍看大喜班的新戏,岑越虽然不爱听戏——也不能说不爱,是现代人,看电视、看小说习惯,听戏咿咿呀呀的听不清,不过入乡随俗了,如今没电视,娱乐消遣那就是戏剧、说书。

    来都来了嘛。

    他们四人一桌,挤了挤,还便宜了三十文钱。

    看的是《梅情》,花旦装扮的极为清丽,故事也简单,是个富家千金意外一见钟情赶考的书生,最后被家里棒打鸳鸯,千金吊死在梅花树下,后来成了鬼,忘不了情爱,日日与爱郎在梦中相会。

    岑越对故事内容一般,但这位花旦老师表演的很好,尤其是成了鬼那一场,那个鬼步很惟妙惟肖,宛如飘出来的一般,很是鬼魅。

    结局嘛,便是穷书生考中了状元,做了大官,是衣锦还乡,硬要娶富商已经过世的女儿,还是正妻身份,都夸书生有情有义,富商爹娘惭愧后悔云云。

    ……

    回去路上,姜二苗说:“还是杂技楼好玩。”

    “你不喜欢那故事吗?”

    姜二苗说:“人都死了成了鬼,那书生做了官有钱有权了,富贵小姐没了命,也享不了福,当初说好私奔,这书生胆小的厉害,这个说不好,那个说不成,耽误来耽误去的,害人家死了。”

    “有啥情义。”

    岑越点了点头,不愧是志同道合的小伙伴,“我也觉得,拖拖拉拉的诸多借口,人家小姐一腔勇气,他却是打着为小姐好的名义,真好了,那就断了小姐念想,别整日写一些酸话表白。”

    “书生去盛都的银钱还是拿小姐的,呸!”

    岑越和姜二苗吐槽了一路,是没什么浪漫细胞,大家都比较务实。齐少扉听了,不住点点头,幸好幸好,他不读书,不是书生郎。

    越越不喜欢书生郎的,先前在府县时就骂过了。

    还好阿扉不是,高兴。

    寇长峰也默默想,他是猎户,也不是书生。

    这日早早歇息,第二日睡了懒觉——也没睡多久,客栈底下有人找,林府的管家问他们真的没草莓了吗。

    岑越:……

    “实在是对不住,草莓今年真没了,明年的话我会晒一下草莓干,还有新鲜的草莓,都是用冰送过来的……”

    林府管家发愁,人家是真没了,他都喊了加钱,人家也是为难,说地里的都是不好的烂的坏的,送过来,怕是讨不了好,还砸了自家买卖。

    确实,要是烂的果子,他也不敢送到少爷面前。管家心想。

    最后是无功而返。

    林家少爷一听,今年真没得吃草莓了,再回想前日在唐府吃的草莓宴,那是更馋更想了——

    可真是恼人啊!!!

    “定,要多定一些,你定了没?”

    管家说:“老奴自然说定,可岑老板说明年时日还久,不着急,记了咱们府上地址,说要是送草莓了,一定到咱们府上问一问。”

    “那行吧,你要记着,别忘了。”林少爷自知自己会忘了这茬,是耳提面命叮嘱管

    管家只能应上,保证不忘。

    这一趟寒瓜净利润挣了五十八两,是刨去车费、吃饭的,加上草莓的四百两,这就是四百五十八两银子了。

    都是纯利润。

    加上镇上、府县卖草莓赚的一百一十两,是五百六十八两银子。他和二苗对半分,是二百八十四两,算上本乡卖的一些零头,二百八十五两应该是有了,寒瓜还没卖完,算下来,今年果子田能赚个三百五左右——

    还有药铺的银子。

    年收入估摸够一够那就五百两!!!

    岑越决定年终奖,给大家发厚一些。

    回去时轻车路上跑的快,大家都归心似箭,车夫们更是卖力了,岑老板生意做得好,那以后用车的地方多了,他们赚的银子也多,也稳定,多好。

    七月初,最热的时候,一行人回来了。

    吴掌柜早早到了,众人到了厅,先是盘账,蕊红梅香也在,她们卖了草莓,还有寒瓜——村里人来买的。

    岑越出发前给说了价。

    今年大丰收啊。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认真:幸好幸好,阿扉不是书生郎~【拍胸脯松一大口气

    第77章 桃花乡77

    岑越拿出来的西瓜种子,个头不算超大西瓜,以前现代时,一个西瓜大的十来斤都有了,太大了皮厚,也不是很好吃。

    他家田里种的西瓜算是中等,个头一个七八斤,圆圆的像篮球,皮不薄不厚,里头沙瓤的。

    一亩田产量在五千斤左右,一共是六亩,这就三万斤了。

    西瓜比草莓耐放——加上他的空间泉水浇灌过,是耐放味道还好,卖到如今几乎没人说开了个白瓜来换的。

    吴掌柜报账,也是半块、一颗的卖,卖价是半个三十文,一整个就是五十五文钱。他们这瓜各个重量均等,约个八斤,其实每斤算下来不到七文钱。

    比草莓便宜许多啊。普通百姓买了半块回去也够一家人吃了,生意还是很好的。

    寒瓜是南边有的,府县百姓甚少见过吃过,只有货商认出来是寒瓜,只说怎么比以前在南边见到的要大许多。

    这价算是实惠价了。

    “……一说桃花乡的齐家果田,府县百姓都认识,没什么说的来捧场,也是果子好。”

    吴掌柜这次买卖很顺利,还是郎君前头落下的好印象,先是免费送了香料法子,后来草莓贵价一些,轮到了寒瓜,是见了他们,只认他们的车队和脸。

    三天就卖完了。

    吴掌柜带了六千斤,差不多七百八十个寒瓜,卖了四十二两,刨去吃饭、租车,得利是三十一两六百钱银子。

    加上岑越北雁郡城卖的五百六十八两,这就是五百九十九两六——差点六百两啊。岑越望着账本沉吟。

    梅香和蕊红也报了价,乡里照旧卖的便宜,半个寒瓜是十四五文,有的还是对半分,反正都给老人、娃娃尝尝。零零散散的卖,赚了有一两银子。

    岑越:!

    正好六百两了。

    算了下账,地里寒瓜还有一万六七斤。

    听吴掌柜话里意思,先前那一批货府县市场卖的很轻松,并不是特别难,再搁十日再送过去,那还能卖,寒瓜是吃进肚子里的,消耗掉的,就是普通百姓家里,酷暑难捱,十天半个月给家里买个消暑的果子,这都是能消费起的。

    “看来寒瓜市场好一些,明年寒瓜多种两亩,草莓少种两亩。”岑越下了决定。

    这就是摸了石头过河,勘察完市场,调整方案。

    “小越哥,多两亩是不是不够?我还想跑一趟青牛镇,镇上老板惦记寒瓜许久了,虽说卖青牛镇可能便宜卖不上价,但是大家吃了,我也开心。”姜二苗说。

    岑越一想也是,如今生意起色,虽说这么说有点傻,但他也心里认为,做买卖不能光想着赚钱——

    前提是钱赚到了,包了家里开支消遣。

    余下的就是满足了。

    他在现代开农家乐小饭馆,有一年卖空间草莓赚了很多,比开小饭馆挣钱,要是真因这个赚钱多,改卖果子,关了饭馆,他是不乐意的。

    他喜欢做饭,守在家里,看来客吃的干干净净,夸他手艺好。

    “那就草莓再减一亩。”岑越下了决定,今年往北雁郡城送的第一批草莓全糟蹋了,那东西矜贵,有矜贵的卖法,寻常运送,也是,卖一大半,浪费一部分。

    明年草莓除了北雁郡城外,其他的远途府县都不卖了,就卖附近的三个镇上,剩下的做成草莓干往丰禾府县送一些,其他的新鲜的、干草莓往北雁郡城送。

    三亩田足够了,再说草莓能长三茬。

    “地里剩下的寒瓜,这次几个队分开跑一趟,我看就差不多了。”岑越这般说完,发现寒瓜是少不够卖,“二苗你运三车,送青牛镇。”

    一万六斤的寒瓜,每辆车装八百斤,正好二十辆车。

    姜二苗可高兴了,喊得嘞。

    近途有近途的好,车费便宜,开销小。

    “曹罗,你带三车,往柳叶镇。要是卖完了,回头自己装车,再送四辆车到桃花镇。”

    吴掌柜可惜说:“就剩十辆车的货了郎君。”

    “那就府县五辆,我往北雁郡城送一趟——谁让我收了牛老板定钱,是要跑一趟的。”岑越哭笑不得。

    寒瓜卖的真好,果然是薄利多销,价钱便宜了,卖的也快。

    开完了会,盘完账,结束!

    吴掌柜休息好了,听了郎君安排,先装了五辆车的寒瓜,夜里就走。

    去北雁郡城的车队歇了两日,地里的瓜捡着熟的采摘,装车,二苗寇长峰就去青牛镇了,岑越算了下,到时候去北雁郡城的五辆车,不管是吴掌柜回来的车队,还是二苗、曹罗带队的车,都够用了。

    于是把其他七辆车结了账,今年就不用车了。

    岑越给师傅们结工资,还给送了些家里地里还剩下的小草莓,卖的话品相不好,自家吃是够的。

    这七位车夫也是笑呵呵的收了,有个师傅说:“岑老板,明年要是拉货的话,还叫我们,要是多运两趟,给您算便宜了些。”

    往北雁郡城送一趟是二两二百文钱的。

    岑越看了眼对方,以为这位是卷起来的,没成想后面六位其他师傅也是笑呵呵,显然是一道商量过的。

    这人说:“以前要价贵二三百文,那是虽说包吃包住,可一路上都是干巴巴的馍,也不给加个荤菜,就是住也是大通铺,虽说这次去北雁郡城也是睡大通铺,可您给打了赏钱,让我们洗澡换衣,吃饭都有荤菜的……”

    人心都是互相来往的。

    以前拉一趟货,装车一千三四百斤,岑老板装车八九百斤,路上走的轻快,吃的也好。

    当然这七位车夫也是想跟岑老板结个善缘,眼瞅着齐家果田生意买卖好,听说种的果树今年还没收下来,要是果树下来了,以后用车只多不少,与其跑散活,不如在齐家这儿干着。

    岑越心中暖的,很是感激,记下来几位车夫地址,又说:“明年四月中下,约二十号左右,我们第一批草莓先下来,用车可能就七八辆,你们可以先来,之后可能要一直忙了。”

    七位车夫一听,当即是乐的高兴,岑老板真是善心实在人啊。

    岑越:“你们都是如此替我着想了,那我给各位一人送个寒瓜,别嫌少了,今年辛苦了,明年见。”

    七位车夫乐呵呵的,一声声明年见,谢谢岑老板了。

    车夫们走时,车里都放着寒瓜、草莓,喜笑颜开,等明年再来。

    赵春花也没闲着,开始收拾车夫睡过的大通铺了,也是天热,这些大老爷们都是一身味,草席要洗刷晾干卷起来放着,还有被褥也要拆了洗的。

    干干净净才好嘛。

    岑越和齐少扉在家歇了几日,如今是正暑的天,热的不成,两人上下里外洗干净后,睡了一天,才养好了精神。

    第二日傍晚时,才从梅香口中听出,刘妈妈最近中暑,有些闹肚子,还吐过——

    “请了大夫看了吗?”

    邹长青如今不在家中。

    要去看病那就去青牛镇——那边有自家药铺,还有坐堂的林大夫。

    梅香说:“刘妈妈说不去,只是热了一些,自己吃了败火的药,不过我看没怎么好转。”

    “那可不成,明日一大早,带刘妈妈去镇上看病。”岑越说,正好去看看药堂生意。

    梅香应了声。

    晚上吃饭时,两位姨娘抱着称心一道过来吃的,如今像是默契一般,岑越齐少扉走一趟货出远门,回来的前一日,两位姨娘都不来打扰,让岑越他俩好好休息,睡饱了,第二日或是晌午,或是晚上一道过来吃个饭。

    称心穿了件红色印花小裙子,一看就是新做的,头发也长了些,有些稀疏,扎了两个揪,用红绳绑着,大眼睛白皮肤,跟着年画娃娃一般的藕节胳膊,真是福气娃娃一样漂亮。

    “哆哆~”称心喊人,喊了哆哆看另一位,脆脆喊:“大哆哆。”

    大哆哆喊得是齐少扉。

    齐少扉一听,可骄傲了,学着越越摸他那般,本来是想摸称心脑袋的,后来就成了捏称心发揪揪,称心咯咯笑。

    “称心看着又长高了些。”岑越觉得小孩长得好快,先前也就半个月前,如今看称心好像又大了点。

    林姨娘说:“不是高是胖了些。”

    “称心瞧着也不胖,正正好。”岑越捏了下称心小手,称心就张开胳膊要哆哆抱。

    “好好,哆哆抱抱称心,瞧瞧称心有没有好好吃饭。”

    岑越伸手一抱,好家伙,林姨娘没说错,确实是吃瓷实了。

    晚饭吃的晚一些,就在院子凉亭下头,廊角那儿挂着灯笼,一家人坐在一道用饭,都是清爽口,什么凉拌黄瓜、凉拌皮蛋、卤的猪耳朵放凉切了一盘,主食是西红柿鸡蛋浇头的面条,爱吃米的也有米。

    “家里菜园子我看长得好,两位姨娘操心了些。”岑越说。

    本来西红柿黄瓜这些是他照料的,现如今他忙的抽不开身,家里前头园子全是俩姨娘带着丫头做。

    程姨娘说:“种花就那样,我还爱照料这些,看着黄瓜花生出来,长成了一条,能做成菜。”

    “可不是,西红柿多好吃,以前可真没见过。”林姨娘搭嘴。

    西红柿府县没有,这是岑越嘴馋,从空间里掏出的种子,如今他家买卖做起来,他整日四处跑,都没人问过这种子怎么来,彼此默认他在哪里淘的、找的。

    岑越看着西红柿和黄瓜,其实也能卖,但他现在精力不够,还是先果田,这些慢慢来吧。

    “等八月多就闲下来了,没那么忙。”

    岑越跟俩姨娘说,也是和阿扉说:“到了九月时,我想回一趟我哥嫂那儿看看。”

    “阿扉也要去!”齐少扉举手,眼睛亮晶晶的巴巴求着。

    岑越都笑了,“本来就是一道去的。”

    “那太好了了!”

    小麦五六月就收齐了,七月种玉米,十一月收成。村里也就九月十月略闲一闲,能抽个身,忙点别的。

    称心是坐不住,两位姨娘换着抱,岑越便想到现代时的宝宝座椅,带着架子,孩子吃饭也方便,便想着回头找木匠师傅做一个。

    “学步车怎么样了?”

    林姨娘听了笑说:“她啊推着跑的可快了,蕊红操心,整日跟在后头跑着护着,就怕跌倒了可破了皮。”

    蕊红是照顾称心的,可现在还要管买卖,也是一身多忙。

    岑越摸了下称心脸颊,肉呼呼的,说:“小孩子学会了跑,总要摔跤的,摔疼了也不怕。”

    称心还没摔过不知道疼,听哆哆说就咯咯笑。

    岑越摸了摸称心小脑袋瓜。

    夜里睡时,岑越就发现阿扉老往他手上看,好多次了,不由问:“我手里是有什么吗?”他看了下,手不细了,也有些糙。

    “越越,你也摸摸阿扉的脑袋~”齐少扉撒娇,拿脑袋蹭过来,他个子那般高大,整个腿膝盖都是打弯的,就是要蹭。

    岑越:……

    “好好,摸摸摸,我也摸摸我们家大崽的脑袋瓜,摸了就聪明了。”

    “阿扉很聪明的。”

    “是,阿扉本来就聪明。”

    夜里两人睡前,在床上摸了好一会头——摸着摸着,齐少扉就不撒娇了,岑越还以为睡了,结果一低头,看到齐少扉巴巴的眼神,可怜兮兮说:“越越,阿扉病了……”

    “什么病——?”岑越想起来了,顿时:……

    摸了个小脑袋瓜,就给摸硬了?

    齐少扉你真是——

    “来吧,我看看。”

    齐少扉摊开了,露出肚皮给越越摸,还说:“越越,你难受的话我也给你摸摸。”

    “我不难受。”

    齐少扉一听,顿时有些失望,越越为什么不难受的,可他一想,这是治病,越越身体比他好,该开心的,又高高兴兴起来,还未说话,先是闷声,因为越越帮他看病了。

    “越越手好好哦~”

    岑越:我搬货下田做粗活的手,你真是——

    算了算了。

    本是早早歇着的,最后磨的有些晚了,好在前一天睡饱了,第二天还要带刘妈妈去镇上看病。

    洗漱后,早早睡。

    齐少扉贴着越越,喃喃说:“看病好舒服,可惜越越不让阿扉摸摸,阿扉也想越越舒服的……”

    闭着眼其实酝酿睡衣听完了的岑越:……我谢谢你什么好事都想着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感动。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吃了早饭,齐少扉是精神奕奕,刘妈妈一看还说:“本来想这麻烦三少爷和郎君,看什么病就是热了,今个三少爷是睡好了,瞧着很精神。”

    “是呀,昨晚越越和我睡得可好了。”齐少扉很认真说,越越说了,房内事情不要传出去的,这是他和越越的秘密的。末了又跟刘妈妈说:“刘妈妈生病难受了,要看大夫的。”

    刘妈妈:“也不是大病,就是那天在日头下站久了,当天就头昏眼花,差点晕过去,吃了饭也吐了,没什么胃口……”

    齐少扉听完了,仔细说:“那吃茯苓、大腹皮、紫苏叶、白芷、半夏、桔梗,再加上藿香。”他歪了下头想了下,“加点姜炙好啦。”

    刘妈妈本来听着,还惊诧,三少爷怎么对药材熟悉了,是听着听着,觉得莫不是三少爷之前跟邹大夫学的?可听到姜炙时,便笑了,说:“三少爷,我是中暑,生姜是热性的,怎么还添这个呀。”

    “郎君来了。”

    岑越刚从外头回来,见刘妈妈和阿扉说话,就说了吃完饭去镇上,他怕刘妈妈不愿意折腾,找了之前想的借口:“顺道我去问问药堂生意,还有香料什么时候出发。”

    刘妈妈一听,心里没那么不好意思了,她一个下人,让两个主子操心不说,还亲自带她去看病,这哪里好意思,要是顺道的那就成。

    “那好,我去拾掇一下。”刘妈妈不耽误三少爷和郎君用早饭了。

    大早上天气凉,两人就在家中院子凉亭下吃。

    岑越看阿扉鼓了下腮帮子,问:“怎么不高兴了?早上起来还挺乐呵的,我就是出去看看园子菜——”

    “才不是生越越气。”齐少扉很认真说:“阿扉不会和越越生气的。”

    岑越掰了一半馒头,说:“那我要是故意揉阿扉脸呢?也不气吗?”

    “不气。”齐少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岑越便哄孩子语气说:“哇,阿扉对越越真是天下第一好了。”

    “那可不!”齐少扉就差挺胸抬头神气了。

    这下鼓的脸颊生气没了,岑越吃起饭来,一边问阿扉刚怎么了。齐少扉才想起来,神色是小孩的几分稚气,话语却还挺大方成熟的,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阿扉是大人了,不要小心眼生气的。”

    “你有没有小心眼,我先听听嘛,我做裁判。”

    齐少扉说:“刘妈妈不信阿扉,刘妈妈中暑难受,阿扉说了用药的,邹大夫给我看的书上写了。”

    先前他们在会客厅学字时,阿扉不爱习字,跟了几节课后便不留在那儿,正好小邹大夫要炮制药材,两人就一道忙活,后来邹长青还跟岑越说过,说阿扉学炮制药材很快的。

    岑越听过也没往心里去,阿扉是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齐少扉把药材都说了一遍,岑越听到藿香二字,一下子想到了现代时的藿香正气液,但他记不得这里成分,再听阿扉说姜炙。

    “……刘妈妈不信阿扉。”齐少扉这会不生气了,他小孩子性子,简简单单的,觉得旁人不信他,有些不高兴,但现在被越越哄好了,又觉得刚才自己生刘妈妈的气太小气了,他是大人了。

    所以这话说的就没带别的情绪。

    外人听用姜,第一念头肯定是姜是暖的热的,得风寒时还喝姜汤呢,但要是做药材,要经过炮制,再说邹大夫给阿扉看的医书,那肯定是记录在册的。

    “刘妈妈不知道阿扉会这个,等到了平安堂,让林大夫给刘妈妈把脉,仔细看过,再把你说的药方说一下,是按着刘妈妈脉象下药,我们阿扉帮到大忙了。”

    齐少扉早不气了,可不气归不气,一听越越说的,那是变成高兴了,对哦,阿扉不会把脉,刘妈妈的病还是要把脉看的呀。

    吃过了饭。

    牛师傅套了车,岑越齐少扉带着刘妈妈就去往青牛镇上了,到了晌午才到,天热的厉害,岑越见刘妈妈面色发白,是闷热的汗都下来了,扶着人,刘妈妈还不好意思,说这哪里成啊,没说完就有些作呕,是忙捂着嘴压下去了。

    幸好药铺的伙计见到了牛师傅,是一边跟掌柜报信,一边出来,扶着刘妈妈。

    岑越说:“刘妈妈热着了,我们来看病的。”

    “郎君三少爷。”伙计嘴上叫人,手上扶着刘妈妈,也顾不得行礼,岑越摆摆手意思不用,先安顿刘妈妈,伙计扶着刘妈妈坐下,后院掌柜带着林大夫也出来了。

    天热,晌午两人刚吃完饭,正要歇一会的。

    两人先见礼。

    “不客气了,先看看人。”岑越说。

    林大夫应了声,先去给刘妈妈诊脉。掌柜的则是亲自倒了茶水,先给两位主子,说:“不是热茶,天热我也怕热,泡的是金银花,清热败火的。”

    岑越接手果然是温温的。

    王掌柜说:“天太热了,就是凉茶放一会也是温的了。”

    “不碍事。”岑越说了声,让牛师傅也喝一喝,这赶了一早上路,他们坐在车厢里还能避一避日头,牛师傅脑袋上顶了个草帽,还是走了一路。

    别中暑了,都喝一喝,解解渴。

    寒暄了几句,喝了水,岑越便到林大夫诊位旁,齐少扉跟着一道过去,林大夫才把完脉,说:“没什么大碍,刘妈妈就是热着中暑了,我开一些清热下火的药。”

    岑越便道:“之前家中有位大夫暂住,教阿扉一些药材炮制法,阿扉也看了些医书,记下来了一个方子,林大夫听一听能不能派上用场。”

    齐少扉便把那方子说了一遍,什么药材多少钱,如何炮制。

    林大夫听了后,是皱着眉仔细深思,喃喃自语说:“我本来想开的方子是再寻常不过的败火清热的药材,三少爷说的这道方子确实是更细致更好了。”

    “尤其是那道姜炙。”

    齐少扉又回想了下,说:“那解热的方子里原是没有姜炙的,不过书上写了,正拿来用这道方子,我觉得更好了。”

    “敢问三少爷,炮制姜炙的话,是要添什么药材?”林大夫问完又觉得不好,忙打断了说:“先前寻常败火方子,说一说没什么,要是姜炙里添加了旁的,这就是人家医书祖传的秘方了,我不好听的。”

    岑越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这一茬,确实,这是邹长青家的医书,确实是不该传出去——也该先问过本人意见的,当下跟林大夫说:“姜炙先放一放,就按那寻常败火药方开吧。”

    “再给我来一包,避暑的。”岑越想到二苗在镇上做买卖,好煮一大锅放凉解暑。

    这边病看好了,牛师傅带着刘妈妈先回小院歇着。

    岑越留在药堂跟王掌柜说香料生意,王掌柜还笑说:“老吴先前跑了一趟这边,跟我说府县里香料用的都缺,知道果子和香料是一家子的,祥和酒楼的掌柜都跑到他那儿打听,什么时候我送香料过去。”

    “家里才散了七个车夫。”岑越说。

    王掌柜有数了,点了点头,“郎君,我香料备的差不多了,那我安顿好药堂,过几日就出发。”

    “小心中暑,路上注意安全些。”

    “是。”

    王掌柜还拿了账本给他看,岑越是摆摆手,午间天热,本来是大家午休时间,他也有些困,便说:“到了年尾一起扎帐。”和香料一道算。

    岑越想了下没什么话了,本是要走,临了好奇问了句,“另一家铺子如何了?”

    杜氏接手,不关他的事,吴掌柜被他挖了过来,那边铺子营生,他确实是好奇几分。

    王掌柜一听,笑的乐呵呵的,拿着账本说:“今年药铺生意买卖,比去年营收高,都在里头记着,那我简单说一说,以前八月时,铺子营收是刚过一百两左右。”

    “这间铺子有林大夫坐诊,看来病抓药的都是寻常百姓多。说实话,另一间铺子比这间铺子年营收多上三十多两,那便是往各个村里、乡里,地主老爷家送药材的,像是镇上几家,都是那间铺子出货的,多是名贵药材,赚的也多。”

    老太爷在时定的,一间就像是王掌柜说的那般,还有走批发的,卖给赤脚郎中。虽是都叫平安堂,可王掌柜待得这间,在百姓心目中,那才是平安堂,因为有大夫能看病。

    那边的就是药材铺子,纯卖药材的。

    “以前这边的药材货,也是从那边出,幸好当时老吴没走,加上两家是一家,桃源乡那边供货商,我也知道,药材一直没断,甚至品相比以前好。”王掌柜觉得是托了桃源乡两位大爷的福。

    “今年就是老吴在的时候,那边买卖也不好做,这边多了些,但没多多少,到了这会,我是一查账算完吓一跳,才八月多,已经一百三十五两银子了……”

    王掌柜一猜就知道为什么多了,镇上药铺就两家,他家生意好了,那另一家自然差了。

    岑越听了,也只是点点头,让王掌柜留心一下那边就成了。王掌柜以为郎君是想瞧杜氏的笑话,自然应上,这也没什么难打听的。

    回到了小院,刘妈妈还要起来烧柴,让岑越劝着躺去歇着了。

    灶屋有柴火,锅也是干净的,一看就是二苗洗过,岑越喊阿扉去打一桶水回来,牛师傅早擦擦洗洗收拾被褥,今晚要在这边睡了。

    等姜二苗回到小院,是有凉茶喝,他还买了大馒头和肉,嫌买饭贵些,心想回来炖上一锅,随便吃吃,有肉怎么都不难吃的。

    “小越哥!”

    “灶屋放了凉茶,你们先洗一洗喝了凉茶,我看看你买了什么?那就大炖菜吧,我也懒得做了。”

    姜二苗说好呀,我洗完手就来。

    一起收拾快,馒头不用热,菜炖一锅,很快香味飘出来了,寇长峰把院子里桌椅擦了擦,几个车夫收拾了货筐、喂了骡子马,各干各的事情,谁都没闲着。

    等晚上吃饭了,他们主家坐院子里,其他人抱着碗,放了几个馒头在屋里吃。

    渔;晰;证;李.

    “今天买卖怎么样?”岑越觉得他都不用问,这不是闲聊嘛。

    姜二苗是神清气爽精神奕奕,说:“我第一次卖寒瓜的王老爷,这次很捧场,还夸我们家寒瓜好吃,比以前还好吃,买了许多说送人呢。”

    “是夸了又夸。”姜二苗高兴说。

    岑越也高兴,能感受到二苗做买卖带来的满足感,这很幸福的。

    “刘妈妈热气怎么样了?”姜二苗关心问。

    岑越说:“没什么大碍,但要回去好好养一养,明个一大早我们就回去了。”

    “正好了,今天我货也卖完了,就剩三个寒瓜了,我想着一路带回去……”

    “剩三个不打紧,那一会吃完饭两位师傅的租车钱一结。”岑越算了下,二苗满打满算,其实卖了两日半。

    从桃花乡到镇上就要用半天的。

    这么看来确实是寒瓜卖的快。

    等吃完饭,两位车夫收拾锅碗,不让动,岑越瞧着有点过分勤快了,略一想就知道,肯定他们在院子里说话,两位车夫都听见了。

    二苗一共带了三车货,二苗家就有车的。

    岑越看对方两人勤快,结账时跟对方说了,“今年辛苦二位了,明年我们家还要人的,你们二位是跑短途的,我记得。”

    二位一听明年还要,当即是高兴,一人局促不安说:“老板,我虽是没跑过长途拉货,但我干活快力气也大,您要是往远道送,我也成的。”

    “我也成,我也成。”另一人忙说。

    送远途虽是辛苦,但赚钱多啊。

    岑越想了下,说:“车我明年肯定要,但怎么调度,那要看明年果子下来的情况,我现在不能给你们保证什么,不过你们要是想跑远途——”

    “你们二位也四月二十号左右来,有一趟去丰禾府县的货。”

    明年草莓种三亩,早春二月暖一下就种,四月中下先收第一批,趁着天气不算炎热,先往丰禾府县送。

    七辆车加上这两辆,九辆车的草莓丰禾府县够了。

    等九辆车跑完一趟丰禾府县,一个来回加上卖果子,这就到五月中下了,到时候草莓正熟,量最大的时候,再叫其他的车来,分散开往各处镇上卖。

    他去北雁郡城,光送草莓,用冰运。

    一来一回到了六月,歇息没几日,最后一批草莓,和最新一批寒瓜,二十多辆车全往北雁郡城送去——

    草莓赚两趟。

    岑越脑子里安排的很清晰,果然是做买卖,有了经验,一次生二次熟了。

    车夫听到去丰禾府县,当即是点头哈腰道谢,岑越摆了摆手意思不用谢,“明年见。”

    “明年见岑老板,明年见姜老板。”

    姜二苗挥挥手。

    第二天一大早,简单收拾了小院,锁了门,牛师傅赶着车,寇长峰赶着车。

    岑越说还剩三个寒瓜不卖了,如今回去地里也没什么活,果子都收拾完了,剩下的不着急,你和寇长峰可以先回一趟娘家,正好三个寒瓜送回去。

    “那成,我们走了小越哥。”姜二苗也有点想家里,有点操心,不知道家里田收拾的咋样了,他俩回去还能帮帮忙。

    不过这会都八月了,肯定收完了。

    两车分道,一辆去了大庙子村,一辆往桃花乡的去了。

    回去歇着没几日,吴掌柜带着车队回来了,同行回来的还有邹长青邹大夫,岑越先和二苗、曹罗、吴掌柜盘账。

    青牛镇寒瓜赚了十四两。曹罗的柳叶镇、桃花镇加起来是二十九两,府县吴掌柜卖了二十二两……

    “今年草莓、寒瓜除去各项开销,净利润是六百六十五两银子,我和二苗五五分成,那就是一家三百三十二两半。”岑越算完了账,从那一大个箱子数了银钱。

    结果还多了半两。

    岑越:……这帐幸好差半两,是多了。

    “小越哥,你先这会别给我分钱。”姜二苗开了声。

    岑越手一停,“怎么了?”

    “虽说买田咱俩家一人一半,可什么都是你帮我拉的关系,还有税没扣也是沾了三少爷的光,今年几趟买卖下来,齐家宅子里都出了力气,帮了忙,你肯定要给底下人打赏钱的。”

    “要是现在分我钱,那你岂不是亏了嘛,我可不能占你便宜。”

    姜二苗觉得他都不该拿五成的。

    小越哥出力最多,想的最多,要不是小越哥,草莓能卖那么贵吗?这一年三百两,他家种地这么多年,从爷奶开始,攒了几十年的家底,分家时也就一百多两银子,他那时候觉得好多,做梦都觉得自己一辈子攒不下这么多银钱。

    可今年一年就有三百多两了,这是他赚的吗?姜二苗知道,不是,多亏了小越哥的福气的。

    “要不咱们还是三七分,你拿七,我拿三。”

    “要不然二八,我拿着也成。”

    姜二苗觉得他拿二好,这样不烧手。

    岑越:“……净说糊涂话了。”他想了下,拿出方案来,“这般吧,等最后一批寒瓜卖完,再扎帐,我家中打赏下人的银钱,还有吴掌柜的工资,这些都先从公用的出了,出完了再对半分。”

    “诶呀小越哥你就给我二——”姜二苗没声了,因为小越哥看了他一眼,他觉得小越哥好威严啊。

    那五、五就五吧。

    姜二苗自此是对小越哥死心塌地,双倍了。

    岑越其实早有想法,此时二苗提出来五五分,是他亏了,二苗拿着心里有愧,他想了下,还是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第78章 桃花乡78

    吴掌柜见郎君有话要说,既是报完账了,便主动说他先下去。岑越点了点头,其他人见状便都出门了,就是连寇长峰也出去了。

    唯有齐少扉在。

    齐少扉不是不会看眼色,小孩子对气场还是有些敏感的,能分辨出来,但他正犹豫要不要走,先看越越,拿捏不住时,等越越说。

    岑越按了下阿扉的手。

    齐少扉便安心的坐在一旁了。

    等人都走了,门是敞开的,不过人都散了,院子没什么人。岑越这话也不怕人听,只是吴掌柜起了个头,大家都走,那边走吧,方便他们说说话。

    姜二苗见阵势有点吓住。

    “小越哥,怎么了?是不是我刚说错了什么话?可我真心觉得你亏了,我们占你便宜,我家就我和长峰还有大黑,吃穿花不了多少的,你要养一大家子,什么都是你出的……”

    要是五五分,他真是占尽了小越哥的便宜了。

    做人哪能不知好歹呀。

    “二苗,要是以后,我说要是明年开始,果子买卖营生,从地里的采摘到去各个镇上、府县,包括北雁郡城卖货,大部分都要你们夫夫干,我在家中,可能只跑一两趟,以后整个生意你做熟了,全是你做,你觉得我拿五成,你吃亏吗?”

    姜二苗本能下意识说:“自然是不亏的。”

    “种子是小越哥出的,今年调度小越哥操心——”

    “我说以后,我都不管了,光拿钱,五成你还觉得我亏吗?”岑越打断问。

    姜二苗听小越哥认真问,他就认真想,而后摇摇头说:“小越哥亏不亏都绕糊涂我了,你要是不想卖货,放心交给我,我可喜欢做这个了,我就尽力办好,给你分五成,这有啥亏的。”

    “不过我就是怕没办好。”

    岑越:“生意买卖哪里有一帆风顺,事事顺着咱们的,做买卖,我说卖果子,你跟我搭伙,那咱们就是两家合着来,赚钱了分一半,要是有风险亏了,那也是彼此扛着,风险也小了一半。”

    这个道理姜二苗能想明白。

    “也不是明年都彻底交给你,我也会在一旁看着些。”岑越也不放心。

    齐少扉好奇问:“越越,我们以后不卖果子了吗?”

    “不是不卖,交给二苗干,我有别的想做的。”岑越说。

    说来说去,也就齐少扉问到了重点。

    岑越见阿扉和二苗都好奇,其实这个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到了桃花乡,去年佃农给家里送粮,阿扉你是举人,咱们免了粮税,给佃农分成高。”

    可事实上,像齐家这样分给佃农高分成那是少见了。

    大盛的佃农,包括平民百姓,都是先交粮税的,剩下的卖了一部分,整个百姓都是粗粮糊口,种的白米细面,却很少吃到这个。

    佃农更惨,上完粮税,再给地主分,自家是勒了腰带过日子,不敢遇到饥荒,不然那要饿死人的。

    “咱们果子田,一亩草莓、寒瓜,六千斤,而田里庄稼一亩收成二百斤左右。”

    姜二苗听到这个对比,说:“小越哥你的种子好,什么苗子到你手里都养的好,能种活。”先前那个山里小野苗,谁能想来,会是现在的大草莓呢。

    “小越哥有本事,我阿奶说了,有的人天生就有庄稼运。”

    岑越不是有庄稼运,他是有空间有金手指,要是没有这个,他也不会生出‘优化庄稼种子’的心思来。

    “所以,我想着琢磨琢磨庄稼种子,看看能不能提高收成斤数,种果子我以前种过,庄稼我也种过,就是下地搭把手干活,但要想种子变得收成高,这个我没想过,现在琢磨的话,还要实验。”岑越不敢保证。

    他空间的泉水对农作物有用,可水果种子是现代时买的,几经空间农田培育,本身种子就是改良优化的。

    现在让他用本土的小麦、玉米、稻子种子,他的慢慢实验下来。

    初高中学的生物,也得仔细回想,怎么嫁接,怎么授粉,怎么杂交,一代二代取优化,他空间屋子里好像有书的,回头翻找一下,然后种下来——

    这都是要时间的。

    岑越有金手指空间灵泉,他动了做这个的心思,但对外他不能全靠空间,还得有一片地,有个实验过程,进度或许很慢很慢……

    “当初做买卖,我就想一年赚个三四百两银子,存一大半,够家里开销,日子舒坦的过就好了。”

    岑越望着二苗笑了下,“当时我听你说,想把寒瓜卖到青牛镇,虽说赚的不如府县多,可你应承了青牛镇客人,也喜欢自家家乡客人吃到甜的寒瓜。”

    赚钱是要紧,但二苗是享受做买卖的乐趣,钱有了能改善生活了,这就够了。

    “咱们两个想法差不多。”

    姜二苗听完都惊住了,此时很认真摇头说:“我比不得小越哥你,我没你想的这么好,你太好了,还想着地里庄稼,要是庄稼种子真的能种出好多好多粮食就好了。”

    “小越哥,你这是救了好多人好多人,我听阿奶说过,以前有灾,地里旱,饿死了不少人。有一年,十岁多的时候,那年下了好多好多雨,地里庄稼泡了,家里没有粮食吃,我喝了好多好多水,睡觉肚子里都是响动,手软脚软,我怕三花饿死……”

    姜二苗说到这儿,吸了吸鼻子,眼里还有那时候抹不去的恐惧,他见妹妹睡在炕上,一声不响,动也不动,真的很害怕。

    “那时候村里求庙神开眼,求老天爷别下雨了,后来雨停了,大家都说谢天谢地,我也高兴,可地上粮食已经泡坏了一半,那一年就没个饱肚子的时候……要是粮食多了,就是泡一半,那剩下一半也能填饱肚子的。”

    “小越哥,你太厉害了。”

    岑越:“赶紧打住,我只是有这个念头,还不知道能不能琢磨出来。”

    “越越肯定成的,越越棒棒。”齐少扉给越越鼓劲儿。

    姜二苗也点头说:“小越哥你成的!”

    岑越面上露出笑意来,先试试吧。

    在试这个之前,还要去一趟北雁郡城。岑越是出来时,见到了邹长青,才想到一件事,忙把刘妈妈中暑,阿扉说了药方的事跟邹长青说了。

    “……那道姜炙,阿扉没说出去,他看的医书记下来了,听林大夫意思,这是小邹大夫家里医书,不好外传的。”岑越说。

    邹长青愣了下,是有那本书,脑海里想了一会,记起来两个方子,都是治热病的,略有区别不同,齐举人把姜炙挪了过来——

    “我先不同你说了,我去看看医书。”邹长青急急忙忙就回屋了。

    齐少扉看了,“越越,小邹大夫怎么了?怎么那么着急呢。”

    “我也不知道。”岑越摇了摇头,“你回头关心关心小邹大夫,他教你炮制药材,也算你老师的。”

    就跟他们跟着小苏秀才识字一样。

    齐少扉乖乖答应下来。

    不过到了八月中下,岑越去北雁郡城,剩下所有寒瓜,交代曹罗给桃源乡送了一趟,还有他哥嫂那儿,剩下的一共装了六车,轻车上路,赶路九天就到了。

    他们一行刚在客栈住下,那掌柜的认出来了,便说:“岑老板您可算是来了,先前好几天有人找,有林府的、王府的、赵府的……都留了口信,说是要买您的寒瓜。”

    岑越:“知道了谢谢掌柜的,还是老规矩,麻烦多热水。”

    “成成,您先歇着,一会给您送澡间去。”

    岑越和阿扉洗了澡换了衣裳,这六车的寒瓜看来是不敢拉到西市卖了,先给牛老板送货,岑越亲自去了一趟,牛老板订了十个寒瓜,但临了时又张口多要了十个。

    那一车的寒瓜,一路从西市走,这家铺子要俩,那家铺子要一个,等从西市出来,车就空了。

    “越越这次卖的好快呀。”齐少扉说。

    岑越也嘀咕,“是不是北雁郡城那些少爷做了什么?”他家寒瓜那都成了抢手货了。

    “岑老板,你们果子还有的卖吗?我想来两个。”路上客人见到了岑越一下认出来了,急急忙忙说:“我听说你来了,到了西市结果跑了个空,咋车都空了呀?”

    这客人还急眼了。

    岑越忙说刚送了一车货,您要的话,我明日——

    “别明日了,就如今,你在哪里住着?我打听到了,就在西市旁的悦来客栈,走走走,我一道跟你们回去。”

    岑越:?

    这人寒瓜一买就是四个,结了银钱,雇了小二做跑腿,推着独轮车给他送到家中,也是附近住着的。

    掌柜送客,见岑老板一脸不解,这才说:“我听说啊,我也是听说来的,真假不知,毕竟咱们小老百姓,哪里去的了贵人的宴会。”

    岑越点点头,意思老板放心讲,他也不学说什么。

    “上次你们刚一走,我听说咱们郡府大人尝过寒瓜,当时夸好,还有说郡府大人如今办公时,衙门都备着寒瓜果子解暑呢。”

    上行下效,底下人跟风的,或是想送礼的——送郡府大人的礼,这底下人也要有送礼资格。

    反正寒瓜被吹了起来,加上当时数量不多。

    “听说郡府大人吃完了,还念叨了两句,这不林府管家早几天天天往我们客栈跑,我这小客栈,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佛,连着好几天了,想必明日林府管家还会上门的。”

    掌柜话刚说完,眼睛就瞪得直直的看向门口远处。岑越一看,想着不会真这么巧吧,还真来了?一看果然是林府管

    这位管家岑越还是印象深刻的——因为对方面相有些严厉,最初第一次见时,人家气喘吁吁,语气也不怎么好,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来砸场子的。

    结果就是买寒瓜。

    “岑老板我给您提个醒,除了林府,还有其他府,我瞧你这次带的货不多,最好是别全卖了,不然得罪哪个都不好……”掌柜的说到这儿,见林府管家到了跟前,忙闭嘴,笑呵呵的上前见礼问好。

    林府管家到了,是当没瞧见客栈掌柜似得,直奔岑越这儿,嘴上说:“岑老板,你可算是来了,带了多少货?”

    “五车。”

    “那还挺多的。”林管家松了口气,可算是逮着了。

    悦来客栈掌柜被忽视,也习以为常,这些贵人府邸的出来的,别说管家,就是丫鬟那也眼睛在头顶上,谁都得罪不起。他听岑老板说了实话,左右想,也好像只能这样,总不能说假的吧?

    可要是林府不抬手,到了后头旁的府来买,没买到,那就糟了。

    悦来客栈掌柜做了这么多年买卖,说理的客人有,可胡搅蛮缠仗势欺人的也不是没见过,就是岑老板有理,贵人家管家仗势欺人,又能如何?

    “我们府上要一车。”林管家说。

    岑越:“先前其他各府留了音信,说也买——”

    “我们家大人要,岑老板你做买卖的,自然知道先紧着哪处了,再说只要你一车,又不是五车都要。”林管家是软硬皆施。

    岑越顿了下,笑说:“我是说好,多谢林管家还想着其他府上,那我叫人给您拉货?”

    “不用,我们带着人,货在哪里我瞧瞧。”

    林管家往后走,想起来什么说:“对了,你那什么草莓——我知道是没了,也不是逼你,我家少爷说了,要定上,明年送。”

    “上次我就记下了,林管家放心。”

    “你上次没收定钱,小岑老板,不是我教你做买卖,这哪里有像你这般把买卖往出推的道理,还是交了定钱,拿了契书,你方便我们也安心是不是了?”林管家道。

    岑越只能实话实说,“不怕您笑话,我一个乡下来的,之前没见过贵人,如今早早交了定,总是心里没个底,怕没办好,到时候让贵人落空了。”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林管家老神在在说了句,而后又一笑,乐呵呵说:“别怕别怕,我就是跟你闲说几句的。”

    “草莓的事你记在心里就成,我是早早说了,你也记下了,要是明年我家少爷吃不到见不到,那就——到时候说。”

    林管家是句句没威胁,句句都是敲打,还笑呵呵的。

    岑越无法,笑了笑,只说尽力保证各府都吃上云云。林管家点了一车寒瓜,给钱倒是痛快,还多给了些,不让找零头,带着人就浩浩荡荡离开了。

    齐少扉跟着全程,一直没说话,只是脸上情绪不高。岑越回头一看,“怎么了?卖了寒瓜,还不开心。”

    “他欺负越越。”齐少扉心里难受,他说不上来,怎么欺负,可就是知道,这个人不好心,说:“阿扉不能乱说话。”

    他保护不了越越。

    岑越笑了下不在意,拉着阿扉手坐下,先把银子放了回去,说:“做买卖就是这样,同客人打交道,先是矮了一头半头。”

    在现代,他开个饭馆,碰见找茬的也是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服务行业就是这样。更别提在古代,士农工商不是说说的,他家果子买卖已经很顺利了,要是还想腰板挺直了把贵族钱赚了——

    咋可能。

    林管家在他看来,就是很正常的贵族府邸管家,对普通百姓来说有权威,主子吩咐的事,是想尽办法给办好办成,哪里管你一个商贾是否面子。

    再说刚才那番话也算是轻的。

    岑越不说这些道理,他知道阿扉替他不开心,是真心实意的心里没什么,痛快的揉了一把大崽脑袋,齐少扉抬着眼睛不解看。

    “我揉揉阿扉就开心了。”

    “越越揉,越越揉,多揉几下~”

    齐少扉就把脑袋凑过去让越越摸摸,还仰着脸,鼓着脸颊说:“阿扉脸上现在肉少了,还是称心的肉好捏。”

    “我就知道你肯定偷偷捏称心脸蛋了,林姨娘还念叨,说称心口水泡捏破了,整日流口水。”岑越笑着打趣阿扉。

    不知道是迷信还是怎么说,反正都说小孩子的脸蛋捏不得,捏多了,容易流口水。

    齐少扉有一瞬间的心虚,巴巴说:“我、我就捏了几下,还是小小的力气的。”又高兴说:“越越,我大了,你可以用力气捏我了。”

    岑越:“傻子呀,我捏你疼了怎么办,我可舍不得。”

    “阿扉也舍不得越越生气。”

    “我不生气。”

    就是做买卖常见的事情,人家也没特别刁难他。岑越摸了摸软乎乎的阿扉,心情大好,说晚上去不去西市吃饭?我请客。

    齐少扉开心的喊好啊好啊。

    两人带着人就出门了。

    第二日时果然又有人来客栈了,掌柜说的那几家,不是要半车,就是一车,要了寒瓜,最后都说还要草莓,岑越又赔着笑,一一应付了过去,说明年草莓下来送到北雁郡城,指定先记着各府,往各府门前送。

    秦、唐二府来得晚,这两府的管家是最好说话的,尤其是秦府的,很是和乐的人,买完了寒瓜,自然说到草莓这儿,只是人家说话动听,说:“听说草莓岑老板最初送来时,九车货得了几盘,真是劳累,想必岑老板那时候也疼惜自己的货。”

    “是啊,砸了不少,心疼。”岑越先说了句,自然接口:“还是多亏了秦少爷买了我的草莓,真是托了秦少爷的福气。”

    秦管家便笑呵呵的说:“如今岑老板否极泰来,生意好了,当初也不算糟蹋了,好了好了,我话多了,就不打扰岑老板了。”

    “客气,我送您。”

    岑越亲自送人出门。

    在北雁郡城只卖了一天不到,六车寒瓜就彻底卖完了,全都是各府的管家,后来下半天的时候,还有些商贾来买。

    这日卖完歇了一天,第二天岑越便带队回去了。

    “越越,阿扉给你揉揉肩。”齐少扉在车厢里给越越打完扇子揉肩膀。

    “你不热爱?我给你打打扇子。”岑越拉着阿扉坐下来,他接了扇子,一下下的扇着,齐少扉有些舒服的闭着眼,岑越见了脸上也是笑意。

    做买卖怎么说呢,刚开始担忧市场,担心卖不出去,后来卖出去了,草莓贵价,又要和贵族们打交道,这个费心神,怕那句话说不好得罪了人。

    其实一路上热啊吃不好这些都不算累了。

    好在今年终于收工了,岑越想到之后日子,笑眯眯的说:“等回去睡两日休息好了,九月捡个天气凉爽,咱们去看哥嫂,在岑村住几日。”

    “好呀好呀。”齐少扉一股脑坐直了腰,精神奕奕说:“大哥教我捡柴伙,我还跟大黑学了找兔子,寇长峰教我的。”

    岑越一听就知道他家阿扉想上山郊游玩。

    “等咱们从岑村回来了,之前不是说想在山上做木屋吗?”

    齐少扉眼睛冒着亮光,“寇长峰说他有一个木屋。”

    “那咱们也盖一个。”

    “好。”齐少扉可期盼了。

    岑越想,从果子栽到地上开始,他忙,阿扉跟着他一道,一声苦和热都不抱怨,乖乖的,如今生意做完了,总算是有些小孩子期待,想着玩了。

    多好啊。

    两人说了一路的话,累了就歇一歇,或者互相给对方打扇子凉快凉快,到了家中时已经九月初。回家一通安顿,洗洗刷刷,等收拾妥,精神头养足了,已经是九月十日了。

    岑越才知道,二苗和寇长峰俩人把草莓田刨了三亩,田地耕上了。

    “等我回来做啊。”

    姜二苗说:“我们闲着也没事,也没多少活,几天就干完了。”

    岑越看二苗黑了,其实他也不白,就阿扉最白,哪怕是跟车几趟的跑,天天见太阳,只有晒红脱皮,没有晒黑的——后来岑越就注意着,不让阿扉大热天在日头下晒着了。

    这个要晒伤的。

    “还有小越哥,我还耕了一亩半的地,之前不是说买的多还送了些富裕的,就是那儿,田地耕了,还上了粪,养一养,你到时候琢磨种子就能在那做。”

    这个岑越没想到,二苗替他连这个都干了。

    夏日天热,粪也臭的。

    “那粪——”

    “我家骡子还有牛师傅的马攒了好多,天热要发一发的,再兑着水,还有草木灰,我看我爷爷养田,让田变肥就是这样的,这会味大,你先别去了,最好是秋日下一场雨,那田就彻底好了。”姜二苗对耕田上肥还是有经验的。

    岑越不是担心田地太肥烧着了——这个时下也有老话,就是给庄稼上肥,那也不能直接来,会太肥烧着地、苗子的。

    他是想说臭,想说辛苦的。

    可什么话到了嘴边,最后是笑了下,说:“这几个月辛苦二苗老板了,回头我请客,请你们夫夫来我家吃烤肉。”

    “嘿嘿,好啊!”姜二苗可高兴了。

    这下能真正扎帐分钱了。岑越同二苗商量过,齐家底下人的银钱这事,二苗虽是不在意,由着他定夺,但还是要说一说。

    吴掌柜同王掌柜是同年薪,一个月一两的银子,一年十二两。

    不过吴掌柜是五月跟着他做买卖的,之前的四个月不能算上工资,岑越扣了六两——

    “郎君,我这才忙了几个月,从八月到年底,我也不干活。”吴掌柜忙说,他都不干活,哪里有脸拿工钱。

    岑越:“先别急,我话没说完。以后齐家果田买卖,像是果树,苹果是七月到十月熟,樱桃五六月,葡萄是八月到十月左右,后头时日你们要调动——”

    姜二苗记下来了,他如今字记得不多,就像赵婶那般画画写。

    “总不能开张要卖果子用人的时候,叫了吴掌柜来,给你开工钱,如今闲暇不用你就把你丢在一旁,你就是找其他干几个月的工,也不好找。”

    “不能如此的。”

    岑越想好了,“工钱是这般开,没有活计淡季时,给你算基本工钱,每月半两,开工了后忙的几个月,因为是出差,来回送货押货,不比做掌柜待在铺子里清闲,就给你算一月一两半。”

    如此算下来,吴掌柜要比王掌柜年薪高一二两左右,但吴掌柜也忙。

    年终奖肯定都要再发的。

    吴掌柜心算完,想着刚郎君说的忙活月份,这样四月到十月都是能干活的,虽是辛苦在外跑大半年,可也在家能清闲好几个月,还有半两银子拿。

    这也是好差事的。

    “谢谢郎君。”吴掌柜心生感激。

    岑越便继续下一个问题了,“这次去北雁郡城,六车的寒瓜卖了八十四两银子,扣去租车、路上开销,盈利是六十九两半。”

    “算上上次的总账,六百六十五两,这就是七百三十四两银子。”

    “吴掌柜工钱是五月、六月、七月整三个月忙活,这是四两半,剩下到年底的基本工钱是二两半,加起来是七两银子。”

    岑越给吴掌柜发了七两。

    “吴掌柜算一算,没对错的话,拿了吧。”

    “郎君计数厉害,并无错,谢谢郎君。”吴掌柜拿了银子。

    岑越笑说:“客气了,这你该得的。”而后不在寒暄客气什么,看着站着的几个丫头们,说:“梅香、蕊红,你们二人各得一两银子。”

    两人活杂,管的也多,虽说乡里赚的银钱不多,可屋里院子调动摘果子工人、车夫吃饭、住哪里,怎么安顿,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是两人搭着手管的。

    算是管家一般。

    今年可能忙乱慌张了些,但事情嘛,有了经验肯定越做越好的。

    岑越给二人发了工钱。

    “青丝、绿团,各半两,小菊三百文钱。”

    “差点忘了赵婶了,赵婶跑了一趟货,屋里屋后也是一把抓,一两半。曹罗你的工钱忙的时候出货月份,八百文,其他时候四百文,一月算……”

    “曹罗年工钱是七两二百文钱。”

    岑越想了下,之前是把曹罗当打杂的用,哪里有活用在哪处,如今便琢磨了下,说:“要不以后就是齐家果园小管事,后院的活——”

    “郎君,我可以干,这银钱你给我的多,我啥都干,闲着的时候,你不让我干活,我还闲的难受。”曹罗是难得这么多话。

    郎君待他们下人好,给他们发工钱不手软,还照顾他娘,后院一些打杂的活有啥累的,他能干的,替齐家出力气,他不嫌累。

    赵春花也在旁说:“郎君,就随着他吧。”

    “成吧。”岑越点了点头,他家果园子那就是‘家庭作坊’,本来还想着,列一下规章制度的,比如曹罗归果园公司管。

    但时下好像就是混在一起的,分界线没那么明白。

    就是齐老太爷在时,也没说药铺的掌柜伙计,做不了齐家宅子里的活,要是有算内院帐,直接叫了过来帮忙,撑死给些辛苦钱做补偿,没有公私分明的时候。

    都是家族企业。

    “还有牛师傅,工钱和曹罗一般……”

    岑越列了开,吴掌柜的算盘珠子也是霹雳巴拉响,听着郎君念完,便报了数:“我们这些工钱是二十六两二百文钱。”

    “刚才得的七百三十四两,扣去二十六两二百文,这是七百零七两银子并八百文。”

    吴掌柜看向郎君。

    岑越说五五分。

    “那郎君和姜老板则各是三百五十三两九百文钱。”

    岑越这下分了帐,二苗几次欲言又止,想说他得不了这么多钱,想说拿这么多烧手,可他知道小越哥什么意思。

    不会说这般生分的话。

    小越哥带他亲近,如家里人一般,就跟那日说的,若是买卖赔了,地里果子烂了,卖不出钱,风险一起扛,若是赚了,那也分。

    若是以后小越哥忙别的去了,他做买卖,自然是尽心尽力,没有二话的。

    “小越哥,我以后会好好上进,打理好齐家果园的。”姜二苗郑重保证。

    岑越:“我信你的。”

    家里人人得了银子,都喜笑颜开,两位姨娘院子和称心怎么会没有呢,正好过几日是称心两岁生辰。

    岑越照往日,还是将称心生辰挪后了一天办,他和阿扉去了桃源乡烧了纸上了坟,跟着两位伯伯家叙旧说了会话,第二日回到桃花乡,就下了雨。

    “越越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天降温凉快些,给称心过完生辰,咱们能回岑村了,还有二苗上肥的田也滋润了,回来我就能忙活了……”

    又有新的事情干了!

    岑越是喜欢跟地、跟做饭打交道的。

    很是悠闲自在。

    第79章 桃花乡79

    称心两周岁了。

    在会客厅院子办的,除了自家人,还有二苗一家,邹长青大夫也在,岑越先前定的那张宝宝椅也到了,打磨的光滑,上了一层清漆,木匠师傅好手艺,问要不要雕一些祥纹花样,岑越说不要这些,太老气了,说先做,等过几日画样送过来。

    他画画不成,但有阿扉。

    岑越目光看向大崽,笑眯眯说:“阿扉画画如何?”

    “阿扉没有画过画。”齐少扉懵懵懂懂认真回答。

    岑越拉着大崽手,一边给戴高帽,“大崽那么聪明,学什么都快,学画画也不在话下,来吧来吧,我说你练练,不着急的。”

    “好呀好呀~”被夸了的大崽是高高兴兴的坐在了书桌前。

    送小孩子的东西,那就是一些卡通动物,小猫小狗小羊小猪这些,岑越就趴在一边,阿扉画画很神似,尤其是画小羊,岑越就在旁说:“要可爱一点。”

    “怎么可爱?”齐少扉不懂。

    岑越不画画还要指挥多,“小羊胖一点?眼睛大一些。”

    齐少扉听着重新起笔改,只是画好了后先笑,“越越,这个小羊都不像小羊了,眼睛好大啊。”

    “你画了小羊角就像了。”其实挺可爱的。

    岑越想到现代时的动画片,“来个美羊羊吧,脑袋戴个蝴蝶结……”

    最后称心的面前的座椅小桌板都是蝴蝶结形状,背椅后是美羊羊可爱版。木匠师傅不知道这是什么,瞧着像羊但是尤其奇怪,不过挺好看的,做出来。尤其听说是小孩子吃饭的椅子桌子,木匠师傅便说:“那是比规规矩矩的样子,瞧着娃娃一些。”

    大人用就有些奇怪,娃娃嘛好看的。

    今日称心生日就用上了,大家一起吃饭时,称心坐在上头,背椅铺着靠垫,略软一些,幸好天气凉快了,她第一次坐这般高,跟大人一样,还是很新奇的,乖乖的半点都不闹。

    林姨娘说:“这样好,称心能自己吃饭饭了。”

    小桌板上放着木碗木勺,摔摔打打的也不怕,称心坐在两位姨娘中间,俩姨娘见桌上称心能吃的就都挟一些到称心碗里,称心第一次坐在这上,她自己吃饭,觉得好玩,吃的更香。

    吃过饭便是送礼。

    姜二苗掏了府县买的布,这个很软,颜色粉粉的,还有青绿色的团花,一看就是小姑娘穿的,他说:“我看好看,给三花买的,正好也可以送称心。”

    他买的多。

    邹长青送了一只装了平安静心的香囊袋子,说:“小孩子挂在身上,驱蚊虫,安神的。”

    岑越瞧那香囊上的刺绣,邹长青可不会刺绣的。

    “到我们了!”齐少扉拉了拉越越袖子很高兴,岑越便说:“你拿出来吧。”

    他们两口子,送一份礼就好了。

    齐少扉把早早准备的盒子掏出来。这是在北雁郡城买的,两人去西市光吃了,很少逛衣服首饰铺子,还是那日给牛老板送货,路过了牛老板铺子,进去瞧了一圈。

    牛老板还给他们打了折。

    俩位姨娘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光瞧盒子都好看,等一打开,“好漂亮啊。”、“这是?”

    岑越说:“压襟铃铛,我瞧着很精致漂亮。”

    主要是这是小孩子款的,银子做的小巧的铃铛,上头是祥云福字,叮叮当当作响,声不大,光是铃铛没什么稀罕的,底下还坠着两个小红珠子。

    牛老板说这个是郡城里小千金最喜欢的玩意,反正一通吹夸。

    岑越也觉得好看,叮叮当当的热闹,小孩肯定喜欢。

    果然称心拿在手里就晃了晃,听到声高兴的笑,说哆哆好听。程姨娘见这个想收起来,一看就贵价,可称心小孩子不知价钱贵贱,只喜欢响的,颜色花俏的,握在手里不撒手。

    “送称心的礼物,就别收了,留着她玩。”岑越道。

    赚了钱,那就是享受,给家里人买卖礼物的。

    林姨娘听了,就跟小程说:“给她挂衣裳上,称心咱们挂衣裳上,漂漂亮亮的好嘛?”

    称心便撒开手,乖乖由姨娘给她挂。

    天凉一些,称心穿的是袄裙,斜襟的,正好挂在扣襻,闹着要下来走,一到地上就跑了起来,听到铃铛作响,叮叮当当的,称心低着头,小手摸了摸,好喜欢呀。

    “谢谢哆哆。”

    “谢谢大哆哆。”

    称心回头跑来,抱着两位哥哥说。岑越摸了摸称心小脑袋顶,真是可爱——

    然后阿扉在哪捏称心的两个小揪揪,称心还傻乎乎的乐。

    吃过饭闲聊说了话,陪着称心玩了会,称心困了要午睡,两位姨娘便抱着称心回去了。

    后来傍晚时,刘妈妈做饭,在灶屋说:“郎君和三少爷没孩子,对五小姐可真好,要是郎君也生一个,那就好了。”

    她就安心了。

    梅香就说:“刘妈妈尽管放心吧,郎君和三少爷感情这般亲,日日相伴,总是有这么一天的。”

    “这倒是,大热天的连着出货去北雁郡城,三少爷也得跟着,离不开郎君……这几日天气冷了,要给郎君和三少爷补一补,之前暑天累着了,秋天就是要补的。”刘妈妈说着,就去拿参。

    梅香说:“我听邹大夫说,羊肉也滋补,郎君爱吃羊肉……”

    “那杀一只,让曹罗杀。”

    家里鸡鸭羊都是够吃的,就是猪想吃也去村里买,不过刘妈妈想着在等些日子,天气凉了能放,杀一只猪给郎君和三少爷好好补补。

    曹罗就杀了羊,收拾干净送了过来。

    刘妈妈照旧,去了一只腿,两条肋排,让梅香给姨娘院子送过去,“郎君三少爷喜欢五小姐,得了什么,都给那边送一送。”

    家里院子每月月银开销二两——以前也是,只是刘妈妈觉得郎君三少爷辛苦,就靠着一间药铺吃喝,还要养一大家子,因此生活上难免有些节省。

    如今不一样了。

    郎君真是有本事。

    吃肉补身体,这个省不了的。刘妈妈想着郎君喜欢孩子,那是要好好补的,不光给三少爷补,郎君也要补,便交代小菊洗萝卜,“晌午吃的席面油了些,今个晚上先烧萝卜羊肉汤,清淡清淡。”

    “明日早上给郎君包羊肉包子,晌午红烧羊肉,晚上羊肉……”

    “还有那羊腰子羊蛋,这个补。”

    小菊小姑娘不懂这个怎么补,刘妈妈也不细说,一门心思收拾肉,吃不完的羊杂、边角料,还有些肥的,这些他们底下人也能沾一沾边,肥的炼羊油。

    “小菊,这一盆送到赵婶那儿。”刘妈妈起好了半盆子羊杂,“她那手艺,你端过去,她就知道做什么。”

    刘妈妈梅香小菊伺候三少爷郎君院子,料理一切闲杂事。

    赵春花则是主外,做的是大锅饭,牛师傅、俩护院,有时候刘妈妈送了肉什么的,那丫头们也过去吃。

    平日里,丫头们各自主子院对付口。

    反正如今安了家,底下人也人情往来像是半个家人,没那么拘束。

    整个齐宅,不用岑越多费心什么的。

    过了几日,天晴了,岑越就让牛师傅套车,带着阿扉回岑村。走了大半天,到了傍晚时才到岑村,村里一如往昔,家家户户炊烟升起,到了饭点。

    岑越和阿扉下车,先是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手里拿着石子玩,石子滚到了院子门口,这男孩跑着来捡,一抬头看到来人,傻乎乎的愣了下,张口喊:“娘、娘!”

    “你叫岑石头是不是?”岑越唬孩子。

    叫娘的岑石头张着口忘了喊人了,是有些憨气,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那你猜猜我怎么知道的?”

    石头摇头跟拨浪鼓似得。

    牛师傅从后头上来,手里拿着东西,拎着一袋点心,岑越先接了点心袋子,拆开了给石头瞧,看的岑石头是巴巴的流口水,岑越这唬说:“你跟我走,我给你糖吃好不好?”

    “好、好。”岑石头先答好,又摇头,他年纪小不知道说,哇的一声哭了,喊爹喊娘的。

    岑越:……

    齐少扉也吓了跳。

    岑越一回门,还没进院子,先把孩子惹哭了,闻声的岑铁牛岑大嫂跑出来,岑大嫂还喊:“怎么哭了?是不是摔了?摔就摔了,爬起来就是了,哭什么呀。”

    “小越!”

    岑大嫂说儿子呢,一看到门口的来人,当即是又惊又喜的,喊铁牛快出来。岑铁牛早也出来了,看到弟弟和少扉回门来了,也高兴。

    岑越是拿了块点心塞石头手里,边笑着赔不是,“怪我不好,拿点心吓唬石头,本来是逗他要拐了他,他吓到了,不过机灵还知道哭,没上当。”

    “他哭由着他哭,男孩子家家的,娇气什么。”岑铁牛嘴上这般说,不过还是摸了下儿子脑袋,石头拿了点心,见爹娘出来,早不哭了,抬着头看爹。

    岑铁牛一把抱着儿子,与小弟齐平,说:“认不认识了?你还小记不清,这是你阿叔,你身上穿的衣裳,就是阿叔给你买的布。”

    “快进来快进来,堵在门口干什么。”岑大嫂招呼大家进。

    岑铁牛:“是是,进来坐,都是自家人。”又跟牛师傅笑着说:“牛师傅也来了多次了,别拘束了。”

    去年过年时见过,如今也大半年了,说不完的话,石头好奇东看看西瞅瞅,齐少扉不爱寒暄,便跟石头一块玩。

    “少扉性子真好,你们要是有了孩子就好了。”岑大嫂冷不丁的来了句。

    岑越:……

    他看阿扉和石头玩石头,阿扉脾气很温和,又很有耐心,同小朋友玩,被追着问十万个为什么,也会仔细想过认真回答。

    不会因为岑石头才两岁多,就敷衍糊弄小朋友。

    “不是嫂子催你,你们成亲也两年多了,眼瞅着快三年了,是不是少扉哪里不好?还是你,要看看大夫的。”岑大嫂关心劝着说。

    她是村里生的长得,不识字,也没去过什么地方,出的最远远门就是去桃花乡齐家,在岑大嫂想法中,还是要有孩子的,早早生了,最好多生几个,热热闹闹的。

    “我俩都好着,只是前些日子忙。”岑越应付过去,“嫂子饿了,咱们晚上吃什么?我给你搭把手。”

    岑大嫂说:“不用不用,本来我和你哥两个人,吃的简单了些,就是吃杂粮粥,就咸菜,你们来了,我再去弄个啥。”

    “杀个鸡,我去杀鸡。”岑铁牛进灶屋去摸刀。

    岑大嫂:“对,杀个鸡,咱们炖鸡吃。”

    岑石头听了杀鸡炖鸡,是流口水,傻乎乎的憨笑,可高兴了,还说:“阿叔叔叔来了好。”

    “来了你就能吃鸡了。”岑越捏岑石头脸蛋。

    这小子真是秤砣实心的,虎头虎脑的,瞧着壮实。

    岑越没带肉,不方便,就带了点心、糖、盐、粗布这些,他要是给银钱,哥嫂肯定不收,就买一些贵价能用的上的。

    岑大嫂后来看到一罐子满满的盐,还愣了下,“你拿这个干啥呀,多费银钱。”

    “今年买卖好做一些,我家买的多,买肉不方便,顺手就带过来了。”岑越道。

    “这我们得吃一年了,我瞧着。”岑大嫂知道小越是替他们想,是笑说:“我和你哥日子过得好着,之前不是买了田么,今年好收成,卖了许多,留了些白面粉,你哥说你和少扉要回来,白面给你们留着吃,家里堆着粮食,也有银钱,你别操心这边了。”

    岑大嫂一边干活,一边说了家里许多,也没遮掩。

    岑越一听,哥嫂攒了十二两银子了,那确实不错。

    “你看屋子也起了,田也买了,我们俩大的连带着石头一个小子,没多少花销的,你赚了银钱,也不好老贴补往娘家拿这么多东西,婆家人不爱——”岑大嫂是习惯性思维,说到这儿想起来,齐家老爷去世了,也分了家了。

    小越现在是齐家当家做主的了。

    “那也不好老贴补娘”岑大嫂还是这个道理,出嫁那就是人家的人了,老贴补娘家,丈夫会嫌的——

    她想到这儿,又觉得齐家少爷不会这般待小越的。

    是村里婆媳矛盾,家庭纠纷,在岑越身上,岑大嫂是找不出半点的由头麻烦,当即是笑开了,“小越真是掉进福窝窝了,黄媒婆说得对,小越是有福的。”

    岑越也笑笑。

    他确实幸运,遇到了阿扉。

    “我去外头看看阿扉和石头。”岑越说。

    岑大嫂说去吧去吧,你俩的炕你们收拾,被褥是大半个月前晒得,前些天下雨,应该是没潮……

    岑越应了好。

    院子麻黑,齐少扉和岑石头一个大一个小,两人围着石碾子,齐少扉好奇看,岑石头小大人说怎么用,齐少扉便点点头,夸岑石头说得好厉害,岑石头小孩子一点,受了夸,可高兴了。

    岑越:……他家阿扉好像在逗岑石头。

    这石碾子,大崽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用。

    大崽变‘狡猾’了。

    “越越!”齐少扉逗了石头玩,瞧越越出来了,便大人模样,摸了摸石头说:“我要和越越玩了。”

    “我也和越越玩。”

    “岑石头你喊你阿叔什么呢?再让我听见了,我揍你屁股。”岑铁牛是拎着鸡来前院,正好听见儿子说那句话,大声训儿子。

    岑越:“他还小,刚说快嘴了。”

    岑石头倒是没哭,跟他爹扯着嗓子喊知道了,又喊阿叔阿叔。

    “你小子可以呀,挺皮实的。”岑越摸石头脑袋瓜,“那刚才家门口还吓哭了。”

    岑石头说:“坏人,阿叔好人。”

    抱走他的就是坏人,知道阿叔是阿叔后,岑石头也就皮实胆子大了。

    晚上是点着油灯吃饭的,烧鸡里有土豆,炖的面面的,很入味,还有杂粮粥,馍来不及了,岑大嫂做了一些手擀面,岑越就跟吃大盘鸡一般,把鸡舀在面上拌了拌。

    齐少扉有样学样,是每一根面条都裹着汤汁。

    “好吃!”

    吃过饭,收拾完,岑越和阿扉便回到炕上,钻进了被窝,齐少扉就贴了上来,要给越越暖暖被窝,两人亲密习惯了,齐少扉也习惯了搂搂抱抱越越的。

    本来没什么,但岑越前几天一直吃羊肉,刘妈妈给补的厉害,因此这会,阿扉不小心腿蹭了蹭他的大腿那儿,岑越就:……

    他略略有点僵住。

    “阿扉你先往旁边一些些。”岑越维持镇定说。

    齐少扉:“怎么了越越?压着你了吗?”他很小心的呀。

    “别、别动了。”岑越感觉有点猛,大崽肯定注意到了。

    果然下一步,齐少扉也察觉到腿那儿的触感,怔愣了下,很快很高兴说:“越越你也生病了吗?阿扉给你看病,阿扉会的!”

    一副迫不及待模样。

    岑越头疼,面上说不用,一会就好了,他没生病,是话还没说完,被窝里的手就贴了上去,岑越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喊:“你别动我!”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齐少扉双眼有些懵懂无辜还有点不知所措,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得,岑越一看,心里不好受,身体那些欲望也慢慢没了,他拉着阿扉的手,放在被子上面,刚才那一声,肯定伤着阿扉了。

    “我不是想吼你的。”

    齐少扉嗯了声,他知道。

    “越越嫌阿扉吗?”

    岑越蹙眉,“没有——”这事果然不能最开始就编瞎话,是侧了身,扭头看阿扉,齐少扉还是平平躺着,并没有转身。

    大崽这是伤心了。

    岑越看到阿扉眼角好像有泪花。

    “起初你身体那处不能正常起来,确实是生病了,杜氏给你下了败火的药,阿扉长大了长高了,是成年男性了,这都是正常的身体本能。”岑越决定实话实说。

    齐少扉慢慢的扭身过来,两人面对着面。

    岑越摸了摸阿扉眼角,沾着泪,声音是更温和了,继续说:“你病现在好了,是正常健康的身体,可是这种事情,是很私密,是夫妻夫夫才能做的。”

    “阿扉和越越就是夫夫。”齐少扉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为什么他不能给越越做呢。

    岑越:“因为阿扉病着——”

    “你刚说阿扉好了。”齐少扉急了。

    岑越:“你身体好了,可这里的病还没好。”他摸了摸阿扉的脑袋,“我不想骗你,你现在是小朋友一样,如果我和你做了那等事——”

    “在你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懂的时候。”

    “那是我不对,我觉得我是个禽兽变态。”

    齐少扉更急了,“越越不是,越越最好了。”

    岑越莞尔笑了下,摸了摸阿扉的脸颊,认真说:“你如此信任我,全心全意依赖我,什么都站在我这一边,那我更不能做个小人,在你懵懂不知□□的情况下,哄骗了你。”

    这样不道德的。

    齐少扉听不明白,双目纯真,他只是急,他想和越越贴的近,想和越越做越越跟他做的事情,也想要越越舒服些,他想说阿扉愿意的,越越对阿扉做什么,阿扉都愿意的。

    可他知道,越越不会的。

    他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越越也很在意他。

    “睡吧,等你好了再说,这些事情也不能乱做的,做多了对身体不好。”岑越隔着被子跟哄小孩子似得,语气轻松说道。

    齐少扉嗯了声,闭上了眼,明明以前从不知忧愁和痛苦伤心,如今这一夜不知为何,心里好难过的,他不想让越越担心他,闭着眼睛装睡。

    要是阿扉病好了就好,要是阿扉不是小孩子就好了。

    岑越知道阿扉没睡着,只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吹了灯,闭着眼睛,想的全是阿扉,也就是在刚刚,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对阿扉的碰触有欲望——

    本能骗不了人的。

    岑越对自己喜欢男性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多排斥和反抗,想明白惊诧过后便坦然接受,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就像他刚才说的,有一个人他全心全意的待你,信任你,不管什么道理对错都是站在你的身边,真挚又淳朴的喜欢你,还很热情很坦率的会表达。

    尤其齐少扉那般漂亮俊朗。

    若是阿扉病好了,有了记忆,或是不喜欢他,只有小孩子阿扉才喜欢他,把他并未当另一半,最初阿扉是把他当玩伴的。

    他喜欢阿扉,却不能在阿扉病时趁人之危,若是阿扉病好了,成了齐少扉——岑越不去想这件事了,有些逃避的想,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还是最近闲了,没干体力活,导致精力充沛无处发泄,开始思考这些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岑越先是背了背篓,说带阿扉进山砍柴。

    “砍什么柴,回头我弄,你们俩才回来,在家里干什么重活,不像话。”岑铁牛说弟弟。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哪里有客人干这个的。

    岑越想到昨晚的事,别说岑铁牛劝,就是来一头牛,那都拉不回来,去意已决,说:“我就爱砍柴!你别管我。”

    “大哥,我和越越一道去,我会照顾好越越的。”齐少扉忙说。他看大哥生气了,不想大哥生越越的气。

    岑越背着竹篓,揣着斧头,齐少扉一看忙跟过去,跟大哥说:“大哥别气了,是阿扉要砍柴的。”

    “你瞅瞅你像什么话,让少扉这么担心。”

    齐少扉:“没担心没担心。”

    岑越:“不知道你气什么,我俩走了!”

    两人出了院门,岑铁牛还追,“你俩把早饭一吃啊!”

    “回来吃。”岑越头也不会喊。

    齐少扉在一旁回头很认真说:“大哥,越越藏了两个烤红薯,我们路上吃,不会饿的,大哥别气了,我们砍完柴就回来了。”

    “越越等等我。”齐少扉跑着跟上去了。

    岑铁牛:……这孩子大早上的发什么疯!

    “是不是昨个儿我说生孩子事情,小越不高兴了?”岑大嫂有些忐忑,“还是没睡好?”

    岑铁牛想了下,“我看跟这个没关系,你看他俩好的,少扉爱吃烤红薯,小越还知道藏这个。”又说:“少扉也真是的,我看今个岑越要不砍树,要砍人,少扉还在一旁给递刀一起砍。”

    岑大嫂听得心惊胆战,“小越要砍人?”

    “没影的事,我是说假如。”

    “那也不能砍人的。”

    “对,他俩都去砍树了。”岑铁牛心里琢磨,小弟这像是跟自己较劲儿上了。

    岑越带着阿扉爬了会后山,是走走路出出汗,还真是心情愉快不少,果然人一闲就会想东想西,再加上夜晚人情绪比较敏感些。

    “阿扉吃红薯,还热乎的。”岑越从背篓里拿出来递给大崽,温度刚刚好不烫了。

    “慢点吃别噎着了。”

    齐少扉捧着红薯撕开,先递到越越嘴边,岑越咬了口,说:“还挺甜的,你吃吧,我有呢。”

    “好哦。”

    一到九十月就是村里人备柴火的时候,捡着枯树枝回去,或是砍树枝,回去趁着日头好要晾晒干,劈柴码整齐,备足了份,一个冬天过冬不怕冷了。

    要是谁家男人懒,不早早备着,冬日里老人孩子得受冻。

    两人捡了枯树枝,齐少扉用小砍刀仔细砍断,放在背篓里,岑越就去找枝繁叶茂的大树,挑一棵,还砍分支,最好粗壮一些的。

    没一会遇到村里其他人了,很是惊诧:“岑铁牛的弟弟,齐举人?你们怎么还跑到山上砍柴呀?”

    岑越早不认识来人了,应当是村里哪个同辈或者叔叔——他看面相,应当跟他哥差不多大吧?

    “锻炼锻炼身体。”岑越笑呵呵应。

    之后没寒暄几句,岑越带阿扉专心砍树分支,同村人一看也去忙活了,后来不知道怎么传起来,说嫁给齐举人那个岑铁牛弟弟知道吧?以前当郎君,回他哥那儿还有下人伺候,我今个早上见了,拉着齐举人砍柴呢,好家伙,听说是分了家,被赶出镇上了,如今也在村里住,穷了吧……

    巴拉巴拉的。

    岑越后来去大伯大伯娘那儿拜访,大伯对他没说什么,只是他俩过去,大伯家竟然也杀了鸡,后来吃完饭,大伯娘拉着他是避开了人,说:“小越啊,你们日子不好过,还送什么果子,留着都卖钱。”

    “咱们分家了,别管我们了。”

    岑越:?

    他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大伯娘是担心他家里穷——可大伯娘是去过他家的啊,不穷的。

    “伯娘,我们家情况还好,不穷。”

    “你那一大家子人,都要靠你养,别为了面子好听,实在不成把那些个丫头,你给找个好人家都嫁出去,也不说卖不卖的,少几个人吃饭……”

    岑越忙说:“别,伯娘,我们家真不穷,今年卖果子生意不错,家里都够吃,是不是早上我和阿扉去山上砍柴,传出去了什么?”他一想也就这个了。

    一看大伯娘脸上神色,就知道猜对了。

    “我拉阿扉砍柴是玩呢,真的,在家里不干活,来这儿干点活,再加上我俩干一些,我哥少干一些。”岑越这般说着,大伯娘才信,还问他真不急?

    岑越保证:“日子真好好地。”

    “好就成了。”大伯娘这才松了口气。

    对村里人来说,有瓦片遮头,吃饱穿暖,要是时不时吃个肉,那就是神仙好日子了。

    大家没那个功夫想太多的,什么情爱。

    在岑村住了四日,第五日就回去。到了家中,一切如故,岑越想着明日就下田去他田里瞧瞧,这都快十月了,到了十一月末可以种冬小麦了。

    正好可以先在空间田里种本土的种子。

    而齐少扉是回来也不缠着越越了,他往会客厅跑的更勤快了,岑越也不以为然——先前邹长青就教阿扉炮制药材,如今差不多吧。

    反正在家中,有个活干挺好的。

    岑越便没多管。

    会客厅里。

    齐少扉很认真说:“邹大夫,我想治好脑袋。”

    “月初的针灸已经结束了,过不了几日,到了十月继续针灸——”

    “可以治好吗?”齐少扉皱巴巴两条眉毛,说:“针灸快一年了,阿扉还没有好。”

    邹长青沉默了下,自责说:“我医术不济,前段时间回到府县,和赵大夫一同商量,怎么也想不出个更好的办法,只能先保守治疗。”

    “不保守呢?”齐少扉忙问。

    邹长青这下也拧了眉毛,说:“不可的,赵大夫没把握,我听过后,也觉得此法不成,要是我叔父还在就好了,定有别的办法……”

    可惜了。

    齐少扉一听,脑袋灵光,说:“邹大夫的叔父不是留了很多医书吗?邹大夫你快快看看书,阿扉同你一起看,我们一起看。”

    “……好吧。”邹长青见齐少扉心急,先是想安病人焦躁的心,便说:“正好我这次来,搬了许多叔父的医书来,都在这里,我们一一翻看。”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30:阿扉要看好脑袋,阿扉要变成大人,阿扉要和越越贴贴,阿扉要治病!【埋头看书刻苦.jpg

    第80章 桃花乡80

    金秋十月不是说说的,山上树叶略泛黄,地里庄稼沉甸甸的稻穗,还有玉米迎着阳光长,玉米芯子越来越饱满,听庄稼人说,再过几日,选个日子就能收了。

    每到快收成时,庄稼汉们是期盼又提心吊胆,总怕出个什么岔子,天天往田间地头去瞧一瞧看一看。

    岑越本来答应阿扉,说回来闲暇了可以去山上盖木屋,结果因此‘那茬事’,两人回来后,还是一同吃饭一同睡觉,不过阿扉往邹长青那里去的勤快了。

    ……想治好病吧。

    岑越能想来,阿扉很单纯,想什么脸上就挂着,尤其是在他面前,从不说谎遮掩什么。

    山上盖木屋的事情又搁浅下来。

    大崽没贴着他,岑越便正好‘躲懒’,进了空间,种小麦。空间田地有个好处,不用除杂草、驱虫,只需略略耕田松一松土,一把种子撒下去,浇上泉水就好了。

    之后就不需要特别精心的管和浇水。

    土地就在泉水旁,土壤很适宜各种农作物,岑越曾经好奇,还在里面种过热带水果,像是榴莲——因为现代他在北方城市,这个卖的很贵。

    镇上的水果摊子也不进货,想吃还得跑到县城买。

    很贵的。

    岑越灵机一动,把吃完的榴莲核埋在空间土壤里,榴莲是树,长起来起码得四五年,还有八年挂果的,很不巧他买的那个榴莲就是八年挂果的。

    空间里种东西快,岑越是等阿等的,反正现代时,没实现榴莲自由,后头有钱了能买,但他嫌去县城麻烦,县城超市买这个的人少,榴莲都爆开了壳子,熟的过透了,卖的还贵。

    他又不是冤大头。

    到了如今,岑越站在空间田头,看着枝繁叶茂且高耸的榴莲树,他许久不进来,这次仔细看——

    结果子了?!

    岑越仔细一看,真的是,那枝干上垂着的一串果子。他种的果子是重型大的榴莲,所以结的果子也是,沉甸甸的,如今看着跟那橄榄球一样大,还能再长长。

    “要是熟了,我这个怎么掏出来啊!”

    岑越有种甜蜜的烦恼,总不能他偷吃吧。

    大崽肯定没吃过。

    岑越望着一串串的榴莲在树下流口水了会,然后卷起裤腿继续干活,先把本土小麦种子种半亩,再把玉米种子种半亩,看看收成产量是多少。

    再细细浇上泉水。

    ……产量应该是成的吧?

    岑越对泉水还是比较信任的,这泉水虽然不能给他洗精伐髓,也不能让大崽‘水到病除’,但对农作物、果子来说,是很有用的。

    他用了两日时间种好。

    之后在外面的田地上开耕,二苗也来帮忙。

    姜二苗说:“小越哥,我和长峰砍了好多竹子还有木桩,什么时候给葡萄地扎这个?”

    “你们都备好了?”

    “是啊,忙完了后歇了两日,就浑身不得劲,还是得干活,一干活就好了,我算了下应该是都够的。”

    岑越:“那这几日就干吧。对了,小苏夫子我过几日也请到家中,继续上课,识字。”

    “知道了小越哥。”姜二苗现在对买卖上心,对识字也不排斥,他识字很慢学的很费劲,但就是咬着牙拼着来的。

    岑越想了下,“回头我教你一个简单的算术,九九乘法表,还有简单数字,自己算账写起来方便。”

    “好啊。”姜二苗也不问小越哥怎么会这个,就像是他和赵婶一样,不会识字,那就画画,小越哥这么聪明,肯定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村民为了多收一些粮食,如今种子种不出好产量,那就只能勤快一些,是十月收了秋玉米,紧跟着种下冬小麦,有的人家更是少种玉米,一年两季种麦子种的多。

    倒是很少三种的,这么干,人倒是能辛苦辛苦,可地受不了,用不了几年,地就不肥了,长不出多少产量粮食。

    庄稼汉是很惜地,就跟谁家有牛一样,也是很爱惜牛的。

    到了十月,地里庄稼开始收成。

    桃花乡齐家田里,岑越姜二苗带着所有能干活的都下了田,给葡萄扎杆,还要将长长的葡萄藤绑在上面。

    岑越没让刘妈妈和赵婶干这个,刘妈妈是年纪大,腰不好不能受累,那做大锅饭多辛苦赵婶了,几个小丫头不用扎杆,就负责干轻巧的活,用细麻绳绑葡萄藤。

    男的是负责力气活,搬运木杆、竹竿,这个到后面肯定要换,时不时检修的。

    四亩的葡萄做起来很快的,主要是他们人多,三天多就干完了。

    “诶呀又要歇着了。”姜二苗发愁。

    岑越逗笑了,说:“歇着还不好吗?你要不回一趟娘家?”

    姜二苗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说:“我过去住一日两日还好,住的久了,阿奶老说,说我不像话,都嫁出去了,说长峰父母虽是不在世,但我也要好好留在家中,不能老常住。”

    “其实我也不爱在家里多住,几个婶子都说闲话,问东问西的,我一个小辈也不好顶嘴,我说过得好吧,说我强撑要面子,说不好吧,那我过的确实挺好的嘛。”

    岑越:“那算了,收收心,复习功课,开始学习了。”

    “我也这么想。”姜二苗说起来,“今年小越哥,我家有猪,杀了猪跟你家送半只,要是不够那就都杀了,我本来想着得空养一养,结果来年不闲着,总不能一直麻烦赵婶帮我喂。”

    “那就都杀了吧,杀了回头给赵婶送一些。”

    岑越便笑说:“那感情好,今年不买猪,吃你家的了。”

    葡萄苗子搭好架子,地里就闲下来了。小苏夫子也到了,又开始上学识字了,岑越还教了大家算术,背九九乘法表,做买卖的都背上。

    小苏夫子听了这个,还喃喃道:“如此是简单明了许多。”

    整个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三个月中,齐家都是在学习中度过的,齐少扉翻开了许多医书,还学了许多字,炮制药材,为此岑越让曹罗去了一趟桃源乡,带回来了许多药材,都是还没炮制的,让阿扉练练手,做作业。

    齐少扉愿意学想做的,岑越也支持。

    家中药材多了起来。

    一入冬,齐家大门外的景观廊小邹大夫又挂起了义诊的幡,不过这次旁边齐少扉也在。

    这几个月的变化,刘妈妈看在眼里,一直没说,只是这时候便憋不住了,这日来寻岑越,说:“郎君,三少爷同邹大夫一起义诊,如今外头冷嚯嚯的,还做什么药材,打下手,要是邹大夫缺人手,我去做吧。”

    先前三少爷识字抄书这就罢了,如今是在外头给人干活。刘妈妈心里不是滋味。

    岑越说:“他想做的。”又一顿,说:“回头我问问阿扉,他要是不怕累,他喜欢了,多学一学本事也没什么。”

    “郎君,我担心三少爷累是一方面,也有怕——你说这学医术,哪里是那么好学的,给人看病,一个没留神,要是病情更坏了,这不得打了三少爷嘛。”刘妈妈也怕这个,“毕竟三少爷傻——我是说,三少爷脑子伤着没好。”

    岑越:“有邹大夫在旁盯着,我也会看的。”

    刘妈妈见劝不动郎君,只能先办法哄三少爷不去学医,学医有什么好的,便拿着以前老一套,是给三少爷吃的,哄着说三少爷乖云云。

    齐少扉对刘妈妈一向是尊重,可这次要摇摇头很坚定。

    “阿扉要学医,阿扉要听邹大夫的话,刘妈妈阿扉不吃了,你拿走吧。”

    “这可是三少爷最爱吃的板栗酥。”刘妈妈拿着哄,“我里头加了蜂蜜还有牛乳呢。”

    齐少扉有点咽口水,神色却很坚定没动摇,说:“阿扉不吃,阿扉还要做药材,刘妈妈快走吧,天冷,你别冻着了。”

    刘妈妈:……是无功而返。

    这三少爷怎么跟吃了秤砣似得,一门心思给邹大夫打下手了。

    当天晌午岑越便提着点心篮子去前头看阿扉,拿出来了点心,还是热乎乎的,齐少扉一看眼睛亮了,又闷闷说:“阿扉不吃。”

    “这又不是选择题,让你点心和跟邹大夫学医二选一。”岑越捏了一块喂到大崽嘴边,“刘妈妈是操心你,点心还留着,都是你爱吃的,怎么可能不给你吃。”

    齐少扉啊呜一口,吃的满口,含糊不清说:“阿扉知道。”等他吃完了,酥酥的香香的有牛乳还有蜂蜜的甜味,可真好吃呀,“越越,阿扉要看好病的。”

    “好。”岑越本想摸摸阿扉脑袋,但想了下没抬手。

    齐少扉歪了歪脑袋,把剩下半块点心送嘴里,矮了矮,拿着脑袋蹭越越手掌,岑越一愣,而后笑的很灿烂,齐少扉也高高兴兴的。

    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变了,好像又没有变化。

    岑越对阿扉有了些分寸距离,是那种把阿扉当成年男性看的,不再像是对待小孩子了,可齐少扉对越越是一如往昔。

    说不清什么更好,顺其自然吧。

    十二月中时,天已经很冷了,王掌柜来报账,连着店里的伙计学徒,都来认认门,过年时给郎君三少爷不能拜个年,那就提早来。

    只是到了门口,看到有村民零零散散排着队。

    “不碍事,摔了一跤没伤着骨头。”邹长青跟村民说,一边喊:“三少爷你来看看。”

    因为刘妈妈有些芥蒂,邹长青后来在外喊齐少扉也不喊名字了,称三少爷。

    车里王管家听到三少爷,掀开帘子下来,凑到外头也在一旁静静观看,不让伙计学徒扰了人。

    他听郎君说过,有位府县来的邹大夫在家中久住,替三少爷看病,想必这位就是邹大夫了,只是看着面嫩,有些年轻了。

    齐少扉过去,先是把脉,说:“邹大夫,脉象缓时一止,徐行而怠,结属阴寒……”

    邹长青听着点点头,齐少扉学什么很快,也算是过目不忘,他叔父记下的《经脉歌》,小时候他背了整整一个月,才背下来,只是光背下来,不得其意,也不会摸了病人脉象,对症上。

    齐少扉却能诊出来。

    邹长青有时候心里也复杂,若是叔父还在,见了齐少扉,想必后继有人,不像他……

    “你这里疼吗?”齐少扉摸着胸口问病人老伯。

    老伯说:“不疼,这里到不疼,我就是摔了一跤,屁股这儿疼,刚走路不利索,我还以为伤着腿腿断了。”

    因为是齐家义诊,村民都知道,齐三少爷再给邹大夫帮忙,学着看病——村民可不信三少爷,说句难听的,三少爷是个傻子,谁敢让傻子看病?

    这不因为邹大夫看过,再给三少爷看,大家就当陪着三少爷玩了,齐家的郎君那是纵三少爷厉害,反正不收诊费,药材都是便宜的收,谁敢说不给三少爷看?

    陪玩就陪玩吧。

    桃花乡来这里看病的都是抱着这个想法,占了齐家便宜,那让齐家三少爷‘玩一玩’吧。

    “右寸肺虚,气寒凝结。”齐少扉慢慢的摸脉,后跟邹大夫说:“他是不是肺虚啊?”

    老伯是来看外伤的,听齐家三少爷说他肺虚,吓得眼睛瞪大了,不是吧?

    邹长青接过来诊脉,仔细号过,见老伯神色紧张,笑笑说:“不碍事,只是天寒,受了一些寒气,带点药材回去跟萝卜羊肉补一补,连着汤喝个几顿,就好了,要是嫌麻烦了,药材回去煎成水喝,冬日里保暖,别生气动怒,养一个冬日,也能成。”

    那老伯一听,当即是松了口气,原来没啥大事啊。

    三少爷给人瞧病,真是吓死人了。

    邹长青让三少爷抓药,齐少扉就说了几幅药材名字,邹长青点点头,“是了。”齐少扉便在一旁,他自己的小桌子,旁边还有一个柜子,都是小抽屉,里头放着药材。

    桌子柜子都是越越给他做的!

    越越说这是他学习工具,还有炮制药材的。

    “老伯,别急,你那外伤要热敷,回去用药油揉一揉,先卧床休息三日……”邹长青一一叮嘱。

    “对对对,我是来看外伤的。”老伯差点忘了他摔了跤了。

    回头结账,老伯问多少钱,邹长青就说:“药油我给你的小瓶,药材收你十文钱,药油十五文,诊费不收。”

    老伯一听松了口气,付钱很是利落,旁边他的儿子也是一边扶着爹,一边千恩万谢,这要是去一趟镇上,那不得了了,不说来回背着爹,多劳累,就是大夫号脉诊费,那都得二十文钱呢。

    “要谢就谢齐家,我在这儿挂诊,是还齐家的食宿费用。”邹长青每次都会说的。

    乡民该谢齐家,不是欠他的人情,就是药材那都是岑老板买来,为了三少爷学习用的。

    邹长青一说,父子俩谢三少爷,齐少扉把药材包好,递过去,说:“要早日康复哦。”

    “好好,谢谢三少爷吉言了。”

    王掌柜从头看到尾,并未上前,他眼尖,一眼瞧出,三少爷包的那包药材,虽是炮制手法生涩,糟蹋了几分药性,但那放在平安堂,也要卖三十多文钱了。

    十文钱,真是——赔本的买卖。

    王掌柜见闲了,这才几步上前,拱着手作揖见礼,“三少爷好啊。”

    齐少扉听声抬头看见来人,也拱手,说:“王掌柜好。越越在家里,你去吧,我就不带你了,我还有事情要忙。”

    “好好,不麻烦三少爷了。”王掌柜又拱了手,见完礼,笑呵呵的喊了声邹大夫好,这才带伙计学徒进了齐家大门。

    他先前来过,一路往后走,心里却想,几个月不见,刚瞧着三少爷说话,少了孩子气,乍一听一看,还以为病好了呢。

    到了会客厅。

    王掌柜同郎君见礼。

    “吃过了吗?没吃先吃了报账。”

    王掌柜笑说:“还是见报账吧,我揣着银子,不给郎君交个底,心里忐忑难安。”

    “那来吧。”岑越进了会客厅里,让王掌柜坐。

    王掌柜抱着账本还有钱匣子,全都递给郎君,这才坐下。

    岑越翻开账本看,这账本记得今年平安堂的日常流水,厚厚一本,每日看病几人、抓药多钱,用了什么药材,记得很详细。

    一个月还有总结。

    岑越仔细看了每日,都大差不差,再看月的记录,前几个月时,每月净利润二三月时,最多了,有个十二两一月,估摸是天寒换季,风寒的人多。

    到了四五月时就平缓下来,一个月利润在八两、七两左右。结果五月后,这月收益长得很厉害了——

    七月时,就有三十三两银子。

    “这七月,我记得也没卖香料。”岑越问。

    王掌柜对一年买卖那是耳熟于心,当即说:“老吴走了后,五月利润还不显,到了六月郎君您瞧,已经十七两了,七月时天热中暑的多,寻常百姓来抓药,还有家家户户备着驱蚊的。”

    “光是给寻常百姓卖药,就赚了有十七两半,剩下的是镇上两位大客,说是那边送的补药不好,连着老吴也不在了,便来我这儿买。”

    这是挖了另一间平安堂的大客户了。岑越心想。

    再看八月,利益更高,足足有六十五两银子,香料得了有五十二两——

    “这次送香料拖得久了些,府县百姓多是热情,怕我们下次去的晚,于是多买了,也幸好备的货足。”王掌柜一一解释。

    整个一年下来,药铺平安堂净营收在二百一十六两银子。

    岑越高兴,合了张本,说:“今年铺子多亏了王掌柜打理了,王掌柜也辛苦了一年,今年过个好年。”

    王掌柜一听郎君说着话,当时是喜笑颜开说都是本分活,都是他该做的。

    “我给吴掌柜是按跑货月算的,跑货月辛苦就多一些,剩下的不忙,那就给个基本的工钱。”岑越没直白说吴掌柜多少月钱,只说:“到了王掌柜这儿,也该一样,走货送货辛苦许多,尤其是暑天正热的时候。”

    王掌柜是月银一两。

    “八月工钱翻倍,二两。”岑越拿了自己账本开始记,“还有今年收益好,快过年了,年终的话,王掌柜和林大夫都辛苦了,各二两银子。”

    林大夫是技术工的,换季时、暑期时,光靠老百姓看命买药赚的银子多,也能想来,林大夫当时多忙。

    “年货的话,还是麻烦王掌柜操办,同去年一样,今年都添一份糖,过个好年,明年再接再厉。”

    “店铺了的伙计和学徒,各半两。”

    王掌柜一一点头,笑呵呵的说:“郎君,这次来,我带着他俩,也是想跟您说个事,小刀那孩子——就是学徒,那孩子七八岁时被家里送到药铺当学徒,今年十四了,虽是年岁小了些,但干活很是麻利,也能吃苦,学的不错,我想着等开了年,他十五了也算个人了,给他涨一涨工钱。”

    岑越点了点头,“王掌柜瞧着不错,那就涨吧,两人都是你手下,你看着办。”

    “那该说还是得跟您报一声的。”王掌柜笑呵呵说,其实听郎君说着话,心里是敞快高兴的。

    两间药铺,另一间那是杜氏姐弟不会做买卖,还要事事插手,什么都要过问什么都管,大大小小的人,就是店里伙计放个屁也得给杜六闻一闻。

    这能办成事?

    时日久了,底下人谁还听老吴的?掌柜的没威信,如何调动,如何派遣底下人做活?

    郎君不管铺子寻常小事买卖经营,只抓了大头,那是信任他,他自然是回报回去的。

    王掌柜想到这儿,说起来另间铺子事,郎君喜欢听这个,他说说闲聊也无事,“另一间平安堂自老吴走后,又来了个掌柜,也姓杜,不过不是杜家亲戚,听说是杜村里关系远的一个秀才的儿子,识字会算账。”

    “我远远瞧见过几次面,长得跟马脸似得,人也榆木疙瘩,听镇上几个老爷家里下人说,打过交道,木的厉害,不知道变通,跟老吴差远了,是又犟又木又争强好胜,竟是跟着客人吵了起来,那单子买卖,人家李老爷要的鹿茸、人参几种名贵药材,怎么说也算上去十来两银子的。”

    “李老爷宅子里下人就问了句,说去年我家老爷买补药,还送了些乌木檀香,凝神静气的,今年怎么没送了?”

    “那杜掌柜可能见是个下人,又是买卖快做成了,当即说什么香他不知,反正今年他这里没有,就不送了。”

    “又说人家下人,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送的东西,你们老爷肯定不知,全是进了你的腰包了……”

    岑越听的:!!!

    瞠目结舌。

    还有这种人?

    说实话,就是王掌柜,岑越也没太仔细盘账,一一询问,水至清则无鱼,还有嘛,不管在哪里,经商做买卖,那就是要靠人际关系,靠人情网的。

    可人情怎么维护,要么你帮过我,他日我有需求了你还回来,要么就是时不时的维护客户,请吃饭、送一些礼物等等。

    在现代,岑越开的小饭馆,就是一些老客户——几乎每周周末都到他那儿吃饭,一年半载,混了脸熟,岑越也会给人家送一些小菜、果盘什么的。

    这都是生意场上自然社交应酬了。

    如今还有喝花酒——岑越做买卖到如今反正没经历过,他听王掌柜说过,那王掌柜肯定也去过的。

    放在现代这是犯法,在时下背景下,岑越只要求王掌柜做掌柜的的职业能力就成了,其他的管不了的。

    王掌柜说了一会话,是口干舌燥,后来岑越不听了,让王掌柜先休息休息,饭想必也好了,带着两人吃吃饭,今晚宿一宿,明日回。

    冬日天短,现在回去进不了镇子的。

    药铺伙计和学徒就在厅外候着,岑越一出门,两人就跟他见礼,腰都对折鞠躬,岑越现如今习惯了些,不磕头就好。

    “你们二人也辛苦了,我听王掌柜夸过你们,说你们今年干活勤快又认真上进,以后听王掌柜的话,好好干。”岑越勉励了几句。

    两个大小伙子一脸兴奋激动,都敞了声说知道了郎君。

    第二日王掌柜就带人回去了,到了镇上天麻黑,揣着银子很是爽利的给药铺伙计学徒发了年终赏银。

    “你俩各半两,年货到年关再给,郎君说了今年再添糖,那就各一包饴糖,回去给家里人甜甜嘴……”

    两个小子喜不自胜,纷纷说好谢谢郎君谢谢掌柜的。

    一家欢喜一家愁。

    桃花乡里齐家,岑越在算账,留了些年底赏银,日常开销的铜板,剩下的都存起来,一边拿了银子给曹罗还有牛师傅,也是置办年货。

    买鸡买鸭买肉,点心、糖。

    牛师傅是负责给宅子里下人年货置办的,而曹罗则是买了要送到桃源乡两位齐家伯伯手中。

    “今年二舅舅来了,说是不必年年跑一趟,那今年的礼先留着,等明年了,再麻烦刘妈妈和牛师傅跑一趟送送信和礼。”岑越说。

    刘妈妈一听,心下有些失望,可一想也是,今年二舅爷已经远道来了一趟,说了不折腾了,不由打起精神头来说:“好,那明年我再回去。”

    岑越闻言放下了毛笔,有些话想同刘妈妈说,“刘妈妈,我不是赶你,你是阿扉身边的老人,他敬重你的。”

    “不敢当郎君,我就是一个伺候人的老婆子。”刘妈妈赶忙说。

    岑越迟疑了下,说:“你要是想儿子孙子了,想回去了,其实如今这边也没什么好操心的,有我在,阿扉一切都好。”

    “我说这个不是说赶你,只是从舟山回来后,看得出来的。”

    刘妈妈是眼睛发红,笑了下,说:“我知道郎君不是赶我的意思,好赖话我听得懂,都这把年纪了,郎君是替我着想,说实话,以前和儿子分开了,我也想,可想着他有大好前程,我就忍一忍。”

    “后来时日久了,就不那么想了。”

    她把对儿子的念想,都放在三少爷身上了。

    “去年去舟山,真真是,见了人,看到了大郎,是一道睡了几日,说不完的话,那小子聪明还会写字,叫我阿奶,我听着心坎都软了化开了,可做人不能不知好歹,夫人对我母子有恩,许大人多照顾壮壮一家,我是说韩稻,我儿子小名壮壮。”

    “他们一家子在舟山如今也好,其实儿媳妇说过要不要接我过去,她问的忐忑,我知道,我们一家子欠着恩情,哪里能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了。”

    “这恩情我才照顾三少爷几年,还不清的。”

    所以刘妈妈虽是想儿子孙子,那都压着,刚回来那会,还偷偷抹过眼泪。

    岑越是看不到刘妈妈如此,便问:“那刘妈妈如何才能放下心来?让你们母子分别太久,见你想家里想的厉害,我也心里不好受的。”

    “也没什么,要是看到郎君和三少爷生了孩子,我看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那我就放心了,对夫人有了交代。”刘妈妈说道。

    岑越:……

    姜是老的辣啊。

    岑越莞尔笑,说:“刘妈妈催到我这儿来了,好好好,我回头跟阿扉说说。”

    刘妈妈也乐呵呵的笑,“郎君别替我发愁了,其实我在这儿也都好,吃喝不愁,您和三少爷待我好,也没什么,壮壮在那头替许大人跑跑腿办事也好,我如今还能做,实在是做不动伺候不了人了,那我就回去,不给三少爷添了麻烦。”

    “刘妈妈别说这等话,你留下来不是麻烦,阿扉如今也是亏了你过去相护。”岑越收了笑认真说。

    刘妈妈点点头,不拿这个话说笑了。

    “其实也不是说生孩子不孩子的,郎君和三少爷感情好,要是真想生了,那也是一年半载的事,我不是烦人的老婆子,要是夫人在天有灵,能见到,最开心放得下的,该是三少爷病好了。”

    先前刘妈妈因为三少爷学治病这事,和郎君意见不同,回头她自己想明白过来了,今天提起来,是服个软表个态,郎君是对的。

    “三少爷学医也好,也许没准,万一哪天三少爷自己给自己看好了病不是。”

    岑越:“……”

    刘妈妈比他敢想。

    另一头,青牛镇上齐

    杜氏不可置信,是拔高了声,说:“今年一年药铺就只有六十多两银子?原先老爷在时,二百来两银子该有的,去年呢,去年那可是一百六十两——”

    “这一百两呢!今年就成零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31:阿扉在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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