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北安伯91

    过了三日,正好轮到穆大人休沐,岑越和齐少扉一大早便驱车前往。穆府是个三进宅院,略小巧一些,秀气玲珑,府里管家引路,一直到了二院子,这是穆大人平日里会客休息的地方。

    二院正屋是穆大人所居,东侧房是两个儿子住所,妻妾都住在后宅。至于双亲,听说是留在老家中,有其他兄弟奉养。

    “二位在此等候,我进去通传。”管家道。

    岑越和阿扉便留在回廊上等了会,也没多久,管家来接人,说:“我们老爷说,请二位进,这边请。”

    会客并没有在正厅,穆大人在西厢书房之中,除了穆大人,旁边还坐着一位穿着长衫袍的中年男子。

    岑越和阿扉先是见礼,穆大人指着一旁的男子说:“这位是我儿的西席,赵仁,赵举人。”

    又是互相抱拳见礼。

    按道理这种场合,岑越不该出现的——他属于后宅人,所以见完礼认完人,有个婆子在门口,说:“老爷,夫人得了闲,请客人移步。”

    岑越这才知道,人家是来接他的。

    穆大人是位很传统守旧的官大人,家族不是贵族,但在当地也有一定声望,可称一声乡绅老爷,断断续续出过官员,也算是家族兴旺,规矩是有的。

    岑越跟着婆子去往后院,他想着也不该是穆夫人接待他,果不其然,到了后院也没进正厅,就在偏厅之中,陪坐的是穆夫人的小儿子,年十四。

    “穆夫人好,打扰了。”岑越作揖见礼。

    “客气,快请坐。”

    之后寒暄说话就有些客气了,都是聊一些家常,像是结婚几年了,可有孩子,又说了草莓,岑越都客客气气笑着捧回去,后来穆夫人说起小儿子学问,说听老爷说,你家相公有神童之名,是十三岁就中了举。

    岑越点头说是。想了下,又说:“年少成名,好也不好,如今我相公病好了,相信是好事多磨。”

    穆夫人小儿子十四岁了,秀才还未中,如今听齐举人的夫郎这般说,齐举人遭遇她也听过一些,当即是觉得小儿子科举晚有晚的好,面上安慰了句:“如今好了便好,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做买卖抛头露面的多是辛苦,他专心科举,你以后享福的日子长远着。”

    岑越只能笑着说是。

    不然咋说,说种田卖果子不丢人,抛头露面东奔西走也挺自在,见了许多世面,吃了各地美食,潇洒自由真不错。

    人家官夫人只会觉得你是油盐不进的傻子。

    两人地位如今是不平等,又是陌生人,穆夫人客气应酬一会功夫都算是官夫人体面没什么架子了,后来婆子来传话,说前头谢客,穆夫人便让婆子送岑越出去。

    岑越便起身告辞。

    前前后后,在穆府时间加起来有个半小时。岑越到了二院回廊上见到阿扉,两人眼神交流,皆是眼底含着笑意和轻松,并没多说什么话,先一道往出走,一直出了穆府大门上了自家车,这才是‘原形毕露’。

    齐草莓说:“当大人可真无趣。”

    “是啊。”

    夫夫俩对视一眼,岑越便说:“去不去西市吃饭?”

    “好啊好啊,我想吃飞饼,老板飞饼。”

    “天气热我要吃凉拌的粉。”口感跟米线差不多,还有老板自己做的剁椒酱,麻麻辣辣的很爽口。

    齐草莓就变卦,学人精说:“那我也要吃凉拌粉。”

    “再给你加个飞饼,羊汤咱们一人一半。”

    “好好好。”

    等王勇驱车到了西市,停了马车,岑越给王勇了银钱,让王勇自己在外头解决午饭,他和阿扉在西市到处逛逛,吃吃饭,不着急回——

    货都卖完了。

    两人要了飞饼,泡着羊汤吃了,还分享吃了凉拌粉,又吃了各种小零嘴,岑越和齐少扉还去书店逛了一圈,齐少扉看了圈,没多看书,倒是挑着官府的邸报看了会,又放了回去。

    是什么都没买。

    书店伙计有些不乐意,伸手抚平邸报,岑越见状,便问多少钱。伙计一乐,见这两位面生,说了个价钱。

    一百文钱。

    “这贵了些,我听闻邸报是不要钱的。”岑越说。

    那伙计就差跳脚了,说:“不要钱那是读书人看的,你一个夫郎,要是看邸报自然要钱的。”

    “是我看的,我是读书人。”齐少扉出声,“你乱报价,我夫郎没说错的,你见我们外地来客,张口诓骗我们,刚我听了,这邸报你说的,押十文钱免费看的。”

    “刚才那位是秀才,人家有功名,又在官学上学,同你们自然不一样的。”伙计极力争辩解释。

    他确实是报了高价的,但如今说起来可不能吃亏了。

    岑越见阿扉几分认真护他,便说:“不买书了,去别处逛。”

    齐少扉嗯了声,跟着越越离开。

    那伙计还在那儿念念不休,说没有银钱就别来看书买书,什么人呀,问了价钱也不来买。齐少扉脸垮了,岑越牵着阿扉的手,两人又一道折回去。

    本来念念不休的伙计吓了一跳,看两人,色厉内荏说:“怎么?我又不是骂你们,说说念念还不成了,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啊,可别乱来的。”

    “那份乱的邸报我们买了,一百文不可能的,说实话。”岑越道。

    伙计张口半天,最后道:“算了算了,你们真是麻烦,给二十文钱拿去吧。”这个是官府送来的,本来是不要钱的。

    岑越去结账,齐少扉同那小伙计说:“你也是遇到我家夫郎,心地好,不同你计较,你那明晃晃的两个价,我还没说我是举人呢。”

    “哈?!”小伙计手一顿,眼睛瞪圆了,磕绊说:“您、您是举人。”

    齐少扉点点头,“对啊。我刚说了,我是读书人的。”

    “对、对不住您,我没认出来……”小伙计现在怕了赔礼道歉,就连邸报,也成了五文钱拿去吧。

    岑越:……

    “你刚说的官学怎么上?”

    伙计忙答:“上官学的都是秀才,举人老爷身份怕是不成的。”

    “既是给我们便宜了邸报,那我再要一些纸,不用太好了,中不溜就成。”岑越买了些东西。

    伙计忙去拿纸,这次不敢乱报价钱,连着用油纸包起来,收钱时脸涨红,岑越见状,说:“我也是做买卖的,看人下菜不好,和气生财。”

    “知道了,这位郎君。”伙计跟旁边举人老爷也道了谢,人家没有为难他。

    齐少扉拿了东西,便同越越出了铺子门。

    这次铺子的伙计不敢碎嘴了,只是望着那一双背影,喃喃说:“可真是奇怪了,就没见过这样的举人夫夫……”

    奇奇怪怪的,尤其那举人不像是举人,夫郎也不像做买卖的,不过两人一看就是两口子,同进同退,也没旁的话,一个维护一个,说起来,也是和气。

    没在继续逛,岑越齐少扉拿着东西回车上,王勇早早等着,赶车回了客栈,第二日启程回乡里,夜里岑越和齐少扉收拾行囊,说起今日去穆府做客。

    齐少扉其实不想提这个,觉得无趣,“穆大人指点了我许多,让我上进,多多念书,早日科举同朝为官——”他说到这儿蹙了下眉。

    岑越便知道,穆大人肯定是暗暗提醒了阿扉,让他不要经营买卖做商贾了,保存体面云云。

    “这个世上等级真是分明啊。”岑越感叹了句。

    今日他们在穆府做客,穆大人有品阶,他们处处矮一截,去了西市逛街吃食,这边认钱,都和气生财热热闹闹,跑到了书铺看书,不说前头,就是伙计听到阿扉是举人,便害怕了——

    岑越其实不喜欢这般,阿扉也不喜欢的。

    有什么说什么,阿扉看邸报翻了下,人家伙计不愉快,想卖货很正常,但漫天要价诓他们外地客,这就不地道了,岑越要真是一百文买了邸报,他心里肯定也生气。

    一份A4大的邸报,只有一面抄写,一百文当他傻吗。

    而且邸报都是衙门免费投递给各个大书铺的,供百姓免费浏览看,不过时下百姓识字的少,也不爱去逛铺子,多是读书人去看看,在铺子里瞧不要钱的,借阅的话要一点租金意思意思。

    “越越不喜欢这样,我也不喜欢。”齐少扉坐在床边叠衣裳,把叠好的衣裳一件件放在包袱上,一会打结收拾好。

    若是时下有功名的读书人见状,肯定是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堂堂一介举人老爷,竟然做这些事情,还是后宅妇人之手的事。

    这也是齐少扉病过,整个‘童年’受岑越影响很大的,即便是如今好了,没有了条条框框束缚影响,整个人随性烂漫。

    “对了,今日你问过杨善之吗?”岑越换了个话题,一边跟阿扉说:“牙粉先不装进去,明日还要用。”

    “好。”齐少扉就把牙具一套都拿了出来,明日他在收,一边说:“我问完后,穆大人沉思了下,可能以为我是想走什么门路吧,认识了什么了不得的官。”

    “所以一来一往试探了几番,我说实话,他是不信的。”

    岑越:……

    “我感觉下次来的话,穆大人能打听到的,肯定会找我的。”齐少扉说到这儿,灿烂一笑,“第二趟送货,我还要来。”

    岑越:“……”

    你一箭双雕啊。大崽!

    沉浸官场的人,可能一件事,凡是跟官员沾了什么边,那简单的问题就能变着法子琢磨了又琢磨。

    穆府中。

    两人走了后,穆大人确实是跟那位赵举人说起来,“你说,刚才齐清越说的那位杨大人,到底是何意?”

    赵西席也拿不住,先把齐举人刚说的话重复了遍,“他说未受伤前,进京参加会试,同住一间客栈,大人说是长文七年的举人,齐举人像是随口问问……?”

    “不对,这个不对。”穆大人摇摇头,“我是长文七年的举人,不错,但我会试不是第二年春趁热打铁,齐清越知道的,却还问杨淙——”

    这个赵西席知道,穆大人得了举人后,不敢保证来年必中,愣是在等了三年,才参加的会试,中了进士,参加了殿试,名次不靠前,但也不算太差。

    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参加过殿试的都算。

    赵西席自是羡慕的,他是举人身份,可屡屡会试不中,至今未得进士身份,如今某官倒也可以,就是要打点疏通,要是盛京有人最好了,可惜他一无钱财,二无门路,幸好穆大人提携,让他做了西席,慢慢备考不急。

    “杨淙,杨善之,泛阳郡……”穆大人呢喃两句,最后想了下,面上不动如山,说:“我有一老友,在盛京,许久未联络……”

    赵西席心中一动,知是穆大人想法为何,想托人打听打听这位杨善之,若真是在盛京做官,或许可借齐清越这个面子情,搭上门路。不过也有一点,“大人,齐清越说只是相识,随口问问,或许那位杨善之并未考中,再或许和齐清越有芥蒂……”

    这倒是。穆大人后来下笔便酌情慎重许多,并没有说齐清越的事,就只问了问杨善之此人可有做官,如今在哪里云云。

    ……

    一路轻车,到了桃花乡才五月十日。如今草莓就三亩,早春第一批岑越送北雁郡,二苗是趁着天凉往福宁府县去,跟他前后脚送的货,都是达官贵人、富豪乡绅定的货。

    如今二苗回来了,比他到家中多几日。

    地里的果子在二苗指挥下,摘的七七八八,听赵婶说,姜老板还跑了一趟青牛镇,曹罗就只负责桃花镇、柳叶镇了。

    剩下的草莓就是最后一批了,寒瓜下来了。

    车队在二苗安排下,休整过,就等岑越回来歇一歇,可以拉着寒瓜出发了。

    姜二苗晒的也黑了一些,在会客厅趴在桌子那不知道算什么,听到小越哥回来了便拔腿往前头去,两方打了个照面。

    “我正算账呢,估摸小越哥快回来了。”

    “小越哥你们一路平平安安吧?”

    岑越点头说没事,“我先和阿扉去洗洗漱,晚上一道吃饭。”

    “好。”

    岑越和齐少扉先洗漱,又是里外洗涮一遍。齐少扉拿着水葫芦给越越身上浇水,想到什么,突然说:“越越,先前姜夫郎和寇长峰洗了半个多时辰,我等的都饿了,那会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慢,现如今知道了。”

    “……他俩肯定没乱来的。”岑越说。

    毕竟在他家耳房洗澡间,离的也不远,二苗有分寸的。

    齐少扉:“越越是想和阿扉乱来了。”

    “我没有,别瞎说!”

    “你刚先说的,我也没说他们俩做了什么。”

    “齐草莓!!!”

    齐少扉便笑,不撩拨越越了,给越越仔仔细细洗干净。等洗漱完,换了干净衣裳,两人穿着短打一出来,姜二苗也在了,手里抱着账本子。

    岑越:“不急算账的。”

    “我就先拿过来。”

    “对了你家长峰呢?”

    姜二苗说:“和大黑在地里,我刚算完了寒瓜,明日我先拉走,吴掌柜估摸得再有个三四天才回来,他再歇几日,那就到了二十号了,那时候寒瓜又熟一批出来……”

    草莓是岑越北雁郡城最远,其次姜二苗福宁府县,最后是吴掌柜的丰禾府县。三人是轮着来,卖寒瓜也是这般,姜二苗先第一批。

    “小越哥你多歇几日,反正地里寒瓜第三批熟,不着急,到了六月多你再走。”

    岑越点点头说好,二苗现在头头是道了。

    “你也注意些,防晒别中暑了。”

    “知道了小越哥。”

    傍晚时一道吃的饭,寇长峰带着大黑也从地里回来了,洗漱过,坐着吃了饭,简单说了会做买卖的帐,之后就各自回家了。

    岑越想,大崽说穆大人估摸会去打探杨善之消息,那北雁郡城往盛都去小半个月,一来一回也要二十多天,他们六月多过去,正正好了。

    第二日二苗带队去福宁卖寒瓜。岑越便留在家中调度,但他发现好像也没什么需要他忙的——

    天气炎热起来,可以晒草莓干了。

    果干加工厂房是早早盖好的,就在田头齐家和二苗家中间那儿,盖的是四间大通房,扎了院墙,院子中间夯实了地,搭着架子,上头是竹篾编的箩。

    厂房这块照旧是招女工,从采摘工中找品行好的女工,工钱同采摘一般,一天十五文,但在院子里晒果干,切切晾晒翻一翻,这些活显然比在地里摘果子轻快些。

    照旧是管两顿饭,餐餐吃饱有肉的,晌午还有凉茶能喝解暑。

    如今齐村,包括就近的赵村、李村,村中妇人夫郎提起齐家果子田都是好话,还有远一些的村子是羡慕的,齐家果子下来几个月,人家家中是地里收成赚钱,给齐家干活又是一笔钱,这日子多好啊。

    今年雨水不够,五月多收成时,庄稼汉看着田头就叹气,后来一收,果不其然,一亩田只有一百七十多斤,好一些的也就一百八,今年收成上了粮税,就堪堪糊口,谁家敢卖粮?

    不卖粮那就没银钱,穿衣买布这些还能省,缝缝补补三年又三年,可买盐是要花钱的,还有谁家孩子年岁到了,要娶媳妇要盖屋——

    等等吧。

    收成不好那只能缓缓了。

    因此对着谁家姑娘、小哥儿,听说是在齐家做工,都是羡慕,也有打主意想给自家儿子娶进门的,可女方、哥儿家也不是傻的,孩子嫁过去了,自家不就是没银钱了,都是不急在等一年半载的,娃娃还小想再留一留。

    果干厂房当初盖的时候,岑越和二苗商量的,主要是他做建议,想着还能熬果酱——番茄酱,因此除了晾晒的大院子,地方圈的大,以后可加盖不说,大四间的通房是没有宿舍这类的。

    工人都是村里人,住的近,不需要宿舍。

    吃饭也是外头灶屋,跟采摘工一道吃的。这边的大四间同屋,一间锁着是库房,两间是一面敞开的,盘着三个灶头,有烟筒,旁边简单操作间。

    整体来说,以果干为主,果酱为辅。

    草莓采了新鲜的,洗干净,切成片,放在箩上晾晒,果干也不需要什么计较,一是天气要热,晒,二就是注意一些,平均的翻一翻。

    果干就不用瓦罐装了——太沉了。岑越是定了小竹筐,回头用油纸包着,很轻便,还不怕压坏,就是坏了碎一些也没什么的。

    今年草莓各个市场都是采用订单方式,很少散卖。二苗的福宁府县远一些,也用了冰,很最早一批出发的。因此晒果干成了今年主打。

    到了六月中时,草莓干库存堆了许多,地里的草莓全都清了。

    姜二苗吴掌柜包括曹罗都回来了,开始装寒瓜车,各自带一车、半车的草莓干,再次出发。岑越也是,他带了一车草莓干。

    这东西晒完就没多少了,不占地方的。

    跟着新鲜草莓比,自然不可能卖十两一盘的,定了价,三两一盒,以路线决定可以上浮的。

    岑越再度出发,到达北雁郡城时已经六月底了,照旧是先送了定好的新鲜草莓,还问了各府要草莓干吗,都要了些,剩下半车还能再卖卖。

    这日他们回来时,客栈掌柜的说:“岑老板齐举人,下午时穆府来人了,这个交给你们。”递了一封信贴。

    岑越看到信贴,眉头跳了下,若是阿扉猜的那般,穆大人主动回邀他们,杨善之肯定是做了官了。

    若是杨善之官途平平,穆大人做官的,身份等级比他们高,为何要主动相邀?

    “多谢。”齐少扉接了信贴道了谢,脸上没什么神色。

    卖完了草莓收了银钱的喜悦也淡了些,岑越先和阿扉上楼,顾不得洗漱,先去看信贴,信贴没多说什么内容,只邀齐清越明日到府。

    “越越,明日我一人去吧。”齐少扉说。

    岑越见那信贴只邀了阿扉,便点了点头,主要是他去了,穆夫人还得接待他,还要儿子在其中作陪——毕竟他是个夫郎。

    诸多不便,一块尬聊,不如不去。

    两人洗漱过吃饭时,齐少扉给越越夹了肉,说:“滋味一般,越越今日辛苦了,吃一口,等明日越越卖完了寒瓜,请我去西市,咱们吃飞饼吧。”

    “……你是喜欢看飞饼吧。”岑越被逗笑了。

    齐少扉也笑了,而后正经了些说:“杨善之长袖善舞,处处钻营,他做官,在意料之中。”

    “怕是京官——”

    “京官便京官。”齐少扉倒不是恃才傲物,不把杨善之放在眼里,而是说:“我信老天,信善恶有道。”

    岑越不知如何说。

    “我能突然好起来,老天爷是喜欢我们的,看我可怜,看我喜欢越越一片真心,才说,这小子有福气,得了越越这样的夫郎,既是受了年幼时神童名气苦楚,如今差不多了,那便好起来把。”

    “我就好了。”

    “老天爷都记下的,以后那一日,老天爷便说,杨淙此人手上沾染人命,报应到了。”

    岑越:“……说得对,你好了想起来过往,杨淙报应便慢慢来了。”

    所以不必忧心,该来的总要来,若是不来,那就在等等。

    事在人为。

    “正好我明日去穆府,越越可以趁着这个功夫逛逛,也许能找到那什么榴莲……”

    岑越:……这个大崽现在是个小滑头了。

    如此机智,他都忘了这茬。

    第二日,岑越去送寒瓜,找了空车送阿扉到穆府。他送完寒瓜,本是想着去接阿扉,但想了下,还是去西市逛了逛,又到了瓦舍溜达了一圈,没让车跟着,让王勇去穆府门口候着。

    到了傍晚时,他打了车回去的,还带了俩榴莲。

    岑越:……也不算很明显吧?唉,大崽给他做了借口,他就用用。空间里榴莲早都熟了,他偷吃吧,大崽多乖多好,于心难安,这会拿出来,分享分享吧。

    “诶呦这什么味啊,怎么这么臭。”

    “谁在车里拉了?”

    “好臭的味。”

    岑越抱着箩筐讪笑,“不是拉了,是我买的果子,南边来的果子,哈哈。”

    顶着如此的目光,背着小竹筐终于到了客栈,他进去时,店里伙计还看他,是欲言又止,岑越忙道:“我买的新奇果子,果子就是这个味,不是那什么。”

    “哦哦哦,岑老板,您家齐举人回来了,就在楼上。”

    岑越笑笑应了声,忙背着竹筐上了楼,屋里果然有人,他还没敲门,门先开了,齐少扉站在后头,“越越,我换好了衣裳,咱们去吃飞饼——什么味?”

    “飞饼先等等,吃不吃榴莲?”岑越进了门,让大崽关门,咚的一声,将筐放在桌子上,嘀咕说:“榴莲飞饼好像更好吃,要是放点芝士……”

    “越越,榴莲就是这个啊,好大还有刺。”

    “开了壳,里头是果肉,闻着臭了些,吃着香甜——”岑越决定开一个,给阿扉看看尝一尝。

    齐少扉是呼出一口气,鼓着脸颊憋气。

    “你要不把窗户打开。”岑越习惯了这个味,不觉得如何,但看大崽难受,指挥说:“你站在窗边别过来,我开完了再说。”

    空间出的榴莲,那是个头大,开的果肉饱满,自然味也冲——

    齐少扉起初是站在窗边,过了一会就往里面挪,岑越一看,脸上高兴,大崽终于感觉到榴莲的香了?

    “外面人在看我。”齐少扉说。

    岑越:“……尝不尝?”

    齐少扉皱着眉头,如壮士赴死一般,说:“吃!”

    “没你想的那般难受,不过你要是不喜欢了,那就算了,我自己吃。”这样他以后躲在空间里偷吃这个,也没心理负担,毕竟大崽不喜欢嘛。

    岑越递到阿扉嘴边,自己拿了一块吃。齐少扉吃第一口,紧皱的眉头慢慢松了起来,“有点甜,越越。”

    “你再品品。”岑越觉得好好吃啊,可惜一整个榴莲树,能结那么多果子,没办法卖,只能他们吃了。

    夫夫俩最后是关了门窗在里头吃榴莲,齐少扉吃的香甜,还有些意犹未尽,脱口成诗——咏榴莲。

    岑越囧囧有神,不亏是大崽神童。

    解决了一颗,剩下的就不开了,还能再放。两人吃的肚子不饿,坐在桌旁很是惬意,齐少扉给越越倒了茶水,还说:“越越,你刚说这榴莲可以和飞饼一起烤,是不是羊肉换成榴莲馅,那芝士是什么?”

    岑越:“!”大崽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是能一起烤,烤出来更香甜。”他没答什么是芝士,岔开话题说:“穆大人查出来了?杨淙如今在盛京哪里高就?”

    齐少扉眼底是什么都知道,越越不想答,那便不问了,说:“杨善之,长文八年春闱,二甲进士,先是留在盛京礼部,后娶国子学院士之女,如今在礼部做郎中,正五品。”

    “这礼部郎中,官如何?”岑越问。

    齐少扉:“越越想问,可有实权,可只手遮天,可阻碍我科举前程?”

    岑越点头。齐少扉并不卖关子,说:“他在礼部,科举之事本是插不上手的,但他岳家,国子学院士,我听穆大人提起来,说这位院士乃是当今圣上的少傅。”

    “……”这杨善之,嫁的真好啊。

    “今日穆大人十分热情,我实话实说,跟着杨善之不熟,只是当初闲聊问一问,他提出帮我写书信,我拒了,他不太痛快。”齐少扉道。

    岑越道:“兜了这么大个圈子,穆大人想多个交际人情,搭上盛京关系,并不知道咱们是结了仇的。”

    也怪此时没网,要是有网,杨善之什么情况就好查了。

    如今是借了穆大人的手,让人家白忙活,给不了什么好处,落空后,怨他们的——

    齐少扉无辜说:“我当时可是实话实说,说不熟,就一家客栈住过几日的,他误会了去,也怪不得我。”

    这倒也是。

    “还是给再送送礼物,聊表心意。”岑越说。

    齐少扉:“榴莲吗?”

    岑越:……

    你是想穆大人跟咱们结仇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38:榴莲是越越对阿扉的爱,好吃!

    第92章 北安伯92

    今年草莓损耗小了些,都晒果干了。

    送穆大人的回礼就有一盒草莓干,带着两个寒瓜。榴莲就算了,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闻到味会难受的。

    寒瓜照旧卖的不错,草莓干给各府送了一些,到了西市市场上,如今桃花乡齐家果园牌子打出去了,只要看到齐家的旗子,就有熟客来买,说这次还有果干。

    “什么干果?”

    夏日里天热,干果没新鲜的果子好。

    岑越便道:“草莓干。”

    “什么?那金子果干?”

    原是买完寒瓜抱着瓜要回家的人,这会都不走了,闻言凑近,众人是七嘴八舌,“真是那草莓?”、“十两银子的草莓干?”、“这等好东西,可卖不少钱吧?”

    “今年留了最后一批晒干,送各府一些,剩下不多了,一盒子三两银子。”岑越道。

    三两贵价的,谁家吃果子也不会吃三两,又不是做官的。

    可此时百姓闻言,惊呼:“这般便宜?”、“只要三两?”、“便宜了便宜了。”

    这话有外来客,不知道情况的听闻,是暗地里咋舌,北雁郡城百姓如此富有,吃个果子干三两银子还叫便宜的?他那同行本地客,当即是解释:“你是有所不知,桃花乡齐家果子,尤其那草莓,真是独一份,千金难得,最早时,听说十车货就出了九盘,后来用冰送的……”

    外地客听完解释,便不住说:“这般说,那确实是不贵。”

    “可不是嘛,你想想,北雁郡城独一份,你在盛京可见过草莓?”

    “那确实是没听过。”

    “在我们北雁郡城,谁家夏日里能吃到新鲜草莓,那都是有数的。”

    “你这话说的——”好友说到一半停了,因为想想确实如此,只吃个果子那就要十两银子,年年夏日如此,也不可能光吃一次,要是吃个几回,这夏日一家子人多,起码得——他比划了下,五六十两银子?

    那人便得意说:“想的少了。”又道:“反正跟咱们不一样,这岑老板,每年走两趟,挣得是盆满钵满,之前还有商贾背地里使阴招,害的他相公磕破了头,也坐牢去了。”

    “怎还坐牢了?”这人想,那使阴招的这般傻吗,在本地也没个人打点打点吗,既是商贾人脉总是有的。

    “岑老板相公听说是举人。”

    “举人?!”好友惊诧,“那岑老板怎么做起商贾买卖。”既是举人,不会是想赚多了银子,疏通打点谋个官吧?

    那人说:“我也这么猜的,如今北雁郡城里商贾,大的商贾瞧不上这些买卖,也不能说瞧不上,就是对齐家下手划不来,再说了,城里几家都买人家草莓,虽说不是什么情谊人脉,但也有些面面情的。”

    “小的商贾,有了前头教训,再听是举人,哪里再敢下手的,不过听说有人咬牙画重金打点,买了草莓种子,如今在琢磨怎么种出来,想必岑老板的买卖也不长久了。”

    “这都是后话了,这会要不买一盒尝尝?”友人好奇那草莓。

    “成啊,我早对大名鼎鼎的草莓好奇许久。”

    他俩说话间,有人便买,多是商贾,买回去琢磨、尝味道,或是囤货等之后翻手再加钱卖出去,因此草莓干不愁卖的。两人是挤进人群中,拿着银子要了一盒,外头就是竹子编的盒子,不大不小,两个手巴掌大,长方的,打开里头是油纸包的,再打开一颗颗摆放整齐,那颜色是红红的漂亮。

    友人便笑,“这东西,家中女子应该喜欢。”

    “果子还分什么男女。”朋友笑了声,感叹说:“终于见到草莓了,虽是草莓干,可确实非同寻常果子,漂亮!不知道味道如何。”

    两人便尝尝。

    入口脆,果子干都如此,也不一样,那枣干就不是脆的,吃起来咔擦作响,入口滋味清甜,带着说不上来,没吃过的甜味,里头果肉还有些软,并非全都是脆的。

    “好吃啊。”

    确实好吃,味道是第一次尝。

    “这草莓果子如此之贵,也不知道新鲜的草莓是什么滋味。”更是好奇了。

    新鲜草莓北雁郡城就那些府邸能用,倒是也能问岑老板定,只是有些人一听十两银子一盘,多是迟疑,吃一口少一口也没什么大碍,于是拖着拖着就不了了之了。

    先前瓦舍里,一到天热,有人打赌吹牛,便嚷嚷说赢了小爷请大伙吃草莓——这事当做了玩笑,传开来,因为那位‘小爷’舍不得,自是没买,之后几个月避着瓦舍不去了,被同伙人调笑。

    如今草莓干三两一盒,这位小爷听到声了,是赶紧差着下人来买,最后怕晚了,自己骑了马车来,气喘吁吁跑的。

    “我要四盒,四盒草莓。”

    岑越看是年轻小郎,有个十六七左右,穿的绸缎不过不算上乘,应该是家中有些银钱,商贾的孩子。

    “是不是三两银子一盒?”

    岑越笑道:“是,三两银子一盒,不过——”

    这客人紧张起来,“可千万别晚了,我被笑话了好两个月,都不敢出门去瓦舍玩了,这草莓干也是草莓,不算言而无信的。”

    “不是,还有一大箱子,我差底下人去客栈取货了。”

    “那便好,那便好。”年轻小郎松了口气,他是骑马带跑来的,此时天热,气喘吁吁满头大汉,便想着不急,去旁边铺子买个凉茶喝一喝。

    可他还没走几步,便见几位穿着绸缎的客人往岑老板那儿去,嘴里还念叨着:“真三两银子一盒?”、“真是草莓干?”

    吓得年轻小郎不敢喝凉茶了,就怕一会卖光了,早知道应该先给银钱的——

    岑越看那小郎又折返回来,是顶着大汗,便让赵立切一个寒瓜,分给来买草莓的客人尝尝,解解暑。

    “劳驾诸位等了。”

    “岑老板真是客气了。”

    “客气客气。”

    有人接了寒瓜便在一旁吃起来,那年轻小郎是想躲一躲的,因为瞧见他爹的好友,不过是躲不过,硬着头皮上前喊了伯伯。

    “幺郎啊,最近怎么不出去玩了?你志才哥哥还说你。”

    肯定笑话他食言而肥,也不想想,整个瓦舍当时他打赌,在场起哄的都有百来人了,真请吃草莓,他爹先打他的。

    幺郎跟伯伯赔笑,说最近天热有些不爱出门。

    “你志才哥还惦记你,说约你去瓦舍看戏。”

    呵呵呵呵什么约他看戏,是想笑话他吧。年轻小郎心里想,面上笑笑不说话,最后是拿了岑老板寒瓜,借着吃瓜顾不得说话,才免于寒暄说话。

    没一会岑老板手下送来了货。

    年轻小郎一看,心直口快,“这就是一大箱子货?”他把大字咬的真切。

    什么大箱子货,比他那衣笼差不多,哪里算多了。

    “岑老板,只剩这么些了吗?”

    “这可不多啊。”

    “就是就是,岑老板,你说新鲜草莓不好送,如今这果子干怎么也少啊,不地道了岑老板。”

    岑越便拱手笑说:“草莓我种的早,想着四月时早期下来,天凉好运输,如今天热了,这是最后一批,送到北雁郡城的果子干,那是捡着大的好的晒,因此产量不多。”

    “不过之后还有葡萄,新鲜葡萄不好运,会晒一些葡萄干。”

    “这葡萄我吃过,没什么稀罕的。”有人便道。

    岑越听闻也不气,笑笑,问谁要草莓干。年轻小郎挤着前头,一张口:“我要,我先来的,先要四、六盒。”

    “幺郎出手大方啊,怎么请伯伯吃草莓干的?”此人说完了,笑呵呵的跟岑老板说那就来二十盒,分幺郎六盒,“……伯伯请幺郎吃果子。”

    后头排队的急了,怎么一下拿二十盒,这可没多少的,当即是闹着不成,不能他们白跑一趟云云。

    岑越一听,便拱手说:“各位各位,这般吧,每人限购五盒,诸位排队,卖完了那就真没了,明年再来。”

    诶呦,吃个草莓干,真是比那吃龙肝凤髓还要难买。

    可买到手的,那是美滋滋,高高兴兴让下人捧着回,盘算着是自家吃,送贵人云云。年轻小郎得了五盒,这下是心疼,嘀嘀咕咕说这般难买,他还没吃过,如今先请那些起哄的吃,以后肯定不能这么犯蠢了,上了打赌的当云云。

    到底是五盒家里留了三盒,剩下的两盒当天就拿到瓦舍去了,算是应了‘请吃草莓’这话……

    草莓在如今就跟那奢侈品一样——还是有价无市的,不管是草莓还是草莓干,反正很好卖。

    七月时,天最热的时候,傍晚岑越带着车队回桃花乡了。

    “草莓干送了?”

    齐少扉点头,送了,他亲自送的。岑越便没什么话说,送了就好。过了会,岑越扭头看哼着歌的齐草莓,“你是不是还送旁的了?”

    心情这般的好。

    “没有啊。”齐草莓无辜。

    岑越认真端详,而后信了。齐少扉确实是送了草莓干和寒瓜,旁的嘛,还有那首咏榴莲诗,他现在是榴莲爱好者,如此美味,越越不让他送,那就送首诗过去馋一下穆大人,显摆显摆,他有榴莲吃。

    这可是越越送他的榴莲呀!

    岑越在空间里挑了几颗生点的榴莲,装了一箩筐,想着借名目拿回乡里,看看二苗家里人喜不喜欢吃。

    一行人到了乡里已经是月中了。

    天气炎热,,二苗吴掌柜皆回来,葡萄藤上结着葡萄,今年天气热,少雨水,按理说第一年的葡萄要酸涩一些,但地里的普通长得特别好,一嘟噜红黑红黑的,在阳光下发着光泽。

    果子干工厂,先晒了第一批葡萄。

    没法子,葡萄不好运送,也不像草莓一样独一份,今年第一年下来,先摸摸市场,稳重一些。

    姜二苗把这些活都打点好,让小越哥少操一些心,此时迎小越哥他们回来,便把话都说了。岑越晒得有些没精神,跟二苗说:“辛苦你了,我带了榴莲回来,这个味大,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什么榴莲啊?”姜二苗第一次听,还说:“是不是独一份,要种这个果子吗?”

    岑越:“……不是,这树在南边热的气候才能长出来,咱们这边不合适,种不起来的。”

    姜二苗一听便失望了。

    “让你吃的,也不知你爱不爱。”

    “小越哥你带回来的,我肯定爱——”

    “话可别说太早了。”

    齐少扉已经去摸大黑了,大黑长得真结实。

    等洗漱完换了干净衣裳,傍晚时一家人坐在一道用饭,吃过饭,岑越带回来的四颗榴莲就拿了一颗上桌——两位姨娘带着称心都在的。

    “先说好了,一会有味别怕。”

    齐少扉有种恶作剧小孩稚气,很认真说:“越越,快快开吧,榴莲可香甜了。”

    岑越:“……”

    他一看,众人是都好奇,便拿了窄一些的刀开壳。这几个榴莲放的久,尽管他挑的略生一些,此时已经略微有些缝隙,拿刀轻轻沿着缝敲开。

    咔擦——

    “什么味啊。”姜二苗是凑得最近,这会捏着鼻子,含糊说:“小越哥,这个是不是臭了啊。”

    好臭好臭。

    两位姨娘虽是没说,但一个蹙着眉,一个捂着称心鼻子。满室的丫头,连着赵婶、刘妈妈那是心疼果子,从北雁郡城带回来的,肯定不少钱,这要是坏了——

    诶呦可心疼了。

    岑越一个开了,齐少扉在旁端着盘子放,两人配合默契。空间里榴莲是个个饱满,他种的种子就是慢生长的大榴莲,加上空间泥土泉水加持,自是不一般。

    这会全开起来,装了三个盘子。

    “没坏,就是这个味,闻着臭,吃起来香甜。”岑越说:“谁要试试?”

    齐少扉是:“都试试都试试吧,可好吃了。”

    梅香小菊站的远,梅香害怕摆手,“三少爷,我就不吃了。”小菊在旁点头。刘妈妈也不要,连连摆手,倒是赵婶好奇,却不敢第一个试着吃。

    “二苗来!”岑越叫二苗。

    二苗推着寇长峰过来的。岑越看二苗模样,笑说:“你不爱吃就算了,我又不会逼你,不过这东西少见,你就不好奇,它是什么味?想尝一尝?”

    “那、那我吃一个尝一尝,小越哥这个真不是坏的?”

    “不是。”岑越分给二苗一小块,“你胆子大好奇心也有,肯定要吃的。”

    姜二苗点点头,这倒是,他怕什么就是臭了一点,不由手里果子慢慢的送到嘴边——寇长峰的嘴边。

    寇长峰先咬了口,姜二苗没得问什么滋味,也送到嘴里。

    管它什么臭的香的,长峰吃了他也吃,要共同进退的。

    “咦,好像不臭。”姜二苗好奇说。

    寇长峰点了头,是不臭,但他吃不惯这味。其他人见了,岑越发,是人人都有,就是连邹长青也得了一份。

    俩姨娘尝过不爱,倒是称心吃的香,后来还要。岑越说这个热气,天热了吃得多,小心流鼻血,只给称心一小块,称心拿着慢慢吃。

    后来林姨娘哄了过去,不给吃了,怕小孩子家流鼻血。

    后来又开了一颗,是榴莲家里的丫头都有份,可惜爱吃的不多,是抱着赴死好奇尝过一小口,之后是再也不吃了,都躲着。

    爱吃的吃不了几口——称心。

    二苗对此一般般,是拉着寇长峰大黑,当天夜里可不敢住齐家,立即跑路回家去了。

    岑越端着一盘子,是嘀咕:“有这么夸张吗,带全家跑路。”

    “越越咱们吃!”齐少扉爱吃陪着越越一道。

    后来那一盘子榴莲进了两人肚子里,夜里就有些遭了,齐少扉是流了鼻血,岑越也没好到哪里去,二半夜的起床,枕头草席上都是,两人也没叫下人,互帮互助去了院子找水缸打水擦洗擦洗。

    “越越好热哦。”齐少扉用绢帕捂着鼻子闷声闷气说。

    岑越扑了一把凉水,顾不上说话,是吃的多了些。洗漱过,倒是精神了,没了睡意——

    里屋岑越打着灯,齐少扉拧着巾帕打湿,在那儿擦草席上的血迹,沾了血的枕头岑越放在一旁。

    “柜子里还有枕头。”

    “越越我去拿。”齐少扉擦完了血迹,说:“还有被子也沾了一些。”

    “也有薄被子,你拿一床过来。”

    “好哦~”

    岑越举着烛台,让你拿被子,这么开心,语气都飘着呢。齐少扉抱着枕头薄被子过来,放在一旁,先去摸了下草席,已经干了,这才把被子放上面。

    “越越收拾好了,可以上来了。”

    “嗯。”岑越将烛台放一旁,吹灭,上了床。

    夏日里,月色很亮,透着一层窗户纸,照的地上银色的。两人刚洗完,收拾了一顿,没有睡意,倒是精神头来了——

    齐少扉躺在外侧,翻身看着越越。岑越便有点点害羞了,嘴上说:“怎么了?”

    “越越~”黏糊的声。

    岑越耳根子有些热,可能是那榴莲闹的了,他也有些心动,夏日里夜晚空气都黏糊糊的,带着几分暧昧来,还有几分孩子气的活泼。

    两人在一起,哪怕是之前齐少扉病着,都是欢欢快快玩在一起,更别提如今齐少扉病好了,两人不仅是名义上的夫夫,是一同玩乐一同吃饭,相处在一起时,做家务都是快乐。

    对于床笫之事,那更是。

    “我有些热。”

    “阿扉也热,阿扉衣裳脱了,越越脱了凉快~”

    “你现在好像哄骗我脱衣裳的渣男。”

    “越越渣男是什么呀?”

    “坏男人,骗财骗色。”

    “那越越做坏男人吧,骗阿扉,阿扉有色。”

    岑越哈哈哈乐,因为家里钱他管着,阿扉身上是没钱的,所以只有色没有钱,岑越笑的不成,凑过去摸大崽的胸肌,说:“不错不错~”

    “齐草莓伺候越越老板。”

    岑越:……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崽怎么知道,他偷偷叫这个外号的,笑死他了,这还怎么做啊。

    两人时常凑一块,是没几分脑子和理智的,不知道乐什么,反正欢欢快快,最后还是凑一起亲了亲,火花四溅,少了稚气,多了成年人的暧昧和火热来。

    ……

    第二日岑越起得晚了些,外头天亮的不成,估摸有十点多了,岑越才起来,阿扉在外间看书,听到动静就跑了进来,问越越腰酸不酸,忙前忙后的给越越拿新衣穿。

    “刘妈妈说,晌午吃鸡丝凉面。”齐少扉说。

    岑越:“我多点黄瓜丝,不要辣椒。”

    齐少扉便笑,被岑越捏了下脸颊,齐少扉给越越扣扣子,一边说:“齐草莓没笑越越。”

    “那是大崽笑了。”

    齐少扉高高兴兴的,由着越越戳他。拉着越越手,去外头洗干净,连着牙粉都上好了,交给越越手里,岑越刷牙,仔仔细细的,刷干净了,问二苗来了没?

    “大早上来了一趟,没到院子来,跟吴掌柜说什么,后来去了厂里。”

    “那我吃过饭也去看看。”岑越想到什么,“一会叫曹罗来。”

    “那我去跟赵婶说。”

    说了几句正事。

    岑越洗漱完,就差不多能吃午饭了,饭菜还没摆在堂屋。曹罗先来的,岑越问:“今年地里收成如何?你知道吗?”

    曹罗愣了下,还以为郎君是问他买卖银钱的事。

    “这个不了解吗?”

    “不,不是,我知道。”曹罗也管着佃农的,只是这个不需要日日操心,只要收成下来算一下帐,过个粮,入库就成了。此刻曹罗说:“郎君,今年五月麦子下来,底下佃农给我报数了,说今年收成不高,一亩田一百七十斤,这不是作假,我打听过都是如此的。”

    地里收成做不得假,都是一个村一个乡,田头连着,没得你家一亩田二百斤,我家就一百七,齐家仁厚,又不用上粮税,没人在这个上报假的。

    岑越想来也知道,今年雨水不多,地里旱的。

    “村里其他户呢?”

    曹罗是问什么答什么,“都差不多数,有的地干了些,那就更少了一亩田一百二三十斤。”收成下来,忙活了一年,是老天爷都不敢骂,只能哭着求,求下半年可别旱着了,多多下雨。

    “你看着吧,今年报的数,要是秋收,还少,那今年只收六成的粮。”岑越吩咐。

    曹罗忙应上。

    郎君仁厚,做这买卖,还想着佃农们。

    要是干旱,有灾了,再说别的——岑越是不希望走到这一步的,免粮倒是简单,他家有钱,粮库里一直存着粮食,可真灾了,百姓们日子艰难了,他家做买卖铺的大,危险也大。

    岑越让曹罗时时注意些,“要是你忙不开,让赵婶主意些田间地头收成。”

    “知道了郎君。”

    葡萄不好运,岑越是想,远处去就是葡萄干,近一些的镇、丰禾府县送新鲜的葡萄,他们这些市场地盘,还真没有葡萄,对当地百姓来说,葡萄也是稀罕物。

    新鲜的葡萄就三个镇子送,姜二苗如今跑青牛镇那就跟偷懒似得,这是二苗原话,说不算啥。厂里葡萄干一直在晒的。

    八月初,天上几道闷雷。岑越赶紧让梅香、蕊红把晒的葡萄移到库房里,几乎是刚忙完了,豆大的雨点就下来,伴随着咔擦、隆隆的打雷闪电声。

    这声太大了,吓人的紧。

    岑越是第一次见,跟着底下人吩咐都在家中,别出去了。雨是下的稀里哗啦,一直没停,连着下了两日,像是把之前欠的雨水都补上似得。

    起先村民见下雨是高兴,后来见这般阵仗,当时跪地求,求老天爷息怒别生气了,别下了,这要是成了涝灾了——

    地里的玉米苗子经不住这么打呀。

    好在第三日雨停了些。乡里村里街道都是土路,此时泥泞不堪,出门一趟,一脚的泥,赵婶接了买菜的活,说出门一趟脏鞋子,她穿着草鞋不怕不心疼,买了菜给两个院子都送过去。

    岑越都看在眼底。

    这几日雨势其实没彻底停,一天里总是阴沉沉的,偶尔下个一小会,因此烦的紧,别说葡萄,就是地里还剩的一些寒瓜,如今也不好送。

    岑越便说不卖了,都留着吧,给工人们、还有家里底下人都散一散……

    “就当是老天爷放个假,回去歇一歇,不急。”

    姜二苗最近急的上火,嘴唇都有泡,岑越就让刘妈妈熬了凉茶,这会给二苗又倒了一碗,姜二苗是端起来就喝,他还嫌苦,可没法子,这会喝那凉茶跟借酒消愁一般。

    “地里的葡萄眼看长得好,就是之前晒了一半,现在连着下雨,我早上去看,没晒干的葡萄都发霉了,都糟蹋了。”

    “地也是烂的泥的,车子不好运,就是运出去也不好卖,谁家下雨天不躲着,跑出来买果子吃。”

    姜二苗想到发霉的葡萄是嘴里发苦,心疼坏了,在家中就是苦瓜脸,连着大黑都不敢上前贴一贴,寇长峰也急,见二苗上火,也跟着一道上火。

    这不,今日雨略小了些,寇长峰就带着二苗大黑来齐家了。寇长峰是跟三少爷说的,齐少扉当即抓了凉茶败火的药,全都有份,都喝。

    寇长峰嚼着黄连,嘴里也苦,给大黑也揪了一片,大黑汪的一声,不过又蹲了回去,是一主一狗,一起苦。

    二苗苦,他们也得苦。

    齐少扉觉得蛮好,也含了一片,舌尖刚沾到个味就呸呸呸下来,轻声说:“越越也没苦,我干嘛要吃苦。”

    都留着寇长峰和大黑吃吧!

    岑越再这儿给二苗倒凉茶。姜二苗说愁的他夜里都睡不着。

    “吴掌柜如何?”

    “吴掌柜也愁,不过好像……”姜二苗回忆。

    岑越接话:“不过好像没你这么愁眉苦脸苦大仇深吧?”

    姜二苗点点头。

    岑越说:“吴掌柜是老买卖人了,见过风浪的,如今就是损了些货,咱们日子已经很好过了,老天不下雨,天气旱着,地里庄稼要遭殃,那老百姓一年肚子估计都填不饱。”

    “也是。”姜二苗想,小越哥说的有道理,他们要是叫苦了,那靠着田吃饭过日子的那还怎么办。

    真是干哪一行,护着哪一行。他家种地时,下雨那是开心还来不及——

    “不过这雨水也别太多了。”

    “你就当休假,练练心态,今年葡萄下来的不多,第一年第一茬子,品相也不是特别好,咱们能卖就卖,别急了。”

    就是真的糟蹋了,卖不出去,烂在地里也能当肥料滋润土壤,来年葡萄就好吃了。

    姜二苗听小越哥这般说,眉头略松开些,嘴里那泡也不疼了,岑越看二苗灌凉茶是一碗接着一碗,便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了口差点吐出来,怎么是苦的?

    “你不嫌苦啊!”他看二苗一口干了,以为不苦的。

    姜二苗含糊说:“我嘴里都烂了,最近吃饭都没味,是苦,不过好像苦一苦,舒服些。”

    “……牛。”

    姜二苗心态一改之前,这会说:“小越哥你说得对,反正没事,那我和长峰生生娃算了,这会要是怀了,八月、九月……”板着指头数起来。

    “那就来年四月生,要是再坐月子,岂不是到五月了,不成不成,太耽误事了,还是别了。”

    岑越:……好他的二苗嘞,过年时还在说要生娃,这会生意来了忙起来了,就把生娃丢在脑后了。

    心态一好,雨天还是烦人,但没之前那么愁。再过了几日,天就彻底放晴了,岑越姜二苗检查了一下货——

    葡萄被打的七七八八,最早晒得葡萄干还好,第二批发霉用不上了,只能砸烂混着泥当肥料。寒瓜损失也不多,还好还好。

    后半个月,一天比一天晒,最后地里结的葡萄,该晒的一批晒了,饱满的都送往三个镇,可能是前些天下雨,人都憋着在家,如今放晴跑了出来,镇上很是热闹,葡萄生意反倒好做许多。

    八月末时,岑铁牛租车带着妻子俩孩子来了。

    岑越便没去北雁郡城走货,反正今年订的寒瓜草莓都送到了,姜二苗带着葡萄干去了福宁府县,吴掌柜去的丰禾。

    石头来家中,称心倒是挺高兴的,俩孩子差两个月大,虽是男孩女孩但孩子还小,能玩到一起。

    小儿子果子就不成了,还没满周岁,不过如今会爬了,大嫂是把果子放岑越和齐少扉的床上,岑越起先没觉得如何,后来看刘妈妈笑的合不拢嘴——

    还是没明白。

    直到哥嫂住了四天要回,岑越本是多留几日的,但大哥大嫂不放心家里,说了要回。

    岑越齐少扉送到门外路上,见车走远了,齐少扉说:“越越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大嫂把果子放我们床上,是想给我们送娃娃。”

    岑越:“……”

    “刘妈妈说的,不是阿扉说的。”齐少扉默默添了句,越越要是不开心要说谁,可不能说阿扉了。

    阿扉可是越越心头宝。这般一想,齐少扉又说:“那还是不要小孩子比较好,小孩子好玩是好玩,有些些麻烦的。”

    越越有阿扉就好了。

    岑越:……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39:阿扉就是小孩子,不要小孩子!

    第93章 北安伯93

    九月时,像是秋老虎,又热了大半个月,地里的葡萄是彻底能晾晒成干了,岑越本说再去一趟北雁郡城,后来身体有些不舒服。

    “小越哥,我看苹果也快下来了,单为葡萄干跑一趟,一来一回一个月,再回来十月多了,划不来的,不如等到十一月第一批苹果下来,连着葡萄干一起送过去……”姜二苗在算日子,还不如一趟去。

    岑越想想便听二苗的。

    今年第一茬葡萄不是很多,有些涩的、小的更不能入口,一亩地算下来有个一千五六斤左右,这般算,四亩地产量也有六千斤,到了来年产量会更高。

    岑越跟二苗算了账,葡萄主打葡萄干,苹果可以往更远的北方去送——因为天冷,苹果还能过个冬都不怎么坏,连着葡萄干,要开发北方市场。

    “光靠厂里晒的话,明年肯定不够,碰上雨水多的——”就像今年一样。岑越知道有两种葡萄干制作办法,一就是晒,气温高,简单快手,晒个十天左右就好了。

    二就是风干。

    风干要有些难度,他以前在网上看,都是当地人做的好,跟气候、风度有关系,不过他们现在也是葡萄农,那就慢慢实验慢慢来,风干的话,晚熟最后一批葡萄可以这么干。

    “也能风干,那十月的话,先盖下风干房。”岑越还记着,要砖房,错开盖有洞能通风的。

    风干要慢一些,要是想快点,盐水浸泡再热水,这样脱水快一些。岑越还没做过,可以都试试。

    “小越哥,你怎么了?”姜二苗拿着手在小越哥脸前晃了下。

    岑越慢了下,才说:“没啊,我不是跟你说盖风干房的事。”

    “说完了我记下来了,小越哥你刚说晚上吃炒鸡的,说着说着就不吭声了。”姜二苗有些担心小越哥,安慰说:“小越哥你放心吧,风干房我盯着,就是明年葡萄下来多了,咱们想办法,或是晒干的厂房再大一些,你别担忧。”

    岑越:?也没特别担忧这个。

    “二苗不是,葡萄这茬子过去了,我信你的。”岑越有点慢吞吞,想了下,“不是,我有点困,老想睡觉,刚才跑神了。”

    “那小越哥你快快睡吧,其他事我来。”姜二苗收拾了账本,晃着手里小本子,刚小越哥说的他都写下来了。

    岑越便点点头,他实在是有些困,脑子反应慢,也不跟二苗客套什么,走的时候说:“晚上做麻辣炒鸡,你们就别走了,一道在这儿吃了饭。”

    “知道了。”

    岑越回了院子睡觉,醒来已经傍晚,外头天麻黑,是肚子饿了,那种咕咕叫的饿,真是奇怪了,他中午吃的饱,不该的。

    这几日好反常的。

    “越越你醒了,梅香做了炒鸡,你爱吃的麻辣口。”齐少扉进来了,见越越醒来,顺手就拿了一旁衣裳递过去。

    岑越接了穿着,说话时手上就停下来了,“炒鸡?那我要下饭,这个好吃。”说起炒鸡,他想起来了,“二苗没回去吧?我留他们一道吃饭。”

    “没。”齐少扉给越越扣扣子。

    岑越点点头,睡了一下午精神很饱满,这会心情好,拉着阿扉一块出门吃饭。

    下午饭在会客院摆着,请邹大夫一道吃。

    菜已经送过去了,各位都坐着,岑越看到盘子里红红的辣子炒鸡,当即是快乐,炒鸡倒的油多,就跟炸一般,鸡要小一些,炒到外头有些焦黄感,捞出来控油,之后锅里剩下的油盛出来,留点底,炒辣椒、花椒、蒜头爆香,倒鸡。

    特别香。

    麻麻辣辣的,口感焦焦的。

    岑越一向爱这道菜,梅香学的手艺八九不离十,其他素菜、清淡口味在这一盘菜前就有些‘黯然失色’,他是跃跃欲试,招呼各位快坐快坐。

    柴火烧的米很香。

    齐少扉见越越小孩模样,有点点新奇,就多看了下越越,第一筷子炒鸡先给越越挟过去了。

    都是熟人,岑越也没客气,是拿了筷子来尝,送进嘴里配着米饭,一下子辣的不成,人都要呛了起来,“好辣好辣。”

    齐少扉端茶递过去。岑越含着一口,舌尖还是烧的。

    姜二苗也吃,温声仔细品尝了下嘴里的炒鸡,不辣啊,也不是这般说,就是这个辣味,小越哥做炒鸡也是这么辣的,小越哥还说是中辣能下米饭,要是变态辣就算了。

    “小越哥你换个别的吃。”

    后来那道香喷喷的炒鸡,岑越试了几次,都是辣的舌尖烧,无奈只好吃‘黯然失色’的清淡口,结果惊为天人。

    岑越:???!!!

    可能吃的太辣,这会清淡的中和了。岑越找了借口。

    晚饭结束,众人喝了会茶聊天。梅香小菊来收拾碗筷,齐少扉就说了,炒鸡辣椒少放一些。

    梅香愣了下,而后答知道了三少爷,只是脑子是懵的。俩人收拾了一块回灶屋,小菊也起迷糊,“梅香姐,今天炒鸡辣椒还是郎君说的量,也没多啊。”

    “肯定是三少爷吃不了太辣的。”小菊以为是三少爷吃不了又想吃。

    梅香摇头,“要是三少爷自己想吃,也不会跟我说这个,郎君说炒鸡就要麻麻辣辣才够味,郎君爱这个辣度,三少爷就是吃其他菜,也不会动郎君爱的菜的,今个三少爷特意提点我,肯定是辣着郎君了。”

    “郎君怎么会辣着?”小菊惊呼,不可思议。

    梅香:“可能人的口味,一会一变吧,下次我炒两份,一份辣椒少一些,三少爷吩咐的话,咱们做就是了。”

    小菊点点头,只是心里还觉得稀奇。

    过了两日,梅香又做了炒鸡,郎君爱吃这个,上次做的郎君嫌辣都没怎么吃,她这次做了两碗,一份辣椒少些的,一份多了些。

    岑越一看,还是诧异,“怎么做了两碗——”他一想,“阿扉跟你说上次太辣了?”

    “我那天不知道怎么了,吃起来烧舌头觉得辣,后来看二苗他们吃,应该是没问题的。”

    梅香便笑说:“我都做了,郎君您尝尝两个口哪个好。”

    “也成。”岑越下了筷子,照旧配米饭,这次两碗炒鸡,先吃的微辣版,觉得不够辣,味道淡了些,便推到阿扉那儿,“你尝。”

    齐少扉:“这个好,我能吃了,尝尝越越爱的炒鸡。”

    “看来我今日的味觉回来了。”岑越很高兴,下了筷子往辣的去,一尝果然不错,“就是少些味道。”

    “梅香你去拿醋来。”

    梅香应声去拿醋了,没一会醋来了,岑越也觉得自己这么吃有些怪,先盛出来一碗,淋了一些些醋,淡淡的酸辣味,他尝了个,“不错,好吃多了。”

    说罢又给碗里倒了醋,只是这次要许多。

    岑越尝了口,脸上是满意的笑,“好吃!”

    齐少扉看的好奇,往越越那醋碗里一看,真是醋汤泡炒鸡了,他看着都牙酸,还是夹了一块放嘴里,顿时两条眉毛皱着,脸也成了苦瓜了。

    “越越好酸啊。”

    “你不觉得酸吗?”

    岑越是拿着勺子挖着配饭吃,“不啊,还挺香的,酸酸辣辣开胃,醋汁浸泡了鸡肉,一口下去,酸辣多好吃。”

    说的齐少扉怀疑刚才自己没品尝对,当即又夹了一块,这下是脸成了大苦瓜,真的酸,泡久了那鸡肉都是酸的,还辣。

    梅香在旁给三少爷倒茶。

    “解辣茶不够,还是要凉的,你吃饭解解吧。”岑越想着现代的可乐果汁,“今年失策了,葡萄可以榨葡萄汁的。”

    还可以酿葡萄酒。

    岑越想到这儿,回头跟二苗再提一提,酿酒的话肯定不能现代那套自家酿葡萄酒来,还是要专业一些,杀菌,要馏——

    他脑子不够用了。

    想了下,继续吃。

    这一日,岑越就着醋泡辣子鸡吃了两碗米,吃完后还能吃果子,吃的撑了,拉着阿扉慢慢走路,“奇了怪了,跟饿死鬼一样——”

    “越越快呸呸呸。”齐少扉觉得这话有些不吉利,“我替越越呸呸呸。”

    晚上岑越饿了,想吃点虾肉馄饨,不过虾不好得,这会没有,只能吃点虾皮紫菜素馅馄饨了,岑越吃了十来颗,都是薄皮馅大的,连着汤都没剩。

    他吃完后,岑越看着空碗:……

    这几日饭量也太好了吧。

    齐少扉说:“才这么一点点,我也干干净净的。”连汤也喝完了。

    岑越扭头看大崽,“你撑吗?”

    “……有一点。”

    “出去溜达一圈。”岑越其实还好不是特别撑,但是齐少扉没有吃宵夜习惯,除了生病那会,那会饮食不规律,白日少吃,夜里吃一口,不能比的。

    如今可能是他觉得自己吃得多,阿扉跟着他一道吃的多,这样就显得他吃的不多了——

    岑越:又开始绕口令了。

    最近他老爱跑神,想一件事,就会发散到旁处去。

    齐少扉给越越披着衣裳,村里夜晚冷,而且秋老虎厉害那也是白日,毕竟入秋了,不是夏日,二人着披风,牵着手在院子里散步。

    两人住的院子凉棚有棵葡萄树,枝繁叶茂,不过因为栽种的晚了些,今年只结了两三串葡萄,还多是生涩不能吃的,不过藤蔓爬在支架上,郁郁葱葱,如今这个天叶子也没黄。

    慢慢的溜达了一圈,风一吹有些冷了,岑越便说回吧。齐少扉点了点头,走在旁边挑着灯,回屋去掉披风,钻进被窝,两人抱着一会就暖了起来。

    岑越爱吃辣,吃过辣后,两人就不做,抱着聊天说话,不然受罪的是岑越。齐少扉不在意床笫之事——

    自然也是在意的。

    齐少扉想到他傻乎乎时,还是很想和越越睡觉的,只是这会更在意越越身体好不好受。如今抱在一起,那也很好的。

    岑越:呼呼呼~

    “越越现在吃饱了就睡,睡的好快啊。”齐少扉轻声说完,没忍住亲了亲越越脸颊,“还说我是小猪,越越才是。”

    可能是春困秋乏,岑越这几天饭量多了,人犯困,找着这么个借口,直到一场秋雨,天气凉了些,岑越打了个几个喷嚏,齐少扉看了有些紧张,说:“越越我来给你号个脉。”

    “不用了,就吹了个冷风——”岑越本是觉得大题小做了,但看阿扉跟他撒娇,是可怜巴巴,当即是伸了胳膊,“你来吧,支持齐大夫梦想哈。”

    齐少扉便笑,拿了脉枕垫在越越手腕下,手指头搭了上去。

    以前齐少扉病的时候,号脉是背脉诀,他记忆好,摸着手里脉跟着脑子里的脉诀一一对应,念念叨叨的。

    如今——

    “不对——”齐少扉蹙着眉,没说什么,看了看越越,又低头看越越手腕,是有些震惊,不可置信,“越越你别急,我再来把一把。”

    岑越:……我没急啊,看着你比我急。

    “不对不对不对——”齐少扉站了起来,“越越,你坐着这儿别动,千万别动,我去喊邹长青。”

    病好的齐少扉在外人面前一向君子做派,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可这会神色慌乱了些,连名带姓称呼邹长青不说,是话音还没落,拔腿就跑出去了。

    岑越见此,心里也害怕,他伸着指头摸了摸自己脉——什么都看不懂,摸不懂。

    ……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岑越心里打鼓。齐少扉跑的快,惊动了刘妈妈梅香,刘妈妈先进厅里来,想瞧瞧,三少爷怎么了,发了疯似得跑出去了,不会是跟郎君吵架了吧?

    “没事,他给我把脉,有些问题,急着去找邹大夫来看。”岑越心里也慌,但一如既往先稳定底下人。

    刘妈妈梅香一听,两人脸色都不好了,很是担忧。

    没一会,齐少扉同邹长青一前一后到了,齐少扉还催邹大夫快一些,邹长青也没生气,匆匆跑着几步,三少爷个子高,腿也长,跑起来太快了。

    两人到了厅里。刘妈妈梅香让开一侧,腾了地方给邹大夫。

    “越越你别怕,没事的。”齐少扉跑着回来说。

    岑越:……这话听着就有些不对劲。他乖乖伸了手搭在脉枕上。

    邹长青是平复着气,坐下来把脉,刚一搭上去,本是被三少爷催的有几分担忧的眉头,这会慢慢的松开来。

    “此等脉,三少爷既是看出来了,还拖着我来确认。”

    “真的?”齐少扉急问。

    其他人着急。邹长青说真的,齐少扉松了口气,岑越本是提心吊胆,一看阿扉如此,心也松了一下,便听邹长青说:“尚浅,两月有余,是喜脉,恭喜三少爷岑老板。”

    邹长青还拱手跟他们道喜。

    岑越:???啥东西,你再说啥东西?

    什么脉?!

    刘妈妈愣完后,终于是听出来意思了,顿时是喜笑颜开,合不拢嘴,“恭喜郎君了,郎君怀了身子了。”

    “真好,大喜事。”

    岑越:!!!

    “我怀孕了?”他看向阿扉,等着确认。

    齐少扉握着越越的手,点头嗯了声,又说:“越越你别害怕,你若是害怕,我陪你一同害怕。”他看出越越很惊诧,还有些怕。

    “我不知道说什么——”岑越嘴都不利索。

    齐少扉请了邹大夫先出去,连着刘妈妈梅香也一道出。厅里只剩下两人了,齐少扉坐在一旁,握着越越的手,“越越,你是不是不爱小孩子,我其实也不喜欢。”

    “小孩子有点烦人的,要是粘你的小孩子更烦。”

    他就不喜欢称心。

    岑越本是沉浸在他怀孕着消息中,一听大崽说话内容,不由撇了撇嘴,“你这就是胡说八道了,逗称心完,给称心买生日礼物,你记得最清了。”

    阿扉的‘讨厌’不是真的厌恶,只是打打闹闹,一家人嘛。

    岑越想到这儿,豁然开朗起来,“我对怀孕生子这事是有些害怕和措手不及,但要是我们的孩子,好像……好像也不错,还挺好的。”

    他死了,穿越了,还穿到有哥儿的世界,最主要是遇到了阿扉,找到了爱人,有了家,如今再添一个孩子……

    这般一想,都是缘分。

    “算一下日子,好像是——”

    齐少扉早算好了,答:“是七月那会,越越还记得吗,那一天晚上,榴莲吃多了流鼻血那日晚上。”

    “你记得很清楚嘛。”

    “那一晚,越越你都那什么了,湿漉漉的。”

    岑越上去就捂大崽的嘴!那一晚上,两人确实是血气方刚,他确实是很爽——但不许说!

    齐少扉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笑意。岑越恼羞成怒,脸颊红红的,不过眼底也是笑意。

    岑越怀孕这事,刘妈妈是高兴,不过说还没三个月先瞒着好。岑越无所谓,只跟亲近的人说了——

    二苗一家、两位姨娘自家人都知道了。

    姜二苗是可高兴了,比自己怀了还要兴奋,数着月份,一算,“明年二三月正好了,天气暖一些不是那么冷,正合适坐月子。”

    “我嫂子坐月子是夏日,可憋闷的慌。”

    姜二苗说了许多经验,都是他听来看来的,家里人多生孩子,他都见过经历过,说着说着就有些羡慕了,“我怎么也不怀上,我要是怀上了就好了。”

    “和小越哥一道生娃娃。”

    过年时,姜二苗酒后吐真言,众人都知道了,结果姜二苗醒来忘了这茬,也没人提醒。这会羡慕到,不知不觉说了真心话。

    “这事我说真的急不得,你看我和阿扉也是好几年才有的,也是意外。”岑越说完有点虚心,因为阿扉一直病着,也是去年病好了,今年才做的。

    刘妈妈在旁说:“先前郎君嫂子带着孩子来了,孩子在郎君和三少爷床上滚了滚,这不就有了。”

    他嫂子来那是九月,他俩中的那次是七月。岑越想,刘妈妈说的‘法子’真的是没影的。

    “到时候郎君生了孩子,可以在姜老板床上滚一滚的。”刘妈妈出主意。

    姜二苗一听高兴了,说好好。

    “我觉得嘛,你和寇长峰努努力好了。”

    姜二苗害臊,“已经很努力了,我俩天天——”他也知道这话羞人,再说刘妈妈梅香几个还在呢,他就不继续说下去了。

    岑越:……好家伙!

    今年冷的早,到了十月份时,村里庄稼汉就说能收了,有人是不甘心,想再长长,长得粮食产量多,有的人家就收了玉米,有的想十一月再收。

    结果十月底,当天夜里,岑越就有些冷,冻得往阿扉怀里钻,齐少扉抱着越越,过了会起身去拿了一床被子,盖在上面。

    “有点冷。”岑越其实有点清醒,迷糊说。

    齐少扉嗯了声,被子给越越掖好,拍了拍,就如以前越越哄大崽那般,岑越便迷糊的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是冷了许多。

    岑越听到阿扉在外头说:“……炕屋可以收拾收拾了。”

    十一月初烧炕有些早了吧?但他穿衣裳时,还真是冷,今天比昨天温度骤降许多。等穿好了衣,出来吃饭。

    早饭是热乎乎的包子,还有酸辣肚丝汤。

    岑越自从怀了后,胃口倒是很规律,早上要吃酸酸辣辣的开胃,吃过出一身的汗,宵夜一定要清淡,最好是有海鲜,爱吃鱼虾,是馄饨面、鱼片粥。

    曹罗时不时去镇上买,一买就是两桶,回来精心养着。

    晌午那顿看情况,米饭面条,看今日吃什么,有时候还想吃麻辣烫,口味不定。

    这会一碗酸辣肚丝汤配着素馅软腾腾的包子,岑越咬了一口,还用勺子舀了些汤放在包子里。

    齐少扉在旁看的一脸钦佩。

    这一看就很酸。

    “好吃的。”岑越很卖力给大崽推销。

    两人在吃饭上,经常如此,齐少扉也是次次上当,岑越话都不用变,齐少扉便说那来尝一尝吧,结果一口下去,脸就皱巴巴的——

    太酸了。

    岑越:“我说你碗里的,没让你舀我碗里的肚丝汤,我这个加酸加辣版。”

    齐少扉一边皱着脸,一边含糊说:“要尝你的,才是尝,要是吃我的,那就没意思了,我想尝尝你的。”

    “那你就酸着吧。”岑越很开心自己的创意,一口包子,一口汤,喝完了以后,出一身的汗。

    若是平日,歇一会出门溜达一圈,今天天冷,梅香都在旁说,“今日郎君出了汗,外头冷,还刮风,就别出去了吧?”

    “也好。”岑越听劝的,“今日是比以前冷。”

    要是出了汗,冷风一吹,容易风寒。

    “早上曹罗来送鱼,就说了,地里还起了一层霜。”梅香道。

    刘妈妈惊呼:“这才十一月初就起霜了?那不得了了,今年冬日肯定冷,没准下雪下的早。”

    “那今年看情况,提早买炭火,多备一些。”岑越操心,“跟邹大夫说一下,他要是过年要回,今年走早点安心。”

    刘妈妈:“让梅香去说吧。”

    梅香脸红了下,不过也没推辞。

    “梅香也大了,是该嫁人了,要是留着,反倒留出愁来,先前的时候,我想着在村里挑个脾性好的,到时候嫁了人,还能在家里搭把手干活。”

    “还能给小少爷做奶妈。”

    哥儿是没奶的,这世上哥儿少,嫁人也低一些,就因为哥儿不好怀,生了孩子没有奶水喂,都是买了羊,用羊奶喂,成本就高了。

    岑越这些日子也听了些‘科普’,可听刘妈妈说到这儿,还是听不下去,说:“买了羊或者牛就好了,梅香的婚事,我信她有主意的。”

    最早时,梅香和邹长青就有些意,只是看着梅香像是一头热,邹长青直愣子,被发现,他也没说什么,后来发现梅香又缩了回去。

    如今两年多过去了,邹长青现在对梅香是有些毛头小子感觉。

    岑越觉得蛮好的。先前梅香十八九,年轻,没经历过什么事,性子看着稳,其实是小孩子扮大人,装的稳重,如今不一样了,梅香瞧着就是心里有数,还会自己争取,挺好的。

    在时下,梅香二十出头年岁,那都是大姑娘了。

    先前刚到桃花乡时,他们出去赶集,还有人问到赵婶那儿,打听给家里几个丫头找婆家,如今就没人来问了。一是不敢,梅香蕊红是家里两个女管事,管着女工,干事利落,拿银钱也多。

    村里人就是羡慕,真想给自家儿子把这女管事娶回去,也知道掂量掂量,自家儿子不配的。

    二嘛,也有年龄问题。不过这个是少数。

    百姓们一年到头忙的就是填饱肚子,盖屋老婆孩子热炕头,要是有个能干的老婆,能往家里拿银钱——赚的比一年地里刨食全卖的粮食还多。

    这就是香饽饽,年岁算啥?

    就是赵婶门前之前还有找上来的,被赵婶骂了一通打走了。都打主意打到赵婶这儿了。

    齐家的丫头们,不是岑越护短,除了是卖身做奴,这一层低一些,其他的没什么不好的,样样都好。

    可做奴那也是逼的,谁不想投胎在富贵人

    卖身契,家里丫头要是要嫁人,他给放的。

    姨娘院子里的两个丫头,青丝绿团,各十九了。岑越对家里丫头婚事不是不操心,而是先前觉得年岁小,二则是嫁不嫁人,也没什么。

    留在齐家,年轻时兢兢业业给齐家打工,退休养老问题,岑越管,发养老金,有屋的。

    不过还是要看各自心思。

    像蕊红就是铁了心,断情绝爱似得,先前蕊红管工厂,对外交接,有些村汉就示好,可蕊红是半点意思都没,公事公办。

    而梅香有喜欢的人,想嫁人,这也不羞耻的。

    岑越又发了会呆,想的岔神,“我去姨娘院子走一走,看看称心,天冷了,要是怕冷,早早烧上炕。”

    “诶好,让小菊扶着郎君一道去吧,早上曹罗送了鱼,郎君晌午想吃什么?”刘妈妈问。

    丫头的婚事,除了她们院子梅香小菊,其他的管不着。

    郎君还是心好。

    岑越想了下,早上才吃过这会不饿,就说不急,一会他就回来了。刘妈妈应了声,收拾了锅碗,端着盘子出去了。

    小菊要扶郎君,齐少扉先来了,说不用,是亲自挽着越越手一道出了院子,小菊便在后头不紧不慢跟着。

    姨娘那儿也是刚吃完早饭。称心见三哥阿哥来了,扑上去就要抱,吓得程姨娘在后头说女儿,“不许抱,别冲撞了郎君。”

    “姨娘。”称心吓了一跳,有些委屈瘪了瘪嘴。

    岑越说无事的,吓着称心了。齐少扉蹲下来抱称心,捏了捏称心发揪揪,说:“不是凶你的,阿哥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小宝宝不能抱吗?”称心问姨娘。

    “小宝宝还在郎君肚子里,你扑过去,有时候没个轻重,怕吓到小宝宝。”林姨娘哄着称心。小程刚紧张,也不是故意凶孩子的。

    郎君有身子,自是处处当心了。

    这家,三少爷是好了,她看明白,主心骨还是郎君。

    岑越不爱聊这些话题,岔开了说:“变天了,今年要是冷,早早烧炕,孩子小别冻着了。”

    “可不是嘛,昨个儿夜里我去看她,腿都在外头。”程姨娘说。

    称心:“姨娘还去看我啦?我睡的香都不知道。”

    林姨娘便笑说:“你姨娘最疼你了,天冷了热了不放心都要去瞧瞧你的。”

    于是母女俩又亲亲密密起来。

    说完了天气,坐着厅里说起青丝绿团年岁来,岑越一提,林姨娘心里一动,大约是懂了郎君意思,很是开心,眉眼都柔和了,“她俩都是好孩子,如今年岁正合适,正巧了,其实我也想跟郎君说……”

    “本是想着过年时,给俩丫头讨个吉利的。”林姨娘说。

    林姨娘惯常的玲珑心思,人也和气,是心疼丫头们不作假的,她年岁上去了,要是膝下没有称心,日日长夜,那多无趣。

    岑越便知道,林姨娘也留心帮俩丫头相看着人家,估计是桃花乡的人家,便说:“姨娘说一说,回头我让曹罗赵婶去打听打听,嫁人还是要谨慎些,家里人口、品行都要看看。”

    俩丫头是没爹娘,又是卖身的,时下思维那就是娘家无人,要嫁人嫁给品行不好的家,面上柔和,背地里刻薄,那就是火坑。

    不如不嫁。

    成吧,怀孕做不了买卖走不了货,成了媒人也不错。岑越心想,都是喜事。

    愚夕铮立.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40:榴莲是好果子~

    第94章 北安伯94

    “先前我和小程教乡里姑娘刺绣,郎君可还记得?”

    岑越点点头,记着这事,当下心里一动,眉眼都是笑意来。那送家里姑娘来这儿学刺绣的,一是说明家底不弱,二嘛也疼自家女孩。

    不是他说,村里人家的姑娘,从小勤快会干活,是家里家外一把罩的,可也有些人家嫌是个闺女,是以后长大是‘外人’的人,因此给口饭就成,并不会多上心。

    自然,人有千千万,村里人家也是,有偏心的,也有疼自家小哥儿小姑娘的,不说是一碗水端平,那也是姑娘在家中时,尽可能的多偏爱一些。

    来学刺绣的小姑娘,家中就是这般了。

    上头父母和蔼仁厚,儿女兄弟姊妹之间那就是友爱互帮互助,家庭氛围好的。

    “记得,林姨娘仔细说说。”

    郎君聪慧,她是一提郎君就知道什么意思,林姨娘眼底笑意,像是回到了当初,郎君在青牛镇家中时,就是这般。

    “整个乡里九个村,起初来学刺绣,敲着门的人倒是多。”林姨娘说:“有七八人多,起初吧,可能也不是诚心学,是好奇想来看看齐家什么样,我们这两个姨娘又是什么样。”

    程姨娘在旁没说话,摸了摸女儿头发,当初还有跟程家人关系好的,打着学刺绣进来同她说话,只是张了口,就被她请了出去。

    “村里人没见过姨娘,可能瞧个稀奇吧。”林姨娘说这个时,语气倒是玩笑,紧跟着又说:“后来听了学费,走了两位,嫌贵。”

    程姨娘这下说了,“见齐家院大屋子大,郎君为人和蔼,觉得咱们不该挣这个钱。”钱没多要,她和林姐姐以前没法子伺候老爷,那是老爷买下了她们,这些人光想占便宜,二十几文钱嫌贵,还想架着林姐姐来,凭什么。

    不依不饶的,还想跪地求。

    学刺绣又不是什么保命的活计,既是学不会,以前怎么过日子,以后也该是,她们又不欠着对方,没得听什么一肚子苦话。

    她和林姐姐谁不苦?

    程姨娘是打小苦过来的,就长在爹不疼娘不爱中,打小勤勤恳恳干活,可结果一出什么事就是想卖了她顶事,因此程姨娘心肠硬着,不吃哀求卖惨那一套。

    “留下了五个姑娘,有人学的快,有人学的笨,也有人学着学着就不来了。”林姨娘到不觉得不来了不好,去留随意,不想学刺绣觉得一坐半晌,实在无趣,那多好啊,说明在家时有别的玩。

    “后头常来的就三个,我说的是学的笨的那位,是周村的,在远头,村子小,他们村子手艺人多。”

    岑越点点头,这个晓得,家里绒绒草用的多,刚开始家里丫头编,还是青丝绿团教的大伙,再后来用的太多了,就专门跟周村人家定货,像是装草莓干的就是周村出品的篮筐,一个五文钱。

    “周芳那姑娘按理说是周村人,听她说,她家爹娘,就是哥哥都是一手好手艺,唯独她不成,编的篮筐乱糟糟的,就是学刺绣也慢,绣个水鸭子,板板正正的,她有个哥哥,比她大一岁半,如今二十了。”

    岑越:“二十了还没定亲?别是有什么毛病吧。”

    齐少扉就看了眼越越,心里闷笑,越越这是护短,给家里丫头挑夫婿,那是紧着,怕年纪大不定亲,有问题,轮到家里丫头了,便是十八九,二十出头还年轻,怕什么。

    “这——”林姨娘都问愣住了,说:“我听周芳说起来过,她哥哥不愿意的,一说提亲,寻媒婆,她哥便往外头跑,说什么都不答应。”

    岑越很肯定点点头,“那绝对是有问题,要么有喜欢的人,要么嘛喜欢男的。”

    屋里的小丫头都惊住了,还有憋笑的。

    “这个不成,除非说明情况,不过她亲哥哥,没准会护短的。”岑越觉得要是周芳哥身体有隐疾,那不好外传的。还是算了,“下一个。”

    林姨娘愣了愣,紧跟着郎君思路说起下一个。

    “也是周村的,周玉玉的弟弟。”

    岑越一听,眼睛亮了下,点评说:“弟弟好,现在流行小狼狗。”

    齐少扉在旁又看了眼越越,越越这是喜欢年纪小的。

    厅里丫头们都笑,本来青丝绿团听着听着不好意思,如今是厅里氛围活泼轻松。

    岑越听几个丫头笑,也笑说:“谈婚论嫁这事,不要怕羞,婚嫁前功夫做齐了,只要人品不坏,家里人好,后头关起门来过日子,怎么过,都不会太差的。”

    “那郎君呢?”梅香问。

    齐少扉耳朵都竖起来了。

    岑越认真想了下说:“我当初嫁给阿扉,那是媒婆说的,家里穷不说,我那时候走投无路,再留在家中只是拖累,我这是运气好,阿扉病的时候,他人品就好,很是善良正直。”

    “我说的品行就是这个。”

    齐少扉傻乎乎的时候,那也是很善良的,还待人有礼貌。要是熊孩子,或是天性作恶的‘儿童’,他就是再想当爹,那也累人,也够呛。

    “你们现在能挑,能找,就看男方品行,他要是孝顺、善良、勤快、护短,你们嫁过去那就是一家人,他要是对外啥都好,可让你受委屈,让你事事退步让一让忍一忍,对外博个面子,那日子的苦水就是自己往肚里咽,外头村里人提起来,还说你不识好,那男人多孝顺多老实,你还挑……”

    岑越真见过这样的,现代他们村就有,那是村里人说起来的大好人、老实头,谁家过红白事,热情凑过去帮忙,这就不提了,主要是委屈自家孩子、媳妇儿。

    孩子玩具,让、送。

    媳妇儿明天上班?上啥班,村里办事,让她请一天假,过来给你打个下手洗盘子做饭。

    人人都夸那男的大气。岑越其实觉得,得了利益的人家,面上夸完,背地里指不定要骂一声傻子,充什么大头蒜。

    岑越这话,勾的程姨娘心里往事,程家人就是如此。

    老实头又如何,人人可欺,就是本来你没错的事,都要让,要算了。

    程姨娘便跟两个丫头说:“郎君这番话是好话,你们要听进去,别为了面子,自己难受了。”

    青丝绿团当即是认真应了。

    蕊红,就是两位姨娘都‘管不住’——这是说的婚事。

    “最关键是,不能动手,男的要是动手打老婆,那不能要的。”岑越面容严肃说。

    家里小丫头都听了进去。

    说了一上午话,林姨娘说的三家人,岑越都记下来了,就连周芳的哥哥也算上,不能他猜了觉得有问题就给否了,起码再问问打听打听的。

    他还是一个很公正的人嘛。岑越觉得开心。

    回去时,齐少扉拉着越越手,不着痕迹轻描淡写说:“越越,小狼狗是什么啊?”

    “就是年纪小,长得俊,性格有时候有些霸道,床上特别猛的弟弟。”岑越正夸自己,想也没想就答了。

    现代时堂姐给他看小说,小说里小狼狗就差不多那样吧。

    “一定是外头叫名字,床上叫哥哥,或者床上让年长的叫他哥哥也行。”岑越现在回想起来,啧了声。

    齐少扉耳朵就动动,说:“越越,我比你年长。”

    “……?”岑越扭头看大崽,他没听错的话,大崽什么意思,“你想我叫你——”

    齐少扉眼睛亮亮的,跟小孩似得,小鸡啄米点脑袋。

    岑越:……你羞不羞!

    大崽肯定不羞,岑越话到嘴边,张了张,是羞了,他叫不出来,有点肉麻,“我叫不出来。”

    齐少扉巴巴跟在越越后头,说:“那是不是床上就——”

    “齐草莓,你闭嘴了。”岑越恼羞成怒。

    齐少扉笑眯眯的点头,学会了,可他一想,越越肚子里还有孩子,顿时有些磨牙,小孩子可真是麻烦呀。

    当天中午吃过饭,岑越就找来了赵婶,跟赵婶说起青丝绿团嫁人问题。

    都说做媒不好做,但那是外人,对着自家近亲的,赵春花还是很上心积极的,青丝绿团也跟她打过交道一起干过活,多好的姑娘啊,模样俊人水灵,一个圆脸大眼睛,一个鹅蛋脸细长眼。

    都漂亮,都水灵。

    “成,我让曹罗去打听,光他男人办这事还不成,男的能问出什么来?那还得往那妇人里扎堆问。”赵春花请郎君放心,交给她办吧。

    岑越知道,特意提点了下,“周芳那哥哥,是不是不行?就那方面也问一问。”

    这也就是赵婶,成婚娃都大了。

    赵春花乍一听还有点害臊,可一想也对,郎君是对俩丫头的婚事真上心,要是男的家里没啥,一屋子好人,可做夫妻的,床上那事要是不成,生娃娃咋办?

    外人不会说男的有事,光说女的生不了了,可不能让青丝绿团受这个委屈。

    该问的。

    岑越其实还想问,曹罗有没有意向——

    “赵婶,你家曹罗多大了?”

    赵春花愣了下,而后是拍大腿,对啊,儿子今年都二十出头了,这再耽搁那就是老光棍了,这几年光办事跑货,还真是忘了念叨这事了。

    “郎君,我这会就回去问问。”

    赵春花急急的行了礼,被岑越喊住了,压低了声,说:“都是住一起的,要是问曹罗,不管曹罗愿不愿意,别声张,就你和曹罗知道就成。”

    “我知道的,我家儿子算什么,就两亩田,青丝绿团俩姑娘没准是瞧不上曹罗的。”赵春花懂郎君意思,那是要给家里俩姑娘留颜面。

    岑越觉得曹罗是个闷不吭声的,但肚子里是主意真,有可能真不愿意,要是不愿意那就当没这事,青丝绿团两人好,只能说没缘分走不到一起,没什么谁高谁低。

    赵婶懂他的意思。

    后来傍晚时赵婶就来了,是愁眉苦脸的。岑越一看就知道,此事不成。赵婶骂儿子,“真是跟驴一样的倔,我是管不住他了。”

    赵婶作为寡妇,拉扯俩孩子大,说实在的,岑越觉得赵婶爱护儿女,在时下算是稀罕的娘了——控制欲不强,虽然也操心,但尊重孩子,只是嘴上念念叨叨几句。

    “那看看其他家,就是林姨娘说的那三”岑越也不问缘由,直接下一位。

    青丝绿团很好的,村里他们挑。

    赵春花当即说好,“我明日去买东西,多聊聊,白天不在。”

    “好,辛苦赵婶了。”

    “不会不会,该做的,两姑娘也是该挑人家了。”赵春花觉得郎君是好主

    岑越想起来了,“对了,青丝绿团要是嫁人,我放奴籍的。”

    赵春花笑的眼底含着泪,郎君可真好,实打实的为丫头们操心,说:“我懂了郎君,这事我好好打听,其实俩姑娘外头都踅摸盯着,那是盯青丝绿团手里的银钱工钱,乡里都知道,咱们宅子里下人有钱拿的。”

    “就怕招来一些饿狼,光惦记着肉了,不是实心为青丝绿团好,这事急不得,我慢慢打听,长久见人心,放奴籍这事,先藏一藏……”

    岑越觉得他想的没赵婶心细,他是笼统的,不能家暴男不能充面子,可赵婶做这一行那是如何践行如何找,怎么踅摸。

    这事就像赵婶说的不能急,有的人能藏,藏一时半会但藏不了长久,总会露馅的。后来的十天半个月,赵婶就不留在家中,白天是往出跑的勤,是去各家村里买东西——她总能找到由头,很是自然,因为是齐家底下人,先前还管招工的事,后来不管了。

    不管如何,赵婶在乡里还是能走动,谁都给几分颜面,妇人们最是欢迎,都笑呵呵的,有时候赵婶买了东西,路过人群堆,有人开个声:“婶子买完了回啊?”

    赵婶应了话,抬脚就往那边去,没一会就扎堆聊起来了,谁家八卦都听,捧哏似得,这家婆婆刻薄,那家媳妇儿厉害,可有时候也不一定,赵婶就说:“那家媳妇儿厉害,还不是男人和婆婆一家子窝囊,让媳妇儿顶事,落的那样名声。”

    都是男人不成的。

    岑越和赵婶在此方面见解差不多。

    乡里玉米收的差不多了,他们家果园的苹果也下来了,今年夏天热,如今变天快,说实话,苹果味道不是特别好——

    岑越拿的苹果种子是脆的,又大又脆,甜甜的。不过这次苹果偏酸一些,他吃着挺好,怀孕了后就爱酸辣口。

    “肯定是酸了吧?不然今年苹果不卖了,榨一榨成苹果醋。”

    姜二苗说:“不酸啊,小越哥这个还好,不是很酸。”

    “?”他怀疑二苗是不是也怀了,怎么味觉变了。后来一尝二苗手里的,那确实是不酸,还挺甜的,酸酸甜甜的口。

    看来今年苹果参差不齐,有甜有酸。

    “那得捡出来酸甜口,酸的不能用就榨苹果醋,或是成了化肥,甜口的估计没多少。”

    姜二苗跃跃欲试,“我趁着过年前去送一趟,也不跑远就去府县里,再问问谁家定菜。”

    “成。”岑越道。二苗是定了事,那就快马加鞭,早日提到日程上,不会拖延的,不像他……

    空间里的小麦其实早熟了,他也收了,外头田地用泉水浇过,去年风和日丽,老天爷赏脸的情况下,一亩田得了二百二十斤左右,要是收的时候恰当有个二百三。

    村里人肯定觉得不少了,岑越却觉得少,便把希望都托在空间土壤里长得,结果是不错,有四百斤。

    可……

    岑越想到现代麦子种子,新品种,有化肥,灌溉技术好,那就在一千斤以上了,他想着古代这个时候靠天吃饭,没什么灌溉,那一亩田,靠种子和肥料,能有个五六百斤就是好的。

    他今年想把空间种出来的那批,作为种子,秋日里种下等冬小麦明年长出来。

    但他怀着孕,先前没什么感觉,到了这几天,肚皮一下子跟吹气球似得,岑越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肚子圆鼓鼓的,有些小肚腩的感觉。

    这事就交给曹罗好了。

    结果二苗一听,当即是说:“就那两亩田,我和长峰种完了,再去走货,这有啥啊。”

    “你们管着果园就成,两亩田种子我收拾过,曹罗会种,再不济还有佃农,抽两三日让他们过来帮帮忙种也成。”也不是白打工,管饭算钱的。

    岑越不让二苗操这份心了,但姜二苗说:“我其实想看着小越哥田种出来,越来越多,我不累,让我在旁看看吧。”

    “还不知道好坏。”岑越其实觉得可能会多,但也不算太多,种子还是那个种子,本质上没变,要是没了泉水和空间土壤,种个一回,第二年结下的当种子,空间影响的作用就会越来越少。

    还是得从种子着手,培养优质的种子。

    他回头找找书看,怎么培育。

    秋日时,二亩田的麦子再次种下了。地里的苹果拾掇出来了,今年产量普通,能用的又减了一半,四亩的果树,一亩田能落下个两千斤出头,这就快二十辆车了,还有家里存货葡萄干。

    吴掌柜带了十辆车还有一车葡萄干去丰禾。姜二苗是带了一半北上去福宁府县。

    福宁府县略远一些,但二苗跑的久早已习惯。

    临走前,姜二苗说:“小越哥,今年过年我们要是赶不回来,你也别心急。”

    “你是想再往北走走?那边容易大雪,今年冷,你小心些。”岑越猜出来了。

    苹果耐储存,可过冬,要是二三月青黄不接的时候,有个新鲜果子吃,不说二三月,过年时有新鲜甜脆口的苹果吃,肯定是好卖的。

    想要卖的贵价,不说跟草莓那般,苹果量大,按着一两银子、半两银子一斤算,只有往大郡城跑了。

    二苗骨子里有种探险冒险精神,不想只守着一块,还想开拓更大的市场。岑越知道也懂,此时不拦着,只让二苗他们主意安全。

    “还是那句老话——”

    “人最重要,货次之,小越哥我都记下了。”姜二苗笑着点头。

    十一月中时,车队一南一北,马车碌碌的启程了。邹长青是蹭车队回家的——原是这般说,后来到了车队出发时,邹长青又不走了。

    吴掌柜还急,左右为难,岑越说:“吴掌柜你们走吧,帮邹大夫捎一封信回去就成,还有咱们自家的果子、葡萄干备一些做年货,送到邹大夫家中。”

    “好。”吴掌柜应下了。

    邹长青原是想拒绝,后笑笑拱手道谢,应承下岑老板的好意。岑越看邹长青满脸的愁思,像是被什么困扰,什么话也没问,留着邹长青好好想。

    梅香同邹大夫这事——

    夫夫俩小八卦精坐在炕上,炕上一头放了矮几,上头是洗干净的切好的苹果,落了霜可甜的柿子饼,还有一小盘子核桃。

    齐少扉在剥核桃,听越越说邹大夫的事,便说:“我觉得快了。”

    “?他今年春节都不回去,怕是难着呢。”岑越坐在一旁,背靠着软垫,插了一块苹果吃着说。

    齐少扉取了果肉,仔细的将核桃表皮那层去掉,这是晾干的干核桃,皮是哭的,吃起来不香,收拾干净了,将核桃仁放在越越手边碗里。

    岑越便吃了,还给大崽嘴里喂了一颗。

    “过年肯定就有好音信了。”齐少扉说。

    岑越不信,齐少扉便停了手里活,是眼睛亮晶晶的说:“越越打赌吧打赌吧。”

    怎么这么幼稚。岑越吐槽完,也来了精神,是幼稚一起了,“成啊,赌什么。”

    “要是我猜对了,越越叫我一声哥哥。”

    岑越:……好大崽啊好大崽,在这儿等他。

    “成吧。”岑越满足亮晶晶的大崽,只是说:“不许你跟邹长青说这个,也不能插手,咱们谁都不问不管,让邹长青和梅香二人自己做决定。”

    齐少扉点了点头,“自然的,君子少言的。”

    果然到了月底,快过年时,吴掌柜车队就回来了,也是赶巧,王掌柜年年年末来盘账,带着店里伙计,今年也一起到了。

    两位好友许久没见,在厅里说话,也不说买卖事,讲的都是家里,什么孩子咋样了,吴掌柜叹气,说老样子,还没好利索。王掌柜指了指外头,说:“你傻啊,主家院子里住着一位大夫,你就不问问?带着梨头来看看。”

    “郎君仁厚,也不会说什么的。”

    吴掌柜其实想过的,那是他孙儿,他怎么会没动过这个心思,只是,梨头那是娘胎带的病,看过许多医,都说治不好,只能缓解,发病的时候让孩子不至于死了……

    再加上之前三少爷病了缘故,郎君也愁着,他哪里好脸提这个,不过确实是问过邹大夫的,“我说了病症,邹大夫说,他先前见过这样的,发病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他也没什么办法,若是他叔父在可以看一看。”

    “你这人,邹大夫说了,你带孩子来让瞧瞧,病症是一样的,可轻重不一样,梨头还小,你觉得重,没准邹大夫看过了觉得还能救,让人看看瞧瞧……”

    吴掌柜就被说动了。

    “再说了,马上过年了,咱们工钱拿着,年礼也收着,跑一趟给郎君三少爷拜拜年,那是人情走动,你也上点心。”

    “好,我今年回了家,带孩子来,也是凑巧,邹大夫今年不回去。”

    “没准梨头命里有福气,我还听说三少爷也跟着邹大夫学医,没准三少爷能瞧好了。”

    “三少爷才学医多久,这……”

    “老吴啊老吴,不是我夸,神童和旁人那能一样吗,三少爷是神童,十三岁的举人,我看行。”王掌柜是闲聊,没想着后来一语成谶。

    都是齐家的老人了,那时候三少爷中秀才,可是惊动了,如今想起来,九岁的秀才、十三岁的举人老爷,当时那场面,多是热闹啊。

    两人说着闲话,听到外头声,便不闲聊了,都起身,帘子打起来,外头是三少爷扶着郎君,郎君身上披着一件斗篷,手里抱着暖炉,瞧着福气了许多,面色红润,肯定是身体好。

    这便好。

    两人见礼,岑越问谁先来。王掌柜来得晚,但他帐好报,当即是笑呵呵说:“我跟老吴不认生,我先来,留着他慢慢说。”

    吴掌柜也笑笑,见礼去侧厅等了。

    药材铺子营收今年又多了十两,岑越查了账本,发了年终奖,照旧是让王掌柜买了年货送给大

    话说完了,王掌柜没走,而是说:“郎君,今年我去送货到府县时,杜氏那边人来闹过,林大夫在店里,给挡了回去,没什么大事,就是后来下半年,杜氏亲自来了一趟。”

    “她说什么了?”岑越问。

    王掌柜实话实说:“骂了一些难听的,说我胳膊肘往外拐,欺负他们孤儿寡母这些话。”真是莫名其妙了,他那老胳膊,拐的方向就是三少爷那儿,那是顺着里拐的。

    三少爷可是齐家嫡子。他不向着郎君三少爷,难不成要偏着杜氏?说什么笑话。

    “她只闹这个发脾气?总是有目的的吧。”

    王掌柜说起来就发笑,“郎君聪慧,她是先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后来就哭,说都是齐家人,老爷疼爱少修,如今铺子买卖生意坏,想挖我过去,我给拒了,又遭了一顿骂,后又说让我抬抬手给另一间铺子一条生路……”

    这人反反复复的。

    杜氏肯定许诺了大价钱,什么翻倍之类的。

    “他们日子难了,后头铺子肯定不消停,劳王掌柜操心些了。”岑越说。

    王掌柜不在意,“都是小事。”杜氏说的好听,给他开高一倍,可要是那铺子收成不好,还是那么遭,给他开个空气吧!

    再说了,杜氏姐弟在,一天一出,是用人就疑心,回头又要派人在铺子里盯梢,他何苦过去,在这儿多好,郎君钱给的也不少,每年过年还有年终奖拿,有年礼收,眼瞅着三少爷病好了,以后要是科举做了官——

    诶呦呦,好日子长远着。

    王掌柜才不会为了丁点杜氏许诺,迷了眼睛。

    说完这些,帐盘清了,王掌柜便拱手说了吉祥话,岑越也回敬,齐少扉送王掌柜出门,王掌柜客气让三少爷留步,便去了后头院子,今个天晚,肯定回不去,一会老吴盘完账了,夜里能喝一杯,问赵大娘讨一盘花生米下酒。

    吴掌柜来报账,都是老掌柜,账本什么都码好了,银钱也在,对完银钱——

    “苹果卖的可好了,就像郎君说的,冬日里又是快过年了,就是往日再勤俭的人家,过年也得割肉买果子,热热闹闹丰盛一回……”

    时下老百姓一年都省,也是穷不富裕,可有老话说,要是过年桌上没个肉,扣扣索索紧巴巴的,那指定来年还是要穷巴巴一整年。

    过年肯定要开个好头的。

    往年有肉,今年瞧见新鲜的大果子,这可是新鲜的,家家户户都买,冬日里天寒能放,听说这果子更好放一些,因此有些人家买的多。

    没几天,果子就全卖完了。

    吴掌柜报了帐,想了想眉宇有些犹豫,岑越看出来了,还以为是生意上的事,就问了问。吴掌柜摇头,是不好意思说:“郎君,是私事,我有一孙儿叫梨头,他娘胎时就得了病,我想过年时带他来让邹大夫看看,可他病了,我怕不好。”

    岑越怀孕了,这是一,还有一点,梨头是孩子还有病,吴掌柜虽是不善言谈,但心细,觉得过年带病孙子来,怕郎君三少爷觉得晦气不吉利。

    实在不行,他年后再带孙子来。

    吴掌柜觉得他刚才说的有些冒昧打扰了,正要说不急,反正梨头病了许久了——

    “那就别拖了,我印象中听王掌柜说过,你家中有个孩子生病了,还以为不是什么大病,你也没提,如今赶紧带来吧,邹大夫也没回去,让他瞧瞧,还有阿扉也在。”

    岑越见吴掌柜忐忑又后悔模样,一猜就知道肯定是‘过年晦气不吉利’这些,要说不吉利,他还是克夫命呢——都是瞎说,迷信!

    小孩子病要紧的。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41:越越喜欢小狼狗,年岁小的【愁思,得想办法变成狗(bushi)

    第95章 北安伯95

    年末盘完账,今年果子园收成比去年高了一百两银子,账目上,不算二苗的——二苗带车队去北上了,这个还算不得。

    如今是一千二百三十六两。

    药材铺子生意很稳,多也不会太多,是二百二十三两银子。

    今年光齐家的年收入就有八百四十一两银子。岑越应了先前的承诺,给曹罗提了工资不说,家中丫头都有年终奖的。

    去年家中下人都做了新衣,今年就不做了,只是买了棉花、粗布,去年不冷,今年天冷,那就再加一背篓炭火,岑越就给员工福利,有家里人的,那就扯粗布几尺、多少多少棉花,拿回去自家想做什么做什么。

    像是牛师傅、俩护院,那肯定选择这样,觉得实惠,都是好东西,要是拿了银钱回去,家里人省惯了不会花钱买的,觉得衣裳都好,缝缝补补还能过。

    府里丫头是两人一屋,都睡炕,也分了炭火,看着天气自己烧,毕竟白日里干活不烧炕,那屋里冷冰冰的,可以点炭火炉子,上头坐一个水壶,白日里能喝一口热水,洗手洗脸也是热的。

    至于粗布、棉花,岑越给家里丫头开了口,可要这些,或是换做等价位的点心、果子、饴糖,各自选择。

    反正都不换钱。

    家中几个丫头凑一块商量,梅香蕊红是大姐大似得,听着众人叽叽喳喳说换什么好、被子够用了、衣裳也是新的、要不换糖?

    “你们干脆两人说好了,今年天冷,一个人的份额换一床被子,到时候俩人夜里盖不怕冷,另一人就换糖换点心。”

    “这样好,那青丝姐,咱们来吧。”

    “成。”

    小菊看梅香姐,她想吃点心了。梅香一看便知,葱白一样的指尖轻轻点了下小菊,笑说:“那我的换棉花被子,咱们睡一道。”

    二十七八时,家里热热闹闹发了年货,各个喜气洋洋。

    护院师父照旧是轮班倒,两人是每年都换着来,牛师傅早早回了一趟家,捎着护院,带着大包小包,给家中送年货。

    其实牛师傅、俩护院三个人村里都住的近,当时齐老爷找看家护院的,是一人介绍一人,这时候干活,是哪里需要就跑去哪里,也不一定是看家的,先前是看守铺子、搬货送货,要是齐老爷出远门,两人就一道跟上。

    总之就是身体好,学了些拳脚,打杂的。

    护院师傅一个姓江,一个姓何。今年早回来的是江师傅,年二十七,是身材高大,一身腱子肉,会一些拳脚,耍棍耍的好,听说这一身本事,是跟游历的和尚学的。

    那和尚到了他们村中化缘,只有他家是给了白面馍馍,他阿奶还问和尚师傅有什么忌口的,配的酱菜那都是单独做的,没放猪油没放葱姜。

    他那会十七八,个头大的小伙子。和尚师父说了,不白吃你家的饭,所以教他一套拳法和棍法。

    江师傅和隔壁村姓何的玩的好,后来两人都是跟着和尚师父学的。

    “我就到这儿下了,叔你就不送了,我走回”

    牛师傅说:“那么些东西,沉甸甸的,我送你进村。”

    “不沉,我扛着就回去了,快下雪了,天冷,叔你快回吧,我没事。”江六郎跟牛师傅说。

    牛师傅家中还有段距离,赶车的话得走半个多时辰。要是进村送他,耽搁功夫,也没多少路程了。

    江六郎从车里摸出一个大麻包,往肩头一甩,那沉甸甸的麻包就跟纸片似得,半点重量都无一样。

    “成吧。”牛二见状就不送了。

    趁着天还亮着,都到了村口也没什么了。俩人道了新年好,便各自回家了。江六郎背着麻包走在积雪路上,脚踩下去,咯吱咯吱作响,倒是不泥泞,挺好走的。

    一年到头,他就在外头,只有过年时能回来多住些日子,可也不好多耽误,江六郎想着何五,那他总不能等年结束了再回去,也得让何五过几天年。

    俩人约好了,他是初一到初七,何五是初八到十五一过。

    走了没一会功夫,天又下起雪来,这雪花大,江六郎一看,心里不住叹气,这老天爷啊,去年冬日不见雪,今年这一场接着一场,就不怕冻死人了。

    江六郎穿过一片麦田,等看到院落时,走的瓜皮小帽上都是积雪,眉毛、眼睛也冻着了,可身体热乎乎的,越走越热,脚下也热,他还年轻,火力足,这是好事,还能多赚些钱。

    做齐家的护院好啊。

    江家的日子早年间特别苦,没法子,谁让江六郎的爷爷是个赌徒,输了田地,也幸好走的早。后来一大家子,苦着苦着紧巴巴的过日子,慢慢的,日子就有了起色。

    如今江家已经分家了。

    他阿奶也去世了。

    江六郎家父母都在,他还有三个姐妹,两个兄弟,该嫁人的嫁人,两个哥哥都在,住一起,跟着以前比,这是小家,但现如今江六郎的孩子也大了,这又是大家了。

    村里日子就是如此,循环往复似得。

    “六叔回来了!”

    “爷奶,六叔回来了。”

    “六弟回来了。”

    江六郎到了自家院子门前,他家院子院墙矮,家里娃娃一瞅就看见了,他先是看到自家闺女,还有儿子,当即是大步进了家门,把麻包随手一丢,是疼爱的一手抱着自家闺女,一手儿子。

    “六郎回来了。”

    呼啦啦的父母兄长妻子都出来相迎,也是许久不见他,每年都是如此,问他累不累的,说他辛苦的,冷不冷,快进屋。

    “六叔,今年有肉吗?”小娃娃喊。

    “你小娃娃的怎么张口问你六叔这个?”

    家中大人训孩子。江六郎没说啥,抱着闺女儿子,看着妻子,问家中都好吗。妻子说都好。江六郎点点头,才转头跟父母说:“郎君说今年天冷要下雪,是给备了棉花和粗布,那鸡鸭肉没缺,我都放一块了。”

    “诶呦,那棉花不得弄脏了。”

    “我小麻袋套着大麻袋的。”江六郎说。

    哥哥要提麻袋进屋,这丢在雪地里,脏了的。但其实江六郎一路进村,迎着风雪,麻袋上早都是雪,没什么脏不脏的。

    可他哥哥没拎动,太沉了。最后还是两个哥哥一起抬进去的。一家人都迫不及待围着,凭着微弱的油灯光,麻袋口子拆了半天,拿刀割开的。

    先是一只小麻袋,拎着出来,这个倒是轻松。

    “这是肉。”江六郎说。

    拆开手都快了,众人是一瞧,里头一只肥鸡一只鸭,早已冻硬了。家里人说:“去年的时候,何村五郎先回来的,带的又是鸡又是鸭,村里人传开了,还说你做事没做好,被扣着不放你回来,也有人说你没这些……”

    村里人惯常会传话的,传的都没边了。

    江六郎一年到头都在外头,家里就妻子还有年幼的一双儿女,要是单住分家,那日子得受欺负,就是他拿银子,在村里那也不顶事的。

    俩哥哥都有些爱占小便宜,都爱吃,不过大差不差,以前江六郎年轻气盛时会挣、会吵,还说要分家——

    这几年过去了,江六郎跟在郎君身边学做事,倒是心平气和一些,就几口肉,吃就吃了,他留着些钱私下给妻子,妻子被娘哄一哄就会掏出来,这个他知道,不过他也留着银钱的,没给完。

    到如今家里还以为他的月银还是齐家那会。

    年终奖,他谁都没说。妻子是软性子,心善,耳根子软,受不住他娘几句孝道,就会什么往外说,不过他娘要是哄妻子银子出来,也会对妻子好的,偏心一二。

    无所谓了。

    “还有十斤的肉,一包饴糖一包瓜子花生。”两个嫂嫂点了东西,皆是高兴。

    有人问:“何家小子今年有吗?”

    “我不是说了,我俩轮着倒,他到时候回来也是这份东西,乡里过年杀猪的多,不怕买不到肉。”江六郎回。

    儿子女儿闹着要吃饴糖。

    “等过年吃,等过年吃,这还没过年呢。”

    江六郎是一把拆开了,抓了饴糖塞女儿儿子手里,给俩哥哥家孩子都塞了,一边同母亲说:“孩子们先甜甜嘴,过年不够再买。”

    再买那就舍不得了。

    大人们都知道,小孩子不管这些,反正吃到了甜滋滋的饴糖。

    “底下这些是?”

    “压瓷实的棉花,回头得自己弹一弹,还有粗布,今年看看做什么。”

    妻子担忧说:“你不是说天冷,你在齐家被子够不够厚实?咋就带回来了,家里都好,你要盖好,被冻着了。”

    “是是。”

    江六郎说:“不碍事的,我们都睡火炕。”

    家里是热热闹闹,说不完的话,女眷们先备了热水饭菜,孩子们都好奇,想听爹/六叔说外头的事,尤其是对齐家很是好奇,他们年幼,没出过远门,只知道,六叔/爹去那齐家做工,很是辛苦,每年拿回来银子,还有肉有糖,齐家可气派可大了。

    家里爹娘都说,齐家那是老爷,底下还有人伺候,吃不完的粮食,天天顿顿都有肉,穿不完的衣裳……

    因为齐家好,招了小叔做工,他们家过年时也顿顿有肉,好多肉,还有夏天时,也吃到了果子,是齐家送的。

    齐家真好啊。

    吴掌柜那边也差不多同样的话,不过家里老妻是说:“……郎君仁厚,说这样的话,可听你说,郎君如今有了身子,已经五个多月了,又是过年,咱们带梨头去,会不会冲撞了?”

    “别是说客气的话。”

    吴掌柜的妻子自是想带孙子去看病,可就怕人家主家是客气客气,他们真去了没眼色,要是让人家主家心里不爱,怕耽误她丈夫的差事。

    吴掌柜却摇摇头,“若是旁人,像四房,我肯定不会如此老实听信的,我虽是口舌笨几分,但不是木讷的人。”

    要真是根木头,也做不到掌柜位置上。

    “先前我也同你一样,怕是郎君客气说的,但郎君说了,给孩子看病要紧,让我快快带过去。”

    “这两年托了齐家的福,我虽是跑货辛苦一些,但赚的比坐堂要多,再说多走走,也能锻炼锻炼人,今年年终发了银子,还有年礼,咱们收了齐家年礼,却一年也没去拜过年,是不应该的。”

    老妻点点头:“这倒是,咱们是该去一趟。”

    “那我叫儿子租个车?咱们什么时候去?”

    吴掌柜说:“今年下大雪,齐家是初一不走动,初二罢,初二一家子都去给三少爷郎君拜拜年。”

    “成,那我去准备些年礼。”这老妻有些为难,不知道拿些什么,贵价的他们拿不起,便宜的,怕是怠慢了。

    吴掌柜想了下,“三少爷爱吃菌子笋。”

    “三郎君的话,最近爱吃酸的。”

    “酸的好,我秋日时腌了一坛子酸杏,还没拆开,正好送过去。”

    ……

    今年年三十,说实话有些无聊了。二苗一家没来,岑越总觉得少了许多热闹。

    一大家子一道吃了年夜饭。

    岑越齐少扉给称心买了新年礼物,一过年称心要四岁了——其实这时候算年龄有些夸张,称心是九月的孩子,过一年算一岁,这也太吃亏了。

    不过三四岁,在现代那要上幼儿园了。这会没幼儿园,那就多备一些玩具,什么积木啊、拼图什么的,内容很是可爱有趣,什么小花小草屋子小动物,让称心玩的时候,能认一认东西。

    是一个沉甸甸的大木匣子,打开了,里头是小匣子,做了轨道可以滑动,能上下左右拼,小匣子打开是木板小拼图,边缘打磨的光光的,不扎手。

    林姨娘一人差点没抱住,说:“这么沉啊?”

    “木匣子重些,里头有三个拼图小匣子。”岑越说。这玩具他想的,绘画设计是阿扉做的,找了木匠来做。

    林姨娘便打开了木匣子,一看开口后,左右两边还有铁片撑着,这是怕盖子掉下来,夹到称心的手。很是细心。

    称心好奇,坐在宝宝餐椅上往过看,林姨娘就移到称心面前,称心先是拨了一下,将左边的小木匣子移到右边,是高兴,没一会就学会了,来回上下的拨匣子。

    “你打开看呀。”齐少扉看不下去出声。

    称心笨笨的,不像他。

    称心听话打开小的匣子,里头是小木板,不同形状的,木匣子里头盖子上还有颜色的绘图,这是苹果,称心见过,苹果红彤彤。

    有了这个玩具,称心一晚上都没闹,最后困了,手里还攥着一片木头板子。

    程姨娘见女儿如此,是心底止不住的笑意来,跟着三少爷郎君一道过日子,这是她做的最好的决定。

    年三十守岁完,放了炮仗,称心迷糊睡着了,各回各的院子房子,丫头们挑着灯笼走前头。

    “今年真是冷,称心你抱着慢一些。”林姨娘说。

    程姨娘应了声,斗篷裹着女儿身体。林姨娘也不说话了,这会雪大,走在回廊上还能飘一些进来,一张口喝一嘴的风。

    一行人赶着回了院子,屋里暖烘烘的,程姨娘先去放女儿,炕烧着了,一揭开被子,里头都是暖的,程姨娘把女儿放上去,给脱外衣,称心迷迷糊糊喊拼图娘。

    “给你抱回来了,就在旁放着,乖乖睡觉,明日里再玩。”

    称心听见拼图在,就又甜甜的睡了过去。这个冬日天冷,孩子不好出门玩,俩姨娘是拘着称心在炕上,在屋里,本来称心还嫌无趣,有时候闹脾气来,是哭着要出去玩。

    俩姨娘可怜孩子心软,抱着出去一会,吹了风,称心嗓子就不对劲,吓得请了邹大夫来看,好在没大碍。

    如今有了这一大木匣子玩具,称心能乖了,有一段时间的玩。

    却说正院里,大家都收拾要散,邹长青确实磨磨唧唧慢吞吞的,岑越一看,心里道不好——他还记得和大崽的打赌。

    齐少扉是眼睛咻的亮了,一边看越越,满脸写着‘越越不能插手’,岑越:……他立即回敬表演了个白眼。

    翻完后,大崽笑的高兴。

    齐草莓傻乎乎了!

    梅香跟无事人一般收拾完桌上碗筷,她一走,邹长青望着梅香背影,是心中定了定,一脸严肃拱手跟岑老板三少爷说道:“邹某有一事,请两位做主。”

    岑越:……认命了。

    “邹大夫直说吧,我们说话想来敞快,有什么说什么。”齐少扉学着越越模样,请邹长青赶紧说。

    邹长青既是已经开口,便没什么退却的,当即道:“我想请两位,允许我娶梅香。”

    “两位放心,我同梅香情投意合,早已说定,并非强娶。”

    岑越说:“若是说定了,拖到如今开口,邹大夫是下了什么决心才说出来的吧。”他很认真说:“若是被激一激,短暂的愿意,那还是多考虑考虑。”

    “就是因为我郑重,多番考虑,才下了决定开口的。”邹长青目光坚定,“请二位成全,我备了赎金,想请岑老板三少爷放梅香奴籍。”

    岑越是还没开口,邹长青又急忙补充了,“就是不放,我也愿意的。”

    “……”他‘刁难’的台词还没发挥呢!

    岑越后来请了邹长青坐,不搞什么‘刁难’、‘保证’那一套,让小菊叫了梅香来。

    成年人了,自己的感情自己定。

    梅香进来时,神色倒是平静,岑越觉得梅香肯定猜到了,却如此平静,肯定是势在必得,胸有成竹了。

    “邹长青说要娶你,你愿意的,是吗?”

    梅香点头说是。

    那就没什么话了。岑越说了声恭喜,想着他和大崽的打赌,再看大崽眉梢都是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齐少扉要做新郎官了!

    “你们拖来拖去这般久,要是因为梅香奴籍的事——我看也不像。”岑越说。

    邹长青说:“梅香舍不得齐家,是同我说,嫁我可以,但不能离开齐家——”

    “我舍不得府县的父母还有婶娘。”

    “为人子的,这几年年年在外,我多是亏欠难安。”

    所以这事便一直让邹长青纠结着,但他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梅香,今日就说了。

    岑越蹙眉,“那你就以后在桃花乡安家了?”

    “不,我是想和梅香成亲后,我两地来回奔波一些,一年一半在齐家,一半回府县家中……”邹长青是真的这般想的。

    岑越本想问梅香意思,一看,梅香眼底泛红含着泪,他先前见梅香如此从容平静,还以为梅香对邹长青平平淡淡——

    “邹大夫,我提了这么苛刻条件,你应了。”梅香开口,声有些哭腔,压着说:“给我三年,见到郎君和三少爷孩子好了大了,回去便回去了。”

    如今郎君地里生意买卖都要人的。

    梅香不放心。

    “什么意思?三年后在成亲吗?”邹长青是咬了咬牙,很是郑重,“我等你。”

    梅香破涕而笑,说:“我是说,我们成亲后,我先到齐家三年。”

    邹长青一听,高兴的说不上话。

    后来本来是晚了,结果岑越愣是闹得精神头好,有些不困了,他说:“梅香的奴籍,我自会放,不用你赎人,你们什么时候定亲?要回家见过父母说一声吧?还要请了媒人来下聘……”

    该做的一样都不能少。

    邹长青原是有妻子,妻子病逝,如今快三十了,再次娶妻这就是续弦,续弦一般低调了些,此时邹长青却很郑重,说该的,明日他就回去——

    “这几日大雪,路不好走,不如等放晴吧,再说没有车队护送你。”岑越道。

    邹长青现在看上去很心急模样。

    齐少扉说:“越越说得对,喜事不急一时,等过完年后,你回去再办。”一副很明显意思,“梅香,你送客。”

    今晚越越睡得晚,刚都困了,这会有精神了,睡不好,明日要没精神的。齐少扉三言两语将人安排出去,扶着越越进了里屋,炕早烧着了,热水也有,他伺候越越擦洗上床。

    岑越:……殷勤大崽。

    认赌服输。

    “大崽哥哥好会照顾人哦~”岑越躺在被窝里说。他觉得说的还挺好的,语调也不错,不得拿捏了这颗齐草莓。

    结果齐少扉在炕边晴天霹雳愣住了,而后闹开,“越越,越越,大崽哥哥是什么啊,不好听,你叫我少扉哥哥吧。”

    “……”岑越囧囧有神,他刚叫大崽哥哥了?是懒洋洋的往旁边挪了挪,让大崽进来,嘴上说:“草莓哥哥~”

    齐少扉诶呀的撒娇上了炕,贴着越越。

    “我刚叫了两声了,没了,当初打赌的时候,可没说叫什么,怎么叫,叫几声,那就全凭我乐意了。”岑越理直气壮耍赖,然后闭上眼说:“好困好困,要睡了。”

    齐少扉无可奈何,只能心里想下次一定,去吹了蜡烛,给越越掖了被子,睡觉把。

    睡了一会,半梦半醒之间,有道声贴了过来,轻轻喊他:“少扉哥哥,你睡着了没?小越睡不着。”

    齐少扉本来平静无波的心跳,骤然飙升,一下子什么睡意都没了,是双目亮晶晶的,侧着去看越越。

    “少扉哥哥你看小越干嘛~”岑越眨了下眼睛,就一句话,大崽那劲儿,比夜里大黑的眼睛还像狼崽子。

    笑死他了。

    “越越。”齐少扉喊完,是眼睛亮晶晶的改口,“小越你真好看。”

    岑越:……

    大崽可真可爱。

    然后两人在被窝里,接了个很纯情的吻,因为岑越肚子大了,齐少扉不敢碰,这么久以来,都是纯纯的躺被窝聊天说话,可新年第一晚,岑越是劲儿给大了,齐少扉激动许久。

    少扉哥哥嘛。

    两人亲了亲,火气上来,却硬生生的分开。齐少扉最后抱着越越,给越越念经,是清心经。

    岑越:“……”

    “越越你别惹我了,一会衣服脏了,要换来换去,你容易着凉的。”

    岑越想到外头天寒地冻下大雪,他行动不便,阿扉肯定是要跑前跑后的,要是冻着了不好,新年第一天,一定是平平安安的,便抬着头,说:“少扉哥哥再念一遍清心经吧。”

    齐少扉:呜呜呜呜。

    这怎么念吧,越越就是给他捣乱。

    大年初一不走动,两人是睡到日上三竿,补了昨日守夜的觉。等岑越醒来,外头雪寸尺厚,刘妈妈在灶屋操心,说今年可苦了,这雪不敢连着下了云云。

    倒是没直白说,怕嘴里说了招晦气。

    “小菊,郎君和三少爷醒了你去送热水,昨晚吃的腻,郎君早上肯定没什么胃口,我熬了小米粥,配着酸菜粉条包子……”刘妈妈让小菊进去送热水。

    “诶。”小菊应了声。

    洗漱后,岑越不想在炕上吃早饭,让放在厅里,炕屋这儿开会窗户通通风,也别烧了,白日里他其实不爱老待在炕上,很干燥的,都穿戴好,厅里书房也烧着炉子,那处都能打发时间。

    吃过早饭,岑越吃了两个酸菜粉条包,真的很香。

    他和大崽便移步去书房,大崽看会书,他练练字。过了会,两人便起身看看外头,院子里有人扫雪,岑越说:“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积雪就算了不扫了。”

    “我去说。”齐少扉道。

    岑越:“少扉哥哥,我其实是想看看雪的。”

    齐少扉白日里一听,顿时脸涨红,想到昨夜种种,羞得脸皮发烫,越越又在捉弄他了。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小越要听清心经了。”

    齐少扉快乐的说:“那少扉哥哥给小越系上斗篷,出门玩不说经。”

    “……”大崽进步大,这才一会会就不脸红了。

    两人穿了斗篷,才一出门,迎面的一股冷风,不过一下子让人清醒不少,一早上在屋里待得头昏脑涨,这会倒是好了。

    “你们俩不冷啊,不扫了。”岑越看梅香和小菊再扫雪,忙说。

    俩人身上头发丝都是雪,小菊如今活泼了些,说:“郎君不冷的,起初扫一会冷的紧,但扫着扫着就热乎起来了。”

    “小心冻伤,回去了别立即烤火。”齐少扉说。

    小菊拿着扫把应是。梅香说:“我都扫了一半了,这停下来乱糟糟的难看,等四角堆着积雪,就差不多了。”

    一年都在忙,过年这几天没人打扰,一下子清静了,反倒无聊起来。岑越身子开始有点笨重了,他不习惯顶着个肚子走,但记得翁大娘说的,还是要走走路,运动运动,连着饮食他都控制住了。

    早上那么好吃的酸菜包子,搁以前,他能吃三个,如今两个就罢手了,而且刘妈妈现在包子也的小了些。

    晌午的时候吃涮锅子,曹罗送来了羊,照样老规矩,给姨娘院子也送了些。

    岑越说:“辛苦你送一趟。”

    梅香小菊俩丫头,那些肉怎么说也有二三十斤,雪天路滑别摔着了。

    曹罗应了是,单手轻松拎着肉就出了。

    晌午就是清汤涮羊肉,就是简单的空间泉水,里头放点虾皮紫菜,新鲜的羊肉搁外头略冻一冻,很好切成片的。

    时下的羊肉现杀很新鲜的,要是现代从超市里买的冻货羊肉,岑越可不敢清水涮。

    调了芝麻酱,腐乳,梅香还做了层层叠叠的芝麻饼,小巴掌手大。

    吃起来掉渣,酥酥脆脆,是五香味的。

    羊肉嫩嫩的,半点也不膻,沾着他的秘制蘸料碗,岑越一筷子羊肉裹着蘸汁,直说好吃,“要是二苗在肯定喜欢。”

    也不知道二苗走哪里了,货如何了。

    齐少扉便说:“等他们回来,我们一起再吃一顿。”

    “好。”

    下午雪略是停了些,没多久的功夫,傍晚又下起来了。岑越今年不打算回岑村了,雪这么大路上不好走,想来哥嫂也知道的。

    这日吃过早早歇着,天黑的快,外头天寒地冻,岑越大个肚子也没法堆雪人——他倒是想,可他家少扉哥哥太操心了。

    第二日一大早,外头院子还有人再扫雪。

    岑越以为是小菊和梅香,还想说不用扫那么勤快,多冷啊,谁知道小菊端着热水进来了,眉眼是小姑娘揶揄的笑,岑越愣了下,齐少扉跟越越说:“是邹大夫再扫雪。”

    小菊笑说:“是啊郎君,昨个儿扫完雪,不知道邹大夫怎么听去的,今个一大早就过来了,扫雪也不会,很是慢,还栽倒雪堆里了,让梅香姐给拉了起来。”

    “……”岑越:邹长青真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42:少扉哥哥~清心经……少扉哥哥~清心经……

    第96章 北安伯96

    初二时下大雪,吴掌柜家还是托了关系,早早租了两辆车,家里门锁着,托村里人帮忙盯一盯,大早上顶着风雪走时,还有人问:“您老这初二就走动啊?”

    吴掌柜爹娘去了,岳家长辈也没了。

    按理来说,初二那都是坐在家中,等小辈来拜年的。

    谁还能劳动吴掌柜走动的?

    吴掌柜同村里人笑呵呵说:“给我们新东家拜年。”

    “新东家?您老不是给镇上齐老爷家做掌柜,如今是换了?”同村人其实明知故问,问完诶呀一声,“想起来了,不在镇上药铺做掌柜,如今是出货押货。”

    这个可辛苦了。

    以前吴掌柜在镇上铺子做工,那是村里人人羡慕眼红的,在大家看来,就是清闲,巴拉巴拉算盘珠子就把银子赚了的活计。后来有一日,村里人回来说,好久没在平安药铺看到吴掌柜了,吴掌柜是不是被撵走了,如今换的是个年轻人。

    村里人便背后嘀咕开,肯定是嫌吴掌柜年岁大老了。

    吴掌柜都有四十好几了吧?

    再后来,一些同吴家关系近的就打听到吴掌柜老妻那儿了,老妻也没藏着掖着,点了点头,说不在那里干了,如今换了个行当,给人跑腿送货。

    众人一听诶呦,这可辛苦,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做苦力活。有人就辩驳,村里下地的庄稼汉,就是年岁六十好几,该下田干活的不照旧吗。

    不然靠什么吃饭?

    话是这么说,可村里人觉得,吴掌柜会算账识字,以前是坐堂掌柜管人的,巴拉巴拉算盘就赚钱,如今跑起货来,两两对比,那确实是‘惨’,挣得是辛苦钱了。

    跑货能跟掌柜的比?自是不能比,没体面的。

    后来村里人就见,吴掌柜是开春出门,到了天凉些回来,那晒的,人瞧着都老了许多岁,脸上褶子都深了,跟那寻常的庄稼汉有什么区别?

    村里人一看,真是跑货,挣得辛苦钱。后来都唏嘘几句,说可怜了,老吴这把年纪还跑货,又不是后生年轻郎,要不是家里有个病孙子,也不至于这般辛苦。

    老吴是会算盘记账,可他儿子是棒槌一个,下田干活倒是好手,要是算账,以前村里人见过,老吴是打都打不开窍,他儿子哭着往道上跑,说算不会、学不会。

    村里人可乐呵了,把这当玩笑话讲,如今还有同龄人打趣说吴掌柜儿子小时候学不会哭着跑这事。

    那一年,村里对吴掌柜一家多是同情唏嘘,根据吴掌柜老妻说:“村里人对她们都是和睦许多,少了吵嘴。”

    也是那一年,吴掌柜拎着年货回来的,村里人看也不觉得如何,虽然是羡慕,不过一想吴掌柜跟以前对比,那还是吃苦受累换来的。

    再后来第二年,夏日暑气,竟有人给老吴家送果子,什么寒瓜、草莓的,那寒瓜草莓镇上有卖,也算是不便宜的,不过几颗果子,也没什么稀奇的——后来村里人这般说。

    就说今年——哦,那都是去年了,老吴是春日出门,竟到了冬日年关跟前才回来,这般的辛苦,拿一些鸡鸭算什么。

    如今出门,听说去新东家拜年,村里人好奇。

    “还是那齐家吗?就到桃花乡的齐家?”

    “真是可怜啊,被继母赶到了乡下住的嫡子,做的买卖营生也是辛辛苦苦跑来的。”

    吴掌柜听这般说,只是拱拱手,笑说:“各有各的好,就同我一样,辛苦是辛苦些,但好歹有份工能糊口。”

    “各位新年好,我们先走了。”

    “好好,新年好。”

    等吴家一家子上了马车,裹着风雪走远了,风雪中还有村里人唏嘘感叹说:“辛苦干了一年,这般大的雪,拖家带口的还要给新东家拜年,这日子难啊。”

    有人发笑,“我瞅着人家老吴不难,没准家底厚实着,也不用下地刨食——”

    是话还没说完,起初那人就接口:“他家就那几亩田,儿子刨食,孙子病恹恹的常年药不离手,就靠他一个人挣钱,如今在外走商,我听说走商危险,路途远,要是碰见豺狼虎豹一口把你吃了,那他家岂不是天就塌了。”

    这倒是。

    如此一看,还是老老实实刨地的好,起码能糊口吃饱。只是一张嘴,一口的雪花,不由打了个哆嗦,“今年太冷了,这雪下下下个没完没了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要是不停了——”

    “你这乌鸦嘴,快别说了,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话。”

    闲聊磕牙的都避开这个不说了,只是心想,刨地也累,光累其实还好,就是看老天爷吃饭,老天爷不痛快了,他们就遭了殃,去年地里收成才一百六七,今年要是连着下,天冷,冻坏了苗子,来年不知道还有没有去年的一百六七……

    老天爷给条活路吧。

    吴掌柜家就一儿一女,女儿嫁到镇上去了,丈夫是个石匠,日子过得还好,算是富足,不用他多操心。可能做父母的就是还债,女儿不用他操心了,儿子打小愚笨,学不会算盘记账,种田就种田吧,可有了孙子,吴掌柜还没高兴多久,发现孙子病了。

    怎么看,怎么吃药都不见好。

    村里屋子吴家没起太气派太好,是中不溜,银钱都攒着给孩子看病吃药——这药材,长年累月下来,也是个贵价的东西。

    后来不做药铺掌柜了,吴掌柜起初走货是累,但身体累,脑子就没工夫想太多了,赚的比以前还多,郎君为人又宽厚,不像杜氏那般斤斤计较,还信不过他。

    在郎君手下做买卖,那是多做几个月,多赚几个月的钱,挺好的。钱多了,吴掌柜也不买田不盖屋,就还是老样子,听妻子说,村里人对他们和气、照顾许多,吴掌柜每每回来,都是低调了行事。

    他在外做工,常年不在家中,即便儿子正直壮年,但在村里过日子,还是要和邻居和和气气,你弱一些,不那么强了,人家也会伸把手的。

    但也不能太弱,太弱就光挨欺负了。

    孙儿梨头坐在爷奶的车上,知道这次去主家是拜年的,爷奶都让他乖乖的,他便乖乖的,不惹人讨厌。

    阿娘也叮嘱交代他,一会见了主家要磕头拜年的。

    磕头拜年他会。

    梨头今年七八岁,身子板弱的看上去像是四五岁那般,头发也稀疏,小脸蛋白的,是病气的白,身上没什么肉,越发显得眼睛大了。

    旁人瞧他,也觉得这孩子可怜,村里有人就说:就是那拐子见了,都不会拐的。

    “阿奶,什么时候到啊?”梨头坐了好久的车,在车上问。

    冬日下雪,积雪厚,迎着风,很是难行。也幸好吴掌柜当时让儿子去租两辆车,要是一辆车,一家人坐着,肯定是更慢,马儿辛苦也会耍脾气的。

    “快了快了。”吴阿奶如此说,又问:“是不是饿了?吃馍馍。”

    这馍馍冻得硬邦邦的,从家里出来时带的炭火手炉,这会也只剩一丝丝热气了,暖着馍馍也没用,水也是冰的。

    “阿奶,梨头不饿,刚吃过了。”梨头乖乖说。

    一个多时辰前,是借着小手炉的炭火热了热馍馍,大人们吃干巴的,孩子吃热乎气的。

    吴掌柜是摸摸孙儿发丝,说:“再走一个时辰能到。”

    人在车里坐的发冷,幸好带了被子来,裹着孩子。好在走了一会,雪停了,虽是冷嚯嚯,地面积雪厚,可没那么大风雪,倒是好走一些。

    到了麻黑,雪地的雪泛着亮光,终于到了桃花乡齐

    吴掌柜说到了。别说孙儿高兴,只见老妻也松了口气,悄悄地捶着腿,吴掌柜便问:“是不是腿怎么了?”

    “坐久了,发麻了,没什么事的,快下去吧。”

    吴掌柜抱着孙儿下了车,去扶老妻,后头那辆车儿子儿媳连着孙女都下来了。两位车夫看着高门院墙,是忐忑,问:“如今天黑又大雪的,我们可不敢走夜路不敢回了,这般气派的大院子,我们真能留一宿吗?”

    三个镇子跑车的都被齐家果园包圆了,后来拉散活的缺人手,又兴起一些跑散活的车,到了冬日过年,齐家租的车队车夫们赚足了银钱都要过个好年,散活的到还在跑,过年挣的钱多。

    因此两位车夫听过桃花乡齐家——这在租车行当都传开了,都知道给齐家拉货送果子赚的多,但也辛苦,操着心,但还真是第一次来,见这般的门头,是吓得够呛。

    吴掌柜没敢给保证,只说:“就是不成,我给两位在乡里租一房子过一夜倒是没问题。”

    “这般也成。”、“好好。”

    两人想,那地主老爷家的院子哪里是他们这些生人,跑腿的干活的能住的。有地方住就成了,不嫌弃的。

    “我去敲门。”吴掌柜捋了捋衣裳,带家里人先推开第一道门,儿子惊讶,“这大门怎么没关?”

    吴掌柜知道内情,就说:“当初村里有人得病,急需救命,儿子背着他老母亲来敲门,齐家宅院大,第一道门关着,后头听不见,敲了许久,后来郎君就说了,冬日里第一道大门虚掩着就成了。”

    原来如此。

    众人一听,觉得齐家这位郎君心善。

    第一道门进了后,风雪少了,一下子暖了不少,吴家人不敢张望,两车夫是在门外等候,透着大门看进去,只觉得气派,这才是第一道门呢。

    第二道木门紧闭。上前敲门时,吴掌柜其实也紧张了些,郎君知道他来拜年的,可忘了说时间了,初二又是这个时候都晚了——

    “谁啊?”

    这声吴掌柜熟,护院姓何的小兄弟,便高声报了名讳。何护院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吴掌柜的大名,倒是第一次听,先迎人进来。

    “吴掌柜您先等等,我去通传一声。”

    “该的。”吴掌柜拱手。

    “您客气了。”

    何护院请吴掌柜一家到门内走廊等,他疾步匆匆去了正院,吴家人,就是俩孩子,来的时候家里大人都叮嘱过,到了齐家不许张望、打量,少说话少问问题。

    如今梨头和他妹妹都乖乖的,只是孩子小,尤其是梨头的妹妹,站了一会,冻得脚又冷又麻的,想让父亲抱她,可不敢说话,只是乖乖等着。

    没一会何护院来了,连着还有曹罗。

    “吴掌柜新年好,这位是婶子?婶子好。”曹罗拱手给拜年,点头问好。

    要是前几年,曹罗闷不吭声不爱说话,就是没什么坏心,也学不会说跟人道新年好打招呼叫人,这几年做买卖走货,人倒是外向一些——也是因为吴掌柜是‘自己人’。

    都是给郎君三少爷做买卖跑货的。

    简单寒暄两句,曹罗让何护院带人进,“门外马车我知道,我去安顿,就停在我家那边院子,今年天冷,睡我家侧屋炕上,后头大通铺就不扯开了。”

    何护院是睡在前头看门的。后院本来是牛师傅和江护院,屋子后头一排倒坐屋院子,还有马厩——马厩修的也大了。

    齐家人多的时候,后头院子住的全是车夫。

    如今空了下来。曹罗接了活,意思住他家院子,就不开后头那院子了。

    “谢谢了。”吴掌柜拱手。

    曹罗说:“客气了,我先去了。”

    二道门何护院先拴了,一会曹罗走侧门,不从这儿过,在前头给吴掌柜家里人引路,一边说:“也是凑巧,赵婶得了一些鱼,让曹罗送过来。”

    “这个时候还去镇上买的鱼吗?”吴掌柜接话。

    何护院说:“不是,是村里人去河里钓鱼,这雪下的大,河面结冰,砸开个窟窿,鱼就往上头涌,听说一抓就是一网兜,很好抓的,就是河远了些,人家抓了,送到赵婶那儿,本来是想给郎君送过来的,但赵婶可不敢收,拿钱买的,多给了些钱。”

    “郎君听了后,让赵婶冬日时不收鱼了,去说一说,怕人为了挣些银钱,到时候都去捞,尤其是那十四五六的小子,别的什么没有,一身的胆子,为了赚钱,跑出去敲冰面,一个没闹好,到时候人就交代进去,会冻死人的,可不能为了吃个鱼,害了人。”

    “这一层我都没想到,后来郎君一说,我想要是我自己年轻那会,准去敲冰卖鱼换钱的。”

    何护院和江护院不同,何护院善谈一些。

    “我估摸曹罗安顿好车夫,就替赵婶去送鱼那家传话去了,他脸长得凶,这事他去说,肯定能吓住人……”

    说话间,到了门口了。何护院就不进去了,笑呵呵说:“你们去吧,郎君和三少爷都在厅里呢。”

    吴掌柜拱手道谢,何护院还了回去。

    吴家人自从到了齐家,旁的是没敢打量没敢看,这一路进来,听人说话、办事,觉得齐家郎君为人心善宽厚,齐家的规矩也多,一道门二道门的,还有护院传话、相送,跟村里人家不同。

    村里人家再富裕,田地再多一些,也没说请护院、管事的。

    吴家人此时是局促紧张许多,连着俩孩子也乖乖的跟在爹娘身旁,吴掌柜一路带路,走着连廊到了大厅门口,还没说话,里头帘子打了起来。

    梅香笑请吴掌柜进,又说:“新年好啊。”

    “新年好。”

    吴掌柜带家里人进了厅,扑面一股热气,梨头和杏仁脸上的风寒一下子暖和起来,哥妹俩觉得屋子里香香的,热乎乎的,低着头看自己脚面,不敢乱看。

    脚都慢慢热了。

    “三少爷郎君新年好。”吴掌柜作揖鞠躬,老妻在旁也如此学着,还让孙儿孙女磕头拜年。

    岑越是抢先一步,说:“不磕头了,这个是梨头?这个是杏仁?”

    “是是,梨头是哥哥,过完年九岁了。”

    岑越一看,心里惊,竟然九岁了?肯定是这时下报数大,梨头应该是年底的生人,估摸实岁就八岁,但即便如此,瞧着也小,骨瘦伶仃的。

    他哪里还让小孩子跪下磕头啊。

    “杏仁这名字随着她了,眼睛像杏仁,好看。”岑越笑眯眯的看小杏仁,不自觉的声音都柔了,“你几岁了呀?”

    杏仁有些害羞,但来时阿奶说过,主家问你什么你就回什么。

    “四岁,不对五岁了。”

    这就是过完年五岁了。岑越摸了摸小女孩发揪揪,说好孩子,“聪明。”

    请了吴掌柜一家坐着说话。

    “我这次来才想起当时没说初几来,打扰郎君了。”吴掌柜作揖说道。

    岑越摆摆手,意思没事,说:“就是风雪大,你们一路辛苦了,别急着回,俩孩子都还小,等天晴一些再说了。”

    “会客院侧房收拾两间,都有炕的,睡着也不冷。”

    齐少扉又替越越补充了句,“正好邹大夫住在对面,方便看孩子些。”

    吴掌柜一听,便不再推辞了,心里很是感激。

    “一道过去吧,正好我在院子憋了一整日了,这会风雪小了,出门溜达溜达。”岑越喊梅香带小菊一道收拾,俩人快些。

    梅香应是。

    吴掌柜本是不想劳动郎君亲自跑一趟的,但郎君说要散步,三少爷便亲自拿了斗篷,给郎君披戴上,便不说话了。

    这会天麻黑,院子的雪泛着银光。

    齐少扉亲自挑着灯笼,照越越的脚下,另一只手扶着越越。到了隔壁院子,邹大夫那儿灯亮着,齐少扉低头在越越耳边说:“肯定在屋给自己擦药油。”

    岑越:“……”哈哈哈哈憋笑。

    今个大早上邹长青来他们院子扫雪,是吭哧吭哧的干活,雪扫的乱糟糟,听小菊说还摔了几个屁股墩儿——

    大崽这是打趣邹长青。

    “那都早上的事了,没准是擦完药油复盘了一天,如何扫雪不摔屁股墩儿。”岑越义正言辞道。

    夫夫俩背地里打趣人也能说到一起。

    岑越先送吴掌柜一家到厢房,梅香点了蜡烛,屋子都是通风,定期有人打扫的,是一大间一分为二,里头是盘炕的卧室,靠墙有两扇门的衣柜,外头靠墙的是条桌,上头摆着花瓶摆设,入门那儿侧一些一张圆桌,几个圆凳。

    靠窗户那儿是两个架子,上头搭毛巾,底下圆筐放脸盆,是个洗漱盆架——这是现代老式模样,岑越后来做家具时,就画了出来,木匠师傅还给最顶搭毛巾底下那儿做个活动挂钩篮子,可以放洗脸的香皂、牙粉这些。

    客房都是这个配置,简简单单的,招待客人入住几日是够了。

    邹长青因为是家中常客,还给配了书桌、炮制药材的工具等等,这个不提了。

    吴掌柜妻子和儿媳,见梅香小菊忙活,自是上前接手,哪里让人家伺候她们啊,梅香见吴掌柜家人忐忑,笑着喊婶子,拉家常闲话说:“被褥都是秋日天气好的时候晒过,干净没人用过,不过今年天冷,可能要潮了些,那劳烦婶子和大姐先铺铺盖,缺什么问小菊,我去拿些炭火来,先把炕烧着。”

    “那我跟你妹子你一起拿碳,这个沉。”吴掌柜的儿媳说。

    梅香也没拒,笑着带着大姐一道去搬碳。曹罗和赵婶这会肯定也忙着,她就自己来了,烧炕这也不是难的事,她会。

    吴家人各自忙着收拾,岑越齐少扉带着吴掌柜还有孙儿梨头去了邹长青那儿。邹长青听见动静早开了门,一入冬,齐家住人的屋子都挂着厚厚的门脸,遮风挡雨的。

    邹长青打了帘子,请一众进。

    “我听三少爷和岑老板说起来过,吴掌柜也说过,都记得。”邹长青说,也没多寒暄,这会天黑了,“你们先坐,我拿个脉枕来,这是梨头?别怕。”

    齐少扉也没客气,他病的时候,常在这里来往看书,拉着越越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圆桌那儿,祖孙二人还有邹长青。

    吴掌柜抱着梨头在膝盖上,挽着孙儿衣袖,让邹大夫把脉。岑越拍了拍阿扉,不坐了,过去看看情况。齐少扉便扶着越越起身,其实他观梨头面色,有些不好说——

    邹长青诊脉时,眉头就没松开过,吴掌柜也自知孙儿体弱,病了许久,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来瞧瞧,要是治不好……只能认命了。

    “这是娘胎带来的症……”邹长青是仔细思考怎么说话。

    吴掌柜一听便心里知晓,怕是治不好了,不由老泪纵横,摸了摸梨头的头,梨头懵懵懂懂的却也知道,好像是他的病看不好了,拉着爷爷衣袖,乖巧说:“没事的爷爷,梨头、梨头不怕的。”

    “以我如今医术,我能做的是让梨头病情清减几分,至于旁的……”邹长青不再说了,孩子还在跟前,不能说以梨头如今状况,怕是活不久了。

    这孩子胎心弱,活不过成年的。

    “我懂我懂,我不该不该抱着希望的,可他还小,也不至于不至于,或许老天爷看我们可怜……”吴掌柜语无伦次重复着说着话,是想顾全如今局面,客客气气说几句,可实在是心中痛楚难受。

    齐少扉道:“邹大夫,我来瞧瞧成吗?”

    “请。”邹长青让开了位置。齐少扉坐下,梨头见爷爷哭,忍着没哭,乖乖伸手,他想要爷爷高兴起来,听爷爷的话,他好好看病的。

    齐少扉摸了下梨头的脑袋,伸手把脉。

    梨头面白泛着青紫,胎心弱,血气不足,但不能大补也不能温补,药材已经不顶事了,唇无血色——

    “你冷吗?”

    梨头摇摇头,他不冷,在屋里很暖和。

    齐少扉问吴掌柜,“他平日里,嘴唇发白,常年手脚冰凉?”

    “是,是,以前小时候娃娃不懂事,一哭一闹就容易犯病,犯病时抽搐过去……”吴掌柜说。

    齐少扉伸手去解梨头棉袄,想了下让吴掌柜去解,他搓了搓手,不那么冰冷了,才把手伸进去,摸了摸梨头的胸腔,一边按压,问梨头疼不疼。

    梨头摇头不疼的。

    “平日里咳嗽吗?”

    不咳嗽。吴掌柜说,梨头摇摇头,又点头。吴掌柜问你还咳嗽了?梨头说有一次发热了咳嗽……

    “找个带孩子的大人来。”

    吴掌柜道我去我去,一边放下梨头让梨头在此乖乖的不要动。

    岑越哄着梨头来,“是不是饿了?”梨头摇摇头,只是摇完头,说谎了,脸上害臊,低着头。

    “一会咱们吃饭,想吃什么?”

    岑越在这儿哄着梨头说话。另一头,齐少扉和邹长青也是低声交流,梨头的病先天带来的,“胎心是弱,但也分情况。”

    “三少爷细说。”

    “你叔父有本杂记上讲过,有过此症。”

    邹长青记不起来了,若是杂记,那就是叔父游历时的书,但他却没记下来,齐少扉说了书中一段,因为此人邹叔父见到此人时,那人正好发病,他上前诊治,还没把脉,那人便死了。

    “我记起来了,是有些相似,不过这人已经死了。”

    “你叔父买了尸体回去解剖。”齐少扉说:“在书本最后一页,有尸体剖析图的,那死者的心肿大……”

    后来邹叔父走访问过死者家属,死者生前病症。

    两人说了会话,吴掌柜带着儿媳来了,平时多是儿媳照顾孙儿的,儿媳忐忑见礼,齐少扉摆手意思不用,便问了起来。

    邹长青找到那本杂记,此时一一翻着,听着吴家儿媳回话,跟叔父记载的病症对着,一条、两条,邹长青眉头紧张,欸?

    不一样。

    “梨头平日里可以跑的,跑的还很快,就是我怕他摔了,就拘着他不让他跑跳。”

    “跑跳犯病?没,从来没有过。”只是儿子细胳膊细腿的,她看着孩子跑,老怕跌一跤就摔坏了,是精心的养着。

    邹长青眼睛亮了,却压住了,他见三少爷神态自若,是半点情绪也没泄露,不管好坏,一概是温和有礼……

    “先多住几日,今日天黑,烛灯下看不清,明日白天我再看看。”齐少扉说。

    吴掌柜是做买卖的,察言观色是不会差,可如今他看三少爷神态自若,是不敢喜色不敢信也不敢再抱有什么希望了,只能听着留着,尽人事听天命了。

    小菊来传话说饭好了。

    岑越:“那就会客厅里吃吧。孩子们怕是都饿了,耽搁到现在,先吃饭把。”

    会客厅偏厅那儿早早点了炉子取暖,一张大圆桌摆满了饭菜,刘妈妈拾掇的,后来赵婶也来了,赵婶听儿子传了话,是心里难安,她差点就办了坏事了,忙让儿子去卖鱼那家传话,她来给郎君赔不是——

    结果到了院子,没见人,想起来吴掌柜一家来拜年了,见刘妈妈在灶屋一人忙活,先给刘妈妈帮忙,拾掇席面。刘妈妈一听赵春花说的原委,便说:“你也是好心,郎君爱吃酸菜鱼,你是惦记着郎君的。”

    “我就是没深想,要真是因为吃鱼让人跌河窟窿里,那就是罪过了。”赵春花想到此就心里后怕,也是幸好,郎君想到了提点了,只是哪里有主家帮底下人兜事的。

    两人在灶屋聊,赵春花手脚麻利做饭也好,没一会就收拾一桌席面,因为天冷下雪,又是在隔壁院子吃,赵春花就提议,整几个炉子温热的菜。

    干锅鸡、干锅土豆片、酸菜鱼片这类。

    听说吴掌柜带孙儿看病,孩子都小一些,还做了糖醋口的肉,都是郎君教的,肉片挂浆炸过,糖醋调汁略回一下锅。

    这会赵春花就在厅里布置,见郎君来,忙是上前。

    岑越见赵婶一脸悔意,当即是知道来意,说:“也不是你的错,再说这篓子也没捅,别自责了。”

    “过年了,别给心里送难过。”

    赵春花听郎君还宽解她,是感激感动的,顿时心里发誓以后做事多想想——

    “谁都犯错的,就是我也下过错误决定的,回头补救,没什么的。”岑越见赵婶一脸‘赌咒发誓’模样,忙说。

    “轻松一些,你很好了赵婶。”

    赵春花是胡乱点点头不知道说啥,最后应了声,下去了,只是出了厅里,眼睛泪花就下来了。

    都说她赵春花命不好,克死了男人,一个寡妇带着俩孩子背井离乡讨生活,卖了身,做了家奴,可她瞧着,她命好着呢!

    遇到了这般好的主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43:越越说下过错误决定,那肯定不是嫁给大崽了【自信.jpg

    第97章 北安伯97

    夜里,炕烧的暖。

    会客厅院,梨头和杏仁在隔壁炕上睡着,四个大人在一个房间,或是坐在炕上,或是站着的。

    “爹,你说梨头的病有救吗?”

    “我听我媳妇儿说,邹大夫和三少爷问了好多话,说的她也听不懂。”

    吴掌柜也拿捏不到,长叹一口气,说:“再看看吧,听三少爷的,留着梨头在这儿多瞧瞧。”

    儿子儿媳便叹气,被娘/婆母赶了回去,说晚了快回去睡吧,一会梨头杏仁起来了,瞧不见人要吓到的。

    夫妻二人便出门了。

    门一关上,吴掌柜也上了炕,脱了衣裳灭了灯,睡,黑暗中,只听老妻声:“三少爷留梨头在这儿,是不是能看好啊,你跟我说个实话。”

    “他俩如今没在,梨头的病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多少年了,老是抱了希望落空,我知道你不敢去往哪儿想,可……心底总要有一口气的,梨头才那么小……”

    吴掌柜听老伴声,过了许久,只说:“我猜可能吧,但话不敢说太满了,就是不全好,能活着娶妻生子也成……”

    梨头聪慧,随着他,自小心算记数好,要是身体弱种不了地,也没事,学了算账,以后他托着老脸,给梨头寻个账房先生活计……

    前提是梨头要活着。

    正院里。

    岑越也问阿扉,“梨头的病到底如何?”

    “我第一次见这样杂症,只从邹叔父的杂记上看到过,要是治疗的话,我要和邹大夫仔细琢磨一下,若是方便的话,来年我想去府县荣和堂,求问赵大夫。”

    “那个骂人很凶很傲娇的赵大夫?”岑越光记着赵大夫的脾气了,这会点点头,梨头那么小,能有救的希望,自然是要救的,便摸摸大崽脸颊,“要是赵大夫骂你什么,你就撒娇。”

    齐少扉:“我才不撒娇。”末了补充,“又不是人人都是越越。”

    “自我病好后,还未亲自去谢过赵大夫。”他有计谋的。

    岑越便闷笑,说:“大崽好乖哦~”

    “越越~”

    “好好,少扉哥哥好乖哦~”你自己听听,这话搭不搭。

    齐少扉不管搭不搭,反正很开心,有些幼稚了,凑过去嘀嘀咕咕跟越越说小话,“越越,我们生完这一个,就不要其他小孩子了。”

    “这个小孩子有点点讨厌。”

    岑越:“他还在肚子里怎么惹你了?”

    “就是惹我了。”齐少扉语气黏黏糊糊的。

    岑越:“那得琢磨下避孕手段了……”其实他也不想再生了,这一个是临时意外,都到肚子里了,之后的可避免一下。

    齐少扉便听了进去,想着这等千金生子的秘诀医书,不知道邹叔父有没有记载下来。

    今年雪下个没完没了,天气冷的不像话,岑越留着吴掌柜一家多住几日,现下走不开的,再说人多也热闹,过年嘛就是热热闹闹的。

    杏仁和称心差不多大,称心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同龄小姑娘,对这位新来的小姐姐很是好奇,很是大方拿着她今年新得的玩具要和小姐姐玩。

    是吃饭都要凑一起的。

    吴掌柜一家在此借宿,后来活是抢着干的,不然不好意思住,他们也不是三少爷和郎君的客人,如今留下已是厚着脸皮,要是不干活,哪里好意思。

    岑越便让赵婶去社交,看着给安排一些活,会客院也配着灶屋,干脆是吴家婆媳管了会客院他们家和邹长青的饭菜,每日送些菜、肉、米面过去。

    到了初十时,雪终于停了。

    吴掌柜提了要走,不好再住下去。

    “梨头就留下吧。”齐少扉说。

    最后一家子是吴掌柜带着儿子儿媳还有孙女回去的,吴掌柜的妻子姓梅,留下来照顾孙儿——

    儿媳年轻,留下来不好,再者孙女年幼也要人照看的。

    齐家底下人就喊吴掌柜妻子梅婶,梅婶和孙儿梨头住在会客院一间屋,是平日里打扫收拾会客院,做好了饭给邹大夫送过去,后来邹长青便说,叫他过去一道吃就好了,不必如此客气。

    梅婶还找了郎君,忐忑局促说要给银钱的,她和孙儿借住,还有吃饭花销看病吃药……她怕郎君不收。

    “是了。”岑越见梅婶如此,点了点头,便没再客气,说:“药材钱,邹大夫算,你给邹大夫就成。吃饭住宿的话,赵婶同你算,都按照村里买卖价格来。”

    梅婶听郎君收她钱,是松了口气,眉宇间也轻松了。

    老吴走时特意交代的。

    齐家宅院又恢复安静,也没,称心在炕上撒泼闹脾气。小孩子哪里有年年日日都乖觉的,平时不哭不闹听得进去话,那已经是乖小孩了,称心是乖的,可称心也不是以前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了。

    “蕊红这么说的,可不是我诬赖称心。”齐少扉被越越说了,忙解释。

    岑越:“……”我信你个鬼,蕊红会这般说称心?

    齐少扉心虚,忙道:“不是撒泼,是我记错了,是撒娇。”

    岑越好笑,言归正传,问旁边的梅香,“是不是杏仁走了,她没有玩伴在那儿哭闹?”

    “是啊郎君,五小姐前两天起了床就问两位姨娘,要去找杏仁姐姐吃饭玩玩具,两位姨娘是借着下雪外头冷、杏仁姐姐有事情忙,各是推了,今日五小姐就知道了,两位姨娘哄她的,在炕上伸着腿撒娇说要杏仁姐姐。”

    这可没办法,杏仁早都回家了。岑越说:“不行,让梨头过去一道陪玩。”

    家里就梨头这个孩子了。

    梅香迟疑说:“郎君是不是不太好啊?梨头体弱了些,要是连带的五小姐也——”

    “梨头不是传染病,要真是能传染,吴掌柜也不必跑车了。”岑越说到这儿,到底是改了口,“那就算了,哄一哄称心别的。”

    他觉得没事,两位姨娘或许介怀,毕竟称心年幼,又是冬日。一个没闹好就容易风寒发热的。

    岑越这日刚说完,第二天,齐家二道门就有人敲门,敲得很是急匆匆的,喊邹大夫救命。

    何护院开的门,一看这是村里脸熟的汉子,怀里抱着襁褓,襁褓裹得厚实,遮着娃娃的脸,瞧不出孩子大小,但睡襁褓的想也知道月大的娃。

    旁边是跟着老妇、年轻媳妇儿。

    何护院不用问就猜出来了,赶紧让进,前头带路,“给娃娃看病?那去会客厅院,我先带你们过去,等会再跟郎君三少爷说。”

    “诶诶。”

    “天菩萨爷啊,救命的,我家孙子烧的糊涂了,可怜的才七个月大……”

    这家人是哭说语无伦次,都担心的紧。

    岑越听到的时候,夸何护院办的对,事急从权,他本是想过去看看,齐少扉拦了下来,说:“孩子发热,你还是别过去了,我去看看就好。”

    “对对,郎君您现在有身子,梨头病不是传染的,可那月里发热的孩子,没准身上带着病气……”刘妈妈说的小心翼翼,就怕郎君不爱,觉得她管得多。

    岑越:“那你去吧,别耽搁了。”他知道自己怀孕了,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忘了这茬,小孩子要是发热,不知道是简单的风寒,还是病毒性的。

    确实是危险。

    他要是感染了确实不好。

    其实刘妈妈私心想说,三少爷也别去了,最终还是作罢。

    “今日就别往会客院跑了。”刘妈妈出去后跟梅香小菊交代,“这个宅子,郎君身子第一要紧的。”

    梅香点头,“我知道的。”

    那孩子情况如何,岑越是晚上才见到阿扉。齐少扉给孩子看完病,灌了一碗驱寒汤,回到正院时先去了书房,换了衣裳,洗了手脸,这才去找越越。

    那会晚了,岑越坐在炕上,点了蜡烛还没睡。

    “你回来了?”岑越听到动静看过去,见阿扉一身新衣,不是早上出去时穿的,“那孩子病的很严重吗?”

    齐少扉嗯了声,见越越担忧,说:“也还好,孩子太小不敢用重药,傍晚时才退了烧,只是……看之后情况吧。”

    “吃过饭了吗?我让梅香包了小馄饨,你陪我吃一口,我晚上没多吃,饿了些。”岑越听出话里意思,见大崽神色疲惫几分,换了个话题。

    齐少扉本来没什么胃口的,听越越这般的话,便点了点头。

    灶屋里灶膛火一直留着,热水烧开下了包好的馄饨,还有一笼烧麦,岑越喜欢醋口的,梅香特意调了个甜酸口,放了一点点糖。

    “这个沾烧麦可好吃了。”岑越让大崽尝尝。

    齐少扉卷起了袖子,挟了一个沾了沾,送进口,眉头便松了起来,“好吃。”

    “……你刚才那副模样,还以为我哄你呢?我跟你说了,前期的时候口味是偏酸的有些过分了,这几天倒是调过来了些,清清爽爽的,尤其是你爱甜口……”

    齐少扉听越越说话,眼底就慢慢浮起一层笑意来,那沾着汁的烧麦更好吃了,吃过饭,夜深了,窗户开了一条缝散散味,外头簌簌簌的声飘了进来。

    岑越靠在软枕上,吃饱后有些犯困迷糊,“外头是不是又下雪了?”

    “嗯,下开了。”齐少扉说。

    岑越迷糊中还在算日子,“二苗他们一走一月多了,下这般大的雪也不知道过年能不能回来。”

    “算了不着急赶,还是路上平平安安的好。”

    齐少扉嗯了声,脱了外衣,在炕脚暖了一会,这才凑到越越身边,亲了亲越越脸颊,“睡吧。”

    “嗯。”

    齐少扉抱着越越,等了会,起身去将窗户关严实了。后来岑越才知道,那一日七个月大的孩子性命虽是救回来了,但烧的一只手蜷缩了,至于脑袋如何,现在孩子小还看不出来。

    阿扉行医,在乡下时,看诊的多是简单病症,感冒伤风,头疼脑热,或是跌打损伤,多是大人,也有孩子,不过都年岁大,孩子皮实,几服药下去就好的七七八八。

    起初是兴趣,无事可做,跟着邹长青学医,到了如今这一步,像是慢慢入了门,先前见过的、治过的,不说旧伤难愈,也好的七七八八。

    可这回不一样。

    齐少扉亲眼见那婴孩烧的浑身抽搐的,却无法力挽狂澜。

    那小孩落个终身残疾。

    阿扉心善,定是心里很难受的。岑越知道后,也难受,不知道说什么,便给阿扉做了许多点心,他回想着,那夜他临时起意,要梅香调了个酸甜口的汁,沾烧麦。

    吃了糖,心里就好了吧。可这糖太少了。

    齐少扉连着吃甜的点心,什么酥皮的、软糯的、包馅的,红豆红枣的,他看越越忙前忙后,便跟前跟后,后来听越越喃喃自语:“那料汁糖放少了呀……”

    什么料汁?

    齐少扉后来想明白,吃那点心,也是双倍的甜。

    “其实不是料汁的糖,是越越你。”齐少扉吃着点心,想着那一夜,如今早已好了,不过还记得那天的自责和愧疚,“我医术浅薄。”

    他见越越着急,立即转口说:“听你说饿了,吃宵夜,肯定是担心我白日忙的没工夫吃饭,我听着听着,屋里热气袅袅,我那颗心就安定下来了。”

    他此时医术浅薄,面对疾病无能为力,但即使是邹叔父在世时,也有救不活的人,医者仁心,每一位病人,尽他所能就好。

    “自怨自艾没什么用处的。”齐少扉那一晚就想明白过来,他要好好学习医术,那个孩子,他尚且还能说服自己,可若是——

    真的有一天,身边亲人遇到了,他不可如此的。

    后来两人就没说这个话题了。

    十五那一日,桃源乡来人了,骑得马没坐车,是大堂哥和二堂哥来的,送了东西吃了一顿饭就走了,岑越说下雪天如此劳累。

    两位堂哥便说:“我爹说礼不能废的,你们拜年礼送了过去,怎么说也得走动回来。”、“是啊,走动走动才是来往。”

    送完堂哥。齐少扉还嘀咕:“二堂哥说话是不是车轱辘来回转啊越越?”

    岑越:“……也不是,有点废话文学了。”

    “什么是废话文学。”

    “废话文学就是说来说去都是废话。”

    “越越你好像再讲这个文学。”

    岑越:“……”

    两人回去时,远远的风雪中,隐约有车影,岑越停了脚步,拉阿扉的衣袖,“你看,远处是不是车队?”

    “好像……是。”齐少扉面色认真了。

    夫夫两人互看了眼,岑越说:“是二苗他们回来了。”

    曹罗江护院先一步跑去打探情况,看看是不是,齐少扉护着越越先进了里屋,岑越是心急,两人便在轿厅等了等,没一会听到外头曹罗喊:“郎君三少爷,是姜老板车队回来了。”

    真是。

    十辆的空车,迎着风雪走的艰难,还能传来大黑响亮的叫声,在雪地里跑的很快,精神奕奕,江护院见了都避一避,心里想,这狼怎么像狗?

    诶不对,是大黑这狗像狼的紧。

    齐少扉撑着伞,岑越穿着厚厚的斗篷,两人出了门,刚出来就看到模糊的雪景里一道健硕的黑影蹿了过来,很是威风凛凛,结果到了两人跟前,是一个急刹车,溅的都是雪花。

    “大黑!”

    大黑是一改刚才锋锐,像是许久不见一般,欢快的摇着尾巴,蹦蹦跳跳的扑齐少扉,还要蹭岑越,齐少扉一把抱着大黑,“你可不许去扑越越,越越现在不能和你玩。”

    岑越摸摸大黑耳朵,“给你炖鸡吃。”

    大黑耳朵竖起来了,眼睛亮晶晶的,摇着尾巴很是欢快。

    “小越哥!!!我回来了。”姜二苗的声传来,同大黑一般,是跳下了马车就往过来跑,跑到一半及时刹车,“大黑,我跟你说了,不许扑小越哥,他肚子里有小娃娃的。”

    大黑呜咽叫。岑越笑说:“你冤枉了它,它可听话的,没扑。”

    “是没扑,一个急刹,就差打滚了。”齐少扉道。

    许久未见,众人皆是高兴。岑越看二苗,满脸的风霜,脸颊泛红,想必是冻伤了,可二苗双眼很是明亮。

    “平安回来了就好。”岑越去抱二苗。

    姜二苗可高兴了,但不敢去多抱小越哥,他身上寒气重的,略略抱了下就撒开手,是一肚子的话要跟小越哥说。

    “进屋说。”岑越看寇长峰也到了,便道,又跟曹罗说:“车夫们你安顿好。”

    “知道了郎君。”

    姜二苗诶呀了声,岑越停了脚步,还未问怎么了,只见寇长峰说:“你们先进,有一车麦子种子,我搬过来。”

    “小越哥,你先前不是说咱们种子要什么优化。”姜二苗挠头,他都听不懂这些,但懂了一样,“你说种子太单一了,我这次去了长山郡,那边冬日苦寒,雪比咱们这儿还要大,冷的许多,路过村里时,我见庄稼汉们不是很操心,就问你们不怕雪这么大,冻坏麦子吗,他们说年年都这样,不稀奇了……”

    岑越听到这儿,眉宇一动,懂了二苗意思。

    “你买了种子?”

    “我就买了种子回来。”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皆是笑,姜二苗看小越哥这般,知道没买错,对小越哥肯定有用的。

    “有用。”岑越点点头,“江护院你和曹罗搬吧。”

    寇长峰也是才回来,都先歇歇,冬夏走货,各有各的艰难。

    姜二苗拉长峰的手,寇长峰便不强求去搬货。一众人连着大黑进了正院,刘妈妈早知道了,是备着热水,还有饭菜,幸好今个桃源乡的客人来了,吃食备的多。

    “这几日就歇我们这。”岑越说。

    姜二苗也不客气,点头说好。他要是回去了,家里冰锅凉灶的,天这么冷,肯定好一通收拾,还是先歇小越哥这儿。

    齐少扉说:“我去找邹大夫,要一些冻伤药来。”他见姜夫郎脸上有冻伤,寇长峰手已经冻裂了。

    “我去吧三少爷。”梅香送来热茶一听主动说道。

    齐少扉便点点头,也不起身了,他也好奇,这去北上的长山郡情况如何。

    “先喝口水,暖和暖和。”岑越给二苗倒热茶,“先吃饭吧?”

    姜二苗喝了口热水,肚子终于有些热乎气,说:“吃饭吃饭,我们一路都是冷水干粮,我擦洗脸手,先让我吃口饭。”

    等姜二苗寇长峰洗漱过,大黑趴在门口帘子那儿——它的窝上,上头还盖着一张被子,大黑懒洋洋的趴着,尾巴一甩一甩的,看上去很是开心。

    到家了嘛。

    姜二苗是伸手从寇长峰怀里掏。

    岑越和阿扉两人便低头喝茶,又咳了咳,意思二苗你注意点,客厅里还有俩人,还有一狗呢。姜二苗终于摸出来了,掏出来放桌上,高兴说:“小越哥你快看啊,这次卖货的银钱,还有定金契书。”

    一脸求夸。

    齐少扉鼓了下腮帮子,算了不同姜老板计较这个。

    那是牛皮做的信封一样的口袋,姜二苗先是打开,将里头东西倒出来,又是个油布裹着的小封,拆开油布——

    “银票?”岑越认出来了。

    姜二苗点点头,说:“是长山郡最大的银庄,我去店里问过,不是假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岑越这点还是信二苗的,怎么说也做买卖两三年了,还是有经验的,而是笑说:“我是想说,多大的买卖,用银票付账。”

    姜二苗摇头晃脑的很是开心,他在小越哥这儿憋不住话,当即说:“散银子也有,不过一路吃喝用度,花的差不多了,那是散卖时赚的,这个不同,这个是定金,还有剩下的货,东陵老板给的,我第一次知道还有人姓东陵的。”

    桌上一共是九张银票,对折叠在一起,看起来厚厚的。底下是一张契书。

    岑越一看银票面额是一百两银子,这就是九百两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那苹果只带了九车,一车装个九百斤,统共八千一的货,这要是算下来,那一斤要有一百一十文左右了。”

    “小越哥,还有定钱的,我没敢多收,还有葡萄干的钱,只是这路上花销太大了。”姜二苗解释,“一百两是定金,一百两是葡萄干的银钱。”

    “我带了一车葡萄干,这个不能按斤卖,那边天寒,种不了葡萄,吃不上这个,是从来没见过,起先这个不好卖,很是发愁。”

    刘妈妈送饭上来了,是热汤热饭,姜二苗早早闻到香味,刚说话时就咽口水,岑越让二苗、寇长峰都先吃饭,这个不急慢慢说。

    姜二苗扒拉几口饭咽下去就继续说,“葡萄干是五百斤,按着盒子卖的,一盒子有个三斤装,是一两银子一盒,正好有一百盒的货……”

    又扒拉饭。

    寇长峰便接了话,“刚到时,我们谁都不认识,没有门路去拜访长山郡的达官贵人。”

    姜二苗点点脑袋,他也想过学小越哥那般,寻个热闹地方,去卖——可这葡萄干也不好砸呀,再说冬日里,那边热闹的地儿,大官贵族不下车,马车直接到热闹地儿,底下人拦着,不让滋扰的。

    天寒,葡萄干也没啥香味。

    姜二苗可发愁了,好在葡萄干能放,就先卖苹果。

    “租院子的钱,雇烧饭婶子的钱,冬日里又是过年,啥都贵,可气死我了,好在有一点,过年嘛花钱也大方,我一说新鲜的果子,全都迎上来了。”

    姜二苗卖苹果,起先也是散卖吆喝的,冬日里寒风雪花站着叫卖,那也没法子,就吃苦呗,他能吃苦的。

    “我散卖苹果,一斤是一百文,路上花销大,没法便宜,新鲜的果子啊,我是不想往低了报。”

    还真有人买,起先也是像岑越在北雁郡城卖寒瓜那样,叫卖吆喝,一天两天,后来消息传开了,又是过年,来买的人就多了,再后来不是官老爷家来人了,是那大商贾来买的。

    东陵老板就是长山郡有名的大商贾,因为长山郡离西牧国近一些,那边皮毛多,畜牧业发达,养的羊啊牛啊成群结队的,而长山郡严寒,家家户户都会备一些羊皮,穿羊皮袄子。

    这位东陵老板在长山郡做的其实是皮子买卖,将长山郡的茶叶、糖块这些运到西牧国,换大量的西牧国皮子这些,运回来再卖。

    “……这东陵老板一来一回都是赚钱,车不走空。”姜二苗后来打听完东陵老板的产业,是如此感叹。

    姜二苗那时候就盘算,他能买一些什么运回去。

    这个先不提。

    “东陵老板挺客气的,先是来买苹果——”姜二苗说到这儿,放下勺子,眼神有些精锐,跟长峰肯定说:“先前有人来捣乱,就是东陵老板一唱一和做的,为了卖咱们人情。”

    寇长峰点点头,“此人狡猾。”

    姜二苗也没办法,跟小越哥说:“我们人生地不熟,遇到了地头蛇,他想要我们的利,那我想卖货,暂时先跟他走一路,等我们势力强了,到时候我们钳着他,来日方长。”

    岑越点点头,确实如此,“在陌生地方不要意气用事,先保全自己要紧。”

    “我都记着小越哥你叮嘱呢。”要不姜二苗怎会明明看出来了,后来还跟那东陵老板装糊涂,装的感激,像个年轻什么都不懂的傻乎乎夫郎老板。

    姜二苗:“这些人背地里瞧不上我,觉得夫郎做老板,眼皮子浅,稀里糊涂的,傻乎乎的也好。”

    “那苹果,东陵老板明年还要,说要一万斤的货,跟我还价,意思我货送到了,不管买卖,交给他一手的钱,我说没那么多货。”

    “最后定了八千斤,我当时散卖一百文一斤,他却伸手五个指头,给我五十文。”

    姜二苗心里还是气不过,回来路上还想着,挑着好的说,不让小越哥多担心,结果说着说着,吃的闷亏,退的几步,眼底就带着火气。

    时下做买卖,外来的想占据人家大商贾市场,哪里有那么顺利,岑越现在想,他当时卖草莓,搭上了北雁郡城的秦唐二府,已经是极好的运气了。

    可没一帆风顺,什么好事都让他们果子园占了的。

    二苗这次碰上了,也幸好二苗退了退——

    “我知道你气不过,就像是你说的,实力不如人时,矮一头不丢脸的。”岑越安慰二苗,“再说其实分销出去虽是赚的少些,但利落,风险少一些,解约时间。”

    姜二苗一听,点了点头,继续说:“我最初不同意,就有人来捣乱,后来谈成了,六十文一斤,不用管散卖,到了货全给他。”

    “这里九百两银子,一百两葡萄干的价钱,一百两明年定钱,剩下的七百两是今年苹果赚的,散卖贵的那些,回来路费不够了,我就用了。”

    “车费也没结。”

    路上吃喝不算啥,这次跑长山郡花了小半个月时间,都是冬日过年,怎么说一趟货给车夫三两到三两半的银子,这就是三四十两,加上路上开销,总体在五十两以内。

    八千斤的苹果,按六十文一斤算,那就是四百八十两银子,刨去路费等等,起码能赚四百三十两。

    岑越给二苗说完了,二苗嗯了声。

    “其实我知道,咱们是不亏,只是自己能选择是一回事,被强按着必须选择和东陵老板做买卖是另一回事。”

    他们是不亏,是轻松了,但是强逼的选项,要是二苗不同意六十文,或是不想合作,怕是二苗寇长峰一行车队,就要遭毒手了。

    姜二苗本来是心里有气,却说不上来如何,这会听小越哥说的,当即是连连点头,也有几分少年气性,说:“我本来都不想说的,他还想压葡萄干的价钱,是我生了气,长峰护着我,当时局面难看,他就退了。”

    “葡萄干他听了嫌贵,就没定,拿嘴说,让我明年多带一些。”

    岑越给二苗添了热茶,消消火。

    “我明年再看吧,还是有的卖,不过长山郡那边人都挺凶的,也不能这般说,他们嗓门高大,心地其实不错,有些人家很是善良,葡萄干——”

    “除了东陵老板,还有没有别的商贾找你?”

    姜二苗当即点头,“他来晚了,这我一家的货两卖不太好吧,人家怎么说也是一个地方的,我一外来的,就怕惹恼了人,人家联手坑我一人。”

    “也是。”岑越点了点头。如今他们利益轻,即便是死对头,到时候两人互相许了利,调转矛头对二苗,也不是不成的。

    除非他们产业利润大到,大商贾为了利润眼红,真动起手来,这样二苗才是最安全的,那时候地位就变一变了……

    现如今齐家果园还是个小孩子,再长长。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46:越越夸我,越越夸夸大崽嘛~【打滚

    第98章 北安伯98

    二苗回来了,岑越很是高兴,是说不完的话,他说二苗走后,家里发生的事情,一是梅香和邹长青。二是吴掌柜的孙儿梨头来看病。

    “我早上看见了,还心想谁家娃娃,小脸乖乖的,就是身子骨单薄。”姜二苗看了也心疼,这孩子太瘦了,他没敢说旁的,避讳开来。

    “梅香和邹大夫?那可真好,到时候能喝喜酒了。”

    晌午四人坐在一起吃锅子,姜二苗爱吃麻辣口的,口重,跟岑越能吃到一起,寇长峰是杂食——什么都能吃,什么都不忌口。

    饭桌上,齐少扉是饮食清淡,略有讲究一些——以前小时候受教育是食不言,后来病了,跟越越一道过日子吃饭,怎么自在舒服怎么来,现如今即便是病好了,也没回到过去的‘板板正正’上,饭桌上也聊天。

    姜二苗则说一路北上的事情,昨日回来天色不早,吃过饭,洗漱后,草草说了几句,都没细说,岑越体谅这两口子辛苦,让早早睡去。

    这不今日睡到日上三竿。很是正常。

    出门在外处处不便,尤其是冬日大雪,能借宿的借宿,有时候路记错了走了冤枉路,耽搁在外头过夜——

    “幸好有大黑,我们拢着火堆取暖,不敢睡踏实,就怕一个不留神睡着了,冻死人了。”姜二苗说。

    这一路很是艰难。

    姜二苗不提这些辛苦,他觉得累是累点,但真的好玩,精神头很好,接着说:“去的时候是麻烦些,走错路的,还要调头,回来就快了,我们都记下了路,画了地图。”

    光靠脑子记,那可不成,还得用笔。

    姜二苗是越做买卖,走的地方多了,才知道当初小越哥让他识字、计算、绘图,是用心良苦,看的远。

    “去长山郡路上要翻山吗?”岑越问。

    姜二苗说:“有山,那山是长的,靠在跟西牧国那儿方向一侧,我们去的路上直来直往,没啥山,就是有一些小的,很小的,绕一绕就过去了,要是载着货还要翻大山,那可不成,太麻烦不说,骡子马也不见得能走……”

    岑越听着二苗说地里特征、气候温度,在脑中勾勒大盛的版图,大盛都城地处中间略偏南一些,听牛师傅说还有运河可乘船去,他们北雁郡是略北方,长山郡那就是正宗北方。

    地势都是平原多,山脉有,但郡城中心位置都比较平缓,像他们的桃花乡也有山,那山秀气的,就跟塬差不多。

    再过去极北方就是别的国家了。

    “我本来要一百文一斤的新鲜果子,起初还怕卖不出去的,结果挺好卖的,我觉得那边百姓还挺有钱。”姜二苗说。

    岑越道:“来买你果子的肯定不是底层百姓,底层百姓光糊口了,果子不是必需品,那边虽是寒冷,应该有他们自己赚钱的东西。”

    “对对,后来我打听东陵老板,听到人家跟西牧国做买卖,西牧国的羊皮子很多,但长山郡那边的深山很多珍宝。”

    寇长峰以前是猎户,此时便说:“要是深山,山里的东西是吃不完的。”

    “什么鹿茸、灵芝、人参、雪莲,我都记不清了,反正听那伙计聊起来,说这些东西要是得了,拉出去卖都是上千金,还有那熊掌,我还没见过熊呢。”

    琙一析——

    “伙计说完,又说,咱们的新鲜苹果看着也好,我一听就知道,咱们的苹果,在长山郡尤其是冬日,那也是稀罕物,尤其还能放,所以一百文不贵的,我还想,那东陵老板肯定是低价从我手里买了货,转手卖到旁处……”

    这是肯定的,人家就挣得这个差钱。

    姜二苗只是好奇,“小越哥,你说东陵老板能卖多少钱一斤?”

    “起码两倍三倍吧?”岑越拿不住,不过听二苗说的,那位东陵老板是大商贾,家里世代经商,为人手段软硬皆施的油滑,卖二倍肯定不止。

    “还是别打听了,你打听完要是多了,心里难受。”

    姜二苗点了点头,“是难受,但该打听还是要打听,这个亏我记下了。”他怕小越哥生气,忙补充说:“实力不如人前,我是不会乱来的。”

    “我信你。”岑越其实没生气,他和二苗是朋友,两人性格有相似的地方,自然也有不一样的,做事下决定哪能都一样。

    他信二苗有分寸,再说旁边还有寇长峰在。

    一顿饭吃了能有一个多时辰,后头姜二苗不说买卖的事,而是眼巴巴羡慕的看小越哥,“小越哥,宝宝看着好像大了些。”

    “……我穿的新衣,今年刘妈妈新做的,这你都能看出我肚子大了?!”岑越其实不爱别人关注他的肚子,有种诡异的感觉,毕竟现代教育深入,男人怎么能怀孕嘛!

    即便是现在怀了,也接受了,可每次看到肚皮一天天隆起,真的怪怪的。

    姜二苗实诚的点头,羡慕语气,“我要是也怀了就好了,娃娃一天天的大,很快就要生了吧?我算过了,三月多生,真好。”

    “是快了,二月中。”齐少扉答的。

    夫郎怀孕和妇人不一样,妇人是坐满了九个月,足月生,而夫郎则是早早提前半个月左右。

    姜二苗一听转头又高兴起来,“这般好,我就说卖完货早早回来,能赶得上,看到娃娃。”

    岑越不自觉的摸着肚皮,其实他有点害怕生——

    掌心那儿动了动,岑越一愣,仔细感受了下,又动了下,不由眉宇间的担忧,一下子化开了,有点笑意。

    齐少扉其实留心着越越,他知道,越越肚子越来越大,越越一直回避这个事情,是有些害怕的,这会看越越摸着肚子,挑了下眉,眉宇都是笑意,想来了然,“是不是孩子动了?”

    “刚动了两下。”岑越语气也柔和了。

    自从怀孕以来,肚子里的孩子其实存在感其实没多少——主要是岑越口味的变化,提醒他在怀孕,后来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也有胎动,不多,不像今日这般明显。

    好像是知道他害怕,刚才给他鼓气的。

    “谢谢你了。”岑越摸了摸肚子低声说。又给了他一下回应。

    还怪好玩的。

    齐少扉看的眼巴巴眼红。

    对面的姜二苗也是羡慕,就差流口水了,说好了一道怀孕生娃娃的,他这肚子——也不能怪他,可能还是睡得少了。

    “小越哥,下午盘完账我和长峰就回去睡了。”

    岑越:“在我这儿多方便,你回去的话,屋里冷的——”

    “不冷不冷,长峰一身火气,一点都不冷。”姜二苗忙说,他想回去,在自家炕头上想睡就睡,在这儿他老觉得不好,回头梅香小菊要是收拾被褥,发现了,多臊人啊。

    岑越本来还是要留,结果看到二苗几分害臊,当下懂了,咳了下,“那让赵婶过去给你搭把手帮帮忙,被褥你拿这边的,你家里的肯定潮湿,还有炭火。”

    “知道了小越哥,你别跟我操心这些琐碎的了。”姜二苗虽是这般说,可脸上都是高兴,小越哥把他当自己人,关心他才这么说的。

    下午盘账,岑越把年前吴掌柜送来的最后一笔账说了,整体报了,如今算上二苗带回来的九百两——

    他们每年分成并不全分完的,还要留一些来年活动基金。

    去年的势头真的猛,第一年时,岑越没记错,光靠草莓寒瓜,两家分完有个三百多两银子,第二年经验足了四百多快五百,第三年尾添了苹果、葡萄,一下子分账利润就有九百两左右了。

    “小越哥,越来越好了,今年肯定也好。”姜二苗听完帐高兴说:“今年樱桃要下来,葡萄产量更多,还有苹果,今年路上花销也大,还有买篮子、油纸、棉被这些,不然今年多留些?”

    “我也这个意思,今年各三百,葡萄架子先换坏掉的,等来年看能不能架石料……”

    两人商量了下今年前期准备,车队如今他们家有三十辆左右,倒是能调动的开,果子都是岔开月份送的,从四月份第一批草莓开始,一直到十一月,中间七月的樱桃,八月的葡萄。

    都是有活干的。

    “小越哥,今年要是你忙不开,我去北雁郡城送草莓好了。”姜二苗说。

    岑越想了下,还是不放心,“我先看看,到时候再说吧。”

    “对了你买的麦子种子多少,我银——”

    “小越哥这个你就别跟我算那么清了,这种子花不了多少钱不说,你要做什么种子实验,我听不懂,别的帮不上你,这个是我心意,我也希望你能成功。”姜二苗说到这儿,点了头,“肯定能成功。”

    今年他一路回来,凡是借宿住的村民,都在叹气说今年天寒,地里麦苗肯定有些伤着了。之后便是叹气。

    还有一家屋顶被雪给压塌了,好在没伤到人。

    姜二苗听完后问了,好在村里人都给搭把手,先救急,庇护上了。即便如此,姜二苗走的时候,找到那户人家,是一家子老老少少,还有个襁褓中的婴孩,本来是给半两银子的,一见掏了一两银子。

    人家要给他磕头,姜二苗摆手不要,觉得折福了,那家老太太跟他阿奶一般年岁,他哪里敢受着。

    老太太就问贵人是哪家的。

    姜二苗说:我们是桃花乡齐家果园的。

    他听小越哥这么喊,他也跟着喊,本来也就是借着三少爷举人名义买的田,不用交果子税,占着三少爷举人身份便利。

    那户人千恩万谢的,还要娃娃给他们磕头,姜二苗忙上了车,临走前还把空车里原是盖货的棉被给了两条——这棉被盖货,有风雪,他还给上头盖了一张油布,被子不算特别湿。

    这会姜二苗就说了借宿塌屋顶的事,“我以前就是村里一小哥儿,光顾着自己眼前,家里人饿了病了,却也帮不了多少,如今我走货卖货,见得多了,小越哥你说的话我一直记得。”

    “有多大的力,责任也就重了。”

    那会三少爷邹大夫在乡里义诊,这事他记得,是小越哥先提起来了。

    岑越拍了拍二苗肩膀,“你做的很好。”

    “嘿嘿,我也觉得。”姜二苗得了夸笑的很开了。

    出了年,还下了两场雪。岑越看这情况,“今年早批的草莓可能不成了,还得往后挪一挪。”

    “那正好越越,三月多热的时候中,你也好休息。”齐少扉道。

    岑越一想,也是,可能是老天爷这般安排。

    “开春后,可能感冒风寒的多了些,让曹罗去桃源买一些治这个的药材……”

    齐少扉点点头,懂越越意思。

    一直到二月初,还是冰天雪地积雪难消,地里麦子被积雪压着,根本没法露出苗来,庄稼汉们每日一脚泥泞去田间地头瞧瞧,再叹气苦着脸回去。

    家家户户是吃稀的多,都是杂粮,勉强填饱肚子就成,不敢多吃粮食,各个都是省着来过日子,今年肯定收成不好的……

    到了二月中,积雪融化,路上泥泞难走。

    岑越的预产期近了,就是这几日,过年时提起来害怕,如今日子临近了,他心里倒是宁静起来,反之是齐少扉一改之前看似的‘淡定’,进了二月就有些焦躁,还是背着岑越的。

    到了月中,齐少扉面上难掩,越发显露。

    岑越就奇怪,“你怎么比我还害怕起来?我都好了。”

    “没有啊,我没有害怕,真的,越越你也不要怕,生孩子没事的,有邹长青,还有我在,我有看邹叔父的千金儿科记……”

    岑越:……还说不紧张不害怕,大崽你越说脸色越白。

    本来邹长青是打算出了年,天晴了些过府县跟父母禀告婚事的,但因岑越快生了,邹长青就先按捺住自己,留了下来。

    此时邹长青跟岑老板把平安脉,收了脉枕,说一切都好,听闻两人谈话,不由道:“三少爷好学,可惜我叔父专项不在此,只有一本记载,三少爷是将书都快翻烂了。”

    “邹叔父对此竟不专精吗?!”齐少扉惊诧。

    邹长青点头。齐少扉顿时一脸要疯,岑越忙拉着阿扉的手,说:“邹叔父医术高超,即便不是专精,用来寻常生产也是够用的。”

    齐少扉努力调整情绪,说:“是的,越越你别担心,邹叔父神医……”

    基本上是重复了一遍岑越刚才话里意思。

    岑越给邹长青一个‘抱歉’眼神,邹长青了然不在意点点头,三少爷这话也不算冒犯他叔父,他叔父对生产儿科医术确实是不专精的。

    牛师傅早十日把翁大娘从青牛镇接了过来。

    “阿扉,看着我,别担心,翁大娘说了,我孕像好,一直运动散步,饮食我也控制着,孩子不大的。”岑越不懂生孩子,但就是大肚瓶子窄口,要倒东西出来,肚子东西越大,那卡在窄口越是难受不好倒。

    所以显怀后,吃东西都很注意营养。

    坚果、鱼、虾、瘦肉这些,果干他都不敢吃太多,糖分太高了,过年的时候,刘妈妈做了新衣,很是宽大,二苗说看他肚子大,岑越还诧异,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是很显怀的,冬日衣服厚,宽宽大大遮盖肚子,四肢还是细的。

    后来二苗说,他是留意的。

    要是乡里人见过岑越,肯定会以为月份只有四五个月大。

    齐少扉嗯了声,说他不担心。

    岑越没忍住笑出了声,齐少扉还莫名不懂越越怎么笑了,也跟着轻松傻乎乎的笑——有点像大崽了。

    “你啊,说不担心,骗谁呢。”

    齐少扉反应过来了,不自觉的轻叹了一口气,说:“越越,我现在脑子乱糟糟的。”很努力的让自己机灵起来,“现在是你放轻松。”

    “我放轻松了。”岑越道。

    齐少扉:“真的?你为什么轻松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就等着吧,开盲盒吧。”岑越还挺期待的。

    这几日翁大娘就睡在外间,连着产房也备好了,就在炕屋,今年天冷,岑越生了孩子肯定要烧炕的,翁大娘提前跟刘妈妈、赵春花都交代了,小孩子才生下来,是受不得冷,自然也不能太热,尤其是燥热,因此烧炕也不能铆足劲的烧……

    意思温度差不多保持在暖春。

    宅子里上下进了二月,话音都不敢高。

    白日里岑越跟阿扉才说笑完,夜里吃过饭,今晚难得有些想吃甜口,灶屋做了一道红豆绵绵特别爽口好吃,因为孩子快生了,家里买了母牛,这道点心就加了牛乳的。

    因为天冷,青黄不接的,也没别的东西。

    刘妈妈做的时候还说:“就是一把红豆,也没个旁的,真是委屈了郎君。”

    因此这盘红豆棉棉,是刘妈妈、赵婶、梅香三人都扎在灶屋忙活,做了好几个版本,是软糯口,加了糯米粉的,还有脆皮口,烤的,还有略硬一点,像是月饼那般。

    自然也有混着坚果,核桃仁、葡萄仁的。

    岑越一看,巴掌大的小盘子就能上七八个,里头点心都是麻将大小,做的精巧,他开玩笑说这是红豆绵绵全家族了。

    一一吃过,最喜欢的还是那个‘原味’口的。

    这日傍晚吃过满足的点心,岑越心情一直都很好,睡前都还想那份红豆绵绵大家族,“吃的时候喜欢原味口,这会觉得加了果馅的也不错。”

    齐少扉侧着身跟越越说:“灶屋还有,我给你热一热端来。”

    “别麻烦了,你也不会添柴火——”他想起来了,这几日灶膛都埋着柴,不敢熄火的。

    岑越到底还是想吃,便挥挥手,“你去吧。”

    齐少扉得了活可高兴了,衣服也没穿,急急忙忙下炕,被岑越喊住了,这才折返回来披了衣裳就出去。

    岑越听着外头隐约的说话声,听不真切,应该是阿扉惊动了翁大娘,翁大娘这把年纪了,来这儿照顾他生产,夜里睡外间也不敢睡死了,真是辛苦……

    他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还想着夫郎生孩子到底是怎么生的。

    好一会。

    “越越我来了。”齐少扉端着一盘子‘红豆绵绵’大家族来的,就怕越越还想吃什么口,全都送来了。

    岑越闻到香味了,是热过的。

    齐少扉将托盘放在小几上,去拿热毛巾给越越擦手,岑越有点没忍住,趁着阿扉出去时,想探身去拿小几上的点心,然后——

    “啊!我腿麻了,没知觉了。”岑越吓了一大跳,他的下半身真的没知觉了。

    翁大娘本来点着灯,没打算躺下,听到里头郎君喊得话,是拍了大腿就说:“这是要发动了。”

    齐少扉打了热水端着盆,一听翁大娘说的,差点手里水盆翻了。

    “发、发动?”

    越越好着呀,刚还有胃口想吃点心的。

    “快喊人,点灯。”翁大娘跟三少爷说了声,劲直先进了里屋。

    齐少扉放下热水盆,忙去外头喊人。刘妈妈、梅香二月都睡在这边‘休息间’的,本来齐少扉进灶屋要点心,梅香就起来做的,是刚回屋子还没躺下,就听三少爷声,忙拍刘妈妈,说:“刘妈妈,听着像是郎君要生了。”

    刘妈妈一个激灵,人坐起来,说快快烧热水,我去前头看看,“把小菊也喊起来,什么事能跑个腿。”

    “知道。”梅香去喊人了。

    正院很快点了蜡烛,院子走廊还插了火把,里外灯火应着。

    齐少扉喊了人,便急匆匆往炕屋去,翁大娘吓了跳,“三少爷你快出去吧,夫郎生孩子,血气的地方,您这沾了不好的。”

    “没什么不好,我是大夫,我是大夫。”齐少扉重重说,到了炕头。

    岑越其实还好,除了刚才‘偷拿’点心时发现自己下半身不听使唤,没了知觉,那会害怕,听翁大娘说正常的,快生了,岑越还有心情发个弹幕,自带麻药啊。

    那还不错。

    齐少扉给越越把脉。岑越还能侧头跟阿扉说:“一会真生了,你别在屋里,这种事情一个人拿捏主意就成了,你在旁边,翁大娘不好下决断的。”

    “可是越越,那、那我只看看,我不乱说。”

    岑越本来想说谁信,但看到大崽真的快哭了的模样,便点了点头,“成吧。”

    翁大娘听得是直叫老天爷,她接生这么多年,可从没见过妇人夫郎生孩子,自家男人往里钻的,就是再疼媳妇儿的都没有过,毕竟产房污秽地方,血气冲撞运道的……

    “郎君——”

    “没事,他留下还好,在外头估计要哭。”岑越说。

    齐少扉此时反驳不来。翁大娘便不劝了,仔细说:“郎君,这会您没知觉麻着呢,等一会疼起来的时候跟我说。”

    岑越:!!!

    “还会疼!?”

    翁大娘道:“自然了,生孩子哪里有不疼的,不过你别怕,你这胎我摸过肚子,没问题的。”

    生孩子就是这般,不能怯不能怕,得卯着一口气的。

    岑越忙拉阿扉的手,指挥说:“快快,趁着我不疼,先把绵绵它全家拿过来,让我吃。”一会疼起来了,肯定吃不上这一嘴。

    翁大娘:……

    齐少扉这会是听越越的,指哪打哪,忙端了绵绵全家,不由说:“都不热了。”

    “也不凉,你试试。”岑越拿了块塞大崽嘴里。

    齐少扉没心思吃东西,却被塞得一口,只能囫囵吞下去,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岑越吃着,有些干,齐少扉就去端热水,岑越是水刚喝了一口,就啊了声。

    翁大娘便知道,疼的时候来了。

    “郎君,您现在先别喊,留着些力气,等会我说喊您在喊。”

    岑越肚子一阵阵的疼,好在疼他还能忍,就跟阿扉说说话,没一会外头听到刘妈妈梅香赵婶声,还有邹大夫,邹大夫不进来,隔着门问三少爷,郎君脉象如何。

    “我、我忘了把脉了。”

    “光顾着我吃绵绵一家了。”岑越笑说完,眉头便蹙了一下。

    齐少扉知道,越越是想安慰他,不知怎么的便镇定许多,不再那般慌乱了,他不能这个时候还让越越操心他的。

    好像就是这种心情,使得齐少扉一下子长大平静。

    岑越伸出胳膊。

    齐少扉静心凝神把了脉,而后笑了下,安抚越越说很好,脉象强稳。岑越笑不出来了,甚至想说脏话了,真他娘的一下比一下疼——

    “这什么时候才能生。”岑越语气都有些急和凶。

    翁大娘:“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院子里外火光照耀不说,竟还有狗叫声,岑越是疼的努力分散注意力,想着为啥还有狗叫,难不成大黑还来了?

    那大黑要是来了,二苗一家肯定到。

    ……

    他是故意杂七杂八的想,想一些无聊的琐碎事,可根本无法岔开注意力,太疼了,最后是骂了粗话!

    他爹的,到底什么时候生!

    翁大娘一听,说:“差不多能生了。”

    岑越:早知道他就早骂了。

    他还以为生的时候就不疼了,那就是做梦,更疼了,翁大娘推着他肚子,说使劲,他就使劲,说歇,他就歇,起初还没摸到规律,等慢慢的就适应了。

    ……

    岑越是戌时多发动的,大概晚上八点多。第一声叫那会估摸要九点了,在等生——

    他隐约听到二苗声了,还有冰冰凉凉的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脑子里一片模糊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一声清晰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

    岑越如释重负,浑身像是脱了力气,喘息了一会,听着屋里人走动和报喜的声,抓着阿扉的手,问:“孩子健康吗?手脚齐乎吗?”

    这个时间没有检查不能拍片子,岑越怀孕时一直回避这点,怕孩子哪里不对劲,一直不敢想。

    “我看看,越越我抱了孩子来你看看。”齐少扉去抱孩子。

    翁大娘早裹着孩子了,刚一串的吉利话,说的也不违心,才生下来的孩子,小少爷是他见过模样最好看最俊的,像是个小哥儿似得。

    齐少扉抱着孩子到了床边,凑到越越跟前,揭开了襁褓,让越越看,手脚都好着,也没缺少指头。

    “怎么闭着眼睛啊。”是不是眼睛有毛病。

    翁大娘忙上前合了襁褓,说:“才生下来的娃娃都是闭眼睛的,过个两三天就好了。”

    岑越心想,这还得操两三日的心,等眼睛能睁开了,还得操心孩子脑子——

    算了不想了。

    “阿扉我想睡会。”

    “好,你睡吧,孩子我看着,什么事我都在的。”齐少扉轻声说。

    岑越实在是扛不住了,眼睛一闭就睡了。

    炕屋里,翁大娘指挥着,怎么收拾,不能开窗透风的,这会风寒着呢。

    齐少扉听见了,说:“窗户挂个厚帘子,开一条缝。”

    先前大嫂生孩子坐月子时,越越便说过,屋里憋闷气味不好闻,在这里待久了,心情也不爽利,还是透透风好,说什么科学坐月子。

    时下风寒是不宜吹,但能想办法的。

    “开最边上的那扇窗户。”齐少扉道。

    离越越睡的地方最远。

    又说:“我记得家里有屏风的,阿娘留下来的,也搬过来挡住吧。”

    翁大娘本来听要开窗透风,还想说千万不可的,没成想听下去,三少爷想的细致,如此一来,到也成的。

    屋外头。

    姜二苗寇长峰都在,连着大黑都蹲在门口不挡道的地方,望着里头,今个入夜没多久,大黑先是汪汪叫的厉害,吵着里头二苗寇长峰,大黑从没这样过,起先二苗还以为是不是家里摸进小偷了。

    寇长峰出来看。

    大黑还叫,冲着齐家宅院方向。寇长峰一见,便跟二苗说,怕是齐家里头有事。二苗一骨碌坐起,忙穿衣,“怕是小越哥要生了,就在这几天。”

    两人一狗摸黑过来,敲侧院门,侧院没人,半天没人应声,姜二苗就知道肯定是小越哥要生了,都顾着院子里,他心急如焚,想着翻墙,好在护院赶来了,手里拿着火把。

    一开门就说,郎君要生了。

    “生了生了,可算是好了,吓坏我了。”姜二苗听着小越哥叫声,是手心攥的紧紧的,心里担忧害怕,等听到孩子啼哭声,终于松开了。

    “不知道小越哥咋样。”

    都堵在门口去了。

    梅香先出来的,出来小声道喜报信:“我家郎君生了,是位男郎,皆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47:今日哭了,断子绝孙的药也是可以的,只是邹长青说会……不行。

    第99章 北安伯99

    齐家得子,宅子上下都高兴。

    两位姨娘也来了,守了半夜,此刻听梅香说完,便安了心。姜二苗是迫不及待想进去瞧,又给努力控制住了,跟旁边长峰说:“我阿奶说了,刚生完娃娃,先不要惊动,咱们明日再来。”

    “诶呀也不知道小越哥的娃娃长什么模样。”

    姜二苗是嘴上说着‘明日再来’,可那脚是死死的不走了,他还是兴奋,也是想看看小越哥,即便是现下看不了,再多听听消息也是好的,不然他不放心。

    外头厅里人都没走。

    等了没一会,翁大娘出来了,给众人先是见了礼,两位姨娘忙站起来,摆手意思不用,她们这样身份,不用的。姜二苗迫不及待先开口问:“我小越哥如何了?顺不顺?孩子呢?”

    翁大娘笑说:“郎君第一胎没生过,不过已经是很顺了,怀的时候就精心养的好,孩子不是很大,生的时候也顺,没受多少罪。”

    “那小越哥刚才叫的……”姜二苗还是在意这个的。

    翁大娘:“生孩子没有不叫的,第一胎来说,郎君真真是顺利的。”

    “那便好,那便好。”姜二苗连着说。

    翁大娘又笑说:“我是没见过这般俊的小少爷,才生下来皮肤就白,鼻梁也高,哭了几声就乖乖的睡觉了。”

    众人都听得高兴,是一个意思,大家来回聊。

    兴奋着。

    不过也没多久,里头齐少扉出来了,脸上带着些笑意,拱手谢过大家,说:“越越和孩子都好,已经睡了,今日劳大家担忧记挂了。”

    “之后越越和孩子还要休息,先不见客了。”

    众人都懂,也没客气寒暄什么,姜二苗就是有一肚子话,也是憋着,等小越哥身体好了些再来看,再来说。

    各人散去。

    齐少扉折返回屋时,翁大娘着急了,这是产房,怎么三少爷还要进去,以后要睡这里面不成?刘妈妈见了,倒是先劝住了,说不碍事的,先前炕屋就放了一张小床。

    翁大娘听了便说:“那也使不得,到底是生产过,还要排一些污秽东西,三少爷住在里头,就是底下人收拾也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看三少爷想自己收拾,他不住那儿心里不安。”刘妈妈刚见三少爷垂泪,算是看明白了,其实应该是早都明白,郎君对三少爷重要,如今就是守个夜亲自照料随着三少爷去了。

    翁大娘还是稀罕,不过没多说了,她把该说的都说了,主家们还要如此,那就不关她的事了,只是心想,就是那村里妇人生娃娃,也没说男人照看的,都怕晦气。

    这有啥晦气的,生的不是男人的娃娃了?可时下村里、镇上都是这个想法,翁大娘只能随着了。

    炕屋长且宽,炕盘在靠后墙那儿,那一张小床就在靠窗户边,离炕不远,齐少扉夜里就睡在这儿。

    岑越和孩子睡在炕上。

    除了齐少扉守着外,外间搬了一张床,翁大娘也不敢离开,除了翁大娘外,梅香也在,凑合一晚。人再多,那就吵杂乱糟糟的,刘妈妈一想也是,她和小菊到时候轮着来。

    岑越这一觉睡得很沉,没做什么梦,就是渴的厉害,醒来刚睁开眼,微弱的光线,就看见一颗脑袋凑了过来,问他越越怎么了。

    要不是听出大崽声,这会就有些吓人了。

    “渴。”他一张口,吓了自己一跳,嗓子干哑,难怪这么渴,后来岑越想,哦哦哦我生孩子了,“孩子呢?”

    齐少扉先去端了温热的水,炕屋有小茶炉的,上头有水壶,冷热兑着刚刚好的温度,亲自是喂到了越越嘴边。

    “你扶我一把。”岑越还躺在被窝里。

    齐少扉先放下水杯,去扶越越。

    屋里动静,外间听见了,梅香就来问:“三少爷郎君,是不是要伺候?”翁大娘则是披着衣裳扣着扣子,二话没说先到了炕屋门口敲门了。

    岑越喊了声近。

    外头翁大娘梅香都进来了。梅香是麻利给郎君背后垫着软垫,岑越坐起来艰难,两条腿像不是他的一般,只能松松半靠着,喝了口水。

    “郎君得罪了,我看看您底下情况,有时候生完了也不敢松口气。”翁大娘在旁说。

    岑越点了点头,意思你来吧。他就是再不好意思,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他命要紧的,其他都放一旁。

    翁大娘从远处端了烛台,要放炕边,齐少扉见状拿了过去,他打着光。翁大娘也没客气,袖子挽起来,揭开被子一角,看了眼。

    “郎君放心,好着呢,没有出血。”

    “等个三日,都平平安安的,那就彻底安心了。”

    其实一般妇人生产完,熬个大半天,没有见血,那就八九不离十的平安,这不翁大娘看三少爷如此上心,也是稳妥起见。

    “郎君要不要吃些?有小米粥。”

    “那来一碗。”岑越舔了舔干的唇说。

    翁大娘说:“才生完,要是补也是后头两日,才能用上红枣红糖,要是吃鸡吃鱼了,也是那个时候,今个郎君才生完,还是先慢慢的,清淡一些,所以只备了小米粥。”

    “无事,我生之前还吃了红豆绵绵全家,这会也不饿。”

    就是干。

    有翁大娘在这儿,炕屋是有条不紊,齐少扉就在一旁学着,神色很是稳重,没了之前的焦躁。翁大娘去炕的一头抱小少爷过来,说:“小少爷不敢和郎君放一头,以前有些才生完孩子的妇人夫郎,他们太累了,翻身没留意就压了孩子……”

    这都是有经验留下来的。

    岑越这会一心在自家孩子上,也没顾上翁大娘说的那些,有些精神说:“我看看,阿扉你看过了没?”

    “看过了,还抱了,越越你忘了?”

    “睡糊涂了。”

    翁大娘抱着襁褓的小少爷到了郎君身边,让郎君瞧瞧。

    梅香端着托盘进来,先放一旁,拿了一盏烛灯点燃了其他盏,刚郎君睡觉,只留一盏,还放的远,三少爷是怕烛光晃了郎君眼睛,这会不碍事了。

    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阿扉,你来看,他好可爱啊。”岑越低头看着自己孩子,凭良心说,他家崽崽真的是算清秀的,翁大娘没乱说。

    齐少扉凑到炕边,是先看越越笑,再低头看孩子。

    翁大娘在旁说:“小少爷跟三少爷那时一样,不是说模样,就是才一生下来,模样就跟寻常孩子不同。”

    孩子还睡得香。

    岑越望着怀里孩子小脸,想的是不管帅不帅,健康第一位,小声问翁大娘,“这什么时候能喂奶?”这个他肯定没有,但家里有奶牛的。

    “等后半夜天快亮了,才生下来的孩子还小,喝不了几口,别喂太多了,牛乳的话要烧一烧……”

    这个翁大娘教过梅香小菊了。

    岑越:“阿扉,你抱崽崽睡去吧。”他阿爹要喝小米粥了。

    齐少扉接了孩子,这是他第二次抱孩子,是有模有样,不像起初那般手脚僵硬了。

    梅香送来了粥,温度正正好,岑越吃了一碗,阿扉帮他漱了口,能继续睡了。

    翁大娘和梅香出去了,屋里灯只剩一盏,齐少扉本是想留在炕边,等越越睡着了他在走的。岑越躺在被窝里,像一只蚕宝宝一样,还带着困意,含糊不清说:“你去睡吧。”

    “好。”齐少扉嘴上答应,却也不走开。

    岑越:“傻大崽,我没事的。”

    等屋里呼吸声平缓了,齐少扉便回去躺在小床上,小床自然是冷冰冰的,不过屋里不冷,也不难睡,相反,齐少扉躺在上头,想到越越,想到孩子,想到以后的日子,胸口便是充实的,有些热意。

    坐月子这事说漫长也漫长,说快也快。

    好在这会二月中,天气冷一些,并不艰难,再加上岑越在宅子里向来是说话有用的人,热毛巾擦脸擦身体,这些都做了。

    清清爽爽的。

    一周后,就能见见人了。

    二苗来看他,大黑倒是想进来,被寇长峰拘在外头,就趴在窗户边,汪汪汪的叫。岑越和二苗在里头说话,逗娃,听到大黑叫声,笑了,跟大黑隔着墙说:“我没事,还有了小孩子,都很好,谢谢你大黑。”

    “是它先发现的,在院子里冲着这边汪汪叫。”姜二苗说。

    岑越:“大黑有灵性的。”

    墙外头大黑高兴的嗷呜一声,拖得长长的,寇长峰拍了拍大黑脑袋,低声说:“还真以为你是狼啊。”

    大黑不管高兴嗷呜。

    “小声些,里头有孩子的。”

    姜二苗在哪儿逗孩子,隔着墙跟外头长峰说:“孩子没吓到,还对着我笑呢。”

    “小越哥,你还没说娃娃叫什么名字?大名没想好,小名得起一个吧?”

    齐少扉端着鸡汤进来,正好听见这句,便说:“有,但难抉择。”

    “正好二苗你帮我听听看,这是有七月、榴莲——”岑越说到这笑了下,喊了阿扉一声齐草莓。

    水果父子。

    齐少扉将托盘放下,说:“鸡汤还是滚烫的,不着急的。”

    “小越哥这七月是为什么呀?娃娃明明是二月十四生的。”姜二苗不懂,他说完很快反应过来,“是怀的时候?”

    岑越点点头,继续说:“还有红豆绵绵,生他的时候,正好吃红豆绵绵一家子。”

    姜二苗听了说红豆绵绵像是女孩子的名字,就是小哥儿用了,也怪甜的。

    “最后便是圆月,因为两次都是月中的时候。”

    齐少扉就偏头看了下越越。岑越:……咳咳。

    那一晚上月亮很大很亮,透到屋里地上来了。

    “圆月好,团团圆圆的,听着喜庆。”姜二苗觉得这个好。

    其实岑越也喜欢这个,“那以后就叫圆月了。”他还玩了个梗,“要是再有个弟弟,还能叫弯刀。”

    圆月弯刀有木有。

    “小越哥你还生啊?弯刀也好听,要是个男娃娃叫还好,要是小哥儿叫弯刀,哈哈那就有意思了。”

    齐少扉忙说:“不生了不生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圆月是阿扉生的,岑越好笑,不过确实是不打算再生一个,“一个就好了。”

    姜二苗可惜,“那岂不是没有弯刀了。”他觉得小越哥和三少爷长得好看又聪明,家里也有钱,多生几个娃娃肯定养的好。

    “你喜欢弯刀的话,留给你。”

    姜二苗倒是高兴,还白得了一个好听的小名,只是可惜,他也不知道咋回事,他这肚子没动静。

    这话姜二苗就没说,小越哥还要休息,不提扫兴的话,要高高兴兴的才对。

    说了没一盏茶时间,姜二苗识趣的便先走了,隔个几日再过来。

    到了三月中,足足坐了一个月。翁大娘还在这儿,说有些人讲究,要坐够四十五天,岑越一听,忙道:“那我肯定不讲究!”

    齐少扉在旁笑,被岑越捣了好几下!

    臭大崽。

    齐少扉忙正经说:“越越可以了,之后日子精心养一养就好,不拘着在屋子里的。”

    “是了,孩子满月我也不打算办,等百天吧。”

    翁大娘可惜说:“满月还是办一办的,郎君你怕圆月小,天又冷,来客冲撞了孩子,那就只邀了自家人。”

    “也行。”岑越想了下改口了,办个小宴。

    他怀圆月到生下来,大哥大嫂都不知道,那就办吧,正好这会得闲一些,今年天暖的晚,三月十多号才栽的草莓,等第一批下来,怎么说也到了五月中的时候。

    那会给圆月过完百天,他在去送货。

    岑越说办满月宴,齐少扉便亲手写了帖子,还备了些小礼物,岑村是曹罗去的,麻烦寇长峰跑一趟去接了姜家人,牛师傅那儿就是桃源乡了。

    柳叶镇上的苏秀才一家也请了。

    这么一算,其实也不算小家宴,来客挺多的。

    岑越便说:“都这么大动干戈了,那就乡长、村长也请了,百日宴的时候,等我回来,那会收成刚忙完,摆一摆流水席,请乡里乡亲吃个饭。”

    也算是农忙后,给大家添点油水的。

    今年收成怕是不太好。

    家里操持席面这事,赵春花顶大梁,梅香蕊红二人之前也办过,因此很是简单,猪羊鸡鸭这些该买的买,请了厨子来,还有乡里手脚麻利的妇人夫郎来收拾置办。

    没两日,客人就齐了,摆在会客厅的院子。

    此时天气稍微暖了些,地上也好走了,不像之前泥泞。岑越把圆月打扮了一翻——两位姨娘亲手做的虎头帽小褂子,红彤彤的很是喜庆。

    带孩子就见了一会客人,说天冷,怕孩子冷着了,就送了回屋,桃源乡的大伯、二伯亲自来了。这几年尤其是大伯身体不好,过年走动都是让儿子来,这次亲自到,可见是高兴。

    岑越这边亲戚,大伯、小叔两家都派了代表来了,大哥大嫂带着俩娃娃来了,姜家也来了人,姜阿奶带着三花来的,家里地都要有人忙的。

    “果子那会还小,说滚一滚床上,还真是有用。”岑大嫂说。

    姜阿奶有些发愁,此时闻言就笑呵呵说:“也是你福气大。”

    岑大嫂以前是个沉默寡言老实的女人,虽是心地好,但苦日子把人磋磨的没了光彩,如今日子好起来了,人也外向许多。

    这不正跟姜家人闲聊,还夸了三花模样俊,问多大了。

    “十二了。”

    “那还小。”岑大嫂说。

    姜阿奶:“也不小了,这一晃就是一年,女娃娃长起来快得很,没两年就该寻婆家了。”

    姜三花不爱听这个,她才不要寻什么婆家,一撒腿就跑了。

    外头果菜园那儿,靠墙角的树下,三个男孩子在那儿,俩一大一小,围这个瘦的,那壮实的小墩子喊:“你上啊!没事的!”

    “喂,你俩是不是欺负人啊。”姜三花过去了。

    那壮实小墩子她知道,小越哥的大侄子,叫岑石头,今年四岁大,长得是壮实,旁边小的是岑果子他弟弟,今年快两岁了。

    倒是围在中间那个瘦子,她不知道,没见过。

    “我没欺负人。”岑石头先是吓得一激灵,回头是解释:“他不会爬树,我教他怎么爬树。”

    姜三花:“你四岁大就学会爬树了?要是掉下来,不要胳膊腿了?”

    “我刚看他爬树,叫他下来的。”瘦子就是梨头,看俩小孩在这儿攀高,实在是没忍住出声的,结果被岑石头以为是想学爬树。

    姜三花闹明白了,到没多说,“快开席了,你们不去吃?”

    岑石头一听开席就高兴,拉着弟弟跑,又折回来,喊:“梨头,你去不去啊,一道吃席走。”

    “一起走一起走。”岑果子是他哥的报音器。

    姜三花笑说:“你叫梨头啊?吃席了。”

    “不、不用了,我就不用了。”

    这会就是爱吃席的岑石头都不急了,姜三花还以为梨头是齐家的下人家孩子,便上手拉梨头的手,说:“没事的,小越哥很好心,你是娃娃这么大点,吃不了多少的。”

    “对的对的,我小叔心底好的,一起走吧。”岑石头说。

    岑果子:“一起走一起走。”

    梨头窘迫不知道怎么解释,实话实说:“我不是,我是来看病的,今年八岁了。”

    “啥?你八岁了?”姜三花吃惊,她还以为梨头和岑石头差不多大呢。

    岑石头啊的一声,旁边岑果子长大了嘴,兄弟俩都是实心憨憨的小男孩,一人说:“你八岁了?诶呦,那我要喊你哥了。”、“喊哥喊哥。”

    “你别老学我话,报信鸟一样。”

    “报信鸟报信鸟。”

    岑越和姜二苗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姜二苗喊三花,“阿奶寻你,说你开席呀人不见了。”

    “哥,小越哥好。”姜三花先叫人。

    岑越说:“你也好。”再看他哥这俩小子,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壮,岑石头真是实心秤砣不说,个头也高,蹿的很快,一对比,梨头就瘦小许多。

    “都去吃饭,梨头也去,你跟你阿奶坐一道。”岑越跟梨头说。

    梨头还以为他不吃的,他是来看病的,阿奶教他,说他们住在齐家,爷爷靠着给齐家做买卖营生,养活他们一大家子,阿奶要他乖,说郎君才生了孩子,要安安静静的,不能调皮捣蛋的。

    其实梨头很乖,从没调皮过。

    不过梅婶还是这般拘着孩子。

    今日的时候,齐家要办席,梅婶一早就起来忙活搭把手,让孙儿自己玩,等到开席时,是想回屋跟孙儿避开,结果没成想,郎君亲自来请他们入座了。

    梅婶不好意思应下了,只是发现孙儿不见了。

    岑越就说他去看看,听到外头孩子声。

    “三花你带他们去吃饭。”姜二苗给妹子说。

    姜三花便拉岑石头的手,另一手拉梨头,梨头太瘦小,岑果子拉着他哥的手,一串的娃娃进了会客院。

    “真的日子过得快,这娃娃们都这么大了。”岑越说:“还有我家称心。”

    正说着,程姨娘带着称心也出来了。林姨娘大早上就来会客院,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忙着招待客人的。

    众人往院子去,要开席了,姜二苗走在后头碎碎念:“诶呀要是我有个弯刀就好了,我的弯刀诶。”

    岑越走在前头听得嘴角发笑,说:“等百日宴过了,天气暖和,我带圆月去你家床上爬一爬。”

    “嘿嘿嘿好好好,小越哥你最好了。”姜二苗这下高兴了。

    齐家办完了满月酒,留着客人住了两日,之后便都走了。岑越齐少扉给翁大娘包了十两银子的大红包,差着牛师傅亲自送人回去的。

    翁大娘收到十两银子时都镇住了,这、这般多,她接生这么多年来,没见过这般多的接生银,就是当初给三少爷接生,也只是得了三两银子的——她都觉得多,谢天谢地了。

    圆月少爷真是好福气,俩爹都疼爱看重。翁大娘后来想。想完了又觉得不对,应该是三少爷看重郎君,郎君好了,平平安安的,她伺候的好,给的银子足。

    宅子又恢复往日的清静——才怪。天气暖和以后,称心每日跑来找弟弟玩,众人就笑着说不是叫弟弟,该喊侄子的,这是你小侄子。

    可小侄子那么小,称心也不大,有时候看的入神,说急了就喊弟弟,圆圆弟弟。

    起名字时,岑越光顾着念圆月弯刀,后来称心叫弟弟,有一次脱口而出月月弟弟——

    大人们愣了下,吓得称心以为说错了话。岑越说不怪称心的,儿子小名跟他名字撞了音,不过这会叫圆月,孩子知道叫自己,岑越也不想另起了。

    齐少扉还说:“月好的,跟着你字,孩子像你好。”

    夫夫俩不在意这个,这事就过去了。只是称心可能被俩位姨娘教过了,在之后哪怕是情急之下叫弟弟,也从没叫过月月弟弟,喊得是圆圆弟弟。

    倒是可爱。

    一晃眼,到了五月。今年不知为何,天气迟迟热不起来,五月多了,雨水还是很充沛,淅淅沥沥下着雨,庄稼人看着田地里的麦穗,是发愁的叹气声一天比一天大。

    去年二苗帮岑越种的二亩麦子长得也还行,毕竟是空间里的麦子种,只是冬日寒冷,种子御寒属性不成,加上入春以来下雨不提,到了五月快入夏了,还是雨水充沛。

    地头是泥泞的水洼,麦穗被雨水打下来,糟蹋了一些。

    庄稼如此,今年的草莓也是——第一批长得不是很好很多,岑越算了下,要到六月份了,幸好草莓只卖贵族阶级,受影响不大的。

    只是六月份走货的话,天气炎热,肯定是他去送。

    一直拖到五月最后一天,还是在下雨,但说来奇怪,一进六月,立马晴了,庄稼汉有的心急不敢等,说赶紧收。有的则是想着再晒晒,不晒不行啊,那雨水泡过的,总要晒一晒才好。

    反正各家按自己家的办。

    连着好几日大太阳。姜二苗带着车夫们下田收拾泡烂、坏掉的草莓,过了一遍,心里也有数,今年有多少能卖。

    之后就是大晴天,温度骤然上升,到了六月中时,草莓个个开始红了起来,岑越不再等了,开始装车,这次他只送六车草莓过去。

    “这送货有姜老板就成了,郎君小少爷还小,您就这么忍心——”刘妈妈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少扉打断了。

    “再给我添一碗饭。”齐少扉道。

    刘妈妈便端着碗去盛饭了,只是三少爷是不爱她说这个——但她也没说旁的啊,都是为了郎君的好话,那出一趟院门这么远,孩子才四个多月大,这般辛苦干嘛,宅子里有的是人……

    齐少扉给越越夹了一筷子清爽的菜,说:“家里有两位姨娘,她们照看称心长大,称心还是不足月生下来的,现如今也健健康康,她们养孩子有经验的。”

    “还有刘妈妈赵婶。”

    “越越,你心里别有顾虑,那臭小子是个有的吃就乖的孩子。”

    岑越知道阿扉刚才为何生气,因为刘妈妈说他‘忍心丢下圆月’,像是他做阿爹的没责任心一般,他其实心里也有些恼火的,这会六月低了,出发过去就是盛暑,即便是有冰,可难保万无一失。

    他有空间这事没法给外人说的。

    北雁郡城的权贵,就是林府一个管家都能敲打他,他们觉得一个果子的事,但万一人家不乐意,轻飘飘说两句,有的是底下人帮忙料理的,他们如何办?

    这摊生意都不要了吗。

    “要不,这次我一人去,你留在家里看孩子——”岑越跟阿扉说。

    齐少扉刚还挺稳重的,这会听越越要留下他,顿时炸毛开了,不可置信看向越越,一副‘你无情抛弃我我好难过伤心’模样,可怜巴巴。

    岑越:“……”不会又要哭了吧?

    “走走走,一道去。”

    齐少扉立即扬着笑脸,“越越跟阿扉果然是天下第一好,其他的都排第二。”

    “……你干脆指名道姓圆月算了。”

    齐少扉挑了下眉,一派俊俏风流得意相,他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48:再说一遍,越越对阿扉那是天下第一好的【骄傲.jpg

    第100章 北安伯100

    岑越要出门走货时,圆月才刚刚四个月,原本说要办的百日宴,因为今年气候有变——庄稼汉六月才收的田。

    五月几乎没晴几日,天天淅淅沥沥的小雨。

    因此这百日宴是不太合适,岑越想着往后挪一挪算了,幸好办了满月,这会也没什么。

    老话说,三翻六坐九爬爬。

    圆月是个秀气文静的小男孩,其实在岑越肚子里时就能感受到,不怎么活泼的,生下来后月子里时,饿了拉了尿了,便哭,其他时候就乖乖睡觉。

    出了月子,小孩子有些精神头,睡眠没那么长了的时候,好奇到处看,谁抱都乖,可到了岑越怀里时,会趴在阿爹怀里胸口那儿——

    岑越一度有些尴尬,但还好,他家崽不是找奶喝。

    宅子里上下都爱小少爷。

    等圆月长到三个月会翻身的时候,这会其实有点粘人,认人了,俩爹中,岑越凭良心说,带崽多的是齐少扉,但圆月粘他了些。

    软软香香白白的一团,夜里睡觉时会躺在他的臂弯里,模样长得俊秀,眼睛随着他略圆一些,看起来特别可爱,会巴巴看着他不眨眼——

    这点像大崽。

    阿扉卖萌卖惨的时候就是如此。岑越那时候心软的一塌糊涂,摸摸圆月的小手,哄着讲睡前故事,逗着圆月玩一会。

    齐少扉就在旁边一脸醋意的蹭听,等圆月睡了,便抱着移到了婴儿床上,自己上了炕,悄悄摸摸的说:“他也听不懂的,跟他说白浪费了。”

    “……你听的懂,跟你说不浪费?”岑越轻笑小声问回来。

    齐少扉连连点头,对嘛对嘛,越越了解他。

    六月十日时,岑越带了六车草莓出发,没带寒瓜,今年寒瓜也晚了一些,他不想再拖了。圆月林姨娘抱着,岑越走的时候,圆月像是知道什么似得,一番往日的乖巧,伸着胳膊像只扑棱蛾子一样,让阿爹抱抱他。

    岑越心软,抱了又抱,在怀里掂了掂,笑着逗圆月,“圆月在家吃饭睡觉,阿爹和爹爹回来了,给圆月带玩具好不好?”

    圆月不会说话,咿咿呀呀的,两条小胳膊缠着阿爹脖子。

    齐少扉在旁边捏了捏儿子手指头,圆月就去看爹,瘪了瘪嘴,扭头咿咿呀呀跟阿爹告状,齐少扉在旁笑说:“知道告状了。”

    再是不舍,还得走。

    岑越摸了摸崽的脑袋,亲了口,“阿爹和爹爹也想圆月,回来就见到了。”他把孩子给了林姨娘。

    林姨娘抱着小少爷,满是郑重说:“郎君放心,小少爷我会好好照看的。”

    “家里还有刘妈妈赵婶——”岑越想跟林姨娘说担子也不用太重,可到底是私心,“就跟我在时一般就好了。”

    “他很乖的。”

    圆月喝多少奶,什么时候睡觉,刘妈妈都晓得的。梅香和邹长青六月底顺吴掌柜的车回府县。

    岑越想着要是顺利,这次只带了六车祸,送完草莓就回,如此一来回,七月初就能到了,如此只差了几日,家里留一位大夫,岑越还是放心许多的。

    因此不再耽搁,岑越看了眼阿扉,两人一道走了。

    林姨娘差点没抱住小少爷,小少爷一看郎君三少爷走,是探着身子要扑,她忙抱好,哄着小少爷别的玩,“咱们去跟称心姑姑玩好不好?”

    圆月咿呀喊,而后哭了起来。

    岑越一听,脚步一顿,而后加急了脚步快走,跟逃一般,出去时,才发现阿扉牵着他的手,岑越侧耳,不知道圆月还哭没哭,听不见了。

    “他哭两声就不哭了。”齐少扉说。

    岑越嗯了声,再看车队都等着他,不再多说,“上车,走吧。”

    两人上了车,车上,岑越跟阿扉说:“还是要多调教几个人,我听圆月哭,其实心里有些不舍得,他还是太小了。”

    齐少扉还未说什么,便听越越又说:“其实一年到头,我就出两次货,也不算多占时间……”

    “越越。”齐少扉握着越越的手,“你只是还没适应。”

    “我知道。”

    岑越做了阿爹,现在体会到家庭责任了。以前他和阿扉玩玩闹闹,那真是谈恋爱,现如今还要顾及孩子的。别说他,阿扉也是一般,新手爸爸,从月子里就开始学,如何热牛奶如何喂奶,如何换尿布,如何换衣裳,给圆月洗澡,包括拍奶嗝、哄睡这些。

    车里气氛有些低。

    齐少扉便玩笑说:“那个臭小子,光记得阿爹,我走时也没理我。”

    “他也是想你的,还没反应过来。”岑越也笑了,又说:“有点傻乎乎的,这点像你。”

    “越越,你这话就不符了,我明明很聪明的。”齐少扉辩驳。

    岑越:“傻乎乎这点肯定不像我,就是像你!”

    齐少扉便笑的不成,像他像他。

    俩人都是想崽的,如何能不想,只能说说话笑一笑,岔开了思绪,等走上几天,适应了,就好多了。

    这次是赶路,花了八日时间,赶在城门关前进了,照旧先住店。

    酒店的小伙计一看来人,立马上前,先喊:“岑老板,齐举人你们来了啊,今年晚了许多,各府都派人来问了好几遍了。”

    “今年开年以来雪多雨水多,天气冷,草莓种不了。”岑越说了两句,“老规矩,热水,吃食,要肉。”

    伙计可开心了,忙道懂,还收了岑老板给的跑腿钱。

    店里掌柜的出来迎,给岑老板留的客房没人动,照旧那一间,岑越却说:“有没有一楼的?一楼找个雅间大一些。”

    “有倒是有,就是吵了点。”

    “没事,安排把。货搬到我屋子里。”

    掌柜给安排后,让伙计再去擦洗一遍。岑越和齐少扉先去了澡间,两人是一个单独间,擦洗擦洗换了衣裳,出来就能吃饭了。

    车夫们陆陆续续也洗了澡坐在大堂。

    饭菜都是肉,天气热,一路赶路人也辛苦,因此到了地方,顿顿荤腥的,贴贴油水。车夫们的菜老规矩,都不是盘子精巧的,拿着大碗装,什么酱肘子剁成块、土豆烧鸡、指头厚的肥肉煸一煸,成了外头焦黄,再用蒜苗爆炒……

    爱吃米的上米,爱吃馍上馍,全是油水。

    也就第一日这么吃,之后荤素搭配了。

    岑越和齐少扉那桌吃的清淡素雅,也有肉,是一道花椒鸡,凉拌的,吃到嘴里麻麻的,辣度减半的,齐少扉还挺爱吃,用这个下了一碗米。

    吃的差不多了,岑越喝了口茶水,问掌柜的,今年可是有什么稀奇事?

    掌柜的本是站在柜台里,一听岑老板问话,面上笑呵呵的,心里想,这岑老板肯定是注意到了,他家伙计欲言又止模样,倒是能沉住气,这会才问。

    伙计早憋不住了,这会过去,一边给添热茶,一边说:“岑老板你们不知道,今年北雁郡城五月时,也有草莓了。”

    “哦。”岑越点点头,不奇怪的。

    伙计看岑老板不追问,不害怕,还奇了怪了。

    “我刚到时,你说了,我没来城里各府来问。”岑越点了句。

    伙计还挠头,不知道啥意思。掌柜的骂了句蠢货,“要是那新冒出头的草莓卖的好,也不至于各府都来问岑老板到了没到。”

    “呀,我竟是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的。”伙计恍然大悟道。

    掌柜的也出来了,说:“我听说先是往秦唐二府送去了些,不要钱的,结果没多久,人家两府管家给了银钱,不多,二两银子。”

    “说滋味不同。”

    “我也没尝过,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新冒出头的草莓就值二两银子,这事后来传开了,其实二两银子也挺多的,可跟着十两银子的桃花乡齐家果园出的草莓比,那就是不够看了。

    秦唐二府嫌了,只出了二两,这事传开后,其他府邸也好奇,买了一些,尝过后确实是大不如桃花乡齐家果园,之后北雁郡城上头那些大府邸都不买了,反倒来客栈问岑老板来了没。

    这话传出去后,北雁郡城人人都知道,新出的草莓商贾,比不得桃花乡齐家,价钱自然上不去,但草莓也不能砸手里,这个可容易烂的,后来就卖其他人,像是商贾啊、小官员啊,倒也抢手,毕竟量大,再者,草莓口碑都打出去了,是人人好奇。

    “……如今北雁郡城流传开,说是吃过赵家的草莓,都想着,‘已经这般滋味了,那桃花乡齐家的草莓更是哪种滋味’,吃了二两自然是想十两。”掌柜的说完,别说城中百姓,就是他也好奇,谁能想来,最初岑老板到店时,说起草莓,他还嘀咕没听过这个果子。

    现如今几年的变化,草莓价钱这般高,即便是别人出了草莓,没把岑老板的买卖拉下去,反倒是衬的岑老板货更好了。

    岑越说:“也是沾了城中贵客的福气。”

    此时天已经麻黑了,吃过饭早早歇着。

    车夫们本来还奇怪,岑老板怎么这回好好地,让把货放自己房间里了,这会听掌柜的说完,有的明白过来,说:“那二两的草莓,肯定和岑老板的不同,岑老板的货好,如今这货贵价着呢。”

    “也是,没准也有人来偷。”

    “不管怎么样,反正放老板屋里,咱们也警个醒。”

    夜里岑越检查了下货,天气炎热即便是用冰,也有些嗑的坏的,他开始拣货的时候,齐少扉先是跟着一起,岑越:……

    “差不多了,你去睡吧。”

    齐少扉打了个哈欠,困得迷迷糊糊睁不开眼了,还说:“不困不困,我帮越越——”

    “不用不用,你快睡吧,我这会不困。”岑越内心呜呜呜,他也累了。

    齐少扉只好点了头,说好,回到床上去了,还拉了床帘。岑越继续拣货,是耳朵竖起来,听了一会床里的动静,安安静静的什么,岑越想着差不多了吧?

    这下开始换草莓,换成空间里的好草莓,也不能全换了,总要留一些不太好的,这样看上去比较正常。

    能坏两箱的货,岑越是按一箱坏的干。

    今年天热,草莓干倒是能多备一些,到时候再走一趟。

    来的时候岑越舍不得圆月,这会到了北雁郡城,倒是习惯,已经开始想着第二趟货了。他忙了大半夜,是捶捶腰,酸的要紧。

    床上装睡的齐少扉心疼坏了,但也不敢出声吓着越越,只能装睡一直陪着越越干活……

    越越真辛苦。

    明日给越越揉揉腰。

    第二天一大早,伙计就开始敲门,说林府来人了。

    岑越:……这个林府管家!

    幸好他昨晚点着蜡加班,不然真的来不及的,岑越忙道马上。齐少扉也起来了,看越越穿衣,说:“越越这也太早了,今日都没睡好。”

    “那等送完货,咱们回来补觉。”岑越高兴说。

    齐少扉点头,爽快答应好啊。

    林府管家没来,叫了个小厮跑腿来看看情况,到底是不是岑老板来的,一看真是岑老板,忙是擦汗说岑老板你可算是来了。

    之后便是车夫装货,岑越带头给各府送货了,先是秦唐二府,按照之前单子上送,两府好说话,秦府是那种高门大户有涵养,底下人也重规矩,都可客客气气,家中的隐私一概不透露,交了银钱点了货,货讫两清,没怎么仗势欺人过。

    到了唐府,唐府管家是热情直爽些,还同岑越寒暄几句,说今年晚了些,岑老板路上辛苦了,这么大热的天。

    岑越一听便明白,说了原委,“今年桃花乡雪多雨水也足,二月太冷种不了草莓,到了三月多天气回暖才种下的,五月更是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产量不多……”

    “原来如此啊,那确实是不容易。”唐管家点点头说。

    一看草莓个个又红又大,摸着还冰冰凉凉的。

    “今年带来的货多吗?”唐管家问。

    岑越懂意思,说:“除了各府订的,还有一车的货量。”

    “那便好,我们再多来两盘,刚听岑老板话里意思,之后你回去今年再想吃新鲜的,那就不成了,得等明年了。”

    “是,我也不敢保证回去后地里草莓还好着,这一批是最好的,倒是草莓干葡萄干可以有。”

    两人聊了几句,又多点了两盘货,唐管家结了账,让赶紧送到各院子,尤其是夫人的院子。夫人一到天热就没胃口,吃不下饭,人消瘦清减许多,少爷孝心,年年买了草莓送过去。

    寒瓜倒是也成,岑老板的寒瓜比旁出都好,只是寒瓜性寒,夫人不好多吃,吃多了闹肚子,这草莓是正正好。

    之后一早上,货全送完了,因为今年天气问题,只有这一趟新鲜的,多的那车货量,也是各府都要了些,省的没有了,是不愁卖的。

    这里说下林管家,照旧是那一套,先是敲打,意思岑越来晚了云云,岑越解释了,林管家一听今年就这一批,当即是跳脚,说岑老板不会做买卖。

    “……老天爷管风雨,我是想多做买卖,给贵府多送一些,可天不遂人愿。”岑越想到二苗说的,这林管家爱听奉承,当即是话音刚完,接着捧了几句林管家,“自然,我也是年轻做买卖才几年,不如林管家,管这么大的府邸,底下那般多的人……”

    总算是给林管家毛顺了。

    林管家摆摆手,“你还年轻,有的学。”又说:“先前那什么草莓送过来,我们小少爷爱吃,可也不是什么都爱的,那果子光见酸味不见甜味……”

    其实夸张了,这人草莓也是酸甜口的,不过酸的多。

    “个头也小,怕是一方水土养一方草莓吧。”

    岑越跟林管家寒暄了许久,听了很多,最后总算是让林管家说高兴了,然后放了他们,还说明年还要,今年要是草莓干还有那什么葡萄干,到时候你送过来,我帮你问问。

    “太感谢了林管”岑越真诚表示感谢。

    这人虽是话多,但心地也不错的。

    早上草莓就送完了,六车货,一车两箱,一箱子货是二百两,损耗一箱货,这就是一千一百两银子,今年大头赚了,岑越心里安定了一些。

    回去补眠,后日一大早再启程。

    路上赶路,他们不歇着,骡子马也得休息的。

    岑越给车夫们放了一日半的假,他和阿扉回去睡觉,想到什么,收拾了一篮子草莓——空间里拿的,车夫们以为是他单独留的,不多,一篮子也就二十多个,送到了穆府去。

    去年用了穆大人打听杨善之的事,这门路都搭上了,后头维护一下下,也不费事。

    有些商贾想搭上做官的那是费尽心思,压根不在意官员大小,再者这北雁郡城,就是七品的官,于商贾那都是大官,而且越小的官,管的事越近百姓,方便办事的。

    这些商贾要是知道,岑老板这会是想着‘搭都搭上了就维系一下也不费事’这种心思,怕是要嫉妒了。

    两人回来吃过饭就睡,客栈一楼是吵了些,不过很凉快,岑越实在是困,沾着枕头就睡着了,齐少扉没睡,给越越揉了腰,掌心化开他自制的药油,温热后,慢慢推拿按压,做完了拧了一条滚烫毛巾捂一捂,再揭去。

    岑越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其实最初他虽是睡着,但能听到外头大堂闲聊说话声,传过来隐隐约约的,还知道阿扉在他身后窸窸窣窣,还揭他外衣,不过因为是阿扉,他就想着等等看,看他做什么。

    结果好像是揉腰?

    这会起床伸了个懒腰,岑越精神百倍,活动了下,腰也不酸疼了,果然是阿扉给他揉了腰。

    岑越满脸笑意,趴了过去,亲了亲大崽脸颊。

    “我晚上请你去吃西市去不去?”

    齐少扉迷糊睁眼,搂着越越的腰,“去!”

    “谢谢你。”

    “不客气越越~都是大崽该做的。”

    岑越笑的很甜,又亲了亲大崽脸颊。两人穿了衣裳,简单洗漱过后便出了门,外头天麻黑,因为离西市近,也没打车,直接走了过去。

    晌午时吃的少,客栈饭滋味其实不错,但不合齐少扉胃口。这点岑越是知道的,这家客栈属于中端类型,住店客人多是小商贾,带的车夫,出来跑货辛苦,吃食上多要肉要荤的,因此厨子下手重,像那酱肘子做的就是一绝。

    偶尔吃一顿还好,天天都是这么重口的,尤其是夏日,岑越其实也有些招架不住,太腻了。

    这不拉着阿扉去西市吃饭。

    两人是老样子,往飞饼那儿跑,这家飞饼是羊肉馅,但做法很绝,一点腥味都没有不说,熬得羊汤也是滋味清淡,很好喝的。

    一碗羊汤分着喝,饼一人一半,还吃了凉拌粉。

    白日睡得足,这会不困,两人便逛了逛杂货铺子,小孩子的玩具,什么拨浪鼓、连环锁这类。

    “买这个是不是早了些?”岑越嘴上说着,手下却拿了,让打包。

    还逛了绸缎庄,就是那位牛老板的铺子。

    “小孩子家家的就不穿绸缎了,要一些细软的棉布。”岑越是这般说。

    齐少扉在旁打着扇子笑,一会越越出门时,就要带一件丝绸了。

    牛老板没在店里,不过店里伙计认识岑老板,给包了细软的棉布,又去推销从柜子里掏出一匹嫩粉色的桑绸,“岑老板,我记得您家是有小女郎的,您来瞧瞧,这是新到的货,颜色粉嫩,印花也精美,是那南边的货,专做桑绸的。”

    “夏日里穿凉快,还不透,您瞧瞧。”

    岑越就过去看,一摸手感软软的,伙计拉了一块,在烛光下对比,还说:“这会夜里,透着烛光能看见,白日里,手是放在后头半点不透的。”

    “还有别的颜色没?”

    伙计:“新到的货就这一个色,旁的没了,可抢手了。”

    岑越听着销售话术,知道是一回事,可疯狂心动,这料子确实好,夏天天热了,孩子穿着凉快,粉就粉了,称心和圆月能一起穿了。

    “多少钱一丈?”

    价钱不便宜,岑越本说光给俩孩子买,齐少扉在旁边撺掇他的,最后一匹全拿了,伙计高兴的合不拢嘴,先是拿了软布给包了一层,又拿油纸裹了两层,这才递过去。

    齐少扉接了,两人出了店门,也不逛了,岑越说:“这般多,回头给三花也送一些吧。”

    “我说,给越越做一身正合适。”

    “这可是粉色,我才不穿呢。”岑越皮肤不是很白的,端详大崽,说:“我看你穿合适。”

    齐少扉:“我穿越越就穿吗?”

    “那这些可做不了这么多衣裳,里衣里裤可以穿穿——”岑越说到这儿,发现他家大崽在月色下,眼睛是亮的。

    岑越:……

    话说到这里,“梅香和邹长青要是成亲,咱们得送礼,梅香的嫁妆得添一添,也不能太次了。”

    齐少扉:“选匹好红布,再添两样首饰。”

    两人都快走出来了,这会岑越懒得折返再去买,想着明天白日更好挑,不着急就先回。

    第二日时起了个大早,两人是出来吃早饭的,溜溜达达逛逛街,没成想碰到了唐少爷,就是唐宵,唐宵早起在吃麻辣粉。

    就在一家小门脸里。

    是岑越和阿扉来这儿必吃粉的一家店铺,这家味道好,香辣不刺激,阿扉也能吃,尤其是凉拌的粉也很好吃,配点店家自己做的腌肉丁,很香的。

    唐宵就带了个小厮,小厮占着一张桌,这位少爷独一张桌子,门口不接来客的,岑越和齐少扉先是不知道,都进去了,才听老板说您稍等一会再来云云。

    小厮一眼认出来了,喊了声岑老板。

    唐宵抬抬头,摆了下手。小厮便道:“老板没事,你让他们进来吧。”

    其实这会岑越都想走的,但人家少爷请,那边进去,他看了眼,想着坐小厮那张桌子,或是坐旁处,没想到唐少爷做了个请的手势。

    岑越和齐少扉是拱手作揖谢过,便坐了过去。

    一张四方桌,坐三个人也好,不算挤。

    岑越要了早饭,一碗正常辣要点醋,一碗少辣也放醋,还要了一碟这家的素煎饺,人家唐少爷正吃着,不想寒暄,那就都便寒暄了。

    等饭上来时,唐宵停了筷子,说:“我听管家说了,今年雨水多,草莓晚了些,那第二批还有货吗?”

    “草莓是三月差不多熟,能有个两三批,只是今年种的晚,最后一批我一来一回,怕是天热,不是烂在地里,就是不好了。”岑越说。

    唐宵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说:“我母亲一到夏日,吃不了多少饭,就喜爱草莓,旁的吃过,说不及你这个,到时候那就麻烦岑老板带一些干草莓吧。”

    岑越便应下了。

    “其实单吃果子也不好,营养不全,我的意思是不如吃饭饮食。”

    这道理唐宵知道,但没法子,也有些犯愁,“看过大夫了,老毛病,没办法。”

    岑越便做可惜状,他也没法子,他又不是大夫——诶大夫,岑越看了眼阿扉,但想了下,还是没多说,给自家招揽什么麻烦。

    齐少扉倒是说了声,要是夏日炎热饮食不振用什么什么……

    “齐举人还会看病?”唐宵道。

    齐少扉道:“自学医书,略通一些。”

    唐宵便可惜,还以为此人会是个厉害的,也没放在心上。等岑越齐少扉的饭上来了,唐宵也吃好了,给两人也结了银钱,带着小厮施施然出门了。

    唐家是武将出身,祖上是草莽归顺太祖打天下,大字不识一个,后来唐家子弟都是上过学念过书,不过骨子里都是不拘小节。

    不过同一个小商贾一桌吃饭这事——其实不合适的。

    唐家再不拘小节,那也没说折身份如此的,只因岑老板的相公有功名,是个举人……

    小厮都懂的道理,不说他家主子,就是老爷,那都敬着几分有功名的读书人,说那些子嘴、笔啊,厉害着呢,若是碰见了,能客气就客气,不能聊了,那就避开。

    “之前听说岑老板的相公是举人,还是神童,今个见到了,果然是那什么气、气——”

    唐宵嫌小厮愚笨,接话:“气度不凡。”

    “是了,少爷您真厉害。”

    唐宵:……这是夸他还是骂他呢,就一个词,这就厉害了。

    “听说那齐举人十三岁就中了举,样貌也俊秀,一点都瞧不出来是个乡下举人,倒挺像富贵人家出来的,一派少爷模样,说实话,配着岑老板,岑老板是有点……”

    唐宵拿了扇子打小厮脑袋,小厮抱着头诶呀叫了声,不懂哪里说错了话。唐宵正色说:“齐举人病中时,岑老板不离不弃,能抛头露脸出来卖货,如此艰辛,如今齐举人病好了,夫夫恩爱,若是以你话里意思,那便是小人行径,负心郎薄情汉了,再说,这天下熙熙攘攘众多人,皮囊不过如此,红颜白骨罢了。”

    “哇,少爷好厉害啊,说得对。”

    唐宵:……跟这个木头桩子说不明白的。他是一路摇头晃脑一路说小厮不懂。

    “不懂什么?”小厮一头雾水。

    唐宵懒得搭理。小厮跟在旁边,见少爷没生气,便乐呵呵的说:“那齐举人还会看病啊,不愧是神童,都能学这个……”

    “齐举人说的药你记下了没?”

    小厮点点头记下了,都是简单的,唐宵便拐了弯,去医堂问问,要是不碍事,就备一些,他母亲这几日瘦的厉害,是光吃草莓不顶事的……

    岑越和齐少扉不知这些,吃完了早饭,逛了铺子,又买了一匹红布,还是红色印花款,挑了两个首饰——

    一件银耳坠。小巧精致,是梅花花样的,适合梅香。

    一件是配套的梅花簪子。

    梅香在家中这么多年,后头是身兼数职,哪里要用得上顶在哪里,即便是和邹长青结婚,还想着家中,想着他们。

    岑越都记着。

    小丫头们是卖身来的,没娘家人,在这世道过日子艰难,梅香出嫁也好给家中丫头们打个样,齐家就是娘家人,要是以后真有什么事了,就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48:装睡看越越搬货,好难受哦【想给越越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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