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北安伯101
从北雁郡城回来,一路归心似箭,队伍轻车赶路也快了些。今年上半年雨水多,寒气重,导致今年暑期也不是特别热,起码没去年那般热。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齐少扉道:“不是,今年六月多是凉快些。”
岑越话没两天,到了七月初时,他和阿扉就不坐在车里了,没事坐在车架上吹吹风,“这才过了几日,怎么就跟我作对似得,一下子热了许多。”
齐少扉给越越打着蒲扇,纸扇虽是好看些,但没蒲扇扇着顺手,听越越的话,嘴角便带着笑意,说:“快到家了,歇一歇。”
“也不知道圆月还记不记得我,不会是忘了吧?”岑越想崽了。
齐少扉:“忘不了的,你是他阿爹。”
到了乡里,七月三日。
齐家第一道门是敞开的,外头观景廊上照旧是放着避暑的绿豆薄荷汤,要是乡里有村民下田中暑了,或是路过,拿着自家茶碗、缸子都能来打一杯的。
还有寒瓜摊子。
青丝和梅婶在外头照看着,正跟一个客人说话,一刀下去,寒瓜一分为人,让客人挑了一半——这个很好卖的,没一会就来人要了。
“呀,好像是你们家的车队回来了。”买寒瓜的人说道。
青丝忙放下手里活,出去一看,果然是郎君三少爷的队伍,当即是高兴起来,跟梅婶说:“婶子您帮我看一下,我去屋里喊人。”
“你快去吧。”梅婶忙说。
青丝跑着进屋,一路气喘吁吁到了正院,喊说:“三少爷郎君回来了。”
这会早上,不过太阳已经有几分毒辣了。
圆月在堂屋里一张软榻上躺着,旁边称心给侄儿说话,逗着侄儿玩,林姨娘、程姨娘是坐在边上看着,就怕圆月翻身来摔着了。
很是精心照顾。
家里俩孩子,身边盯着的大人总要留两个的。称心还好,这会大了些,知道疼,不会从床上往下跳——这摔疼的。
圆月不知轻重年纪,这几日学会了爬,自然他爬的还不快,就是胳膊使着力,能‘挪一挪’。
“郎君三少爷回来了?”林姨娘重复了遍,脸上喜色,抱着圆月起来,“阿爹和爹爹回来了,圆月啊。”
称心喊:“圆圆弟弟,哥哥和阿哥回来了。”这是一高兴嘴就开始乱叫起来,辈分都岔开了。
程姨娘是蹙眉,温声给女儿纠正,扳回来。
郎君三少爷不在意这个,但规矩该有的,这不管下去,喊习惯了,成什么样子。
“回头慢慢教。”林姨娘跟小程说,“先去外头接人,绿团你把圆月的纱帽拿来,外头这会晒起来了,别晒着了。”
绿团拿了两顶纱帽,一顶给林姨娘递过去,林姨娘给圆月戴上,另一顶她给五小姐戴上。
一大一小两顶纱帽,戴好了,绿团还撑了伞。
圆月不知道要干什么,但他知道要出去,当即是挥着胳膊,噗噗说话,林姨娘拿着口水兜兜给擦了擦嘴,笑说:“阿爹和爹爹回来了,圆月高兴是不是?”
“哈哈圆圆侄儿是以为要出去玩。”称心在旁小大人说。
圆月挥着胳膊,身子往外探。
林姨娘抱着,“好好,咱们出,出去接俩爹爹咯~”
灶屋刘妈妈和赵婶也得了消息,这会刘妈妈出来,赵婶和小菊还在灶屋,是饭先不急着做,先烧热水,郎君三少爷回来肯定要洗漱的。
“赵婶,你要不先回去,我这儿能忙开。”小菊说。
赵春花道:“你一个小丫头,一会忙起来了,肯定扯不开,这样,我去喊一声,找个人来先去后头顶一顶……”
车夫们回来了,那也要烧水洗漱做饭的。
赵春花下决断麻利,连着围裙也没摘就去侧门了,逮着个人喊找两个妇人,做饭烧水,一天十文钱。那人是爽快答应,说我婆娘妹子在,一会就来云云。
“也别你妹子了,就你婆娘和你来算了。”赵春花想那车夫们都是男人,这对夫妻在灶屋忙活,男的搬重的,女的做饭,倒也可以。
车夫们自己打水自己洗,也不用人伺候的,就是吃饭了喊一声,人自己就来灶屋了。
“那也是十文吗?”
赵春花差点翻脸,是压了回去,“你不爱做那就换人——”
“做做做,马上就来。”
一天二十文呢,就是做个饭烧个火有啥的。
后院车夫们住的地儿,灶屋都是联排四个灶孔,各个都是大铁锅,糙米豆子杂粮面都有,旁边角落还堆了一筐菜,肉的话,一会现成拿了鸡和鸭来杀。
“快去,我在这儿等你们,一会话交代了,要是不成就没下次了。”赵春花忙道。
那人麻溜跑了回去,喊人。
前头门,留家中的能到都到了门口。岑越和齐少扉的车也到了,车夫们是有了经验,跟着岑老板应了一声,便赶着车绕着去后院了,那边卸车,洗洗刷刷骡子马,歇息。
岑越买的东西都搬了下来,齐少扉先放在观景连廊座位上,两人是刚弄完,就见到门里来人了,岑越在人堆中,一眼看到林姨娘怀里的崽崽。
哈哈,戴了个圆圆的纱帽,有点傻乎乎的。岑越心想,其实他心里有点忐忑了,也不知道崽记不记得他。
齐少扉也看到了。
大家是里外进几步,到了门厅里遇到了,避开了大太阳。众人先是见礼喊人,齐少扉摆摆手,意思不用了,岑越看着林姨娘怀里的圆月。
崽也在看他。
看看他,看看他旁边的阿扉。
“圆月。”岑越笑着叫了声。
圆月本来好好地,圆圆眼睛好奇看,一听声,吐着舌头噗噗两下口水,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就哭了。岑越心疼坏了,他手是脏的,衣裳也汗津津的,可圆月便哭着,身子从林姨娘怀里探过来,岑越一下子抱住了,顾不得脏。
“阿爹回来了,圆月还记得阿爹的。”
圆月哭的泪眼汪汪,趴在阿爹肩头又去看爹爹,齐少扉就在旁边笑,摸了摸圆月的帽子,圆月瘪了瘪嘴——
齐少扉一看有点怕,忙说:“爹就摸摸你呀。”
岑越一手抱着崽,另一手顺了顺崽的背,圆月一下子高兴了,脸蛋搁在阿爹肩头,冲着爹爹噗噗吐口水玩。
齐少扉:……
臭小子。
“回去说话,外头热。”岑越抱着圆月,一只手摸了摸称心的脑袋,齐少扉也捏了捏妹妹的帽子。
这两个帽子都一样。
称心露出笑来,喊阿哥哥哥。
一行人又乌压压的回到了正院。圆月是亲阿爹,那抱着岑越脖子就不撒手,岑越觉得他身上一股汗味,哄着说:“阿爹和爹爹洗个澡,一会就回来。”
不成。
哄不下。
称心说:“看我的,圆圆你来,姑姑陪你玩。”
圆月给姑姑面子,看了眼,不过也不撒手。称心两手一摊,也没办法了。
最后还是齐少扉拿了买的玩具来,拨浪鼓摇一摇,岑越陪着崽玩了好一会,圆月是刚哭过,天又热,陪玩许久就犯迷糊困了,这下终于能脱手了。
林姨娘接了孩子,拍着哄睡。
岑越和齐少扉跟做贼似得,轻手轻脚,忙去了洗澡间,等搓了大澡,连着头发也剪短了,洗了一遍,浑身上下轻轻松松,都是香皂味,这才爽快。
林姨娘在厅里,轻声说:“哄睡了,这会在里屋睡觉,我用枕头挡着。”
“辛苦姨娘了。”岑越道。
林姨娘笑笑说不辛苦的。她喜欢孩子,不管是称心,还是小少爷。
刘妈妈小菊上了饭菜,在偏厅,离着里屋远一些。岑越一看都是米饭炒菜,好在素口的多,两人回来没什么胃口也用了一些。岑越吃的差不多,便放了筷子。
两人移步到正厅。
“我们走后,家中如何?”岑越问。其实他想问,他走后,圆月哭闹了没,但觉得问这话,就是纯粹给自己添难过,已经发生了,再者他现在回来了。
林姨娘听出来了,说:“起初两天,小少爷闹了些,不过喝奶睡觉也没耽误——”
岑越:……那还挺好的。
想阿爹是一回事,不耽误吃饭就成。
齐少扉在旁边轻笑出声,就差让岑越怼了。
“其他的没什么,小少爷还是喜欢睡他的床子,这段时间,我在软榻上睡着,郎君三少爷别介意。”林姨娘不好意思。
岑越忙道:“不会,还多谢姨娘你了,这些日子这么辛苦,他是小孩子,夜里喝奶,睡觉不安慰要人哄的。”
“家中没其他事就好。”齐少扉道。
岑越点了点头,“从北雁郡城买了礼物,得了一匹桑绸,颜色很是粉嫩,适合夏日做衣,给称心裁一块做裙子。”
给圆月买了玩具,也给称心买了。
陶瓷烧的小鸟状,吹起来是鸟叫声。连着会客院的梨头也有,梨头是一只青色的小鸟,称心这只花里胡哨的,尾巴翘起,颜色很花哨,称心爱不释手,先放嘴里要吹。
程姨娘忙说:“圆月在里头睡觉,一会回去玩。”
称心也记起来了,便收了哨子。
油纸拆开两层,里头是细布,林姨娘一瞧,这包的都是用细布,可见里头料子多好,称心也不玩小鸟了,过来瞧是什么。
外头的细布打开,里头的桑绸发着柔和的光泽。
“哇,好漂亮啊。”称心道。
林姨娘也称赞,都不敢上手,岑越扯开一头,程姨娘见,便说:“好轻薄的料子。”
“也不透,天气热了,给称心做衣裳,穿着凉快。”
称心眼睛看着料子,真的好漂亮哦。
“料子多,看着裁吧。”岑越笑笑,跟俩位姨娘说不用客气了,称心也是他们妹妹的。
其实称心年岁小,有时候说妹妹不如说当半个闺女养。
两位姨娘便不推辞了,裁了块料子,用着细布包着,便不打扰郎君三少爷歇着了。岑越和阿扉起身相送到了厅门口,便不再送了,岑越挂心着自家崽。
进了屋一看,圆月崽崽睡得香甜,四仰八叉的。
齐少扉便笑,说:“这点随越越了。”
岑越:“……”无力反驳。
他睡觉就是有些不规矩,爱抱着人,大崽睡觉倒是很规矩。
“也睡一睡。”岑越抱着崽崽到了大床上,孩子睡中间,他俩一左一右,只是睡了没一会,齐少扉便吱声说:“我怕一会压着他了。”
岑越想想,“倒也是。”
于是又把圆月挪到了靠墙里,这下睡觉舒服了。
圆月晌午还没吃,睡了没一会就醒来了,眼睛圆圆的看顶上,本来是瘪了瘪嘴要哭,可闻到了不一样的味似得,翻了身吧唧一下小胳膊贴着阿爹了。
岑越:呼呼呼~
最后是齐少扉发现的,小心捞起儿子来,小声说:“你阿爹想你了一路,如今是刚睡着,你别哭了,我带你出去喝奶。”
“噗噗~”
齐少扉偷偷捏儿子脸蛋,“不能瘪——好好不捏你了。”
岑越睡得好,天气热一路上没怎么睡,等他睡醒迷迷糊糊时,还伸着手摸崽崽,一摸落空,吓了一跳,背后噗几噗几的——
他脸是冲着墙的。
那儿没孩子,这会小心翼翼扭身过来,圆月瞪圆了眼,咯咯笑的看阿爹,那噗叽声,是崽崽开心,咿咿呀呀说话,只是口水多了些。
岑越便笑,“你怎么跑到中间了?”他看阿扉。
“你刚睡着,他就醒了,我抱着出去喂完奶,喝饱了也不睡,陪着玩了会,把他放在里面,他不乐意,就要睡中间。”
岑越给崽擦了口水,笑说:“还挺聪明嘛,这个像我。”
“这倒是,像越越。”齐少扉认真道。
过来这一日,圆月特别粘人,是最粘岑越,要是岑越忙,没空抱他,那第二粘他爹,其他人不要的,齐少扉时常偷偷捏圆月脸颊,小声说:“机灵劲儿都用到这了。”
家里没什么大事,走货也是有条不紊,三条线各干各的。
曹罗回来报了帐,岑越记完账,再去工厂看了遍,蕊红那边管的也不错,他想着给蕊红提成管事,银钱跟着曹罗一样。
今年上半年雨水太多,有好有坏,坏处自然是果子产量不太好,好的一点是今年草莓往后挪,草莓干很多,还有些破相的,这个不好卖,岑越想要不要再搞一条生产线,做成水果香皂。
香皂不难做的。
今年可以试试,先来一小部分。
其实岑越有点往后拖走货。
七月中旬时,梅香邹长青回来了,两人满面红光喜色,岑越不用问就知道,邹家长辈答应了这桩喜事。邹长青说:“你们夏日忙,等闲一些,我请了媒婆来提亲,定八字……”
“到时候记得来喝我们喜酒。”
齐少扉道:“这是不用说的,肯定赴约。”
“对了三少爷,我这次回去,同赵大夫说了你伤势好了,赵大夫多是好奇,也记挂你。”
“我也想见见赵大夫,正好谢他。”
俩人一回来,岑越多是安心了些,他老怕小孩子还小闹不舒服,有邹长青在就好多了。
七月底的时候,岑越齐少扉要走,他俩在家中留了小半个月,就是草莓香皂都折腾了一箱子出来,这下也没借口了。出发前两日,岑越便跟崽崽说。
“阿爹和爹爹就去一个月不到,回来了,就哪里也不去了,光陪你玩好不好?”
圆月不知道他阿爹再说什么,咿咿呀呀,挥着胳膊跟阿爹说话,要玩,要摇鼓。
岑越:“看来你是答应了,这次不哭不闹的,真好。”
齐少扉:……越越真会糊弄自己。
等真的要走的那天,圆月急了,瘪嘴要哭,岑越给儿子擦眼泪,一边认真说:“阿爹和爹要去工作,工作结束了就会立即回来的,不哭了好不好?”
“你哭了,我也要哭的。”岑越装着擦眼泪。
圆月这下真的不哭了,拿着小手给阿爹擦泪。岑越笑着,心里却是心情复杂,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他上幼儿园,他妈嘴上说快走吧,进去吧,哭也没用,这幼儿园你必须上,但他看到妈妈偷偷抹眼泪了。
小孩子真的很好,很让人牵肠挂肚。
可分别还是要分别的。岑越摸了摸自家崽脑袋,麻烦林姨娘照看,还说:“我腾了一间客房出来,他那小床底下有轱辘,移或者搬都成的,别睡软榻了。”
软榻毕竟不是床,一两天,或是午休打个盹还好,要是一连睡半个月,很难受的。
“我晓得,郎君和三少爷在外也保重,天热别中暑了。”
众人说了会话,岑越便不耽搁了,和阿扉启程。这次车马走远了些,岑越偷偷回头,远远看到圆月抬着小手抹眼睛,这是擦眼泪的手势,他一下子心软,眼睛也没控制住……
“真要哭了。”
齐少扉便说:“越越,我肩膀借给你。”
岑越一下破涕为笑,不想哭了,他想着等这次回来,摆个流水席,几个由头都有,庆祝一下,一直陪着崽。
后来想,大人的心态可真是一样。
现代时,他爸每次出门干活,他闹的话,他爸爸就说:等挣了钱回来给你买玩具,或是等这单子忙完了我就回来,不出门了,天天接你上下学。
那会他想的才不是玩具——嗯,也有点点心动玩具的。
不过多是不想爸爸走,想要爸爸留在家里陪他玩。
岑越在车上想了许多,感悟了会人生,等过了两日,便恢复‘大人’‘岑老板’的节奏了,齐少扉都知道的,在陪圆月和跟越越一起走货上,齐少扉还是选择后者。
这个家不能没有越越的,他想陪着越越。
这次走货车多,是四车的果干,草莓干三车,葡萄干一车,还有十车寒瓜,一车的香皂,三车的樱桃——
七月中下的时候,今年樱桃树终于是结的樱桃能吃了,酸酸甜甜的很清爽,岑越让摘了略硬的,就三车的樱桃,用冰送。
快二十辆的车队了。算是大车队。
二苗也回来了。
暑期天热,二苗送货最远也就是福宁府县,再就不了。等天冷了,苹果下来,那才是往长山郡跑。
家里留了十辆车。
樱桃一亩地的果树产量不多,也就一千二百斤左右,四亩田不到五千斤,他就拉了最早熟的两千五百斤,剩下的,二苗吴掌柜曹罗,往镇上、府县送一送。
那都是紧俏的卖。
大樱桃,岑越在北雁郡城还真没见过,不过听吴掌柜说,樱桃在桃源乡那边有,不过比他家这个小,口感涩一些,一般都是农家门口种几棵树,自家娃娃吃一吃,即便是卖也卖不出什么好价。
因为味道一般,没这个好。
岑越想着,他的樱桃都用冰送了,不说卖到草莓那个价——这东西真的是阴差阳错、机缘巧合,种种下,炒到了天价。
要是想再来一个‘天价果子’,岑越感觉不成。
“不如就卖二两银子一斤。”岑越说。
齐少扉想到那二两银子的草莓,当即是给越越打着扇子说好。
一路倒是顺利,到了客栈洗漱安顿,店里伙计一看车队多,当即是:“岑老板齐举人,这次这么多货啊?”
“寒瓜占地方。”
伙计问这货?
“樱桃放我房间,就是用冰送的那个。”岑越说。
伙计愣了愣,他还以为冰里放的是草莓,这樱桃又是什么?掌柜的拍了下自家伙计后脑勺,打听什么,干活就是了。
岑越就是来卖货的,知道伙计问,厅里其他人都好奇竖着耳朵听,便同掌柜的笑笑说:“我家果园子新下来的果子,种了第四年了,才结果子,产量也不多,不过不算独一份……”
等他们都进去了,厅里坐客才纷纷说起来。
“这樱桃是什么没听过啊。”
“刚听了没,不是独一份的,那就是之前有,可能哪个地方冒出来的,被岑老板带了过来。”
“这也没什么稀罕的了。”
“不一样不一样,岑老板要是没说,你知道这樱桃是什么吗?”
这倒是。
也有人说:“又是用冰送,怕是贵价,又跟那草莓一般了。”语气中不乏酸气。
在座的一听,谁人心里不羡慕不眼红嫉妒呢,先是出个草莓,独占一家,好不容易今年北雁郡城也有了草莓,虽说顶头那几家不爱这个便宜的草莓,但也不算北方外来商贾独大了。
如今这岑老板又掏出了樱桃,还是四年才结?
这岑老板不得又赚四年的银钱了?
“这小小夫郎,怎么一肚子买卖算计。”
“看着吧,等齐举人做了官,日后定是先……”
这话就不止酸了,那都是歹毒了。
第二日,岑越照旧给各府送货,草莓干葡萄干,主打是樱桃,还有草莓香皂那是送各府尝鲜,巩固巩固超级VIP大客户嘛。
先是秦唐二府没得说。
秦府时,要的干果子不多,看到岑老板送的草莓香皂,秦管家见状笑了笑,有些欣慰说:“岑老板客气了,你留步,稍等会,我回个话。”
“好的,还有这樱桃也可尝尝鲜,一斤二两银子。”岑越推销。
等秦管家进去了,岑越小声问阿扉,“刚秦管家看我眼神,有种‘我终于长大了会做买卖懂人情世故了’,有没有?”
“有些,秦管家多是慈祥厚道。”齐少扉点评了句。
秦家家风很好的,不是说门头高大,而是底下下人涵养,对府里主子各院情况守口如瓶,对外来商贾,也是客客气气的,之前就是‘买卖关系’,岑越要是不‘越近’一步,秦管家也保持分寸,不会主动提点什么的。
不像林府管家是个热心肠爱教人的。
唐府管家就是有一说一,比较爽快。
等了没一会,秦管家就出来了,先笑说:“我们少爷谢岑老板送的香皂,家中亲人很是喜欢。樱桃也要了,要二十斤,岑老板够吗?”
“够的够的,我带了三车货,有两千多斤。”岑越忙道。这老管家好客气的,就怕他带的少了,到后头各府没了,回头要‘敲打’他。
秦管家一听,当即说:“那便二百斤。”
岑越:牛!
等银货两讫,岑越带着车又冲唐府。这就是门路打开了,后头卖货方便许多,到了唐府,唐管家早早等着了,唐管家为人面相略严肃一些,但不是刁难人的人。
这不刚到,就问什么货,他家要寒瓜多少多少,就给拿银钱。
岑越先奉上草莓香皂,一边说今年新下来的樱桃,产量不多,家里果园统共就四千多斤,他带了两千多斤云云,还让唐管家尝一尝。
“不可不可,我回去问问少爷意思。”唐管家道。
唐管家不收受‘贿赂’的,连尝鲜都推了。
岑越便只能点点头,等了一会,唐管家急匆匆出来,说:“我家少爷,请齐举人和岑老板入府,有事相询。”
“您带路。”岑越听管家话里意思,应该不是问他们果子的事。
唐宵是住在前院的,倒是不远。岑越和齐少扉一路跟着唐管家身后,到了唐宵住处,管家请他们稍等,没一会就请他们进。
“齐举人岑老板好,请坐。”唐宵做了请的手势。
岑越和阿扉便坐在椅子上,只听唐宵来意。唐宵没寒暄什么,直切正题,“二位别怕,不是果子的事,你们果子很好,是上次在店里吃粉,我提及我阿娘身体不太好,齐举人说了一方子,后来我阿娘用了些时间,胃口好了一些……”
原来如此。
唐宵想请齐举人在给他阿娘看看,可又怕齐举人多想——人家好歹也是举人身份的,他家中在北雁郡城说得上一声‘还行’,但他身上无功名无官阶,若是不靠家中,那真是不如齐举人的。
齐少扉颔首,说无事,客气了唐宵少爷。
“你们稍等,我刚派人去问我阿娘,等等消息。”
两人便在唐少爷院子这儿等,过了好一会,小厮来小声说夫人不愿意,说是老毛病,不用瞧了。
唐宵尴尬,齐少扉神色并未受辱,本来便是医者仁心,病人不想看病,那他也不强求,只是可惜唐少爷的孝心,齐少扉笑笑说无事,若是令尊改了主意,唐少爷可到客栈喊他就是。
“齐举人真是客气了,多谢。”唐宵拱手道谢。此人真是心胸大度。
唐宵亲自送两人出府。可能为表歉意,也买了许多樱桃,问:“秦府要了多少斤?”
岑越:……又来了。
“二百斤。”
“那我便要四百斤。”
给吧给吧。
都是新鲜的大的好的!
因为在唐府耽搁了会,到了下午时,才送完了货,樱桃就去了一大半,果干里,岑越没全带来,各留了一半到西市上卖卖,那边客人也爱吃这个,牛老板不提了,还有那位小郎少爷也跑的勤。
人家爱吃,不好让落空的。
第二日全到西市卖。有人早早打听到,岑老板新得的果子,是用冰送的,叫樱桃,昨个儿就跑各府上,大家一想就知道肯定要卖完了。
“就跟那草莓一般,光供着那些府上了。”
“就是不供那几家,十两银子的果子你舍得买?”
“咱们嘛惦记什么,就干果子吃一吃得了,又不是那贵人。”
“十两银子草莓,十两银子樱桃,岑老板还是会做买卖啊。”
这越说越不对劲了,有人就不接口了,显然是人群里有人煽风点火,确实是鼓动了些人心——
“岑老板来了——车进来了。”
车队进来,停好。岑越见大家都围着,有些人面色不善,气氛有些古怪,还摸不到头脑,笑了下跟大家问了好,揭开了‘冰箱’盖子,说:“各位今年新下来的樱桃。”
“樱桃?!昨日没卖完吗?”
“这就是十两银子的樱桃吗?岑老板咋舍得拿到这儿来卖。”
这话有些不对味了,岑越心想,面上诧异说:“这位客人哪里听到的?我们前日傍晚进城,昨日送货,是樱桃从没十两银子。”
“不卖十两?”
岑越肯定:“不卖。”
“那多少?别不是更贵价了——”
“二两银子一斤,因为用了冰,种了四年树,今年新下来的大樱桃,一亩田产量也不是很多……”岑越说的产量不是很多,这个是对比的草莓,那确实是不多。
但时下种地,麦子一亩田好一些二百多斤。
众人一听,想着产量不多,那就是稀罕东西,竟然卖这么便宜?
“我我我,我来两斤。”
“我来一斤尝尝。”
人群中沸腾了,像是不要钱一般,起初煽风点火酸溜溜话的,这会被挤在外头都进不来,倒是也想看看那樱桃什么样,吃起来如何。
可惜挤不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49:圆月崽崽是臭崽崽,偷偷捏捏
第102章 北安伯102
“你买到了?给我尝尝。”
“你自己卖去。”
逾——习——郑——隶·
“嘿你这人,怎么如此小气,一颗樱桃都不给吃的……”
围观群众心想,那二两银子的樱桃,谁能大方的起来?也是这两人可能不熟——
果不其然,买了樱桃的说:“我还说你好生奇怪,咱们又不熟,你就要吃我的樱桃,想吃自己去买,喏,那还有呢,要是再墨迹一会,就卖光咯。”
说小气的人一听,一看里头——那边围的快是‘人山人海’了,岑老板都不用管,光收银子,这个要一斤那个要两斤,后头的还喊:“别买太多了,给我们也留一些尝一尝。”
“那就限购五斤,如今还有一千斤。”
这人听岑老板说的,心想一千斤那也挺多的,还说什么‘限购’,别一会卖不出去。结果还真不用他发愁,没一会后头绸缎庄的牛老板来了,张口就是要一百斤。
一百斤?!
岑越抱歉跟牛老板说:“我刚张口说了限购,到西市这儿,樱桃头一年下来,大家都想尝尝鲜。”
“诶呦,不怪岑老板,是我来晚了,这样你等等我——等会樱桃还够吗?给我留大部分,我找家里人来买。”牛老板喊。
岑越扫了眼货,“还多,不过您尽快了。”
“晓得晓得。”牛老板知道岑老板的货卖得快,不愁卖,但他胖,一跑就喘,跑的也不快,是拉个人,顺手从包里掏出二十文钱,喊说:“赵记伙计,我记得你,你去给我传个话,到我家里就说我在西市口这儿买岑老板的果子,让底下人全都来。”
“全都来?”
这伙计笨的,还要再学一遍。牛老板说:“对全都来。”
全都来都不够啊。家里底下伺候的,统共就七人,这才三十五斤樱桃,牛老板后又想,罢了罢了,少就少点,没准这樱桃不对他的脾胃,吃多了腻味,那草莓干就是,他夫人多爱吃一些,他就觉得还行。
三十五斤便三十五斤吧。
牛老板心里打着算盘,买的少省了银子,也不错。只是他站在这儿一会,看着这个要五斤,那个也是五斤,车里樱桃少,总算是逮着个熟人了,见他买了樱桃提出来,便上去寒暄打招呼,这人就捂着樱桃,愣是不给他——
“老许,咱俩多少年的关系了,不至于不至于啊。”
“我一会也买,喊人来了,让我尝尝吧?”
老许就说:“你说你人都站在这儿了,干嘛不进去先买个一斤尝尝味,要是不喜欢了,还省事,犯得着在这儿逮我吗。”
这倒是。“我忘了忘了。”牛老板连说。
老许便笑着揶揄,“你莫不是抠门劲儿犯了,就想着省一口。”
“浑说了啊。”牛老板也笑呵呵骂回去,“你自己抠门,还说我呢,要是不抠,我尝尝?”
“给你给你,你这激将法用的。”老许也不遑多让,掏了两颗给老牛,“吃吧,我多大方啊。”
牛老板捏着樱桃的梗,笑说:“你这人真是会臊我,可我皮厚,不怕,谢谢许老板大方。”说吧,衣裳擦了擦樱桃,直接放入口中。
这会天气其实热起来了,那樱桃是用冰送的,但货多,也不算特别冰冰凉凉,他含着先没琢磨出味来,跟那草莓干不一样,也跟那新鲜草莓不同——
二两银子的草莓,他也买了。
北雁郡城富贵人家喜好的东西,他老牛也尝尝。但咋说,不知道是二两的草莓关系,还是旁的,牛老板觉得是好吃,但也就好吃吧,没那个抓心挠肺的香。
如今到了樱桃,嘴里含着光光的,没啥味?
牛老板用牙磕了一点皮,一股酸酸甜甜清清爽爽,果肉还略有点点脆,但也不是生脆,怎么说越嚼味越出来,越好吃。
“怎么样老牛?”老许问。
牛老板已经懒得搭理老许了,拿着他壮硕的身子往里头挤,“我先来五斤!”
背后老许一看,当即是懂了,这樱桃真这么好吃?他本是拿着回去给家里双亲妻儿尝尝的,就买了两斤,还分了老牛两颗,这会看老牛那模样,没忍住拿了一颗塞嘴里——
咦!
好吃啊!
这老许又掉过头继续买。
就说俩人能多年老友,那也是气味相投,老许为人是有些‘抠门’在身的,家底也不弱,自然来这儿买岑老板货的,都是家里有些底子的,真普通寻常百姓,吃本地便宜的寒瓜也成,犯不着买贵价的。
等牛老板摇的人到——他夫人、儿子都来了。
这下好,买的更多了。全都买上。
一个时辰不到,樱桃就卖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不太好的了——在底下压得些,岑越便打折处理,一两银子一斤,这都是压得皱的,要是破的,岑越捡出来,不卖。
一两银子也不少,自然是能吃,卖相可能不太好。
破的烂的留了一个篮子,还有百姓问这个能不能卖。岑越摇摇头,说不卖,这都破了,问话的便有些拘谨不好意思,脸都羞红了,岑越却说:“大家要是不介意,抓一把,这个坏的我送。”
“先说好了,破口的,可能影响口感,不介意的抓一把。”
“真的吗?”
“不要钱?”
岑越说:“今年樱桃头一年,卖完了,多谢大家捧场,不嫌弃的,尝尝。”
这些果子其实没到发霉那个,不然岑越也不会这般说,他昨晚检查过的,都是破了皮——还是今年运输搬动时破的,不好放了,不如做个人情。
反正借口也有,今年头一年卖樱桃,谢谢大家呗。
本来围观热闹的,这下都好奇,不要钱?破了皮算甚。最先问话的是抓了一把,不好意思放了十文钱,后来其他人有样学样,也都给了十文钱。
岑越便收着了。
本就没剩多少,如今十来人一人一抓,一下子就没了。抓了一巴掌的人,有的送嘴里,立刻尝尝,有的舍不得拿回去,形形色色,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拿回去的客人,脚步匆匆,不再留恋西市的热闹,家中有更重要的人,想着一起分享这樱桃果子。
现代时,岑越喜欢做饮食生意,也有点这个意思,他做的饭菜好吃,尝过的会二次折返,这下不是一人,而是带着亲人、朋友、爱人前来,说:我就说这家农家乐不起眼但菜真的好吃。
那会客人们脸上都是幸福笑容,也不光是因为吃到了好吃的饭菜——他的手艺也不是五星大厨,岑越想,是因为他们的儿子/女儿/男朋友/好友,什么事都记挂着他们,想着他们吧。
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日,果子干、樱桃卖完了,寒瓜卖了一大半,等明日卖一卖就能回去。岑越让王勇先带车回去,借了个独轮车,赵立推着一箱子的货,他们往后头去了。
后头胭脂水粉、首饰铺子多。
岑越那儿还剩了一箱草莓香皂,手工香皂其实很好做的,而香皂在大盛也不是稀罕东西——不是指价钱,而是说这个东西在大盛有,且匠人们做的已经很熟练了。
他刚来时,牙是用榆木树枝刷一刷,也不敢沾着盐,盐贵,村里人有时候拿一种树叶嚼一嚼清口。穷人就是这般清洁。和阿扉结婚后,镇上就有牙具卖了,配套的牙粉、胰子。
因为胰子便宜实惠——相对来说。
香皂那就是更高阶的,里头添了花草,卖的也贵价。岑越在北雁郡城见过的,不过果皂倒是没见过,他这草莓果皂在北雁郡城,如今还算稀罕东西吧?
岑越想着卖贵点。
送了各府一箱,如今就一箱了。
岑越想着找家大店问一问推销一下,就见牛老板喊住了他。
“岑老板这是送货呀?”牛老板放了樱桃,在家吃了一碗,这会是想起来到店看看,当即在街道上碰到了岑老板齐举人。
“是。”岑越想了下,上前几步,跟牛老板交底:“我有一箱草莓香皂——”
“啥?!”
“什么东西!!!”
牛老板二连惊讶,瞪圆了眼睛。吓得岑越都止住了声,就看牛老板跟做贼似得,上手要拉他,他还没动,齐少扉手里扇子先隔开了,牛老板才反应过来,忙是道歉。
“我有事相商,心急了些,岑老板齐举人别见怪,咱们移一步说话。”牛老板请,压低声:“那香皂的事,咱们好好说,到我铺子里说。”
岑越:……大概懂了,牛老板是想包圆他家香皂。
牛老板觉得今日真是合该他顺,心里美滋滋的,碰着这么个好机会,奉若上宾连求带请赔笑请岑老板齐举人移步。
岑越是‘卖谁不是卖’,牛老板也算是打过交道——他们纯粹的买卖关系,他买牛家的桑绸、布料、首饰挂件,牛老板买他家的果子。
之前也没深交,不过过去看看吧,低于他心里报价,不卖就是了。
移步隔了一条巷子,到了牛老板的绸缎庄,店里伙计认识人,点头哈腰先喊老板,再喊了声岑老板。牛老板说了句:“以后见了岑老板客气些,去泡壶上等的碧螺春,这边的货——”
“岑老板要是信得过我,咱们有的谈,不如先移步到后院,这位兄弟也能歇一歇,凉快凉快。”
岑越点头,也痛快:“成,那就打搅了。”
“不打搅不打搅。”
牛老板笑眯眯的请他的贵客进后院坐,赵立便推着货走了侧门去后院,绸缎庄的活计对他很是客气,底下人就是如此,长了八百个心眼,琢磨老板脸色琢磨的很好的。
绸缎庄牛老板有求岑老板,连着他也能落几分殷勤招待。
坐定上了热茶。
天热,岑越也渴了,但茶水烫不好入口。牛老板见状喊说,再来一壶凉茶,等凉茶上来了,岑越一饮而尽,齐少扉亲自执着茶壶,给越越重新添满了。
倒是真不客气。牛老板心想。这也好,这对夫夫一看就是痛快性子不墨迹,不墨迹好啊。
“岑老板刚说的是不是草莓香皂?”
岑越点点头,让牛老板喊人,让赵立送两块过来。牛老板忙去叫人,先看看货。
“做草莓香皂的,草莓质量品相就不用特别好——”
牛老板心里一喜,这岑老板卖货还是年轻,连着短处都跟他说了。
“里头有两种,一种是草莓蜂蜜的,一种是草莓牛乳的。熬草莓的水也是我们那儿特别的泉水,这泉水灌溉的草莓,才是草莓好的品质,一方水土养一方草莓嘛。”
齐少扉端着茶挡住了上扬的唇角,越越也不算唬牛老板的。
水是空间灵泉,这灵泉虽不是洗精伐髓那么神奇,但也比普通水好许多,长久用了——岑越长久喝了、洗脸啥的,确实是好,皮肤好,细腻,不长痘。
可能是哥儿原因,他汗毛很少的。
“我说的天花乱坠,牛老板怕是不信,一会拿过来就知道了,草莓香皂,我也是下了功夫,从质地到造型,我自夸一句,是很不错的。”岑越笑眯眯的,“本来是两箱子,一箱子送给各府贵客了。”
“如今嘛,就剩这么一箱。”
牛老板听到这儿,生意经疯狂作响,各府的贵人用?这草莓香皂,肯定有高门大户的千金女郎用,要是东西好,不怕传不开,传开了,那时候岑老板回去,一年就卖这一遭,岂不是剩下的货全在他手里了?
这东西也好放,不会坏的。
牛老板心动的不得了,两眼冒光,几十年的生意人,这会还没谈价格呢,先露出兴奋来了——能不兴奋吗。
岑越话说到这儿就不急了,喝茶。
牛老板急啊,抓心挠肺的。
没一会赵立送来了两块香皂。因为岑越是要送人,算是超级VIP客户专享赠品的,因此确实是花心思做的,香皂盒子是竹盒,淡淡的青色,雕刻了花纹,打开来,包裹着香皂的油纸贴口,那是粉色火漆,落了印。
印章是齐家果园logo,是岑越提起来,齐少扉设计的。
桃花乡,那便是桃花为主,一轮圆月。是以两人儿子小名圆月得的思路。可见齐少扉每次说臭圆月,可心底里是疼爱孩子的。
毕竟圆月是越越和他的孩子。
岑越递给牛老板亲自拆。光那竹盒,选着青翠宽大的竹节,是乡里师傅先打磨削薄,而后过水晾晒,雕刻,雕刻的也是桃花圆月。
就占盒子侧边,一个没留神,就会坏了。
底部是烫字——桃花乡齐
整个香皂外包装以素雅简洁中又带着几分烂漫。打开油纸,扑鼻的一股淡淡的草莓牛乳香味,香皂造型弧度,手握正合适刚好,到没有什么雕刻了。
香皂颜色淡淡的,有些像玫粉色。这是加了牛乳。
蜂蜜草莓那块颜色就深了些,有点像草莓熊的颜色。
“不错不错。”牛老板只说不错,可眼底满意神色都露出来了,等伙计打了一盆水,牛老板要试,一低头,水盆里倒映的是他快笑烂的脸。
牛老板:……
他默默抬头看了眼岑老板和齐举人,齐举人给岑老板打着扇子,岑老板很是闲适再喝茶,顿时便知道,这买卖是他落了下风。
也是,本来就是,岑老板的草莓香皂拿出去,换旁出也是一样好谈的,他是巴着求货的。牛老板很快转换心态,这会也不装了,全是笑呵呵。
天热,顺便洗了一把手脸,这起泡细腻,又带着草莓香甜,混着牛乳,是洗完了,一盆子黑水——
他早上也没干啥啊。
洗的很是干净。
脸上也香香的。
“岑老板,您说吧,这价什么价。”牛老板是抱着‘十两银子’一块了,这个价到时候赚可能也能赚,就是赚多赚少。
岑越也不来虚的,“我带了一百盒香皂,这里是五十盒,连着盒子香皂本钱路费这些,不多要……”
牛老板听加这个加那个,心想还不多要,这就是报高价的前头话。
“五两银子一盒。”
“什么?五两?”牛老板惊诧道。
岑越点点头,“其实我不爱做护肤这块,有时候会麻烦些,里头草莓、牛乳、蜂蜜都是无害的,可有些客人皮肤娇嫩,若是用了敏感什么的——”
“以后货的话,每年我可以提供一百盒到二百盒,看情况。”
岑越想着走长线的。
那借着风头炒香皂赚钱是赚钱,但就跟草莓一样,有一不可有二。钱赚得多,风险也高了。
牛老板喜色,连连点头,这个他晓得,岑老板做买卖真是实在人,他也不来虚的,说都要了。岑越点头。
这桩买卖很快谈成。
“至于明年如何——我觉得不会差的,明年岑老板要是送草莓香皂,尽管到我这儿就是了。”
“北雁郡城今年出了草莓,这香皂炒起来了,明年怕是也会跟风做的。”
岑越知道牛老板是好心,意思这个价要的是对着,乍一听是便宜,可做买卖长期看长期走,要是那便宜草莓做了草莓香皂,卖个三两、二两,前头买他们贵价的客人,这不要恼了。
“牛老板放心,谁家买卖没点独门秘诀,时下市场上各类花皂有,果皂也不难做,但我家的真不一样,牛老板后面就知道了。”
他那是空间泉水!
“好好。”牛老板信岑老板,这人不是说大话的,即是如此信自己的东西,那就后头走着瞧走着看。
两人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牛老板送客的时候,还跟店里伙计说:“以后岑老板来买东西,都按着八折打。”
“……牛老板要是这么说,那我要逛一逛再买些布料了。”
“那敢情好啊,您挑。”
岑越买了花色新的细布,棉麻的吸汗凉快,这个两人做居家服能穿,还买了一些时兴的花样绵绸,就是棉线混着丝,做夏衣很不错,挑了一匹颜色深一些的,这个庄重,两位姨娘能穿,又挑了一匹浅色的,称心和圆月做衣裳。
去年刘妈妈回了一趟舟山府县给许家拜年,今年按理来说不必去,不过今年有喜事,一是圆月出生,二嘛来年阿扉要下场科举试一试,想必许外公也在担忧这个事。
岑越便想着多买一些,到时候过年人情走动,送这个挺好的。
牛老板看岑老板花钱大方,是喜笑颜开。
岑越买完了货,包好了,装了一独轮车,回客栈。
第二日又卖了半日寒瓜,卖到了下午两三点左右卖完了,岑越给大伙放了银钱,可以休息半日,明个一早回程。
桃花乡的齐家车队一出北雁郡城,各路的小商贾就打听到消息了,有人酸言:“人家一年就跑两趟,就把咱们一年的银钱赚了。”
“这话说得,我一年可比不得岑老板,这又是出了樱桃。”
“樱桃二两银子一斤,也不贵。”
“听听这话,什么口气二两还不贵?”
说不贵的当即脸色一变,懒得跟这几人打交道了。这人一走,其他几个对味的又说了半晌,最后有人说:“那樱桃核,我花钱收了一些——”
对,这个怎么忘了!
是该花钱买了核,到时候好种,虽说四年才成,但总比没得强。
岑越是装了一车‘礼物’回乡。
北雁郡城内,各收了草莓香皂的院子,有的是才拿到手,有的也是才拆开,也有的用了两回了。
天热,女郎们也洗脸洗手的勤快些,秦府的堂妹便是,如今十三岁,长得亭亭玉立,懂事聪慧。
秦府两房都靠着大房过日子的。
大伯家出了一位惠妃娘娘,大兄长又在盛京做翰林,近圣上身边伺候。因此府里其他两房,孩子们虽是年幼,但聪慧,秦钰送的东西,不管贵贱,两房年轻一辈就是不稀罕,那也要表现的稀罕。
岑越是各府送了五盒香皂,他还觉得挺多,但这些府邸大,里头住的人也多,有时候分下去还真没多少。
秦钰是给母亲祖母那儿各一份,剩下的三份想着府里二叔、小叔家有年轻妹妹,便都送了过去。
秦二伯的女儿得的是草莓牛乳香皂。
她十三岁,观外貌行为举止像是大人了,其实到底年幼,昨日钰堂哥送来的香皂,当日晚上就拆了用了,洗过后,脸上软软的,一股淡淡的草莓牛乳味。
睡一觉醒来,倒是饿了,跟着伺候的小丫头说:“我昨日做梦了,梦到吃了一晚草莓牛乳冰酪。”
“小姐是想草莓了?可惜今年少了些。”
二叔家女儿也乖觉,说:“钰哥哥想着我,送了些,有的吃就吃,少了也没什么,钰哥哥也不是稀罕银子,舍不得买,肯定是不好买的。”
“是啊,奴婢听说那桃花乡的草莓运来的少,也贵价。”
主仆二人说着话,丫鬟伺候主子洗漱打扮,等洗完了手脸,小姐高兴说:“就是这个味,跟我梦里一般,好闻。”
比花香她还喜欢。
等去给祖母请安时,瞧见了钰哥哥也在,小姐当时笑说:“钰哥哥,你送我的草莓香皂好好吃的。”
“这丫头浑说了,香皂可不能吃。”祖母笑说。
小姐天真娇憨,到祖母跟前撒娇说:“祖母我身上真的是草莓牛乳味的。”
“祖母瞧瞧,还真是。”
屋里便谈论开了。后来府里小姐们说起来,你这个草莓牛乳的啊,我那个好像不是,不过洗完了脸软软的也香香甜甜的。
小小的草莓香皂风才在秦府刮了起来。
秦钰后来想,二伯家的樱儿喜欢这个,他妹妹年岁就比樱儿大了两岁,在家时也是娇憨耍懒性子,喜欢一些有趣稀奇的,草莓送不到京里,可草莓香皂倒是可以,就是他前日得了,全都送人了——
“你去客栈看看,岑老板走了没?没走就请他卖一些草莓香皂。”
自然是扑了个空。
秦钰是惦记妹妹,想到这儿,那边轴着非要办成,送出去的自然不能要,最后是问到了唐宵那儿。唐家府上人不多,府里也有姨娘庶妹,但唐宵是个护短的,或是说没怎么看重庶妹,根本不熟。
因此香皂全送母亲祖母那儿。
听秦钰来音,若是按照唐宵性格,那肯定不讨要的,都送了——这会竟是硬着头皮去祖母和母亲那问一问。
面上还爽快,“你等着,我去拿。”
他这大话说完了,出了门就丧了一张脸,要是祖母母亲都拆开了用了,或是赏给了下人,或是给了庶妹——
诶呦,他都应承秦小二了。
好在两位长辈都没怎么用,唐祖母是年岁大,用惯了自己的香皂,是清清淡淡的茶叶味香皂,孙儿送来听说是草莓果皂,只看了看,夸了句宵儿孝心,便让收着放起来了。
唐夫人那儿倒是拆开了一块。
这会听儿子要用,两位长辈都揶揄了一番,唐宵那么大个人,长的是高高大大,这会为了几块香皂,在长辈跟前扮猴子一般,哄得长辈高兴开心。
后来得了香皂,回去时还擦了擦汗,心想,都是他的至亲长辈,就是扮丑供长辈笑一笑,也没什么丢脸的,反正传不出去……
这般想着,心里好过一些。
唐宵把得来的四块全给秦钰了。
“我家就得了五块,我娘用了一块,这个不好给你,剩下的都在这儿。”
秦钰看着皂,再看看唐宵,说:“以后我不叫你傻大个了。”
“……!?不是你怎么还叫我这个,我哪里傻了?”
“那你背地里叫我秦小二,你以为我不知道?”
“还说我古怪娇气。”
唐宵骂了句粗话,“你听谁他娘的放屁,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这个了?秦小二是真的。”他嘀嘀咕咕声小了些,又高了嗓门,“但那古怪可不是我说的,我从没说过你这个,我说你娇气了些,脾气大就大吧。”
谁说他古怪了,倒是冤枉人!
秦钰一听,看唐宵跳脚,便笑了下,说:“那我道听途说了,给你赔不是——”
“倒也不用赔不是那般严重,我心胸开,不跟你计较的。”
……
后来秦晓得知西市牛老板有草莓香皂卖,就是岑老板的货,花了重金得了三十块,还了唐宵八块,余下的打包全送盛京了。
岑越自然不知这后头事宜,也不知道他的果皂送进宫,到了惠妃娘娘手里……
这会岑越快到家了,想着圆月,还想着八月乡里都上完了粮税,二苗他们都在,车夫们也别回了,请全乡相亲吃流水席!
岑越齐少扉到家中时,那天是傍晚。称心梨头俩个大的,陪着一个小的在院子玩,小的坐在婴儿椅上,头戴一顶纱帽,在哪儿噗噗口水,要么就是玩指头。
称心和梨头是比吹鸟哨。
“圆月你做评判,我们谁吹的好,我吹的好你就笑一下,他吹的好你笑两下。”
岑越和齐少扉躲在回廊那儿看着,他家傻崽崽到底听没听懂啊?
后来发现没听懂。
因为称心和梨头谁吹鸟哨,圆月都在哪儿鼓着脸颊噗口水。齐少扉看了小声说:“这小子怎么这般多的口水——”
岑越目光如炬瞪大崽,这怪谁!
齐少扉心虚偏开头,继续看,岔开话题,“虽然傻乎乎的,但看起来还挺机灵的。”
“……你听听你那话,真是傻乎乎的,我说儿子随你了,看来是真的。”岑越嘀嘀咕咕,看吧,不是他傻,是大崽傻。
圆月随着大崽了。
“好我的圆圆诶。”称心不吹了走过去,语重心长给圆月教怎么叫笑一下,什么是笑两下。
岑越看的也跟着笑,说:“称心这语气是跟刘妈妈学的吧……”看来这段时间,他们一走,称心没少往他们这儿跑寻圆月玩,都学会刘妈妈腔调了。
齐少扉双目含笑,是挺像的。
“你要乖乖的,姑姑一会给你吹个好听的鸟叫。”称心捏了捏圆月的帽子顶,上头是个软球球,还挺好摸的。
岑越:“这个跟你学的,你捏称心发揪揪,现如今称心捏回来。”
齐少扉心想,反正捏的不是他的帽子。
称心一通好话,圆月都‘我行我素’,根本不笑,只能小小叹气,算了,逗圆月好难,明日吧。哥哥阿哥什么时候回来呢。
“五小姐,小少爷笑了。”梨头说。
圆月望着一处,突然就咯咯咯咯的笑,坐在椅子上还扑棱着胳膊,高高兴兴的,像个——
“还挺像个大鹅子的。”齐少扉说。
岑越:“哪里像了——”他一看,确实是挺像的。
崽崽发现他俩了,这会看着他们笑呢。岑越心里一片柔软,同阿扉几步上前过去,也顾不得旁的,一把抱着圆月。
“好崽,阿爹可想你啦~”
齐少扉在旁也捏了捏儿子的帽子球球,捏完了,再去捏称心发揪揪,连着旁边梨头都没少,也挨了一顿捏。
可见兴致好。
回家了,高兴啊。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49:爹捏捏【一手口水,嫌弃脸
第103章 北安伯103
“阿爹今年不出门了,在家陪你玩。”岑越摸了摸圆月的脑袋,“阿爹瞧瞧,是不是头发长了。”
圆月就探着身子,把脑袋凑过去让阿爹看。
齐少扉看了,心想圆月真是一只小狗腿。
圆月的胎毛一直没剃,岑越在现代的时候看过一个新闻,一家大人给才出生几个月的小孩子剃头,结果坏了毛囊,以后都长不出来了。
太可怕了。
圆月生下来头发就黑,又浓又黑,这点随着齐少扉的,别的小朋友胎发都软软的,翁大娘那会就说,小少爷胎发硬着,听说头发硬的脾气也硬。
岑越觉得这个不可信,阿扉脾气就挺好的。
翁大娘说小少爷胎发好,自己掉的话可能掉的慢,要么就是满月剃,要么百日的时候剃。
岑越便定了百日宴剃,可到如今都半岁了,也没办百日宴。帽子一摘,圆月头发是短的,应该是有人给圆月剪过,暑期天气热,短发凉快些。
“回头给你扎上。”
圆月坐在他阿爹怀里,挥着胳膊,小手一会摸摸阿爹胳膊,一会吧唧脑袋扎进阿爹胸口,反正是要紧紧贴着阿爹。
齐少扉在旁看的撇了撇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岑越和阿扉回来三日,圆月是一直很粘两人,最先粘阿爹,要是阿爹没空了,那便让爹爹抱着,不能坐,非要去外头院子瞧着阿爹,要是看不见阿爹了,圆月就有些气鼓鼓的模样,瞪大眼咿咿呀呀跟他爹说话。
齐少扉就说:“你瞪我也没用,阿爹有事情,等会吧。”
“有我抱着,你不高兴吗?”
圆月咿呀说话,齐少扉听了点点头,“高兴就好。”
一到九月中,车队都回来了,今年果园暂时得闲一些时候,岑越盘完了上半年的帐,合了本子,就说:“车夫们都先别回了,要是想走也行,我家要办席,还想请大家伙吃个饭,这些日子辛苦了。”
王勇赵立二人听了,俩人说那敢情好,谢谢岑老板。末了,又说,回头问问其他车夫情况。不过应该是都留下的,吃个席功夫还是有的。
九月中这会,天气凉爽不炎热,地里也得几分闲。
齐村人听说齐家摆席,说什么的都有。
“大户人家办酒席就办,同咱们也没关系,我们也吃不上。”
“这不年不节了,办什么酒席?”
“听说是给宅子里的小少爷补办百日宴。”
“算了下,不对啊,这小少爷二月中的生人,这会都半岁多了。”
“人家都说了补办的。”
不到半日,又有人说:“不对啊,我听来的,听说齐家是请全村人吃席。”
“啥?”
“!!!请咱们吃席?”
“这得花多少钱啊。”
“你管人家花多少钱,人家齐家愿意,你就说吃不吃?”
吃!齐家要是真请他们吃席,自然是高兴,这两年,地里收成不如意,粮税一交,也不敢卖粮,一家子糊口都怕一年填不饱肚子,到时候没得吃,是省了又省,如今村里没几家锅里见荤腥的。
以前农忙时,还能吃口肉,今年……唉。
齐村村民说着,小娃娃们也听见了,都流着口水问大宅子家啥时候办席。过了又没一日,又有人说:“不光是请咱们村,听说是请整个乡里吃流水席。”
“!!!”
“整个乡里?!”
“真的假的?”
“不知道,我也是听来的,赵春花那儿忙的脚沾不了地。”
“去问问。”
“赵婶她闺女是不是在赵村?让她闺女打听打听。”
后来不用打听了,乡长往齐家去,九位村长也去齐家,众人一瞧八九不离十,这是轰动全乡的大事——这二年,都馋着肉呢。
自然也有眼红的,巴巴提一嘴要是全乡摆席得花多少银子,齐家挣钱不少云云。这话没人搭理,一是酸,谁都不傻听出来了,不做那挑事的。
二则是齐家三少爷郎君住这儿之后,发善心做的好事还少吗,村里招女工,家里有府县大夫不要钱帮忙看病。
你眼红嫉妒齐家,怎么不瞧瞧你自己给村里、乡里做了什么?
人啊,要是两家差个丁点半头的,那一家突然发了,另一家自是眼红,背地里盼着你倒霉,但齐家不说现在,就是先前,那也是地主老爷,三少爷是举人,身份跟他们地里刨食的不一样的。
你说你再眼红,嘴上再编排,齐家日子照旧红红火火的,你呢?能讨上什么好,就说你不想讨齐家的好,那之后摆席,别吃那口肉呗,人家又不巴着求你的。
乡长和九村村长出了齐家,见门口围了不少村民,有胆子大的就上前问是不是真的。乡长乐呵呵笑说:“齐举人岑老板心善,说这两年大家日子不好过,请乡里吃饭,希望以后顺顺当当的,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给孩子办百日宴,这倒是后话了。
郎君说,孩子小,其实是借着名义想热闹热闹。
这会便跟大伙说:“齐家请乡里乡亲吃席,郎君话也对,咱们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的,去一去晦气,保佑明年风调雨顺……”
“对对对。”村民附和。
竟是没想到这茬。
今年地里收成实在是太惨了,众人先前听说吃席,那是高兴光惦记一口荤腥,这会听乡长说,觉得对啊,热闹热闹,可不能这般下去了。
“各村村长回去调动,齐家出钱,咱们也不能光吃——齐举人郎君说了,不收村民礼的,不用拿东西,但该出力的出力……”
每村都有公用办红白喜事的桌椅碗筷,平日里收起来,谁家办事借就成了,这是大伙出钱置办的,如今九村全都拿了出来,该洗刷的洗刷,晾干。
席面从齐家大门口开始摆,一路蜿蜒下去。
赵春花母子俩是主办这事,曹罗管外头采买事宜,他娘则是后勤这边,厨子也是郎君花钱请来的,乡里本来就有做席面的厨子,一个肯定不够,后来去镇上又找了两个厨子。
桃花乡上半年,村民嘴角就没几天向上的,嘴里跟喝了苦水一般,上完粮税那更是家家愁云惨雾,这几天,乡里热闹许多,娃娃们成群结队在村道上喊:过年了过年了。
哪里是过年。
等成群的猪、羊、鸡鸭往乡里运,各村都出了人,村长挑着能干活的,杀猪宰羊——就没见过这么多肉来。
比有些人家过年都旺盛。
妇人们开始备菜,男人们垒着露天的灶台,大厨子开始熬猪油,空气里弥漫着香味,馋的人走不动道了。
这席面光是备就准备了三日。
桌椅少,怕到时候吃饭抢起来,岑越提早跟赵婶说了,让给大伙都说说,都有不着急,那一日是从早上到天黑,凡是凑满了一桌人,那就上菜吃。
“流水席啊?”
“早上到晚上,这不得吃穷了?”
“□□的心,齐家能让你吃穷?”
众人都笑,不过这次是善意的笑,那人就说:“我巴不得齐家生意做得红火,不说年年如此,隔几年齐家有喜,办一桩那就太好了。”
“可不是嘛。”
都盼着齐家好。
齐家门口热热闹闹,娃娃多,称心在家里拘不住了,想要出门玩,她长这么大,去过远地儿就是乡里集市上,还是在大人怀里,这会就跟姨娘撒娇要出门玩。
“外头人多,让蕊红抱着你去。”程姨娘说。
称心摇头,“姨娘,我是想一个人和大家一起玩。”抱着她还有什么玩啊。
“还有梨头。”
称心给姨娘说,意思有梨头和她两个孩子,不少了,不会丢的,“还有圆月。”
程姨娘听得发笑,点着女儿鼻尖,“圆月还不会走,哪里就能跟你们一道去玩了?”她想了下,实在也是扛不住女儿央求,就说:“那让绿团、青丝两个姐姐跟着你,不要跑远了,就在家门口玩。”
“知道了姨娘!”称心爽快答应,跑的飞快去喊梨头。
程姨娘在后头说:“跑慢点,别摔了。”这孩子,哪里有半点女孩子的样。
青丝绿团跟着过去。
称心去喊了梨头,梅婶没在,在前头帮忙,大人这几日都忙的呢。遇到了梨头爷爷,称心叫了声吴爷爷,我找梨头玩。
吴掌柜忙说不敢当的,喊了孙儿来,一道陪五小姐去门外玩。
结果两人出了会客院,没去前头,称心带梨头去找圆月。
“你们要带圆月去外头玩?”岑越听了来意,他家崽还不会走路,‘玩’是不可能的,不过出门看别的小朋友玩倒也不错。
齐少扉巴不得送圆月出门。
圆月跟他阿爹贴了小半个月了,这会没岑越刚回来时粘人,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听了阿爹说话,是看看姑姑,再看看梨头哥哥,再看阿爹。
岑越从这么小的孩子脸上看到了纠结。
“阿爹又不走,走一道出门去玩。”岑越抱着圆月站了起来。
齐少扉跟着,怎么都出门呀?那他也去。
一家三口带俩孩子出了后院,在院子时正好碰到来玩的二苗一家,圆月在阿爹怀里就挥胳膊,眼睛圆圆的看大黑,很是干脆的‘汪’了一声。
岑越:……
大黑也客气,对着圆月也汪了一声。一人一狗还挺有来有回客客气气的。
齐少扉开始笑,摸了摸大黑脑袋,大黑很是敷衍的挨了一下,忙跑着去蹭岑越,尾巴摇摆。岑越怀里圆月探着身子,大黑高兴的跳了一下。
大黑很喜欢圆月的。
“好让你摸摸。”岑越弯腰,把儿砸放低了。
圆月摸摸大黑耳朵、鼻子,大黑就由着摸。之前齐少扉想摸大黑,可是喂了不少吃食,才换来的亲近。圆月就不一样了,岑越发动那日,大黑在家,就发觉不对,后来生的时候守在院子里,等听到孩子哭声,大黑也嗷呜一嗓子。
“我抱抱?”姜二苗也馋圆月,凡是来齐家都要沾一沾圆月的。
岑越便问儿砸,“让二苗叔叔抱一抱?阿爹歇一歇胳膊。”
圆月便投到了二苗叔叔怀里。姜二苗笑的见牙不见眼,掂了掂圆月,圆月咯咯笑,“小越哥,你们出去呀?”
“对啊,外头热闹,出门去看看。”
称心和梨头都等不了大人们寒暄,早早跑出去玩了,不叫圆月了,圆圆侄儿还在怀里呢。
“那我也去!”姜二苗本来就是闲在家中无聊,连着忙半年,如今得闲了反倒是浑身不自在,便来找小越哥玩的。
一行人出了门。
“外头可热闹了。”
齐家大门外不远,小孩子们跳着玩的,称心拿着沙包正急着教其他小孩子们玩,她今年刚五岁,跟梨头站一起,瞧着差不多大。
称心两位姨娘养的好,齐家基因也不差,以后是个大高个。
圆月从没见过这么多小朋友,大大小小的,还有姐妹怀里抱着的,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圆月圆圆的眼睛,瞧瞧这个,看看那边,像是小土包子一般。
岑越摸了下儿子的脑袋,真是有点傻乎乎的。
“三少爷郎君,姜老板寇大哥。”曹罗叫人。
岑越:“没事,我们出来瞧瞧热闹,买没买瓜子花生饴糖?”
“买了,我昨日拉了两车回来。”
车夫们都在,家里要用车采买都方便。
岑越便说:“给孩子们散一散,有孩子要了,就给一些,这个没什么。”
“好。”曹罗点点头,脸上也高兴。
乡里办席是热闹事,九村还排了锣鼓,曹罗就跟郎君汇报,“说明日就开始敲,敲个一天。”
他们后日摆席的。
岑越便说:“那明日瓜子花生饴糖每桌放一些,吃面条吧。”
桃花乡里,摆席一般都是大盆猪肉炖菜,主食是馒头,有些讲究人家或是家底实在一些,那早上还给备豆腐面。
豆腐、土豆、胡萝卜切成丁,用酱油炒一炒,一锅汤玉米面条。
曹罗不知怎么做,他娘一会过来了,问郎君:“郎君,说明日做面,是全都是玉米面条,还是掺着白面?这倒是也好做,不麻烦的。”
这会才什么时候,天气也不热,一会叫上二十多个妇人,全都揉面擀面,挂起来晾着,明日吃的时候只下就成了。
因为摆席主食馒头,都是杂粮大馒头顶包吃的,因此白面买了些,杂粮面也买,都在轿厅堆着,倒是不缺够用的。
岑越说:“两掺吧,混点白面香,炒浇头的时候,放肥一些的猪肉,炒出油来,汤面好了时,撒点葱花点缀一下。”
“成,我现在就去交代。”赵春花风风火火就去了。
称心玩了一会,就说不玩了。岑越一看称心还轻轻松松的,半点都不累,倒是旁边梨头有些热了,称心知道梨头身体不好,同梨头玩一向照顾。
“两位姨娘教的称心很好。”岑越跟阿扉说。
齐少扉也看明白,点了点头。俩孩子过来时歇着时,先叫大人,称心跑去和圆月说话了,齐少扉问梨头累不累?胸口憋闷吗?
梨头摇头说不。
“跟我要说实话的。”
梨头又点点头,“刚才有点点累,这里跳的好快,现在好了些。”小孩子摸着胸口。
齐少扉点了点头,“去歇一歇,喝口水。”
“知道了,三少爷。”梨头鞠躬乖乖道。
姜二苗那儿是抱着圆月玩,一会圆月到了寇长峰手里,举的半高,圆月也不害怕,人群中看到他阿爹,便扑棱着胳膊咿呀叫,岑越那会跟人说话,没看见,圆月急的呀,汪汪汪的叫。
齐少扉先听见的,提醒越越说:“越越,有只小狗再叫你看他呢。”
岑越一看过去,他家崽笑的傻憨憨的,扑着胳膊。
“圆月,阿爹看见了。”岑越给儿砸挥手。
小孩子就是爱热闹,圆月在外头就是没人同他玩,他东瞧瞧西看看,扑腾着胳膊,自娱自乐也高兴,当天夜里喝了奶,就睡得香甜。
齐少扉给掖了被子说:“小狗睡着了。”
“……他要是小狗,你就是大狗了。”岑越道。
齐少扉便缠着越越说大狗便大狗,岑越笑的抖着肩膀,不敢太大声,怕吵醒了圆月。齐少扉说不怕,他今天玩累了,这会跟小猪一样。
又是小狗又是小猪的。岑越抱着大崽,“那你又是什么啊。”
“我是越越的齐草莓。”
岑越:……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都笑了。
岑越原是只想着摆席,请大家吃饭,缓解缓解愁思,结果没想到乡长弄的,要驱赶晦气,求老天爷风调雨顺。
百姓们日子不好过,只能求神拜佛。
好在就是敲敲锣鼓,放放炮仗,从乡头炸到齐村,岑越听也没什么,就说炮仗钱那他们出。
姜二苗也贡献了一半的钱。
这日大早上,天还麻黑,夫夫俩就醒了,岑越说:“是不是开始了?”
“没有吧,这般早。”齐少扉道。
他们在齐村住着,乡头村子离得老远呢。
岑越仔细听了听,确实是安安静静的,那就是他幻听了,跟着阿扉在床上说了会话,俩人便起来洗漱了。
天亮的时候,外头热闹起来,这下不是岑越听岔了。
“郎君外头可热闹了,敲锣打鼓一路来。”梅香来报。
岑越便说:“今个晌午不做饭,咱们也吃大锅灶,我尝尝面条。”
从乡头炸到乡尾,到了齐家门口是多敲了敲,热热闹闹的。这会天已经不早了,圆月也起来了,喝了奶,爹抱着他出门瞧热闹。
齐少扉在二道门那儿,外头锣鼓声太响亮了。
“怎么你还要出去?一会耳朵吵着了。”
圆月探着身子往大门口去。
齐少扉无法,就走了两步上前,低头一看,圆月瞪圆了眼睛,两只小手,吧唧一下捂着自己耳朵来。
敲了没一会,安静了,岑越在外头,齐少扉抱着圆月也出去了,外头乡亲里外三层围着,夫夫俩简短说了话,希望之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乡里乡亲衣食不愁,各位来家中坐客,很是感谢,吃好云云。
锣鼓一敲,开席了。
圆月抬着小胳膊,努力够着身子,给阿爹捂耳朵,然后懵了下,圆圆脸看外头,歪着脑袋想。
岑越被逗乐了,问阿扉怎么了这是?
“想给你捂耳朵,怕你吵着,结果就一声不敲了。”齐少扉一只胳膊抱着儿子,一只手捏圆月脸颊,笑说:“笨的哟。”
“你别瞎说,他随着我了,聪明。”岑越说。
圆月点点脑袋。齐少扉摸儿子脑袋,“你听得懂吗?就点头。”不管,瞎点头,阿爹说话,圆月要咿咿呀呀的附和,还要点头的。
这整日就是汤面,谁上桌都有,也有拿着自家碗来的,那边做饭打饭的都给盛,这两日做饭洗菜收拾的,都有工钱拿,一日二十文呢。
赵春花发工钱,早早就点齐了人手,都是乡里人,得空了,也能吃,席上桌上,给留着,放心吧,有的吃。
岑越和阿扉抱着圆月就坐在他家门口那张桌子上,碗筷都是自家的,二苗一家子,俩姨娘带着称心,丫头们去端饭,一会面条上来了。
玉米面掺着白面,口感略有点玉米的清甜和粗粝,不算特别劲道,但是浇头特别香,汤上飘着葱花和一层油——这是猪油,但不腻。
岑越还倒了一些醋下去,果然很是爽利。
“吴掌柜你和梅婶就坐着一道吃了,还有位置的。”
大锅饭还是香。
姜二苗就吃了五碗,回头是靠着寇长峰走回去的,和小越哥说:“我以前要是村里有小越哥这么一位大善人,那我肯定烧高香给大善人求福的,这面也太好吃了。”
自家做的和吃席面的还是不一样。
姜二苗以前在村里吃席,都不如小越哥这儿的香。
这一日,村民口口相谈,说的都是齐家的面油水足,太香了,这咋做的云云。
有在那儿做饭的便说:“啥咋做?香是因为齐家把东西给足了,这么宽的肥肉,下锅了炒,说油多炒炒,肉就成了焦丁一样,一锅底的油,我做这么多年饭,就没见过拿那么多油炒菜的……”
能不香吗。
馋了大半年的肚子这一日,终于是滋滋润润的,小娃娃们吃的走不动道,家里人拦着不敢让多吃了,怕撑坏了,就是有撑得肚子溜圆,也高兴。
家里长辈就吓唬说:“明日还有席面,你这会撑着了,明日还吃不吃?”
“我肚子大着,明日肯定能吃下。”
有了今日就盼着明日。这一夜,小娃娃们想早早天亮,在自家炕头睡不着,大人们嘴上严厉说早早睡不许闹了,其实也想着明日快快来。
第二日天麻亮,外头火把就亮起来了,所有灶头再馒头的,热腾腾的黄馒头出来了,桌上有肉丁炒的酱菜,干活的也没客气,先给自己夹一个,三两下吞进肚子里。
有村民来了,便给上,一会会人陆陆续续都到了。
早上是大馒头就肉酱,九点多就不散馒头了,说马上要开席了,村民一听,当即是留着肚子吃席面,还真是流水席,一桌子人坐满了,就上菜。
菜都是大盆菜,白菜粉条炖大肉块,整只鸭子剁成块炒酸菜,一大盆子辣的,众人一看,里头有血豆腐,还有这是啥?
“前半夜卤的下水。”厨子说。
卤下水焖了一早上,这会油亮入味,什么鸡心鸭心猪肝肠子肺,别看下水不好听,可吃起来那叫一个香。
盆盆大菜就五个,全都是肉的、荤的。一大筐馒头就着吃。
这一桌子菜上一盆,第二盆上时就干干净净,等第五盆上来,没一会照旧是干净,有人就是怕不够了,吃的快,结果席吃完了,连着汤汁也没剩,后来这一桌子撤下去,有人就往旁边桌子去,坐在那儿能继续吃,没人赶的,还真上菜。
只是你有多大肚子,总归吃饱的。
这流水席流水席,人换着来,席是一直不停上,不能打包带走的,全家人来轮番坐,想吃多少吃多少,如此反复,到了下午时,就有人吃不动了,这都坐了一早上了。
“诶呦吃不动了吃不动了,我现在肚里都是肉。”
“小心些,别撑坏了。”
“我过会再来吃。”
从早上到了傍晚,后来吃不动的,剩下的,有人就问能不能带回去,赵春花一看就说:“拿着吧,这会都收拾了,要是倒了怪可惜的。”
“可不是嘛,吃了一天,也不能糟蹋了好东西的。”
不上新席了,剩下的村民可惜,听赵婶说能拿了,高高兴兴的忙端着碗去倒腾,老家人不住的可惜,说村里人真是的,吃到后头吃不动,这多糟蹋啊,哪里有人家这般糟蹋荤腥的。
“啥荤腥,就剩一些土豆蛋子白菜了。”
“那也是油汤泡着的,你今日真是吃的不知道挨饿日子怎么过了。”
这一日的流水席,在桃花乡村民眼中,那是比过大年还隆重和记忆深刻,一日的荤腥油水,能顶着下半年了……
岑越也爱吃席,齐少扉早都发现了,当初他们成亲时,越越就可惜说没吃到杀猪宴,没吃到自己的婚席,如今满足了。
“大盆子菜还是香,这卤煮够味,色泽油亮漂亮,也泡到味了。”
梅香见郎君爱吃,后来特意问大灶上要了一碗,第二天一早,岑越便吃到了卤煮粉,杂碎切丝的切丝,切丁的切丁,一把葱花一把香菜,粉是红薯粉,一勺子卤煮浇头,香的他吃了两碗。
好吃!
流水席过,齐家恢复宁静。
吃人嘴软这句话在哪里都用的上,齐家的果园子,现在不用大黑巡逻,就是村里人下田也会帮忙看一看的。
十月下旬时,苹果就熟了。
还有一件喜事,梅香和邹长青要成亲,在府县里邹家办。邹长青先前已经找了媒婆定了八字,交换了庚帖,岑越也给梅香还了卖身契,当众是烧了。
梅香眼眶红,跪地给郎君三少爷磕头。
岑越让起来,一边说:“你嫁人,家中人都替你高兴,以前你是齐家丫头,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了,但后头还有齐家的,要是婚后日子不好过了,有什么事就来。”
刘妈妈在旁擦眼泪,她是看着梅香从黄毛小丫头长到如今的。
邹长青年岁不小,家里人催着,先前一年都挑日子,想着等齐家生意闲了不忙了再办,终于等到了如今。
梅香从齐家出嫁,正好是苹果下来,吴掌柜送苹果到府县,齐少扉跟着一道去——
岑越便不去了,留在家中。
这是夫夫二人说好的。齐少扉去府县并不是为送梅香出嫁,有这个理由,最重要是如今闲了,想去荣和堂求学赵大夫——
梨头的病。
赵大夫善针灸,齐少扉对梨头的病有些眉目,但妥善起见,想去问问赵大夫的。
岑越先前答应了圆月,说今年不出去了,留在家中陪圆月。这会圆月也小,一入秋天凉,路上坐马车颠簸,他想了下,还是算了。
齐少扉自然知晓,只是夫夫二人成亲以来,第一次要分别几日,齐少扉是难过的不成,商量时,面上还挺稳重,点点头说知道,顾全大局,我懂云云。
当天夜里就抱着越越难过的不成。
“我回来后,还是越越天下第一好的大崽吗?”
岑越:“……”夸张了齐少扉!但他抱着阿扉,很认真说:“你一直都是,只是圆月小,咱们让让他。”
“小孩子可真是麻烦。”齐少扉嘟嘟囔囔了。
圆月那臭小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地里第一茬的苹果先紧着吴掌柜了,这边装货的装货,齐家宅院,大门口贴着喜字,挂着灯笼,梅香一身红嫁衣,给郎君三少爷磕头辞别。
岑越看梅香眼眶发红要落泪,便笑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你也难得轻松一些,和邹大夫好好在府县过个年,年后天暖了,春日时再回来。”
“新婚快乐。”
除了给梅香的嫁妆,两匹布料,都是寻常普通棉布,一匹蓝色的,一匹紫色的。还有就是添的两件银首饰。
如今梅香辞别出门时,岑越还交给了梅香一个红漆木盒。
“有压箱底的说法,我们给你了,这钱留着傍身,以后家中丫头出嫁都有的,希望你们以后日子顺顺当当,平安喜乐。”
什么布首饰,不如银子实在。
梅香顶着盖头,抱着盒子,出了齐家大门,上了车,揭开盖头,那哭的不成样子,不过眼底都是幸福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50:抱越越大哭,要分开了,舍不得越越【呜呜呜呜
第104章 北安伯104
岑越给梅香压箱底银子包的是三十两,时下银子值钱,十几年如一日的流通,很少说会变得不值钱的。
三十两银子,放在哪里都是能买田盖屋,再不济府县里一间小院也是勉强够的,应急救穷都差不了的。
岑越抱着圆月站在门前,车队辘辘的启程,齐少扉的马车在最后,探着脑袋出来,圆月在阿爹怀里,瞪圆了眼,看看爹爹,又扭头看阿爹。
他不懂,怎么爹爹走了。
急的圆月咿咿呀呀汪汪叫。
岑越本来有些离别愁绪,一听崽叫声,当即是哭笑不得,说:“你又不是小黑,怎么急了就汪汪叫啊。”
圆月扑棱胳膊,指着马车给阿爹看,意思爹爹怎么在车上,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岑越摸了摸儿子脑袋揪揪,说:“爹爹要出远门,阿爹在家陪你。”
“汪!”圆月够着身子扑前头。
岑越两手抱住,哄着顺崽的背,说:“爹爹会回来的。”
平日里圆月粘他,看似跟他亲近许多,但那是因为阿扉跟他时时在一起,圆月粘着他,一家三口一起玩的,圆月怎么可能不喜欢亲近爹爹呢。
圆月生下来后,齐少扉就学着换尿布、喂奶,夜里圆月闹着不睡,也是齐少扉起了抱着圆月在炕屋里打转哄的。
“呜呜咿呀~”圆月双眼就含着泪泡泡看阿爹。
岑越亲了亲崽脸蛋,只能一遍遍说:“爹爹也想圆月的,很快就回来了,一个月吧?”
去府县近,四天左右,一来回八天,跟赵大夫讨教……不知道多久。这次阿扉去,把梨头也带着,同行的还有梅婶。
吴掌柜知道三少爷是为了孙儿的病特意去府县,心中感激不尽。梅婶跟着同去,也是因为梨头小,二则是有病,大人不放心,跟着能照看孩子饮食。
一路上估摸走的慢些。
车队伍看不到影了,岑越抱着圆月带大家回家,称心望着队伍久久,小脸上是担忧,这会跟在阿哥身后,问:“阿哥,梨头这次去看病,病会好吗?”
“不知道。”岑越实话实说,看称心叹气,真是小大人一样,说:“你哥哥聪慧,如今去学医,梨头病是难一些,但咱们慢慢治。”
称心听的懵懵懂懂,说:“梨头的病快快好吧。”
天气凉了许多,好在今年天气比去年好一些,去年降温太快,太冷了。车队一走,二苗跑来几天,主要是怕三少爷去了府县,小越哥带圆月会无聊,他来陪小越哥说说话的。
圆月情绪不高了两日,第三日就好多了,只是更粘着阿爹了,几乎是不离人那种。岑越便走哪带到他,也就二苗来的时候,因为带着大黑,圆月很喜欢二苗阿叔和寇长峰叔叔的。
“走,阿叔带你骑着大黑玩。”姜二苗抱着圆月出了屋。
圆月扭头找阿爹。岑越:……“我去厕所,一会就回来,你先和阿叔好好玩,阿爹一会就来。”
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
岑越一拐厕所方向,圆月就收回了脑袋,懂了,机灵模样跟阿叔咿呀说话,姜二苗听不懂,也咿咿呀呀学着都圆月。
大黑就在院子里,二苗拎着圆月往大黑背上一放,也没撒手,就这么扶着,大黑甩着尾巴,走了两步哄幼崽,圆月就高兴扑棱着胳膊玩。
玩了一会,姜二苗便抱着圆月了。
大黑还有点意犹未尽。姜二苗说:“差不多了,你歇一歇。”大黑尾巴啪啪甩了两下,很是帅气利落,意思这点运动量歇什么。
岑越洗过手出来,就跟二苗在院子里说话。
圆月看阿爹出来,便探着小身子要阿爹抱。岑越便接了过去,二苗笑说:“那我抱着你去跟大黑玩,去不去?”
“汪!”圆月点脑袋答应了。
岑越便也笑了,说:“你家大黑要是生了崽,记得跟我一只。”
“小越哥,我家大黑公狗,生不了崽,这十里八乡的,土狗也有,不过大黑理都不理人家,那土狗见了它夹着尾巴躲的远远的。”
岑越听着话音,“那土狗不会也是公狗吧?”
姜二苗:“……有可能还真是,我没仔细看。”让他闹的笑话,幸好当时看两狗凑不到一起,便没问土狗主人要不要配一下。
“小菊,那张矮脚的宝宝椅搬出来。”岑越喊。
梅香走后,他这院子就刘妈妈和小菊二人,以前小菊年幼,干活刘妈妈和梅香都不放心,如今这几年过去,梅香临走前说‘算是能顶个人用了’,意思小菊现在做饭干活不错了。
小菊抱着宝宝椅出来。
“你让他坐着跟大黑玩,别老让它骑着大黑,你麻烦,也累着大黑了。”
二苗得一直扶着圆月。
姜二苗说:“我不累的。”
大黑也汪了一声,尾巴甩甩,意思也不累。
岑越:……都惯着圆月呢。
不过那宝宝椅矮,圆月坐在上头,跟着大黑更好玩在一起,一会大黑还趴在地上,拿尾巴逗着圆月玩。岑越跟崽说:“你手下力道轻些,别抓疼了大黑。”
“汪!”圆月答应的也干脆。
岑越:……
刘妈妈有时候说,要给小少爷纠正,不能老汪汪叫,这又不是——剩下的话没说完,岑越能听来,‘又不是小狗’的意思,不过他想着小孩子嘛,才几个月就是一岁两岁,跟着动物学,也没什么的。
大黑就一只,整个齐家都是人,按照数量来说,潜移默化,那也是圆月学着人的——
岑越沉默了下,他家儿子就是人!
“圆月可真可爱,大黑喜欢,就是我家长峰,平日里看着不说话,其实也爱圆月。”姜二苗就是跟小越哥说话,眼睛都放在圆月身上的。
岑越知道二苗想要孩子,这不每次来他家,那是把圆月当‘沾沾福’一样,是想着沾沾孩子气,好生。
“你们房事如何?”他问。
姜二苗在这儿上不跟小越哥藏着掖着,什么都说,此刻就有些纳闷了,“一直都好,你看他那个头,成亲当晚我还怪疼的,大的难受,后来出了水就特别好……”
岑越:……你是真不见外。
“自打我说要娃娃,我俩就做的勤快,走货时路上不方便,他体谅我,那就不做,憋上几个月下来,一得闲,那是我哇哇叫一晚上。”
岑越:“……”
姜二苗怪害臊的,最后说:“都好着呢。”他算日子,本来说得闲了要上,到时候走货的时候再说,结果不成啊。
“小越哥,你说这要娃娃也不简单,咋这么难。”
叹气。
岑越听完了,想着这两口子房事很和谐,别不是哪个身体有问题——“等阿扉回来,让他帮你们俩都看看。”
这事应该早早看的。
姜二苗害怕说:“小越哥你是不是意思我俩谁有问题,也不该是他啊,他好着呢,那是我不成?”
“不知道,我就是建议,你们想要孩子,房事又和谐,但迟迟没有,总归是要看看的,也许是小毛病,养一养身体什么的。”
“也是……”姜二苗点点头,望着圆月,羡慕一脸,“我就差弯刀了。”
岑越笑出了声,拍了拍二苗肩膀,这是什么都想着了。
“那之后的事情咱们先操操心,我想着把王勇、赵立二人收一下,看看能不能做个走货掌柜,他俩是有那个意向,我知道,一直在磨合。”
“你那儿有谁没?”
“你要是怀了,总不能大着肚子走货。”
姜二苗觉得大肚子走货也没啥,他在村里时,妇人夫郎怀了肚子那般大还能下田干活的,他也成的,没那么金贵,不过都听小越哥的,想了下说:“我那队伍里也有一个还算机灵,最主要是人老实。”
机灵又老实。
岑越懂二苗意思,那人肯定是知世故且有真诚的。
“你看着行,就路上慢慢培养培养……”
“知道了。”
姜二苗说完又小小叹气,他人都培养出来了,就怕那时候还没怀上。
有二苗时不时来串门,岑越和圆月一样,不习惯了几日,就好多了,也就夜里被窝冷的时候想阿扉,白日里一切如常。
到了月中时,苹果是装箱一箱一箱的。
姜二苗点了大部队车队,也不逗留,往长山郡去——去年去是临时起意,途中还走了弯路,今年早一些,看看年底能不能赶回来过个好年。
二苗一走,整个果园子进入了萧瑟休养生息阶段。
家里牛师傅没走,今年要去许家的。
刘妈妈不放心,说:“郎君,梅香一走,我要是再走了,这小院子就小菊一人伺候,她瞧着干活还成,可毕竟年纪小,没啥经验的。”
“家里还有赵婶的。”岑越说。再不济,把蕊红调过来一段时间。
家里其实人能用开。
刘妈妈只是想劝郎君要不再买几个丫头。
“姨娘院子,青丝绿团年岁都大了,您也给寻婆家,说是嫁了人还能过来上工,只是丫头们成了家,那一心思就奔着自己孩子自己家了,到时候对着齐家心思就淡了,郎君不如再买两个小丫头回来使……”
岑越也跟刘妈妈说实话,“小菊来家时,那时候想家想爹娘,其实我心里不好受的,买人这事,先不急,如今有人用,实在不成,到时候招人。”
乡里不缺帮忙干活的人。
刘妈妈心里直叹气,郎君是心慈,有好也有不好,好处是家里、乡里,谁提起齐家,都是心服口服,齐家在乡里立住了脚,可郎君对着底下人真的太开恩了。
要是嫁一个丫头,卖身契烧了放了人,这宅子里头到时候谁伺候小少爷?
但她不敢再擅作主张了,就怕讨了郎君的厌烦。
岑越给外公家年货收拾了,都是北雁郡城买的东西,多以名贵药材、印花棉布、绸缎为主,收拾了一车。
刘妈妈和牛师傅便出了齐家,往舟山府县去了。
家里现如今真是‘安安静静’,岑越有些不习惯,让护院关了第一道门,邹长青不在,阿扉也没在,家中没大夫,就是乡里有人来找看病,也没法子。
门户紧一些吧。
今年下半年天气平平,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刘妈妈坐在车厢里,直叹气,她跟牛师傅走过几回道,知道牛师傅是个不爱说话也不会传话的人,难免路上发发牢骚,说了家里人少不够用这事。
“……要是以前我就给拿了主意了,现如今怕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刘妈妈叹气说。
牛二听完了,开口说:“郎君是把下人当人看的。”
“卖身到齐家也不是苦了她们——”
“刘妈你别急,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两年世道光景不好,卖到齐家那比饿死强,咱们桃花乡还好,过去几年顺风顺水,家里有些积攒的,我听其他车队车夫说,还有发大水,成了灾的。”
刘妈妈呀了声,那可苦了。
“郎君把人当人,这是郎君心善,好事情,不过时下世道如此,刘妈你别愁,买人这事,郎君也能想开的。”
“那就太好了,阿弥陀佛保佑。”刘妈妈合拢双手说。
人都是有私心的,牛二想,刘妈妈对着三少爷忠心是一,还有便是刘妈妈想好好培养几个能干的勤快的丫头,到时候走的时候也安心。
刘妈不想做了。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理,人年纪大了,见过孙儿,想阖家欢乐,都是常事的。
齐家人少,刘妈妈走了当日,蕊红就过来了。
“姨娘怕这边忙不开,让我来的,郎君。”
岑越也没客气,让蕊红跟小菊搭个伴,说:“小菊夜里一人睡觉,怕是还害怕。”
小菊便浅浅的笑,她真的害怕,有了蕊红姐就好了。
家里安静也不算真的安静,称心在,还有圆月俩小孩子,称心是每日都跑来玩,青丝绿团抱着玩具箱来的,俩小孩子就坐在炕上玩。
此时炕还没烧。
今年天没去年冷的那么快,还不着急。
旁的小朋友说话那是叽叽喳喳高兴,他家这俩孩子,称心说话时不时的小大人,声清脆,而他家崽则是咿咿呀呀汪汪汪。
岑越每次听都觉得有意思。
过了十天半个月,天气冷了,开始烧炕了。称心更是待在这边不回去了,炕屋暖和,俩姨娘为了省炭火,或是想借着此由头来陪陪郎君,都带着针线活来。
要是郎君想说话,她们便聊天,不想说话了,那她们就干针线活。
“快过年了,该做新衣裳了。”林姨娘说。
称心趴在炕头那儿,喊:“大姨娘,给圆圆和我做一样的吧,一样的吧。”
“你是小姑娘,小少爷是男郎,怎么能一样。”程姨娘说。
称心鼓着嘴,去跟阿哥撒娇,说:“阿哥,我想和圆圆穿一样的,这样好玩。”
“他是褂子裤子,你不穿裙子了?”
称心一听有点点犹豫,她是想要和圆圆一样,也还想穿裙子,裙子多好看啊……
岑越瞧出来了,说:“都做了,家里今年买的料子多,小孩子都做两身,你和圆月一样的款式,再给你做一身袄裙。”
“太好了阿哥!”称心高兴坏了。
程姨娘想说多费料子,这小孩子长得快,尤其是称心,那个头窜一窜,今年做了新衣,明年该穿着小了——
林姨娘拦着小程,摇了摇头,程姨娘便把话咽了回去。
后来两人回去,哄睡了称心,林姨娘就说:“郎君给称心什么,咱们接着就是了,我知道你想省一省是好心,可你说了这话,坏了气氛,一次两次,次数多了,称心跟你这个亲娘离了心,不爱你了,你不心疼?”
“再者来,称心是齐家女儿,郎君看重,那是称心的福气,拒的多了,以后没了,郎君不管了,到时候你可该着急了。”
程姨娘:“姐姐,道理其实我都懂,就是不知道为啥,就是想着省一省……”真是奇了怪了。
“我知道。”林姨娘笑的亲密,说:“你啊,是心里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程姨娘农家女出身,从小吃苦过苦日子,为人是勤俭的,之前在小院,老爷还活着时,也是该打扮打扮,也没见说给齐老爷‘省一省’,因为那是杜氏管家的,如今郎君管家,又做买卖又要出货,对称心如此看重,程姨娘觉得无以回报,就想着‘省’。
林姨娘都懂的,“我说一句,你怎么还害臊起来了?这是好事情,咱们一家人,郎君看明白,也会高兴的。”
“我摸摸,怎么脸烧了起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也是,早把这里当家了,只是我啊心大,想着是家里了,那就不那么生分是不是……”
正院里。
岑越夜里和圆月睡炕上的,屋里气温适宜,不算太燥热,岑越没让烧的温度高,这会自家崽穿了长袖,外头套了个小坎肩,没戴帽子,脑袋毛都冲天炸着。
“两姨奶奶给你做新衣裳,阿爹不会做,那给我家圆月做个什么好呢。”岑越看着崽的脑袋,两手过去一抄,抬着圆月宝宝到了他怀里,“阿爹给你扎个冲天辫!这个可帅气了。”
“让阿爹练练手。”
红绳都备好了。
岑越不会做衣裳,这难度系数太大了,破洞你让他缝一缝还好,做小孩衣裳什么版型,还要锁边呢,这几日俩姨娘在这儿做,那针脚细密的,程姨娘是做、缝,林姨娘给俩孩子做兔头帽,还要刺绣。
今年是虎年,明年是兔年,这过年新衣裳自然是围着兔元素了。
圆月被阿爹‘搬’过去就咯咯笑,扑着胳膊,意思阿爹再来一次。岑越给抬着再来了一次,玩了好几下,尽兴了,岑越说:“乖乖啊,阿爹看看怎么下手。”
他家崽头发挺浓密的,如今也留长了。
岑越一手红线,一手搓了圆月脑袋顶的头发,开始绑。圆月坐在阿爹怀里,觉得好玩,时不时抬抬脑袋看阿爹,岑越便笑,手下绑头发是绑的乱糟糟的。
“好了好了,我瞧瞧。”
冲天辫是东倒西歪的,整个脑袋乱糟糟。岑越摸着良心说:“不错。”自家崽的颜值真不错,这个都能抗住。
那以后能随便造。
“阿噗~”圆月高兴吐泡泡,抬手摸自己脑袋,笑的高高兴兴的。
阿爹夸崽崽了嘛。
岑越拿了手帕给崽擦口水,时候不早了,亲子睡前哄睡游戏差不多了,可以睡了,一边给儿子脱坎肩,一边说:“肯定你是爹爹捏的,怎么这么爱流口水的。”
“阿噗~”
“这个不是夸你——算了。”
夜里时,岑越抱着崽,有点想大崽,快过年了,应该是年前能回来吧?
齐家开始为过年采买,主要是曹罗去办,照旧老规矩,家里的下人都有年货的。宅子里大扫除,擦擦洗洗的,人手不够用,岑越便让赵婶去村里找几个人做。
也算是能扯开。
今年的雪迟迟不来,光是下了两场雨,气温一下子冷了许多。岑越便不让圆月出门玩了,连着称心也乖生‘宅’了许多。
这家里没大夫,变天了小孩子都注意些。
十二月底时,王掌柜带着伙计来拜年,盘完了帐,药铺生意年年上涨个十来两,去年大雪多,天寒地冻,开春连连下雨,病的人多,求医的,抱着孩子、背着老人来的——
王掌柜看不下去,给开了一个月的义诊,林大夫没收钱,就是那药材也算了便宜的。此时一一报给郎君听。
岑越点点头,说:“该如此的。”
即便如此,今年铺子利润也比去年高了二两,这还是在做慈善的情况下,药铺的利润,对着齐家如今营收来说不算多,但——
“另一间铺子是不是没生意了?”岑越问。
王掌柜此时唏嘘了些,倒是没了落井下石,“听说,杜氏想卖铺子。”
岑越心里一动。
王掌柜哪能不知,继续说:“杜氏起了个头,意思传出去了,我本来想着跑来同郎君商量的,结果没两日,杜氏又反悔了,说不急,等等看来年。”
这离‘来年’就几天了。
“镇上宅子人多,听说,卖了几个人。”
岑越问:“那什么马婆子?”他都记不清了,反正杜氏身边有一大家子,当初背了给阿扉下药的锅,被齐老爷发落到这儿来,他们刚到时,赵婶就嫌那家干活不成,还偷奸耍滑,手脚不干净。
要真是卖了那一家子,也还算利落。
王掌柜摇头,“不是的郎君,那会刚分家时,杜氏摆着大奶奶的风头,占了一间宅子,嫌人少不够伺候,买了四个模样灵秀的丫头……”如今日子过不下去,嫌养人多,吃得多,就给卖了。
尤其那几个丫头养了几年,出落的好。
唉。
王掌柜没再继续说下去,怕快过年了,给郎君心里添堵。
“卖到脏地方了?”岑越听的蹙眉。
王掌柜忙说:“也没,被牙人送到外头旁处,她们年岁不大,在宅子里伺候过主子,懂一些规矩,兴许是到了大户人家做丫头的。”
都怪他,提这茬干啥。
王掌柜见郎君面色不好,连忙改口换了话题,“杜氏说瞧来年,并不是说瞧铺子买卖光景盈利,而是说齐少修明年参加童试……”
岑越已经没兴趣听齐少修考不考试了,就是考中也不关他的事。王掌柜察言观色,知道郎君不爱听,便不说了,只是心里自责,好端端的,他提那档子事干什么。
后来说完正事就散了,照旧留王掌柜住一夜明日再走。
岑越吃饭时叹了一声气,圆月坐在宝宝椅上,看阿爹,岑越是收拾了心情,笑了下,给圆月喂蛋羹,“阿爹不跑神了,啊呜张大嘴吃饭了。”
圆月啊的一声乖乖的。
阿爹怎么不高兴呀。
“汪~”圆月哄阿爹。
岑越便笑,也汪了一声。
他们住在小地方,田间地头,身边都是底层百姓,地里刨食,光景不好了,那就想办法,要是缝缝补补囫囵填肚子都过不去,那就到了最糟的时候,卖儿卖女了。
这世道——
“三少爷回来了!郎君,车队回来了。”赵婶是从外头跑着回来的,气都没喘匀,她在周村买豆腐,那村子离村口近,远远瞧见队伍就回来报信的。
岑越握着勺子的手停在了圆月嘴边。圆月圆圆的嘴,望着勺子蛋羹,看了看阿爹没动,便探着脑袋过去,自己吃。
“你爹爹回来了。”岑越脸上有了笑了,“赵婶你快回,忙活不过来就喊人,小菊蕊红烧水备吃的。”
都一一应是,宅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等会和爹一块吃吧?”岑越看蛋羹喂了小半碗了,这会肯定不饿了,便是给圆月戴帽子——
圆月一看阿爹给他戴帽子可高兴了,因为这个是能出去了,扑棱着胳膊,不惦记吃了,要出门玩。
岑越给崽裹着斗篷,抱着出门,一路走,还没到第二道院子门,就看到了阿扉、吴掌柜一行人。
“越越!”齐少扉大步过来,是低头就要握越越的手,可越越被一只大棉花坨子占着,齐少扉低头瞧了眼‘大棉花坨子’。
圆月从斗篷里露出个圆圆脑袋,圆圆眼睛看爹。
“傻乎乎的。”齐少扉嘴上说,手里一把接过去抱着了,“越越,他怎么重了,真吃的跟小猪一样。”
岑越:“……冬日里衣服厚。你怎么样?我看看。”
齐少扉有些得意,越越还是和他天下第一好的,他没在的这段时间,臭圆月也没能占第一名去。
“我都好,赵大夫多留我了一些时日,本来还说让我多学学的,我说我都会了,他不信,天天考我,我次次答对了,他还不放人,最后我说我要回家过年,他才作罢。”齐少扉嘟嘟囔囔说起来。
吴掌柜在后头看的心里咋舌,在府县时,三少爷面若寒霜,天天看书练针,怎么到了郎君跟前,像是两个人一样。
岑越便说:“真是没看出来。”他对赵大夫印象是凶巴巴的有些傲娇,不过现在想来,“他也是惜才吧。”
“应当吧。”齐少扉一手抱着‘棉花小猪’,一手要去牵越越的手,“越越你在家中如何?”
“都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烧了炕,我俩睡一个被窝。”
齐少扉低头看‘棉花小猪’,羡慕神色快溢出来了。
“他这么小,暖床肯定不如我。”
岑越:……他们睡得是炕,烧炕了!但他只是笑,糊弄说:“是了,圆月小小的跟你不能比。”
齐少扉得意!
“吴掌柜梅婶,你们带孩子自便。”岑越是往回走,才想起来还有吴掌柜一家子在。
“郎君客气了,知道的,您回吧。”
各回各的院。
会客院如今没人,冷冰冰的,岑越只能先让小菊喊曹罗送炭火,一会这边做好了饭,给送过去,今天先凑合凑合。
缺了个梅香刘妈妈,真是忙不开,尤其到了过年。
齐少扉有许多话要跟越越说,想的不成,就是去洗澡时,可怜巴巴看着越越,岑越:……心软,而后陪着一道去了洗澡间。
可怜的圆月坐在炕上,称心摸了摸圆圆的手,给了侄儿一块拼图,说:“哥哥好久没见阿哥了,你先和姑姑玩,乖啊。”
“噗!”圆月吐了个口水泡。
很是不高兴。
刚爹捏他了。
程姨娘拿着帕子给圆月擦口水,说:“你和姑姑玩一会,阿爹爹爹就出来了。”
这‘一会’有些时日长,就是称心都好奇,问怎么哥哥阿哥还没出来,程姨娘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能多问的,别在你哥哥跟前提这个,你们乖乖玩。
称心小大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是小声和圆月说:“大人可真慢,来吧,我教你吹鸟哨,梨头也回来了,明日咱们和梨头玩,今天太晚了。”
“也不知道他病好了没好。”
圆月听姑姑说圆圆你吹呀吹呀,就跟吹口水泡一样。圆月鼓着腮帮子,噗的一声,好多口水。
“诶呀!”称心笑的倒在炕上,“让你对着这个吹,你怎么对着自己脚丫子吹啊。”
圆月抱着脚脚,学着姑姑,吧唧一下倒在被褥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51:不是我说,臭圆月暖床肯定是不如我的【点头
第105章 北安伯105
圆月粘着爹了。
岑越留意到的,他跟阿扉说。齐少扉将信将疑,“不可能吧?那臭崽崽,最近亲你。”
“圆月也是爱爹爹的,你别不信。”
两人进了炕屋,坐在炕中间抱着脚丫子玩的圆月听声抬起头,高兴的露出小牙齿,咿呀的喊,也不抱脚丫了,拿手给阿爹挥挥。
岑越坐在旁边,“玩什么呢?饿不饿?”
圆月咿呀汪的说话。
齐少扉只坐在炕的一头,他想着越越这次打赌要输了,自他俩进门,圆月是看了他,不过光粘着越越了。
“阿爹去看看饭,今个有鱼饼吃。”岑越说,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便出去了。
圆月也不哭闹,小脑袋点了店,乖乖坐着。
炕屋就剩父子俩。圆月自阿爹一走,照旧是抱着脚丫子玩,玩了两下,拿眼睛偷偷看爹爹,是磨磨唧唧的手脚并用爬了过去,他跟没事人一样,小身子挨着爹,继续抱着脚丫子玩。
齐少扉:……没忍住脸上带着笑,捏了下圆月的袜子。
圆月就抬头看爹,想了下,就把自己脚递过去,他以为爹喜欢这个的。齐少扉懂了意思,脸上笑意没了,是一把抱着臭崽崽到了怀里,揉了一把圆月脑袋,说:“我不稀罕你的脚丫子。”
“咿呀~”
“好,摸摸,这到底有什么好玩的。”齐少扉没法子,只好去揪揪圆月的脚上袜子,他捏了下,怀里臭崽崽就咯咯笑。
齐少扉嘀嘀咕咕,没出息的样子,这个可不像他。
晚饭吃酸菜炖菜,冬日里菜就是白菜、豆腐、土豆,今个送了一桶鱼过来,岑越收拾的鱼,仔细检查过没刺后,将鱼肉剁成了泥,锅里一点点油煎了下,成了鱼饼。
单独给圆月做了一锅三鲜版的。
大炖菜配着米饭吃。
饭好了,一家子在炕屋小桌上吃饭,圆月坐在宝宝椅上,放在了中间位置,一边是爹一边是阿爹,他是一会看看阿爹,一会看看爹爹,显然很满意,露出笑来,四颗牙。
圆月这会长牙了,是上头两颗,底下两颗。
一笑有些可爱。
齐少扉端着圆月的碗勺给喂饭,“这都是白的,能好吃吗?”
“你试试,他那个没放盐。”岑越说。
齐少扉面露嫌弃,当即是挖了一勺送圆月嘴里,圆月啊呜一口,吃的香喷喷,齐少扉就笑话跟越越说:“他尝不出味来。”
“鱼饼汤我做的。”岑越说。
齐少扉立即不笑话了,有些小狗腿说:“越越做的饭,不放盐那肯定也很好吃。”难怪这臭崽崽吃的香喷喷。
冬日里无趣,吃过饭外头阳光好,没风的时候,给圆月穿上外衣裹着斗篷还能出去玩一玩,晒会太阳,要是刮风阴沉,只能一天在家中了。
今年年终帐盘完了,吴掌柜夫妻俩带着孙儿梨头回去过年了,等来年开年了再来。梨头在齐家住了一年,走的时候,称心有些舍不得,还跟梨头说明年要回来的。
这一年,梨头发病数次,好在梅婶习惯了,都有应对,齐少扉和邹长青也在旁,纸上得来终觉浅,两人面对梨头发病,再做诊治。
去年雪多,今年没什么雪,大年三十时,竟有乡里人来拜年的,不是正经走动,乡里人望着高门,也是拘束,只在二道院门那放了东西就要走,还是护院发现了,喊了上来。
“都是家里的东西,要不了几个银钱的,给三少爷郎君拜个好年。”来人解释。
也不求什么,就是送东西拜年来的。
今年吃的流水席,沾了齐家的荤腥,心里记挂着,就想着三十来了,拜个年。
何护院喊住了人,笑说:“既是拜年,也没道理东西一丢就走的,我去传话你等等。”
“别别、别了,我不知道说啥,你就说拜年来的。”这人是说完就跑,跟后头有人撵他似得。
何护院无法,只能拎着东西去跟郎君说了,篮子里一颗大白菜,十个鸡蛋,还有三根红薯。
“也不知道谁家的。”何护院仔细回想,实在是面生,齐村他倒是知道,但应该是乡里人,乡里大了,九个村,没法个个都认识的。
岑越接了好意,跟护院说:“篮子你挂在轿厅那儿,他要是回来要,你给他。”
给人家银钱红包就算了,这户人能为了流水席来拜年,要是红包再给回去,那人心里不得觉得又亏欠了他们。
岑越不爱欠人情,自然有跟他一样的。
这般拜年的来了十来户,都是东西一放下就跑,还有拿了只鸡的,何护院一个大男人,原是不会推诿,此时愣是学会了,说什么都不收,说郎君说了,拜年来心意到,一棵菜一颗蛋都成,贵重的就不收了。
鸡放乡里,尤其是养大的,过年呀,那都是贵重好东西的。
岑越让曹罗又去桃花镇上买了一车瓜子花生饴糖,给前头备了一大半,说过年期间,谁来家里拜年送菜,都让抓一些,过年喜气嘛。
这样的距离,分寸,彼此合适,都乐呵呵的。
今年过年梅香刘妈妈没在,小菊还偷偷掉眼泪了,她想梅香姐了,赵婶拍了拍小菊,问小菊要吃啥,给特别做。小菊没啥想吃的,张了口却说了梅香爱吃的炸咸果子。
果子是面粉鸡蛋揉成面团做的,分甜咸两种口,捏成蝴蝶造型,下油锅炸的酥脆金黄,吃起来油香油香的。
小菊其实爱吃甜一些,还是小孩子,赵婶就两种口都做了,想了下,还做了辣的,做成后,小菊端着给郎君三少爷先送去。
“炸的果子?我尝尝。”岑越擦了手就去拿。
这东西就是下午时,不到吃饭那会当零嘴吃。一看,三种口,还有个麻辣的,当即是先拿了辣的,给大崽拿了个甜的。
“小菊过年呀,要高兴,你梅香姐不在家中,来年就回来了。”岑越看出小菊眼眶红红的。
“郎君,您瞧出来了?”小菊低着头,想不明白,“人为啥老是要分离。”
爹娘卖了她,她跟家分离,到了齐家有了梅香姐,可梅香姐嫁人了,也分离了——就是来年梅香姐回来了,可总有一天要跟邹大夫走的。
岑越面对这个问题,想了下,“在一起时,你和梅香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彼此互帮互助几年,珍惜了就好。分开嘛,常有的事情……”
“那越越说错了,我和越越就不会分开。”齐少扉抱着圆月出来,接了话。
什么分不分开的,他俩才不分开。
齐少扉跟小菊说:“梅香和邹长青如今是一家,两人相互扶持,就像你说的,会回来,也会走。”
“那三少爷是不是要嫁人才是了?”小菊说。
怀里圆月不听大道理,眼睛巴巴的看阿爹手里果子,就要探身去够,小手伸的长长的,齐少扉是两只手都给抱着,这小子秤砣一般,沉甸甸的,一边跟小菊说:“也不是,你看蕊红,这就是她”
“找到归宿就成了。”
“你攒了钱,不想做丫头了,以后自己成家也成。”
小菊听三少爷说的,脑子里想着,不由笑了,说:“我当家?一个人住一个院子,我害怕,我不要的。”
“你还小,不想多的了。”岑越道。
小菊心里一下子松快起来。
“越越,他能不能吃一口果子?”齐少扉问。
圆月在爹怀里,眼巴巴的看阿爹手里的果子。岑越被父子俩逗乐了,说:“甜的给他一根,短一些,让他用牙磨一磨。”
就当磨牙棒。
岑越:……这话说的,像是他家崽是小狗一般。
“小菊你回去看看赵婶忙完了没?油锅要是没收拾,跟赵婶说,给新炸一根,面不用另和,就用果子的面,手指肚子长短宽,让圆月自己抱着磨牙用的。”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郎君。”小菊一听,彻底没了‘感悟人生’的功夫,抱着托盘是出了屋门,一路小跑回灶屋的。
还好油锅没收拾,赵婶还在炸。
第一批出锅的就先送郎君三少爷这儿了。小菊把话一学,赵春花听了,说:“小少爷要磨牙,就是油锅真收拾了,这也没什么麻烦的……”
“我再和一块面团,郎君不给小少爷吃食里放盐,这个我就少放一些,那些果子里头还放了五香粉的……”
小菊就过去给赵婶帮忙。
炕屋里,一家三口吃果子,岑越是挨个尝了,给圆月一块甜的,让他磨牙,这个咸口的他吃还好盐刚好,圆月吃估计就重了。
小孩长到十个月,还没吃过盐。
麻辣口的可真香,还有烘干的花椒颗粒感,一口麻麻辣辣的,岑越可爱吃这个了,连着吃了三个,有点油腻,便去倒茶。
“我来。”齐少扉去炉子上提了茶壶倒热茶。
岑越道了谢,齐少扉看越越,怎么这般客气。岑越笑的眯了眯眼,“还是要感谢我家大崽的。”
“小菊的问题,我刚吃果子也想了想。”
齐少扉懂了,越越是觉得他很聪慧,刚说的很有道理,他还有更大的道理了,此刻放了茶壶,很是正经说:“越越你看吧,咱们俩是夫夫,恩恩爱爱的,要相守到老,而圆月这小子,等他月亮圆了,年纪大了,自是要成亲的,成了亲,他就和咱们不亲啦。”
岑越抱着茶杯幸好没喝第一口,不然得喷出来。
“也难为你了,他才不到一岁,就想到娶妻生子跟咱们分家这事了。”岑越感叹啊。
圆月举着一段被自己口水打湿的烂果子,给爹吃,小胳膊举的很是辛苦。齐少扉一看,心里感动但也嫌弃,拿了帕子给圆月擦干净手,换了一根,圆月高兴的咿咿呀呀叫,他一看,不由说:“算了,看他还小,不提这个了,也许他长大了,还要赖着咱们。”
“旁人分别便分别吧。”
齐少扉如是说。
大年初二,租了骡车,一家三口回了岑村。圆月一身大红新衣,像个福气娃娃一般,皮肤白,眼睛大,脸蛋肉呼呼圆圆的,脑袋上还戴着俩姨娘做的兔耳朵帽子。
那帽子还用兔毛滚了一边,毛茸茸的很可爱。配套的,身上的新年新衣袖口、对襟两边也是用的兔毛,领口到没有,圆月有时候流口水,那边有毛毛,会吃到嘴里的。
衣裳就是年前时做的,岑越那会也在,程姨娘说领口不滚毛边了,是不是单调了些,琢磨着给领口加点别的,岑越想了下就说给缝俩兔子耳朵耷拉下来?
今年兔年嘛。
后来衣服做好了,小兔子耳朵领,圆月喜欢揪着玩。
林姨娘还在衣摆那儿绣了一只小兔子。
这会一身新,连着鞋子都是兔耳朵鞋。不是岑越滤镜厚,他家崽不打扮时都可可爱爱的,这一打扮,还不得迷倒一大片长辈了。
回去东西带的照旧那些,唯独圆月的东西多,什么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带着的,这也是圆月能吃辅食了,一日不喝奶还行,不然的话今年走动不了的。
奶岑越也带了一壶。
到了岑村,哥嫂见到他们都高兴,家里早早收拾好了,嫂子说:“害怕你们今年不回来,知道圆月小,路上不好走动,就是不回来也没什么的。”
但还是把屋子早早扫了一遍。
哥嫂是盼着人回来的。
岑越还没说话,大嫂目光就看圆月,爱意满满的,伸手是想抱,又怕圆月怕生,就没去抱,只夸:“诶呀圆月这身新衣裳真漂亮,怎么这么好看啊。”
“不光是衣裳好看,我们圆月也好看。”
得了夸,圆月高兴的一笑,就是四颗小米粒牙。
生地方,圆月看什么都新奇,尤其是看石头和果子俩哥哥,那是眼睛圆乎乎的,石头长得壮壮的结实,果子有些‘秀气’,齐少扉仔细看了下,像是发现什么大秘密一般,跟越越说:“果子眼睛像你。”
难怪秀气些。
“……有吗?我都没发现。”岑越说。
齐少扉点点头,有,他也是今日才发现的。
这日晚了些,一家三口没走动,夜里先吃饭歇息,圆月喝了半壶奶,躺在陌生炕上有些活泼和兴奋,他不会走,便爬着玩,从炕头到炕尾,还爬到阿爹身上,岑越被压得哭笑不得,齐少扉一见,两手抄过圆月胳膊底下,直接搬到他身上了。
“别压着阿爹,在我身上玩。”齐少扉跟臭崽崽说。
圆月圆圆的眼睛看阿爹,岑越摸了摸儿子头,“阿爹不疼的。”
“呼呼~”圆月探着小身子凑到阿爹身边吹吹。
齐少扉一把捂着圆月肉脸,圆月扭头竖着两条眉毛看爹,气呼呼的,咿咿呀呀都是话,只是嘴被捂着含糊不清,齐少扉一撒开,听咿呀两声又给捂着,又撒开,这样逗人玩。
岑越:……幼稚!过分!
最后逼得圆月都汪汪叫了。
“那你捂我吧。”齐少扉哄儿子,好像真玩的过分了。
圆月伸着小胳膊努力去捂爹的嘴,他爬着过去的,岑越看了只觉得小豆丁要‘报仇’有些可怜了,还得爬着去,便助崽为乐,扶了一把。
一家子在炕上闹着玩,咿咿呀呀汪汪的笑声不断。
圆月今年发财了,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大哥就给了红包,岑越还发愣了下,岑铁牛说:“都怪我,昨个儿你们回来了,我光顾着高兴,忘了给圆月红包了,这是压岁钱的……”
“你嫂子骂了我半晚上。”
岑大嫂心想这个就不用说了。
红包是红纸抱着,红彤彤的,圆月握在手里不撒手,岑铁牛就夸,说圆月厉害,有本事。
岑越:……
圆月觉得这是玩具,因为红红的,颜色鲜艳好玩,是谁都不给不撒手的,齐少扉没哄过来,说了声小气吧啦的圆月。
“汪!”圆月给爹叫了一个。
这是还气着呢。齐少扉挑了下眉,从越越怀里接过儿子,说:“我给他喂奶。”
“你自己哄。”岑越不参与。
热了牛奶,齐少扉便哄着喂,圆月才巴巴的还算是好了,不生气了。喝奶的时候,圆月手一松,纸团掉地上了,岑越捡起来,发现里头包了一两银子。
这么多。
岑越蹙着眉,圆月看到阿爹拿着,是一边喝奶,还那眼神着急撇着,岑越哄说:“给你的,阿爹不要。”然后把红纸揉成团递了过去。
圆月高高兴兴握着纸团,继续喝奶。
齐少扉:哈哈哈哈哈好傻啊。
岑越后来问大哥,这包的太多了。
岑铁牛就说不多的,今年头一年,过满月那会也没给个啥好的,去的急忙,这会补上,你也别嫌弃,往后就不这么多了,就是我想这么包,也没这个家底的。
“……我知道你们日子富裕,这个不算啥,但这是我和你嫂子心意,也不是让你收,这都是给圆月的。”
岑越便说:“啥不算啥,这都是贵重的,你和我嫂子放心吧,我还能贪那小子的压岁钱,给他留的好好地。”
这就收下不推辞了。
岑铁牛看弟弟收下了也高兴,说好好好。
吃过早饭,日头出来一些,一家三口去大伯家、小叔家拜年,圆月又收了一兜子的红包,这个给几个铜板,那个也包几个,虽然钱不多,但叮叮当当的,后来大伯娘给用线串了起来,逗圆月玩。
圆月很喜欢,只是线太细,小婶提醒,别让圆月抓久了,小孩子皮肤娇嫩,别勒坏了。
初四一大早,一家三口就要回,圆月没奶喝了。
回去车上,圆月还在玩铜板。他们一走,村里又说了些岑越的话——这都是老谈资了,上次说岑越日子不好过,这回说岑越和那齐举人倒是有福气,生了个娃娃金贵的,可怜前头克死的那几个。
这就是大过年没事找岑家的霉头了。
“说这个干啥,岑越要真是克夫,人齐举人咋就好好地,这次发现了没?看着人跟常人一样。”
“是不咋像傻子了。”
“那还不像傻子,岑越甩手啥都不干,谁家大老爷们抱个娃娃跟在夫郎身后,还给娃娃擦嘴,这就是岑越欺负傻子,指使人家干活的。”
“那是傻了些,看来病还没好。”
大家伙便笑了笑,之后说起旁的了。
到了家中,圆月是趴在阿爹怀里,哼哼唧唧的有些黏糊,岑越知道,肯定是饿了要喝牛奶的。
小菊先给上了牛乳。
这次出门对圆月来说也算是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坐车的时候一直粘着他,不要爹抱,就要他,岑越怕圆月发热,让阿扉摸了摸,阿扉摸着说不热的。
“夜里多注意些。”岑越说。
牛奶还没喂完,圆月就困得睡着了,岑越塞儿子到被窝里,圆月小手还抓了抓,岑越一看就笑,低声说:“小财迷。”
红纸团早丢了。
齐少扉寻来宣纸,撕了一块团成小球,递给越越。岑越放到圆月手里,小手一下子握紧了。
“看来得给他备个存钱罐了。”岑越说。
专门放圆月压岁钱的。
当晚夫夫俩都没怎么睡踏实,就怕夜里圆月发热,时不时的起来摸摸,孩子太小,还是不好走动的。
好在一夜平安,没什么的。
第二天醒来时,圆月一看是家里,高兴的扑棱着胳膊,话可多了,咿咿呀呀的,一副活泼模样,齐少扉虽是嘴上说是个小鸭子一样叨念不停,可眼底是放松的。
岑越也松了口气。
初五的时候去了桃源乡,也带着了圆月——本来说不想带的,但他俩要出门,圆月就闹,汪汪的叫,脾气可大了。岑越想,去桃源乡也近,干脆就捎过去了。
初六晌午吃过饭回来的。
圆月自桃源乡回来,还带了个荷包,这是那边堂嫂给做的,本来是给自家孩子做的,圆月一身兔子衣去拜年,谁都给塞钱,后来装不下了,堂嫂就急忙拿了个荷包出来,还解释说这是新的没用过的……
荷包正面平安,背面祥云福字。
里头全装着钱,叮叮当当的响,圆月抱着钱袋子不撒手,咿呀手抓一抓,给阿爹看,岑越鸡同鸭讲了许久才明白过来。
“把先前的压岁钱装进来?”
圆月抱着荷包四颗米粒牙点脑袋。
岑越:……全给了。
小荷包鼓鼓囊囊的。
称心过来玩,圆月在炕上摇袋子,称心便哇了声,说:“圆圆,你好多钱啊,你真富有。”
圆月一高兴,荷包敞开了,叮叮当当的倒出来,抓了一把给姑姑玩。称心还怪感动的,说:“圆圆你对姑姑真好。”
岑越在旁看的奇怪,这么大方?
果不其然,傍晚时称心要回去,圆月一看姑姑带他钱走,急得扑棱胳膊,咿呀喊,小脸都是心疼,称心还以为圆月舍不得她回,今个圆圆好喜欢她呀。
称心回头过去摸侄儿手,“我明日再来找你玩的。”
“汪汪!”
岑越最后看懂了,跟称心说:“你把那几个铜板放炕上。”
称心将信将疑放上去,圆月抓着铜板往小荷包里送。
岑越:……
这回称心再走,圆月就不急了。称心是跺跺脚,故意抬着嗓门说:“圆圆姑姑要走了哦~”
圆月在炕上给姑姑露出四粒牙笑。
岑越上前哄称心,“阿哥给你补上钱。”
“不是钱的事。”称心小大人叹息说:“我还以为圆圆特别爱我呢,结果不是。”
岑越逗笑了,说:“他是喜欢姑姑的,就你来,他给你拿钱玩。”
“真的?”称心高兴了。
岑越:“真的。”不算骗小朋友,家里没其他小孩进来找圆月玩了。
称心高兴了,觉得圆圆还是爱姑姑的,蹦蹦跳跳就回去了,临走前还高兴说,圆圆姑姑明天再来跟你玩钱!
其实圆月这么小是不知道钱的概念的,他就是把这个当玩具的,荷包是红的,花里胡哨,颜色鲜艳,里头一颗颗的圆的、银角子,尤其是桃源乡,给银角子还特意烧成了圆的。
这都是小玩具。
之前同姑姑玩,每次玩结束了,称心要收拾拼图放进盒子里,其实圆月也是在收拾他的玩具。
这东西小巧,岑越怕圆月吃进肚子里,本来是不想给的,但圆月喜欢,玩的时候大人在身边看着,也给讲过道理,圆月倒是从没吃进去过。
玩几天到时候不喜欢了,拿别的玩具换。
初六时,姜二苗终于回来了,这次回来带了好几车的货,都是一些皮子,还有菌类,姜二苗捋了一半给小越哥的,那些软皮子,毛好的。
“给圆月做坎肩,还有斗篷,这个可保暖了。”
“还有这个,我瞧长山郡的娃娃们戴,说是保平安的。”
是个像是小山一样的牌牌。
也不急的盘账,先好好过个好年。
“去年连着下雪,今年倒好,到这会都不下雪,也不冷,就是烦人。”姜二苗喝了一杯酒说。他如今酒量好了。
岑越:“可不是,乡里庄稼人看着天也叹气。”
“对了小越哥,我跟你还有事情要说。”姜二苗放了筷子,有些紧张,还有点慌乱,“我买了六个人。”
岑越:?!
姜二苗怕小越哥误会,忙说:“真的是——我也没办法,我、我……”
“你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我也不是怪你。”岑越道。二苗出身、心性,不是欺凌人的人。
姜二苗便稳了稳说:“还不是这破天气,去年咱们这儿都寒的紧,我去长山郡一路,那边可可怜了,听说还冻死了不少人,衙门也没人管,救都救不过来,这六个人都是半大小子,最大的十二,最小的六岁,在城外混着,夜里竟然敢偷我的苹果,被大黑逮了个正着,大黑看是娃娃才没下嘴咬……”
“我看他们六个都可怜,说没爹没娘,去年大雪雪灾,家里人都冻死了,年岁小守不住家里,现在只能靠偷过日子,我就给了些干粮,也不怪他们了。”
“结果没想到,下次见,那最大的正被人抓住了,打了个半死,也是偷东西被抓……”
“这几个娃娃嘴上真话假话混着说,那也是没法子逼得,那个最大的被打的半死,还生了病,他八岁的弟弟大雪天找到我住的客栈,跪着求我救命的。”
“我才知道,这六个娃娃是孤儿,去年家里发灾也是真的,不过是被人收了,每天在城里偷摸东西,偷到了好的值钱的,那就有饭吃,偷我苹果说是能吃肉。”
姜二苗都不知道说啥好。
“你从那‘收养人’手里买下的他们?”
姜二苗没忍住想说脏话,但看到旁边宝宝椅上的圆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说:“那就是皮条客、拐子,我给他钱?哼!我想把他送进大牢还差不多。”
“小越哥你放心,我做了个计,先是打听打听,那人背后有些小关系,但也还好……”
长山郡离盛京远,地方寒冷,本地宗族势力就大。富的富,穷的穷,底层地头蛇也分派系,姜二苗设了个圈套,将那小头目和另一方地方势力斗了起来。
“你这是渔翁得利。”岑越总结。
姜二苗一听便对对对。人还是买的,不过是过了个衙门明户手续,这些孤儿就有了身份册子,不然那就是流窜的黑户,这些小孩,被打死了,也不会有人过问的。
可怜的紧。
“都挺能吃苦的,小越哥你先前说要收人,这次也是赶巧了,我不买下,那老大狗娃子就真的死了,骨头都折了。”
齐少扉听了,便说:“你正骨了吗?我去看看。”
“我也去。”岑越道。
这会是真吃不下了。
姜二苗说正了正了,“长峰说的,骨头要是折了要用木板裹着的,还看了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51:哈哈哈哈哈臭崽崽好傻啊,不像我【聪明.jpg
第106章 北安伯106
六个孩子依次排着,都在外头。最大的十二岁,就是二苗口中说的狗娃子,这孩子腿被打断了,另一个矮一些的背着,其他的在旁边扶着。
姜二苗一出来,见这六个娃娃,说:“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果园子大老板,他说一,我就说一的。”
“老、老板。”
“大老板。”
娃娃们冻得牙齿打颤磕巴,六个人个头不一,乱糟糟的头发,黑漆漆的脸,身上穿的棉袄也是脏脏旧旧的。
来时二苗跟他说过,这六个娃娃可怜是可怜,但被那拐子养的歪了,满口的谎话,嘴里有时候不干净也骂人,却又很会看人脸色,他起初见可怜,脸一软,也吃了几次小亏。
骗他银钱,偷他苹果,这些就不说了。
姜二苗那时候发了怒,真生气了,说你几个驴子不改——
岑越听时给纠正,应该是屡教不改。姜二苗对对对,然后说:“那狗娃子断了一条腿都倔的跟驴没二样了。”
“我说你们要真是不想跟着我,怕我卖了你们,怕我害了你们,那卖身契我一撕,你们该滚蛋就滚蛋,我还少了几张嘴喂。”
岑越:“这几个肯定不走,好不容易遇到你了,怎么会走。”
“真是奇怪了,我发了火,他们到乖觉了,后来就听话了。”姜二苗到现在都闹不明白,怎么当时跟他走的时候,那般的闹腾。
非得他扮个黑脸。
岑越倒是能想来,这六个孩子背井离乡,从一个拐子手里到另一人手里,是忐忑害怕惶恐,怕二苗是坏的。二苗骂了,说放你们走,这些孩子便可能觉得二苗还不错,是个好人吧。
来来回回的。
到了这会,姜二苗黑脸一说,六个小孩鹌鹑似得,乖乖喊大老板。岑越:……
“曹罗,你带他们先洗澡。”岑越看六个脏兮兮的娃娃,模样都瞧不清,“头发要是长了虱子,那就都剪短了。”
姜二苗说:“天寒地冻的,那边也不好洗澡,我就想着早早回来忍一忍算了。”
齐少扉去看狗娃子的腿,板子拆开,也不嫌狗娃子棉裤脏,一双白净修长的手顺了顺,而后站起来,说:“板子绑的很好,腿骨正的,再养养。”
这孩子实在是太脏了。
“曹罗,你给他擦洗擦洗。”
“知道了三少爷郎君。”曹罗揽着活,让六个孩子跟他走。
六个娃娃自打进来后就战战兢兢的害怕,没见过这样大的宅子,可现在跑也跑不掉了,再说狗哥还在那汉子手里呢。
曹罗是单手夹着狗娃子的。
五个小孩连走带跑跟着。
岑越见状便又回了屋,齐少扉洗了手,擦手。姜二苗也没在说话了,小菊上了热腾腾的饭菜,姜二苗寇长峰就是大黑,都在吃。
吃过饭,二苗夫夫俩是洗澡去了。
岑越在屋里,齐少扉抱着圆月看大黑,外头小菊脚步急匆匆的,说:“郎君。”
“怎么了?”岑越看小菊急的。
“曹管事说的,说那六个孩子有一个小姑娘。”
岑越也懵了下,“二苗不是说,都是男娃娃——”那就是二苗被骗了,这六个小子,尤其是带头的没跟二苗说实情。
如今到了他们地盘,二苗跟六个娃娃说他是大老板,他简单发言两句,吓得那些娃娃不敢说话,让洗澡就洗澡,可到底是漏了馅。
“女娃娃几岁的?”
小菊没问,她听到消息就匆匆忙忙赶过来了,还是蕊红后头来了,把前因后果说清了,就像岑越猜的那般,最小的六岁那个是女孩,是狗娃子的亲妹妹。
刚才挤一堆站着,头发都是乱糟糟,脸脏兮兮,岑越也没注意到。
“那就让赵婶给洗,安抚安抚,别吓着人了。”
“知道了郎君。”蕊红应了就下去。小菊有些懊恼,她办事急急燥燥的,传话都传不明白,以后还得稳一稳,不能急的。
岑越看了眼小菊,“那小女娃年岁小,你过去看看。”
“好。”小菊应了声也下去了。
没一会,姜二苗夫夫洗完澡换了衣裳来,进了厅,岑越把狗娃子亲弟弟是亲妹妹这事一说,姜二苗就拍大腿,“我就说,起初回来的时候,虽是赶路但也没那么赶,我就说给他们洗一洗算了,谁知道狗娃子就带人跑,被车夫们发现后,我发了通火,后来时候不早了,就让上车一道赶路回。”
“他们几个坐的拉货的车,那棉被也不是很干净,我就想着凑合凑合算了。”姜二苗自己都没洗澡,一路上条件艰苦,在意啥。
再说冬日天冷,那几个娃娃骨瘦伶仃的,一看就是吃不饱饭,这要是洗澡得了风寒,命都能要了。
“要是女娃娃那就有些麻烦了,小越哥,女娃娃留你这儿吧?我那儿不行,本来也是买了人是给商队买的,咱们自己人用着放心,他们有小,我一路想好了,好好培养敲打敲打他们。”姜二苗是买完人,觉得人多了些,回来想了一路怎么安排。
岑越说:“那是后话——女娃娃先留我这儿。”
就不送称心院子了,给小菊搭个伴。
岑越让蕊红问两位姨娘要一些称心不穿的旧衣,要是短一些也行,先凑合凑合——不然宅子里没小姑娘的衣裳。
称心今年实岁五岁,那小丫头报六岁,其实实岁跟称心一样大,营养不良,瘦的不如称心,穿去年称心的旧衣就够了。
没一会蕊红回来,拿了三套,都是干干净净的冬日袄裙。
“两位姨娘听说是小丫头,收拾了两套厚的,还有一些更小的,说这更小的可以拆了,到时候补一补。”蕊红道。
岑越:“你给赵婶送过去。要是洗完了,其他人没衣裳穿,那就先送炕上睡着,他们的衣裳能用就洗干净,用不了了——”
他还为难上了。这会过年,镇上成衣铺子关门。
“让曹罗开库,取了棉花粗布,花银钱让赵婶雇几个人,临时做吧,等都收拾好了,再过来。”
不然来了,他也没法子给做衣裳,再说过年也没啥事需要六人做的。
二苗也辛苦了,趁着还有年气,回一趟娘临走前,姜二苗把买六人的卖身契连着去长山郡赚的银子,还有订货契书,一股脑全都交给小越哥了。
“那你别急,今年的帐我跟你大致说一下,樱桃、香皂、果干都赚了银钱,还不错,今年进账多,加起来快七千了。”
姜二苗:!!!
“樱桃二两银子一斤,看着数比草莓便宜,但论斤卖的,我拉过去两千四五多斤,刨去损耗,能落下个两千斤。”
一斤二两,按着两千斤算,这都四千两银子了。
姜二苗本来觉得自己这次卖的不少,没成想小越哥更厉害了,当即是佩服。岑越说:“算上你这个,今年咱们大丰收,虽是花的多开销也大。”
但总体来说,是大赚的。
“明年我想买石料,再买二十亩田,其中五亩水田。”岑越看了眼二苗,“以后除了北雁郡城的两批货,其他的我都交给你了。”
姜二苗认真的点头,“小越哥,我知道了。”
“你先前要搞大棚菜,想做葡萄酒厂,今年有了本钱,咱们可以慢慢来了,一件件的干。”
“好。”姜二苗说:“小越哥,你想优化种子,你做吧,生意的事,我尽量都忙好,要是拿不住主意的我再来问你。”
岑越点了点头。
两人一看,互相一笑,岑越说:“好好过个年吧,还剩个年尾巴,之前在北雁郡城买的桑绸有一块颜色特别好,称心圆月拿了做衣裳,还给三花留了一块,这次你回去,顺带捎上。”
“知道了小越哥。”
“对了,小越哥,你要是给那六个娃娃起名字,都跟着齐姓——三少爷介意不?”姜二苗说。
他们果子牌子就是桃花乡齐家,自是跟齐家姓。
岑越:“我回头问问他。”
后来二苗寇长峰带着大黑,拉了一车皮子货回娘家了。宅子里的车夫们也散的散,摸着年尾巴还能回去过个年,在家里在好生歇个一两个月的。
之后几日,宅子里明明二苗一家子也没在,但岑越跟阿扉说:“你有没有觉得,家里还是热热闹闹的,人多了?”
齐少扉:“人是多了啊越越。”
岑越才想起来,那六个娃还没见过,问了小菊收拾的如何了,小菊说:“前些日子,赵婶连着给五人做衣裳,头发也剪得短,都有些虱子,现如今都好了,狗娃子伤说是也不疼了。”
咋可能不疼,伤筋动骨一百天,那骨折还是大半个月前的事情。
“郎君,我瞧着六人,是能干的都帮忙干活。”小菊见那六岁女娃娃,就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岑越:“你带他们过来吧,正好阿扉给狗娃子看看。”
“是。”小菊说话声一下子轻松活泼了,忙下去喊人去。
没一会,小菊带人过来了,六个人依次进了厅,而后排成一排,比第一次见时,显然是有人教过规矩。
那肯定是赵婶了。
小菊看孩子们可怜,她自己还是小丫头,想不到这么远的。这六人住在赵婶院子里,赵春花起初一见,就诶呦叫,怎么这般脏兮兮的,后来烧水,听说了,这都是爹娘死了,家里遭灾的孤儿。
赵春花不由想到自己一双儿女。
这世道苦啊。
可怜见的。
这六人起先跟鹌鹑一样,也是风一吹就害怕,狗娃子那是拖着一条短腿,明明害怕还强撑。赵春花把这些都不放在眼底,都是些小孩子,后来她给洗澡、做衣裳、烧饭,看得出这几个娃娃都信任感激她。
赵春花挑开了说:“我是看你们可怜,可我可怜你们没用,我也是齐家的下人。”
“姜老板买的你们,为啥送你们到这儿知道不?”
狗娃子就说:“姜老板说了,要听大老板的。”
赵春花没听过有人叫郎君大老板,不过这会不是纠正这个的时候,这些孩子看着年幼,却吃了许多苦,就是要话挑明白,不怕话难听的。
“买你们来,你们就是下人,要忠心不二,也要知道分寸,懂规矩,你们那些脾气,以前学的不好的,快收起来,别想着犯了错惹怒了人,哭一哭求一求,我们家主是心软心善,可你们跟他们没啥干系,一两次还好,家主要真动怒了,那就是赶出去,说什么都没用。”
“给人哭,让人觉得你可怜,给你好日子过,这就不是长久的。”赵春花是有经验的,“我那时候拖儿带女逃难,哭的久了,示弱了,那只有被嫌弃被欺负的份……”
后来六人勤快要干活,赵春花就说干活先放一放,你们瘦胳膊瘦腿的,那也得见过郎君三少爷,派哪里去,都听郎君安排,只给六人教了规矩,把坏习惯改了改。
比如走路,别一个个鹌鹑似得,窝窝囊囊。
比如吃饭少吧唧嘴,狼吞虎咽,恨不得脸都埋在碗里,还拿舌头舔碗。
比如说话,见了家主怎么说,怎么叫人,怎么见礼。
短短几日也改不了太深太多,但跟第一次相比已经不错了。六人站在厅中间,喊了三少爷郎君。
六个人,都是栗子头一样,毛刺的,瘦的脑袋大,身子骨小,模样也看不出好坏,岑越觉得太瘦了,都是大眼睛。
“你们六个,先在我家中住下,学习学习,等来年走货,让姜老板挑人,最小的那个女娃娃——”岑越倒是一眼认出来这是女孩,因为穿的是称心的裙子。
不然光看样貌,瞧不出来的。
那还有个七岁的,但看个头和六岁的女娃娃差不多高。
小姑娘上前半步,怯生生的站着。
“你跟着小菊一道,小菊你带她。”岑越看向小女孩,声不自觉的软了几分,问:“你叫什么?”
六人都是长山郡的口音,不过小孩子学东西快,说叫雪花。岑越听了,沉默了下,这俩兄妹,一家都死在了雪灾中,就剩二人了。
后来名字都换了。
起名字这事,岑越之前就和阿扉说,问取什么,想了半晌都头疼,齐少扉见状,说:“那不如拿着果子名字叫。”
“……”你比我还敷衍。“那就真是齐草莓、齐葡萄、齐寒瓜了。”
齐少扉一听,立即耍懒,“越越,齐草莓是我,你怎么唤别人,换一个换一个,不这般了,这样吧,我去翻书,翻到什么字选什么。”
“你早说,让我想破头。”岑越想笑,“还得你的齐草莓被取而代之,你才有点紧张感。”
齐少扉是跑着去翻书了,就怕他这个齐草莓被旁人占了。
后来名字定了,全是中药——大崽翻得是药材书,药材便药材吧,先前梅香、蕊红,那都是大崽娘取的,跟着花儿。
他们现在是药材味。
【泽泻、杜仲、石斛、地榆、远志、豆蔻。】
小姑娘就叫齐豆蔻。
岑越交代两句,在他看这都是小学生,老大泽泻还骨折着,加上天寒地里也没活,都先安排在了赵婶那儿,跟着学道理、学学简单的家务活。
旁的之后再说。
十五那日,姜二苗从娘家回来了,同回来的还捎上了三花,岑越这边一大家子吃了个元宵,热热闹闹的,年就收尾了。
这一整个年是一场雪都没下,庄稼汉都快哭了,年味也淡,先前岑越刚来的时候,元宵那日乡里还敲锣鼓、耍皮影戏,今年也没见那位皮影戏祖孙俩了。
好在是年过完没几日,天气寒了,飘了一场雪花。
整个乡里都高兴坏了,比元宵那日还高兴,下雪了下雪了的嚷着喊,这雪一连下了三日,越下越大,第三日傍晚时终于停了下来。
庄稼汉们松了口气。
外头白茫茫的一片,院子寸尺厚的积雪,岑越没让小菊蕊红扫雪,就留着吧。
这一日不下雪,俩姨娘带着称心来玩,青丝绿团手里拿着包袱,称心是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往里走,一边喊:“阿哥、哥哥、圆圆,我来了。”
“进来吧。”岑越隔着厅也跟着喊。
称心应了一声,跑的飞快,进炕屋给阿哥看,“大姨娘和姨娘做的,阿哥你看,这是我的帽子,还给圆圆也做了,还做了坎肩……”
都是二苗捎回来的皮子,有好有一般的,一般的二苗是说铺在地上,或是软塌上炕上,可暖和了,好的就是给圆月做衣裳、斗篷。
岑越不会这个,送了料子到姨娘手里,顺道给称心也做两件。
这才几日,都好了。称心头上戴的是一顶红色的小帽子,耷拉着护着耳朵,毛茸茸的很可爱,炕上圆月一看,眼睛都移不开了,伸着手,称心干脆的摘了帽子递过去,“你也有,咱俩一样的。”
就跟那兔子帽一般的。
圆月捧着帽子爱不释手,就拿他的小牙啃,岑越眼明手快,一把给挡住了嘴,笑说:“一嘴的毛,你不嫌难受啊。”
他是发现了,自家崽是喜欢红色。
姨娘紧跟着进来,青丝包袱一打开,里头小斗篷、小帽子,都是圆月身高做的,程姨娘说:“皮子都是好料子,我想着斗篷做大一些,不浪费,这里头我往进去折了折,等明年圆月大了个头高了,能拆。”
“好精细啊,程姨娘费心了。”岑越抱着圆月当即换上了,圆月自己就不撒手。
称心说:“阿哥,外头有雪,我们能去玩雪吗?”
“穿这个可暖和了,一点都不冷。”
她怕阿哥不许圆月出去玩的,当即是撒娇央求。
“去吧去吧,咱们一道玩。”岑越给圆月换上,一边跟俩姨娘说:“今个就在这里一起吃了,赵婶那儿杀了羊,咱们吃羊肉汤补一补,开了年下大雪,地里雨水也补齐了。”
俩姨娘自然说好,那就叨扰郎君三少爷了。
这会外头风小,几乎没什么风,岑越便抱着圆月到了院子,圆月是第一次玩雪,先前下雪他就隔着一道门看过,这会是眼睛圆圆的,很是好奇,还拿手摸了摸。
齐少扉捏了一团雪球,递到了儿子手里。
“噗~”圆月高兴的吐了个口水泡泡。
岑越哈哈笑。
小朋友玩雪自然也不是彻底撒开了玩打雪仗,在院子里堆个小雪人,摸一摸雪,过了瘾就成了。后来蕊红抱着小少爷回屋换鞋袜衣裳,暖一暖,称心跟着一道。
岑越倒是来了劲儿,喊:“小菊,拿一桶冷水来。”扭头跟阿扉说:“这会冻上,晚上等圆月睡了,咱俩出来滑滑冰,我拉着你玩。”
“好啊,越越拉我。”
齐少扉可高兴了,不带臭崽崽的。
院子里敞快,岑越先是把积雪踏平了,一桶水浇上去,真就是天然溜冰场地,还在雪堆上做了个滑梯,就等着夜里了。
傍晚一大家子吃完了羊肉锅,单独烧了汤,里头是大萝卜,汤炖的奶白奶白的,喝完出了一身汗,人也热乎气。
送走了两位姨娘和称心,齐少扉便跟越越说:“我去哄圆月睡觉了。”
“……睡这么早吗?”
“不早了,这都天黑了。”齐少扉急急忙忙抱着崽进了炕屋,开始陪玩哄睡。
后来圆月睡着了,齐少扉眼睛亮晶晶的说:“越越好了,我们走吧。”
岑越其实那会有点忘了——他记性不怎么好,可一看阿扉亮晶晶的眼,很是期待模样,很快便想起来了,当没忘过,点了点头,“我记得我记得,走吧走吧,这会肯定冻好了,刚称心回去时,还偷偷想试着玩。”
然后被程姨娘拎着走了,说天这么黑,地上滑,没闹好要摔了胳膊腿的,你小孩子胳膊腿断了多疼。
“等等越越,我拿个东西。”齐少扉进了炕屋,很快出来,手里是岑越很眼熟的——
“你拿圆月的围脖干嘛?”
齐少扉拿着臭崽崽的毛茸茸围脖,套在了越越脖子上,不满说:“这个短了,姜夫郎送了这么多皮子来,越越你光顾着给圆月做了,也没说给你做。”
“是了,忘了给咱俩做了。那剩下的,全给咱俩吧!”岑越哄着吃醋的大崽。
齐少扉当即是高兴起来,对嘛!
炕屋里圆月在呼呼睡觉,外头他俩爹,‘偷着’他的围脖不说,还背着他在院子里玩滑滑梯,玩溜冰,摔倒的时候,齐少扉垫在底下,抱着越越,岑越笑的不成,一边喊我的腰,一边说起来起来,我找到窍门了,会滑了。
他好歹也是北方人,这个肯定会,只是好多年没滑过生疏了。
“那肯定是圆月的围脖太短了,影响了越越的发挥。”齐少扉认真说。
岑越:……这锅有点硬了,大崽,非得要圆月背着吗。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52:我绝对没有羡慕臭崽崽有皮料!【真的
第107章 北安伯107
刘妈妈和牛师傅晚归了几日,因为出了年好端端的下了雪,愣是三天没停,冻得人不成,刘妈妈病倒了,发了热,牛师傅也不敢再上路,等人回来时,刘妈妈瘦了一圈。
齐少扉知道后,给刘妈妈把脉,开了药。
“我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了,如今还劳累三少爷替我担忧。”刘妈妈刚说两句话,便咳嗽起来。
齐少扉说:“是我的事情,劳累刘妈妈来回奔波。刘妈妈你好生休息,这是变天冻得外风寒,几服药下去便会好了。”
刘妈妈也怕她病气过给小少爷,当即是点头说好,便在自己屋子里养病。小菊给送饭送水照料,后来刘妈妈听家中买了人,还心中一喜,高兴问买了人,买了几个。
小菊说是姜老板带回来的,五个男娃娃,一个小丫头。
“……刘妈妈好奇,我一会喊豆蔻来,让你瞧瞧。”
刘妈妈听豆蔻才六岁,这哪能伺候人,不过年纪小也有小的好处,先能给小少爷当玩伴,教几年,到时候干活时日久,也挺好的。
豆蔻到了刘妈妈跟前,刘妈妈一瞅,便心里唏嘘,哪里是六岁,瞧着比五小姐还年幼些,真是买了个小祖宗,干得了什么活,那细胳膊细腿的,都怕折了。
二月多时,天气放晴,暖和不少。
“圆月就是福气宝宝,到他周岁了,老天爷开了笑脸,这日头都晴了。”林姨娘笑说。
圆月是二月十四生的,快到周岁了。
去年办了一场流水宴,今年圆月周岁岑越却不打算再大办了,就给桃源乡两位伯伯家去了帖子,再给岑村哥嫂、大伯小叔家去了帖子,派了三辆车去接。
愿意来的便来。
自然还有二苗一家到场,如此就可以了。
简简单单,自家人热闹一下。
二月多,日头是出来了,连着几日,晒得泥泞的路干了,要好走许多,虽然温度其实不高,还是冷峭的,最近夜里星星又亮又多,庄稼人说都是好天气。
林姨娘才说这话的。
早春冷是冷,不下雪不下雨就好了,这会下雨出行太麻烦了,都是土路,宅子里还好,出门都是风雨连廊,脚下是地砖,出了外头就糟了。
“阿爹瞧瞧福气宝宝。”岑越说。
炕上坐着玩的圆月扭脸看阿爹,肉呼呼的脸蛋,白白嫩嫩的,见阿爹喜的露出四颗小米粒牙一笑,岑越:……傻乎乎的还挺可爱的。
福气宝宝不敢说,傻乎乎宝宝可以。
抓周宴前两日,岑村就来人了,大哥大嫂带俩孩子,大伯家是大伯娘带着孙儿孙女,两房各一个孩子。小叔家,小婶带俩儿子来的。
三辆车正好够。
桃源乡两位伯伯、伯娘都到了。大伯齐盛年迈,面色看着有些发黑,岑越关心问了几句大伯身体,大伯摆摆手,说没事,好着呢,身子都硬朗。
大伯娘便心里叹了口气,来参加小圆月的抓周宴,说旁的也不好,便咽了话。
两位伯伯一看到圆月就高兴,齐盛笑呵呵的,干巴巴的手抱着圆月,说:“圆月还认不认识,我是你大爷爷。”
“叫二爷爷,二爷爷给你买饴糖吃。”
俩大人都逗着哄着圆月。
圆月向来不怕生,左看看又看看,笑的一脸高兴,露出小牙来,汪汪叫。
“这咋汪汪叫?”
“叫的好,圆月这声听着就响亮,好!”齐盛乐呵呵的夸。
岑越:……大人们都很惯孩子的。俩伯伯伯娘如是,他家那边亲戚也一样,好在也不住在一起,一年见面机会不多,不然真这环境下来,他家崽要膨胀的。
圆月见谁都笑,谁抱他都露四颗小米粒牙,高兴了汪汪叫,不高兴了,那就瘪了瘪嘴,咿呀要噗口水。岑越一看立马接了过去,纠正说:“不能给人家噗口水的。”
不是谁都是你爹!
圆月听懂了,但不高兴,委委屈屈趴在阿爹怀里哼唧唧。岑越心软,但还是要讲,就哄着说不可以的,你噗口水,人家不开心不高兴的。
“阿爹给你噗口水,你开心吗?”
齐少扉在旁急忙说:“越越你可别奖励他!”
岑越:……大崽你是不是有问题啊!
齐少扉对上越越指责的目光,憋了下腮帮子,默默的说:“那我去看看前面宴席如何了。”便撒腿就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很认真说:“越越,我说真的,你要是给他噗口水,他是戒不掉了,他可能觉得这是奖励人。”
“……你快去会客院看看吧。”岑越微笑。
大崽这话虽然很——扯淡,但岑越看怀里的圆月崽崽大眼睛眨巴眼,闪烁着亮晶晶的光,他沉默了下,知子莫若父啊。
“还是不能噗人口水的,那不是亲近喜欢别人。”岑越讲道理。
圆月小小的肉呼呼脸颊叹了口气,把岑越逗乐了,不过这事说是说不好的,之后看见了,多制止几次,圆月就明白了。
有的小孩说话快,学走路也快,圆月有些晚,到如今也不会说话,每日都是咿咿呀呀,噗噗,汪汪,多是拿胳膊指挥扑腾,全家这会都看懂了‘圆月语言’,知道要什么,是渴了饿了。
林姨娘有时候说称心九个月多就会开口了,喊得娘——
说到这儿,林姨娘顿住了,看了下郎君。岑越还没反应过来,咋林姨娘不继续说了,便嗯嗯说那称心开口挺快的。
后来这事到了晚上,岑越才反应过来,下午说话时林姨娘怕什么,因为称心九个月大学说话叫的是娘,而非姨娘。
这按规矩,程姨娘就是称心亲娘,称心也得喊姨娘的。
小孩子九个月喊娘很正常,这是单音,好发,总不能先学喊姨娘吧,再者,程姨娘听到称心这么喊,肯定心里也高兴,之后给纠正改口喊姨娘——肯定让称心改过来的。
不然一两岁小孩子不懂什么规矩、礼节,叫习惯了娘,那就是娘了,岑越记得,称心小时候在他们跟前都是喊姨娘的。
……感觉还挺复杂的。
圆月说话慢这事,刘妈妈还来岑越跟前宽过心,说:“郎君不急,三少爷学说话也慢,一岁半才会开口的,可三少爷多聪慧啊,小少爷肯定随着三少爷的。”
岑越对圆月一岁了还不会说话这事不急的,自然刘妈妈宽他的心,说的那些,他也没怎么挂心上,真有了孩子就知道了,不在意孩子是否聪慧天才,就平安健康不生病就好了。
周岁宴摆在会客院。
今个天晴,晌午那会太阳出来还挺暖和的,家里那张软榻搬到院子里,上头铺着软垫子——这是抓周宴的工具床。
大伯二伯合起来送了圆月一只金毛笔。毛笔小巧,婴孩巴掌长,但那也是金子做的。
岑越一看心想太贵重了,但不好开口——俩位长辈年长,合起来定做的,别的不做只做毛笔,其中对圆月的期许不言而喻了。
“别怕,不贵重的,里头是空心的,灌的蜡,是我们送给圆月的,圆月机灵,以后好好读书。”齐盛说。
岑越真不好开口说什么。
金毛笔、算盘、砚台、大葱——取谐音聪慧的意思,还有小荷包、医书,岑越想了下,将培育出来的种子苗也放进去了。
“成了,去吧,爬着去。”齐少扉把崽放在榻尾,拍了拍圆月的屁股,就跟赶小猪仔一般。
圆月不想动,本是趴着,扭了扭不高兴,两手撑着吧唧坐了下来。
於悉征礼——
众人都笑,说圆月还使性子了,开始逗着哄着。
岑越站在榻首,鼓掌吸引自家崽注意力,圆月就看了过去,本来不高兴爹拍他pp,这会一看阿爹,又笑的露出四颗小牙,咿咿呀呀喊。
“……快去吧,摸完了好开席。”齐少扉在后头说。
圆月拿pp对着他爹,四肢撑了起来,爬着到阿爹那头,要告状!
“宝,摸摸东西,看喜欢什么。”岑越看自家崽直奔他,忙开了口,这小孩是什么都不要了。
圆月听阿爹的,爬到榻首累了,坐在那儿歇一歇,东看看西瞅瞅,先是一巴掌拿了金毛笔——
观礼的桃源乡俩伯伯说好、拿的好、好孩子云云。
岑越心想,毛笔真的很作弊,金灿灿不说了,毛笔上还绑着红绳——他家崽最喜欢红色了。
“以后跟你爹一样是读书的料子。”
“好好读书,以后科举做大官。”
圆月听不懂这些,小手摸了摸那红绳子,岑越就知道,大家也不催,等圆月玩了一会会,俩伯伯可高兴了,觉得圆月是专注科举,一门心思要科举的。
然后圆月出手了,这次摸的荷包。
正常。岑越看那荷包,颜色是浅粉色的,就是去年他买的桑绸,因为料子薄,俩姨娘给底下还垫了别的颜色,这粉色就略有些重,不难看,像烟粉色,上头绣着小老虎。
圆月虎崽崽的。
“荷包也好,荷包好,这是钱袋子,以后不愁吃喝。”
“可不是嘛,还是圆月聪慧。”
圆月摸了摸荷包,是瘪的里面没装东西,便把金毛笔慢慢塞了进去,拉紧了抽口——过年他是这么整理自己‘玩具’的。装好了后,便拍了拍,然后递给阿爹,阿爹拿。
岑越:“好阿爹给你收起来。”他想着差不多了,抓周活动结束,可以开席了,他也饿了。
结果这话刚说完,臭崽崽是盯着前面的大葱、麦苗、算盘、砚台,通通全拿胳膊扫,都搂在他怀里,要拿的,都是圆月的玩具。
岑越:……
“哈哈哈哈哈,都拿着,都是你的。”姜二苗笑呵呵说。
圆月给阿爹递大葱,岑越:……哭笑不得。
抓周活动结束,开席!
院子里摆了三桌,都能坐下,也是天气暖,怕冷,既是露天的,旁边也搭了炭火炉子,两家人上次来参加圆月满月酒喜爱的菜色,岑越都记着,岑家那边孩子喜欢吃烤鸭,喜欢红烧肉。
桃花乡齐家这边喜欢香料炖的,像是炖鸡、炖肉这类,口味略清淡,因此这回都给备着了,爱吃什么吃什么。
席吃完了,岑越还给各家送了回礼,像是香料包、腊肠腊肉、瓜子花生饴糖这些。
“怎么还回这么多的东西?”岑大伯娘不收。
岑越说:“大伯娘您别跟我推,这个是自家过年时做的,做得多,各家都给了两条腊肉两条香肠,您回去腊肉炒菜,香肠放在饭上一吃,尝个味。”
东西都不多的。
大伯家孙子孙女听得直咽口水,但也没胆子跟他们阿奶说收下吧想吃云云,都不敢开口,只是眼巴巴看着阿奶的。
岑越摸了下俩小孩脸蛋,“上车吧,下次来我家玩。”
“知道了阿叔。”
“下次还来阿叔”阿叔家有好多好吃的,每次来吃不完的肉,不过下次就不是他们俩了,还得换其他人。
大伯娘最后便收下来了。
后来回去饭,是杂粮糙米饭,上头腊肠切得薄薄的片,铺上一层,出来的饭油香油香的,有肉香,根本不用炒什么菜,切个葱花,倒点酱拌一拌,家里最小的娃娃都能吃一大碗。
是香。
抓周宴结束后,天气越来越暖,姜二苗看着差不多,就带人开始种草莓,而岑越也挽起了裤脚下田,去看看他种的冬小麦情况。
齐少扉在专注备考。
按道理三年一考,那是明年的事情,但今年加了恩科,圣上二十了——要亲政了,就下了圣旨,说开恩科。
“咱们早一年都知道的事情,圣上迫不及待,是想借着恩科,早早拿回权。”齐少扉跟越越分析。
岑越想了下,“你意思,圣上早透风声下旨,逼摄政王松手?那还挺聪明的,天下读书人科举那就是做官,加恩科选拔才能培养自己心腹,也是为了让你们看看,谁才是你们的君主。”
“不过有些……”不要脸了。
岑越没明说。
“他是皇帝是君主,要是哪个不长眼的读书人,真热血上头,当了枪子跟摄政王叫嚣,那不就是妥妥的炮灰吗。”
还是那种没什么名的炮灰。岑越一时有些担忧阿扉,齐少扉一看,忙说:“越越我没那么傻,也很惜命的,我还想和你长长久久。”
“盛京局势肯定有些复杂了。”岑越说完,话一转,“我信你,你想今年下场试试便试试吧。”
这也没什么。
第一次进盛京参加会试,那是圣上才登基没一年,加恩科。今年是圣上要亲政开恩科,想逼权。
“这次我跟你一道上京。”岑越说。
齐少扉自然是高兴的,忙说:“好好好,我本来还怕我会冲动,有越越跟着我一起,那我肯定很冷静,做不了那什么灰。”
岑越:……
“今年五六月送货,你就不许跟着去了,在家复习备考,顺便看看圆月,下半年要是去盛京,咱们一走几个月,留着他在家……”他现在想,都有点舍不得。
齐少扉听出越越不舍臭崽崽,忙答应好好好——虽然他刚挣扎,还想和越越讨价还价,书他都看了,刘妈妈今年从外公那儿带回来的书他也看了,就让他去走货吧——实在不济,他在路上也能看。
不过跟去盛京比,越越不放心他,那还是走货他先忍一忍吧。
“你看书吧。”岑越不打扰大崽了,只是嘴里嘀咕,圣上都二十了,还没亲政,难怪是急了。
古人说二十而冠,但也没当今圣上这般,难不成还真要办了冠礼仪式,摄政王才给放权吗。不过要真走到这一步,那天下人指的背地里嘀咕念叨说的,也是戳摄政王脊梁骨。
圣上是正统的。
摄政王再不还政,那就是乱臣贼子了。
应该吧?岑越按照话本里内容猜的。第一次听皇家有关的事,还是去府县卖香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圣上还没亲政——
现如今有的话本里,摄政王那就成了不可说的大反派了。
“晚上吃羊肉汤粉好不好?”岑越问阿扉。
齐少扉见越越嘀嘀咕咕碎碎念很是可爱,都到了门边还记挂着他晚上吃什么,心中更是高兴,当即是说好。
早春要补的,春捂秋冻,一个道理。
刘妈妈自开年回来后一直养身体,病是好了,但有些虚,岑越就说今年开春都补补,杀了一只羊,姨娘院子得了一小半,每日都是清炖羊肉汤,或是红烧羊肉,给二苗那儿送了只羊腿。
那两口子做饭都是糊弄糊弄,除了烤就是烤,还不如来他家蹭饭吃。
选的偏瘦的羊肉切丁,因为新鲜也不用焯水,蒜头葱段准备上,下了油先炒配料,再到羊肉丁,煸炒出焦黄色,倒入米酒,两片香叶、两颗八角,先烧,再添泉水,烧开——
这一步要打浮沫的,但因为肉鲜,二来是空间泉水,几乎没什么浮沫,撇去后,就能一直小火炖了。
粉是红薯粉。
岑越还烙了死面的薄饼,不用放什么油,锅底擦一遍,烙的两面黄黄的就能出锅,到时候泡汤吃。
春日里野菜第一批下来,焯水凉拌,还有萝卜丝——羊肉汤有些上火,吃这个中和一下,正好败败火。
“能吃饭了!”
圆月坐在院子里的葡萄藤架下,旁边称心像是小老师一样,正给圆月‘教学’,怎么念阿爹、爹爹,称心耐心很好,教了好一会了,反正岑越出来一趟俩人就在学‘爹’,这会还是。
不过圆月也一样耐心好,称心说:“圆圆你喊爹,跟我学,爹。”圆月开口:“汪!汪!”
“不是汪,是爹。”
“汪!”
两人也不嫌无聊,在这儿爹、汪了一下午。称心一下午教学失败,直摇头,说:我明日不来了不教了。
看来耐心告罄了。
圆月一看阿爹出来,便张口圆圆的喊啊啊啊啊,扑棱着胳膊要阿爹抱。称心眼睛一亮,跟阿哥说:“阿哥圆圆肯定是想叫你,你别抱他,等他学会了再抱。”
岑越摸摸称心脑袋,笑说:“不着急学这个,什么时候叫都成,你们玩了一下午,你无聊吗?”
称心犹豫了下,还是点头,无趣呀。她听圆圆汪了一下午的。
岑越说:“你无聊,他也一样,快乐快乐。”说着抱起了宝宝椅里的圆月,圆月小手搂着阿爹,高兴的嘟着嘴巴亲亲阿爹脸颊。
圆月最喜欢阿爹了。
“也是这般,那我明日带了玩具和圆月玩玩具吧。”称心觉得今日下午可憋闷了。
岑越笑说:“好啊。”
傍晚一家子吃了饭,二苗寇长峰也从地里回来了,洗过手脸,连着脚下也冲了下,有泥的。
开饭!
“唔唔,小越哥这羊汤你做的可好吃了。”姜二苗一口汤下肚泡,不解饿,又是一口饼,唔,饼也好好吃!
岑越说:“你慢点,别烫着了。”二苗这是饿了。
“知道。”
宝宝椅里的圆月听了,看爹伸过来的勺子,是嘟着嘴吹了吹。
齐少扉:……
“我都给你晾的差不多了,不用吹的,喝吧。”齐少扉跟臭崽崽说。
臭崽崽圆月又鼓着腮帮子吹了一口,汤都洒出去了。齐少扉是笑了,说:“你不喝,我喝。”那一勺子就进自己嘴里了。
“呀!啊啊啊。”圆月扑棱胳膊给阿爹告状。
岑越:“那圆月宝宝自己喝好不好?”
齐少扉顺势便把勺子递到臭崽崽手里,圆月懵了一下,看看阿爹,再看看爹,握着勺子第一次没握紧,吧嗒掉他的小餐桌上了。
岑越给捡起来,教圆月握勺子。
圆月聪明,第二次便会了,只是喝汤时不会舀,拿着勺子在碗里搅合,溅的到处都是。姜二苗喝着汤,说:“小越哥,不然我给圆月喂好了。”
“不是,让他慢慢学的,你吃你的。”岑越说。
一次学不会,下次在学,不想自己吃了,大人也能喂,慢慢来吧。
圆月好不容易喝了一口自己喂自己的,得意的露出四颗牙齿看爹,还扬了扬下巴,意思他会了。齐少扉看了,嗤笑了声,不过眼底都是笑意,夸赞了声,还算你聪明吧。
“好了,我来喂你,不然要冷了。”齐少扉接了碗勺,先喝了一口,说:“凉了一些。”
“换热的。”岑越去打了热汤。
羊肉汤,凉了小孩子喝不好的。即便是热的也没敢给喝一碗——儿童小碗,都是一个碗底,让圆月沾沾味道就成了。
这会圆月不玩了,爹送到嘴边就很珍惜的啊呜一口。
齐少扉看了便和越越告状,“他知道辛苦了,刚才就是故意的。”
“没有,他只是好奇。”岑越哄大崽,好好喂饭!
姜二苗看完,只心里感叹,小越哥和三少爷脾气可真好,真有耐心,不急不躁的,他以后要是有了娃娃,也不能动不动就生气。
可娃娃呢。
“三少爷,等会能不能给长峰把个脉。”姜二苗问。
寇长峰正吃着,差点呛了,但看了看二苗,还是点了点头,“是我的问题。”
“你也别这么说,没准、没准——”姜二苗一想到是自己的问题,这辈子可能没娃娃,就眼眶泛红想哭。
他要是不能生娃娃了,长峰可咋办啊。
寇长峰斩钉截铁说:“肯定是我的问题。”
“一会给你们都看看。”齐少扉不疾不徐说道。
夫夫俩:……
也别争了。
岑越听得差点笑出来,这两口子刚才表情有些搞笑,愣是憋了回去,笑了不好。他拍了拍二苗肩膀,意思别提前沮丧,即便真是有什么问题,放好心态治就好了。
吃过饭,两人便去了会客院,齐少扉一道去了。
一个人进了,看过后,再给另一人看。
岑越就没去了,这是病人隐私——虽然事后二苗肯定会跟他说的,但这会尽量让二苗觉得轻松、小事,别那么大压力。
天麻黑时,阿扉回来了。
“怎么样?二苗没问题吧?”岑越其实一直记着,“我觉得两人还年轻,生太早也不好的。”
齐少扉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跟越越说,“他俩都没事。”
“那就好——”岑越说到这儿又停下来了,现代时有新闻,两口子都没事但就是怀不上,因为两人基因还是啥的不相配,比较难怀。
二苗和寇长峰不会这样吧?那就糟了。
“越越你先别乱想,他俩迟迟要不上孩子——”齐少扉小声说:“姜夫郎嫌麻烦,为了省清洁……”
岑越听完囧囧有神。
齐少扉起初把脉俩人都没问题,还琢磨是不是他看书少了,不精通这方面,想着等邹长青过来再问问,但仔细琢磨,还是好着——
不对啊。
望闻问切,那便仔细问。齐少扉问过寇长峰,仔细听了后,最后实在是没法子,翻出了他的‘启蒙教材’,最后寇长峰看到书里小人,然后僵硬住了,才闹明白怎么回事。
姜二苗嫌体内黏黏糊糊,懒得洗,所以寇长峰每次都是——
“今晚喝了羊肉汤,越越你别担心了,没准明年咱们圆月要有弯刀了。”齐少扉悠哉说。
岑越:……今天喝羊肉汤那纯粹是很单纯的补身体,没别的意思哈。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53:床事时辰,他很优秀【得意
第108章 北安伯108
“岑郎君下田啊。”
“我看您那麦子苗已经有些长花了。”
岑越一身粗布短打,后头跟着曹罗,连着地榆、远志,就是过年二苗买回来的孤儿,这俩除了豆蔻,年岁最小,差不多七八岁。
“是啊,我去看看地里,开了花,花粉我正好有得用。”岑越跟一路遇到的庄稼汉打招呼。
庄稼汉种了半辈子庄稼,还不知道那麦子花粉有啥用?听岑郎君说完,也是稀里糊涂点点头,等人走远了,这才问同伴,“岑郎君说花粉有用,那麦子花粉能有啥用?”
“啥,麦子花还有粉?我都没仔细留意过。”同伴说。
问话的庄稼汉就摆摆手,“算了,管它什么粉不粉的,今年没去年雨水足,只希望老天爷别太干了,要是能下两场雨就好了。”
“去年雨连着下,哪里是足,都快成灾了,还好还给留一条命。”这人说完,拧过头看远处田头的人,还是好奇,说:“你说岑郎君也是奇怪,放着有人伺候的好日子不过,怎么今年下田勤快了,不做果子买卖了?”
这谁知道。“那两块麦子田,先前人家就干过,不过今年是跑的勤快了些,我看果子田全都让姜老板打点了……”
“难不成生意不好,不做果子买卖了?要种田了?”
这就不知道的。
今年天气说不上顺风顺水,老天爷赏饭,只能说‘勉强够吃糊嘴’,这是乡里庄稼汉都这般说的,要是三四月再下几场雨,雨水勤快些,到了五月就别下了,这才是好天气,老天爷给你饭吃。
说是这般说,岑越发现庄稼汉们大多都不敢奢望,想的太好,都是按照如今天气、气温推算的——
一亩田,今年看情况,有个一百五六十斤就不错了。
要是三四月下雨滋润滋润,那就有个二百斤。
岑越卷着裤腿,下了地,“剪刀,你们看着些。”
曹罗将背篓放在地上,递了剪刀过去,看郎君如何做。
这两亩田,外人不晓得,以为是一样的,其实是两个不同种子,一亩是空间得出来的麦子,另一亩是二苗从长山郡带回来的,岑越现在做授粉,试着看看能不能培养出新型的种子。
长山郡的麦子,耐寒性好,空间里的种子结出来的麦穗,空壳的少一些,更为饱满,要取两方的优点……
可真是难为他了。岑越一步步的慢慢折腾学习,好在他空间里还有一些相关的书——这个是真没想到,纯粹意外,那时候得了空间,要种瓜果蔬菜,买了不少农业相关的书籍,还有种子,书都丢在架子上,如今翻看,有用的很多。
囤货万岁。
授粉后,还要用油纸包起来。岑越给做了记号,先交换做半亩,岑越打算另外半亩用空间的花粉做——
这个得找个借口,把空间花穗拿出来。
活不是体力活,需要精巧一些,岑越:“明日我叫蕊红,你去姜老板那儿,听调度吧。”他跟曹罗说。
曹罗便应了声,又说:“就郎君和蕊红姑娘,成吗?”
“这活不重,没什么的。”岑越头也没抬说,自是没看见曹罗眼神有些不好意思。
晌午回院子里吃饭。
饭是赵婶主厨,小菊帮忙。赵春花见了郎君先上前接农具,一边说:“郎君,今个晌午吃揪面片,炒的酸辣白菜,还有一碗炒蛋。”
岑越一听,当即是饥肠辘辘更饿了。
“好好,我洗个手脸,咱们开饭。”
赵春花还怪不好意思的,“我做饭糙一些,也不会精致花样——”她见郎君饿了,迫不及待,便不再多说,忙去灶屋准备,这揪面片要现做,不然糊了就不劲道了。
圆月在姨娘院子里玩,齐少扉要看书备考,岑越要下田,就把圆月先搁姨娘那儿,岑越刚回来和赵婶说了两句话,小菊给他端了热水,还没洗呢,书房里的齐少扉出来了。
“越越,你回来了,辛苦了辛苦了。”齐少扉说。
岑越:“你读书也辛苦了。我洗了手脸,去接圆月,咱们吃饭。”
“我去吧,正好活动活动,你慢慢收拾。”齐少扉接了活。
岑越便含糊嗯了声,他开始洗脸了。等他洗干净,换了身居家服,老远就听到圆月在哪儿汪,肯定是大崽惹圆月了。
果不其然,他到了院子中,父子俩在回廊上,圆月在他爹怀里,远远看见他,便伸着胳膊要抱,还咿呀咿呀话特别多,肯定是在告状说不满。
齐少扉便说:“你这个小孩子真是的,我都赔罪陪你玩了举高高,说好了原谅爹的,这会又告状,下次不带你飞了。”
圆月扭脸看爹,肉嘟嘟脸鼓了一下,最后一脸‘算了算了叭’的不情不愿表情。岑越看的发笑,上去接了圆月,问大崽,“你怎么他了?”
“就是捏了下,没怎么。”齐少扉很是自然淡定说。
“咿咿呀呀。”圆月给阿爹比划,还用小手摸了摸脸,又够着摸了摸脑袋上的揪揪。
岑越:“阿爹看懂了,这是捏了圆月的脸蛋,还捏了圆月发揪揪是不是?阿爹瞧瞧捏疼了没。”
圆月把脸颊凑过去,委屈巴巴神色。
齐少扉看了便急说:“你这个小朋友还卖惨,明明我没下大力气的,真的是——”
脸上半点红痕捏痕都没有。
可小圆月是阿爹一看,那委屈憋不住,就差眼泪汪汪了,岑越便笑着说不哭不哭,阿爹给你呼呼。
“muma~”圆月巴巴眼睛看阿爹。
齐少扉:……还亲!还亲!亲你脸颊做什么。
他真是亏了!
“阿爹亲亲。”岑越亲了亲圆月脸颊,扭头看大崽‘怒发冲冠’,不由笑着凑过去也亲了亲大崽,“开心了?吃饭吧。”
齐少扉美滋滋说:“吃饭吃饭,我大人,不和小孩子计较的。”
圆月也高兴,露出小米粒牙,乐的趴在阿爹怀里。
赵婶早早上了饭菜,这会是初春,地里没什么菜,就土豆、白菜、野菜多些,主菜就是酸辣白菜、嫩嫩的野菜炒鸡蛋,猪油炒的,特别香。
还有一道油炸过的土豆丁炒鸡肉。
“郎君,给小少爷做了蛋,还有鸡汤面。”赵春花说:“我没咋放盐的。”
“成,我给他喂,你们也下去自己吃饭吧。”岑越说。
圆月的鸡汤面,就是那道炒鸡肉的鸡,骨架熬得,过了一遍油,面条擀的薄薄的切成了丝,煮的软烂入味,圆月四颗小牙就能吃的。
“不着急。”岑越挑了一筷子面条,先尝了口,嗯,除了没盐,鸡汤一点都不腥,面有点糊烂,其他都成,于是给儿砸备了一小碗,勺子三两下面条捣碎了,“拿着勺子吃吧。”
面条都快成糊糊了。
圆月坐在宝宝椅上,一手勺子,眼睛看看阿爹,再看看大桌子上饭,咿呀咿呀的说话。
“好给我们圆月宝宝加点菜。”岑越装模作样的拿着小勺子,沾了沾野菜炒鸡蛋的鸡蛋碎,除了这个,其他俩菜都辣,他把勺子一小块嫩嫩的鸡蛋放圆月小碗里,还拌了拌,“吃吧。”
圆月可开心了,给阿爹露出四粒小牙,这下不等了,握着勺子开始吃饭。齐少扉在旁闷声笑,拿筷子给越越夹了一大口鸡蛋,“越越吃饭。”
“……你别惹他。”岑越眼神示意大崽,差不多就成了。
齐少扉咳了咳,认真且无辜说:“我才没有逗他呢。”
吃饭吃饭。
岑越不理父子二人,将酸辣白菜一半都倒在他的揪面片碗里,裹着酸酸辣辣的菜汤,面片很快拌开,大拇指宽短的面片裹着菜汤,嫩嫩脆脆的白菜,一大口,真的太香了。
面片劲道爽口,春日的白菜鲜嫩,赵婶炒的恰到好处。
齐少扉吃不了那么辣,不过每次越越怎么吃,他都觉得香,便用一小份白菜拌了下,尝过果然好吃。岑越说:“你再放一些野菜鸡蛋进去,拌一拌,应该也好吃。”
“我来。”齐少扉照做,果然很合他的口味。
岑越:“再等一个月,到时候香椿下来了,炒鸡蛋也香。”
两人吃着饭闲聊日常,宝宝椅上的圆月吃的满嘴都是面糊糊,大大的眼睛看看阿爹碗里的红彤彤,再看爹碗里的,一低头,鼓着脸颊,怎么就宝宝的没有呀。
“汪汪!”圆月不吃了,叫。
岑越看过去,“怎么了崽?”
圆月拿勺子比划,指自己碗里,眼巴巴看阿爹碗里。岑越这时候装看不懂,张嘴就是:“一样的,圆月碗里的小面条汤是白菜汤。”
赵婶是放了白菜叶子,一点点,炖的糊烂。
但显然圆月想尝尝阿爹碗里红彤彤的。岑越当听不懂,埋头吃饭,齐少扉看越越这般,心里好笑,只能他来‘对付’臭崽崽了。
“辣的,你那四颗小牙吃不了,会辣坏的。”
圆月:“噗~”
“……你是不是要爹捏你脸?”齐少扉问。
圆月小小的噗了一下。岑越吃不下去,有点想笑,最后他来做好人了,说:“阿扉,就给圆月尝一点点吧?”
“?”
“你是一家之主,你来。”岑越认真道。
齐少扉:……真给尝啊,会不会辣哭臭崽崽?“成吧,我来就我来,看着。”后面是跟圆月说的。
拿了勺子舀了一丁点的红油。
岑越看了眼,使眼色,齐少扉握勺子的手抖了抖,红油汤都没了,就是勺子壁沾了丁点,这样送到了圆月跟前,“看到了?是不是红的?”
“咿呀!”圆月可高兴了,点了点脑袋,还把小碗推过去。
齐少扉无奈只好勺子涮了下,“吃吧吃吧。”
圆月这下开心了,握着勺子吃饭饭,他尝了口,咂摸了下,眼睛亮晶晶的,之后吃饭就很乖,不用人喂和哄,一个人折腾吃完了一小碗面条。
“以后咱们吃辣的,不能在他跟前吃了。”岑越后来反省,圆月越来越大,对大人的食物好奇,不给吃就哭——
他是亲爹,有点招架不住。
“要不然你扮黑脸吧。”
齐少扉道:“越越,我脸已经够黑了。”
“好好,那下次换我来。”岑越说完,“他吃辣跟着我了。”
齐少扉点点头,“随你好。”
就这么一回,后来几天,在吃饭,桌上全是素净清淡的饮食,一家三口吃饭,圆月看看桌上饭菜,再看看他碗里的,脸上懵懵的,怎么没有红彤彤呀!
岑越面前的碗换成了小孩巴掌大,装上一碗清淡的菜,“诶呀可好吃了,来给圆月宝宝一些,跟阿爹吃一样的。”
“来爹也给崽崽夹菜,吃啊。”齐少扉也给了一勺豆腐。
圆月握着小勺子,肉呼呼的脸都是不开心,可看来看去,阿爹和爹的碗里,都和圆月一样呀,只能吃饭了。
这边小两盘菜吃的干干净净,小菊来收拾。
岑越说:“吃饱了,阿爹抱圆月宝宝溜达一圈好不好?”圆月都没反应过来,被他阿爹抱着出了院子,天气好,玩了一小会,圆月刚吃完饭,玩一玩就犯困迷迷糊糊。
“好了要午睡了,咱们睡觉咯。”岑越抱着崽进了院子。
齐少扉小声说:“越越好了。”
“你等等我,马上到。”
圆月睡在他的小床上,他阿爹蹑手蹑脚的出了门,直奔他爹的书房,那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小圆桌,如今上头摆着满满当当的三个菜两份米,全都是辣的、微辣。
岑越馋的流口水,忙坐下说:“有他的饭打底倒是不饿,就是没滋味。”他露出个要哭的表情,小孩子的饭可真难吃。
“越越辛苦了,辣子鸡丁下饭。”
“好好好。”
岑越是一勺辣子鸡丁拌饭,再来酸豆角炒鸡杂,好吃好吃!
齐少扉是挑着微辣的吃,高高兴兴说:“这是咱来秘密,不能告诉臭崽崽的。”
“当然了,避开他还来不及呢,不能说。”
齐少扉:嘿嘿嘿。
三月时,梅香和邹长青回来了,两人是如沐春风,一看新婚日子就好,梅香将头发梳成妇人发髻,别了一根木簪,一身梅子色布衣,一看是新衣款式,还带了一筐子吃食。
天气热没带米面糕点,是两包炒南瓜子子,还有稀罕的糖松子,饴糖。
家里热闹了许多,宅子里丫头都围着梅香问东问西的,问梅香姐嫁人好不好、邹大夫爹娘对你如何、府县如何好不好玩。梅香一一答,说好,都好,公婆和蔼待她好的,府县里很大,卖吃食的很多……
“郎君给我们俩挑人,说实话,我心里有些紧张害怕嫁人的。”绿团说,这会看梅香姐日子过得开心,便松了口气,“好像嫁人也不坏。”
梅香却说:“嫁人那是看对方什么人,他家里长辈秉性如何,你们年轻没遭过太多人,还是让郎君给你们挑,把把关。”
绿团就看青丝,她是听郎君的,但青丝好像喜欢一个人,那人郎君看着不太满意,青丝就不敢再提,只是心里不上不下的,那汉子她见过,她们去地里干活,或是去厂子里,那汉子就蹲着青丝,给青丝一些野花,说说话。
但这会大家都在,绿团就没说明,她怕青丝脸上挂不住,还是等夜里同青丝好好说说,听郎君的话好一些吧,郎君总不会害她们的。
家里热闹了一回,岑越还摆了两桌酒席,说就今日,上了菜,家里丫头都坐下一道吃,热闹热闹。
“也算是回娘家的酒席了,她们都是梅香的小姐妹,坐着吧。”岑越说。
梅香是脸羞红,福礼谢过郎君三少爷,蕊红便带着其他丫头坐一桌,同桌的还有刘妈妈、赵婶,包括新来的小豆蔻。
酒席吃完,家里又归日常。只是岑越让梅香管会客院了,梅香的卖身契他撕了,如今也不是齐家丫头,嫁给了邹长青,邹长青是他家客人,怎么说也不能像以往那般用梅香。
只是梅香脾气执拗,听他说完就要下跪,说郎君是不是嫌弃她了,就让她留这儿多干一些活。说着眼眶泛红就要哭。
“你别跪,知道我不爱这个——也不是说和你见外生分。”岑越道。
梅香知道郎君什么意思,说:“我本来就是个卖身的小丫头,蒙郎君厚待,现如今成了自由人,嫁给了长青,我什么出身,他知道的,以后、以后我伺候不了郎君三少爷多久了,现如今能做的,郎君让我做着吧,我心里才好过,踏实。”
“那以后会客院和这边,你看着吧。”岑越最后道。
梅香就成了‘哪里需要搬哪里’。
“家里新来的豆蔻,小丫头才六岁,你教一教。”
“知道了郎君。”梅香应了。
整个三月天气好,温度一日比一日高,地里草莓苗子长的还不错,就是日头晒,有点蔫吧感觉,岑越每天是偷偷拿了空间灵泉去浇水,碰见了二苗,他俩便在地里一起浇。
二苗干的累了,捧了一手就喝,说:“小越哥,这水还有点甜。”
“渴了喝什么都香甜。”岑越很正经道。
姜二苗点点头也是。
他们草莓连着两亩麦田,岑越都给浇过水,辛苦是辛苦了些,只是那些庄稼地不能这么干,一是不是家家户户有水井,吃水那得往小溪边去——
他们家后山淌过的水,成了溪。
有的家里远了,挑水回去做饭都麻烦,更别提担水去浇田地了。庄稼汉望着天就叹气,结果到了三月底时,天气降温,还打了雷。
乡里人高兴喊:“要下雨了,今年还有春雨嘞。”
春雨好啊。
“可别像去年那般——”
“你这狗嘴里说什么呢。”
去年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水,田都泡坏了,没结多少粮食,眼瞅着地里麦穗抽条,可不敢乌鸦嘴再胡咧咧了。
那人便呸呸呸三口唾沫,意思他说胡话,还双手合十看老天爷,求老天爷别听去了。
之后连着下了三日小雨,淅淅沥沥的,有时候濛濛细雨还挺舒服的。岑越就抱着圆月在回廊里玩雨水,“这雨好,今年地里收成应该不错了。”
苦了两年,总算是顺当了一年。
雨停后,周村有户人家带着媒婆上门来提亲了,这是两位姨娘先前说的,周萍的哥哥——就是那位年纪不小,结果说什么都不娶妻的周
岑越查了下,这家人真的不错,家里良田,祖祖辈辈都是勤快人,没人沾染什么坏习惯,屋子是青砖瓦房,不多就是正四间。
周萍是妹妹,前头一个哥哥,底下一个弟弟。
这家里长辈、亲戚,没什么挑的,都是实在周道人,祖上分家那也是分的和和气气很是公平,到如今本家还很和气的。
周家没什么挑的,唯独就是这周萍大哥有问题——
岑越猜的没错,周大哥不爱女郎,喜欢哥儿,还是有了喜欢的对象的,是个寡夫郎——还带了个三岁的儿子。
周大哥不敢跟家里说,一头火热,暗恋人家寡夫郎,要不是岑越调查,明里暗里试探问了问,这事周萍大哥要瞒许久。
“你哥二十啷当岁了,你家里就没催?”岑越那会问周萍。
周萍就说:“催了啊,我阿娘哭的不成,可我大哥跟那木头一样,什么都不说,逼急了就下田干活也不回来,住在田间茅草屋里,我娘吓得要紧,怕出啥事,不敢逼了。”
可见周母是个心软,也疼孩子的母亲。
后来岑越挑开了,试探问周萍大哥,人家一听,当即是摆手说不成,配不上绿团,老实汉子脸上带着红晕,结结巴巴说了心意,说有喜欢的人了,末了又神色难受无望。
齐少扉在旁听了敲边鼓,后来话就给套出来了。
“你若是一条汉子,守到了如今,就该大胆问问对方愿不愿意。”
周大哥说:“我怕坏了他名声,要是我问了,他门前是非多,传出一些不好听的话,我一个男人没啥,就苦了他了,他要是不愿意跟我,不是给他惹了这么多篓子吗。”
“寡夫郎的名声……”岑越说的沉默了下,而后说:“你知道吗?我还有个克夫的名声。”
周萍大哥吓了一跳,这、这还有这事?
“村里闲言碎语乱七八糟算什么,日子都是自己过自己争取的,当然前提也是人家对你有意思,你可不能乱来的。”
“不乱来不乱来,他、他要是无意,我绝不打扰他。”
后来岑越就给人帮了个忙,说是要买草编的盒子,听说你手巧,带着孩子不容易,今年在你这儿定一些——
人家来送货,就问了问。
寡夫郎倒是没有守牌坊的意思——大盛没有‘贞节牌坊’这一说,民风还是比较开阔的,只是寡夫郎有婆婆的,他还有个儿子,要是改嫁了,舍不得儿子,而且婆婆待他好,如今年迈也做不了地里重活,婆婆带着儿子如何过日子?
他不放心。
孝顺善良人。自然那婆婆也是个好的。
岑越就说:“你们成个家,你前夫留的田、房子那都是你前夫和你儿子的,这话说开,周萍大哥愿意那就继续,你们成了家以后生活在一起,即便是生了孩子,他占周萍大哥留下那份,互不牵扯的。”
两方都是和气老实人。
“你一人带孩子,上边老人底下小孩,又是编织又是田里活,日子过得苦,周萍大哥人还不错,你有意我就帮你问问,他要是不同意,不想单独出来过,那就拉倒,如何?”
寡夫郎一听,觉得这事希望渺小,便点了头,说:“他要是可以,我也可以。”他比周虎子还要大三岁的,周家日子比他家好,周虎子跟他过日子还要单出来,图什么。
图都是苦日子吗。
寡夫郎不信,没抱什么指望。后来一连一个多月,都没音信,这事就不挂在心里了。殊不知,周虎子在家跪爹娘,求了一个月,挨着他爹的棍棒打,他娘哭的眼瞎,说你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可不是嘛,周虎子就是铁了心了。
最后就是成了。
时下村里老人一般都是跟大儿子过日子,分家时,有家底的给其他儿子划一块地盖个两间小院屋,分了田地,之后孩子自己攒钱盖屋过日子。
周家原本就是周虎子的,这会四间青砖瓦房都给了周虎子的弟弟。
而这弟弟是来娶绿团的。弟弟和周萍是龙凤胎,比绿团还小三岁半。
这桩婚事不是岑越说和的,他当初帮完周虎子的忙,想着他家丫头跟周家应当是没什么关系了,没成想过了几日,周虎子弟弟周狗子来了。
周狗子跟他哥沉默寡言不同,有点娃娃脸,说话也机灵讨喜,就是那种村里少年,家里情况好,人开朗乐观,肌肉鼓鼓的,充满了阳光。
岑越当时还感叹:“小伙子长得不错,跟绿团还是年下恋,不错不错。”这家兄弟都喜欢年长的。
齐少扉吃味的不得了,当天夜里就在床上凹了半个时辰,非要让越越看他全身的肌肉,看完腹肌看胸肌,看完胸肌再摸摸肱二头肌。
岑越:……饶了他吧。
他在床上一顿哄大崽,折腾了半晚,发誓以后再也不夸别的小伙子了——谁也没他家大崽可爱!
如今春日,是草长莺飞,处处风光好。
周狗子和绿团换了帖子,定了日子,就是五月初。周家人倒是和气,先前大儿子周虎子闹着和寡夫郎出去单过,在村里招了不少笑话——
周家日子红红火火的,村里也是羡慕的,如今好好听话老实巴交的大儿子,为了个寡夫郎不要爹娘要搬出去另起屋子,这不是笑话吗。
有人就想瞧周家内讧乐子。
结果就是周家父母打完了儿子,同意后,该有的步骤半点也没错,是俩兄弟一碗水端平了,寻的媒婆到寡夫郎那儿下聘定亲,就是连给自家儿子买的宅基地,也在寡夫郎原家旁边。
说是:“你们在旁边盖,让他婆母也好安心,原来的屋子那就是人家周三儿子的,我们能做的都做了,你以后自己踏踏实实的,把日子过好了,当后爹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周虎子都答应了,跪地给爹娘磕头。
“也不是跟你断了,我和你娘以后还两家饭都要吃。”周父说。
意思俩儿子,他都指望着,还是亲的。
那是自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54:谁懂,越越和我的秘密,把臭崽崽叉出去,我们的秘密偷偷吃!
第109章 北安伯109
周家有喜,还是双喜临门。
周村都围观凑热闹,说一些吉利话,只是有些话,听着恭喜,仔细想来又是刺挠你两句,不就是意思,周家俩兄弟,老大娶个寡夫郎带个拖油瓶,老幺呢,找了个丫头,还是年岁大的。
都二十一了。
村里都笑话周家父母,意思怎么给孩子这般找亲,你家闺女可要快点了,不然就跟她俩兄弟一般——
意思找个‘不如人’的夫
“怎么就不如人了?不说周三的夫郎,就说齐家的丫头,虽是年纪大了些,但听说每个月月银拿着,这些年攒了不少家底嫁妆吧。”
“什么周三夫郎,周三都死几年了,如今是周虎子的夫郎了。”
还有挑拨妯娌关系的,拿着绿团跟寡夫郎作对比。
周家两兄弟娶妻日子先后,四月是周虎子娶寡夫郎,五一是弟弟周狗子娶绿团,时下风俗,那就是哥哥没结,弟弟不好越过去。
周虎子娶寡夫郎时,岑越齐少扉连着俩姨娘都到场了,吃了酒,送了礼,绿团没娘家,齐家就是绿团的娘
再者,周虎子和寡夫郎林恩的婚事,也算是岑越说和成的。两人很是感激,尤其是周虎子,当日激动地话都说不清,说没有岑郎君,就没他们今日云云。
“也是你们一条心。”岑越看两人道。也知道乡里爱说嘴,他跟林恩说:“外头传言什么不好的,你别听别信,两人合心把日子过好,都交给时间。”
林恩是红着眼眶点头的。他那时候也害怕,岑郎君便说起以前他克夫的事,说村里人说他连着克了两个,十里八乡那都是说遍了,还上了他家门,时不时漫骂刻薄。
他一想,便害怕。
岑郎君扛过来了,日子如今好了。
其实林恩不知道,小岑越没扛过来。岑越说这事,也是想让林恩不要走小岑越的路,寡夫郎再嫁,朝廷都没列罪名,行的端坐得正也没犯法,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俩人事情传出去后,村里难听的、指指点点的话多了,林恩每每有些后悔时就想到岑郎君说的,便抬头挺胸,干自己的事情,更是坚定了。
他要扛过去,和虎子一块好好过日子。
周虎子和寡夫郎林恩成了家,先住在林恩前夫家中,不过宅基地买了,周虎子心热,想早早办了婚事,不然没名没分,村里乱说,林恩会受伤的,因此先办婚事,再盖屋。
吃完酒席后,周虎子那边就盖屋了。
叮叮当当的,弟弟周狗子也过去帮忙,眼瞅着一家人和睦,日子过得好着呢。到了五月一,周狗子弟弟来齐家接亲,同他大哥一样的阵仗,吹吹打打的,一头毛驴脑袋上系着红绸子,周狗子牵着毛驴来的。
齐家大门挂着灯笼贴着喜字。
绿团是从姨娘院子出嫁的,头戴红盖头,一身红布嫁衣,就跟先前梅香衣裳差不多,岑越给添了两件银首饰,俩姨娘是给的布料、家具做嫁妆。
岑越当着迎亲众人面,烧了绿团的卖身契,绿团给郎君三少爷磕了头,抱着郎君给的压箱底木匣子上的驴。
“成亲后不急着回来,你们先好好的松快几日。”岑越说。度蜜月嘛。
林姨娘是眼里含泪笑着,说:“三朝回门记得,别忘了。”
“知道了姨娘。”绿团哽咽声。
自此绿团嫁了人,好在一个乡里,虽说周村略远了些,骑着毛驴过来也就半个多小时,还好。姨娘院子只剩青丝一人了,岑越就跟俩姨娘说,人手不够,让赵婶招一个做饭打扫的。
“那便找一个吧。”林姨娘这次没推辞,小小叹了口气。
岑越问怎么了。程姨娘说:“绿团一嫁人,青丝坐不住了,这些日子心神难安的,做事情也马虎,倒不是怪她干活不仔细,林姐是担心她。”
“青丝看中的那男郎,我知道,我觉得不好。”岑越是发了愁。
婚姻之事外人就是相看相看,到底还得自己喜欢——说是这般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要是明知道是个火坑,还真由着亲近的人往坑里跳不成?
岑越护短的,家里丫头本来就出身可怜没得选,要是嫁人嫁错了,那就是苦上加苦。这个时候求离婚,还不如盼着男方横死,成寡妇更容易的。
“两位姨娘,你们瞧这半年多,青丝对那男郎什么意思?”岑越问。
那男郎是大家庭,姐姐妹妹哥哥弟弟众多,父亲在村中名声不太好——大家说起来都支支吾吾,后来说就是‘这人是个厉害的人’。
厉害的人这话像是夸,但村民神色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多是怕,还有点不屑,不想沾染事的意思。
赵婶是拖人加上她钻着扎堆磕牙,聊了半个多月才打听到的,回头就跟他说了,也说是厉害的。
两件事,一件是和村里人因为借农具上,扯了绊子,对人家大打出手。岑越就问:“道理是谁占的?”
赵春花知道郎君啥意思,说:“他家借那老实人家农具,说是借两日,后来拖后了几日,老实人家要用就问他家要,他家说还有半天活,等明日你再来拿,老实人第二天跑了一趟又不给还,是逼急了在院子里愣要要,就被他骂,说小气什么的,还农具时没好好给,往地上一丢,锄头断了,这下子那老实人气不过,骂了,后来就打起来了。”
“这之后村里这两家是断了。”
这男郎的父亲就是村中无理都要高嗓门的人。还有一件事,男郎的一个姐姐外嫁了,后来日子过不下去,男方对手打她,投奔回娘家,她爹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泼出去的水,咋就回来了,给家里丢脸云云。
后来这姐姐投河死了。
村里人说起来都唏嘘,最关键是,人死了,这家人倒是伤心,抱着女儿尸体哭嚎,要讨回公道,让人家赔钱。
自然那夫家也是个恶心肠的。
岑越一听这两件事当即是对这男郎印象很差,这家家风不好,品行不端。赵春花就说是啊,穷倒是不穷,人多,院子盖的也大,地里也多,一年到头就他家锅灶里肉味次数多。
这年头能多吃几口肉,那日子确实不错。
可青丝在齐家,是少吃一口肉吗。就是青丝自己的工钱,每个月不说顿顿吃肉,隔三差五的吃一口,没什么难度的。
岑越想起来就头大。
“我有时候问一问,她提起那个壮子就有些笑意。”林姨娘说。
程姨娘:“不怕郎君知道,青丝还给壮子送了吃食,都是家里送来的果子,我们吃不完,给底下丫头分一分,她、她舍不得吃,偷摸藏着给了人,我也是听绿团说的。”
岑越:“……”
他家先前丫头们婚事,有些小磕绊但最终是顺顺当当的,到了青丝这儿,可是来个难题了。
“郎君,我知道这事让你发愁,但凡要是跟她不亲,说一句各人有各的缘法,银钱一塞,她要嫁人那就打发出去了,以后日子过得好坏,也轮不到咱们,再不济也能说句,壮子爹娘是爹娘,小伙子人不错——”林姨娘说到这儿,“青丝是陪着小程一道走来的丫头,咱们过来人,说不了昧良心的话。”
那壮子家一看就是火坑,咋能真由着青丝跳,就是赌气也不能这般。
程姨娘此时就说:“我宁愿她恨我,不放手她嫁人,也不想毁了她一生。”
“歹竹是出好笋,可人又不是竹子,那家里父母如此秉性,这个壮子,我偏见,我看不上的。”岑越道。
农家人虽是没学字念书,可祖辈办事做人说话,影响着小辈,也是有家风的,有的人家老实,有的窝囊,有的勤快和善,有的懒惰。
家家不同,嫁人过日子干嘛不挑那家风积极往上的,非得赌一把歹竹出好笋的概率。
“这般吧,我做恶人,赵婶招两个人到你们这儿,青丝去我院子。”岑越道。
程姨娘感激不尽,郎君真是切切实实为青丝好。
岑越回去就跟阿扉说,齐少扉早先知道壮子家情况,当时俩人都否了,“没想到这个壮子很是心机,知道他家名声不好,背地里私下勾搭青丝。”
“怕是想木已成舟。”
岑越:“呵呵呵呵。”生气!
“越越你别生气,青丝调过来便调过来,不过我看吧,咱们不能做‘棒打鸳鸯’的坏人。”齐少扉说。
岑越:!
“什么意思?”他不信阿扉真要让青丝跳火坑,肯定有后招的。
齐少扉看了一早上书,这会书本一丢,起身去牵越越的手,说:“那话本子都说了,凡是棒打鸳鸯,原有个情愫三四分,家里人拦一拦,他们自己都能想成,感动天地的赤诚爱情。”
岑越点点头,懂了,这倒是。
“这事也好办,就跟青丝说实话,就说咱们瞧不上壮子,那家里不是个好家庭,要是青丝非要嫁,也行,就打个赌,考校考校壮子,若是壮子真好,过关了,那咱们不拦着。”
岑越想了下点头又摇头,“青丝手里有银钱,起码攒了有十多二十两银子,再加上青丝为人不如蕊红、绿团机敏,有些子单纯。”
这丫头说好听了单纯,容易相信人,难听了就是脑子不太灵光。
“跟她说赌一把,可没准那壮子凭着青丝神色就能猜出来,看出不对劲,到时候人家考校过了,是真嫁还是拦着不许?”岑越问。
齐少扉小小叹了口,“我的乖乖越越呀,你是操心不断。这般吧,你不是快出货了吗?这事交给我,我来办。”
“你行吗?”
“乡里谁不知齐家的郎君是个心善好说话的?就是乡里不知,家中的丫头也知道,你走了,甩了干净,我来扮黑脸,反正在圆月那儿又不是没演过。”齐少扉正经说完,才逗越越,“我如何不行,你说。”
岑越:“……”他当没听懂大崽开的车。
说什么说,要是没闹好,又要床上磨他半个时辰。
他才不干。
过了几日,青丝背着包袱到了正院,赵春花找了两个齐村的来做饭,她时常干这个,加上去年为了家中两个姑娘婚事闲聊磕牙,如今乡里各户干活如何都摸了个七七八八。
只要一开口,多的是人要干。不过赵春花留了心,不要推荐的,她自己亲自跑上门去问,这是给姨娘院子做饭的,要年轻手脚干净,嘴不碎,最好安安静静做饭好吃能干活的人。
碎嘴子可不成,不能把齐家姨娘院子的事,跟村头磕牙似得拉扯出去,抖的到处都是,就是人家吃啥喝啥,也别念叨。
赵春花难听话说在前头,“要是我听见了,就没以后了。不是我说话难听,在齐家做事,主子厚道,管着三顿饭,你做饭洗衣照看孩子,一个月工钱三百文,你说上哪里找这等好事。”
“也是我听你家媳妇儿安安静静,不爱说话,很是腼腆,才找上门的。”
一个月三百文,这等好事,谁家会往外推?都是巴不得,她那婆母一个劲儿应声,夸小儿媳说:“慧娘就是话少,嫁过来我还笑说,真娶了个哑巴似得,她不会学嘴的,就是听村里磕牙那都跑开的,干活又细致,赵大姐你放心吧。”
赵春花心想,咱俩谁比谁大,她就大姐了?但也知道,这慧娘婆母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敬着她几分——
也是托了齐家的福,郎君看重她,才有乡里乡亲给几分薄面。
“成,就慧娘了,她明日大早来,从侧门进来找我,我带她过去,还要交代一些事情,月钱呢是每个月月初结。”
另一位是个未出嫁的姑娘,也是齐村人,这个近些,未出嫁的姑娘叫齐丫,她娘早去,也没起个名字,都喊丫头丫头,就成了齐丫。齐丫是六岁有了后娘,后娘就那般吧,说不上特别好或是特别坏刻薄人,但不如亲娘那是实在的。
村里人是这般说的。
但赵春花心想,还不算刻薄人,这齐丫头里里外外一把抓,洗衣做饭喂猪养鸡,田里活,屋里洗洗拆拆,连做鞋纳鞋底,做衣裳都会,才十六七的年岁,还有什么不会干的?
后娘是一甩手,样样丢给齐丫,回头笑呵呵对外说两句好话,我们齐丫就是闲不住、乖巧、爱干活,眼里容不了半点脏,我也拦不住,齐丫啊可是生来贴我心的。
一派的母慈女孝。
也就明眼人能瞧出几分来,但人家家里事,你也不好说,再者,齐丫也大了,不好得罪后娘,要是婚事让后娘摆布,嫁给一个糟的,后半辈子不得毁了?
赵春花到这家简单明了把事一说,齐丫后娘笑的脸跟那绽开的菊花一般,是赵婶子长赵婶子短的亲昵喊着,口舌甜腻,惯会说些好话。
后来老话,让齐丫明日大早侧门来找她,赵春花就走,后娘让丫头送送你婶子。齐丫便送赵婶,有些羞涩,说婶子谢谢你,我会好好干活的。
赵春花:“知道。”要不是她早打听好,这丫头后娘好会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活了,不知情的肯定以为后娘如何好。
齐丫身板单薄,天生就白,身上衣裳打着补丁却干干净净,一双手那就不一样了,手掌有茧,手背还有烫过留的旧疤。
这丫头,七八岁就上锅灶做饭,那会留下的。
“你好好干吧。”赵春花最后说。
齐丫好像明白什么,又不明白什么,又应了一声。她却不知道,这次就是她命里好运的岔路口,要是没岑越穿来这个变故,齐丫……唉。
车队都到齐了。
岑越送草莓前,先到了姨娘院子,见了赵婶说的两人,他一眼就能瞧出来谁是谁——倒不是他机智,而是慧娘梳着妇人发髻,齐丫是盘头留了一条辫子。
两人瞧着都是腼腆性子,他来了,还给见礼,应该是赵婶教的。
“郎君喝茶。”林姨娘倒了茶递过去。
岑越接过,问:“院子如何?”意思这俩人成不成。
“挺好的,做事细心,话不多,做的饭也干干净净,味道还行,我这边爱吃咸的淡的,到时候跟她们再说说。”林姨娘道。
岑越一听便放心了,“有什么就找赵婶。”阿扉在备考,就不打扰大崽念书了。
“好。”
岑越看没啥事,便起身也不留这儿吃饭——他院子为了送他,今个做了一顿麻辣宴,还有一道冷吃兔,用油纸包着,路上赶路时能下干粮。
这是他教的。
梅香回来,给他做了三只兔子,打包带走两只。
这会岑越就美滋滋迫不及待回自己院,自然回去先吃一顿圆月的糊弄饭,岑越闻着麻辣兔子的味道,馋的流口水,对儿子的糊糊面,也吃的还有几分认真演技了。
“好吃好吃。”岑越说。
圆月圆圆的眼低头看自己碗里,再看阿爹,真的好吃吗?
“快吃吧,今天这个糊糊面可真有麻辣兔子味——”岑越说漏嘴了。
齐少扉在哪儿闷笑,捏了下圆月发揪揪,正色说:“看什么呢,没兔子,认真吃饭。”
好不容易糊弄饭吃完了,有个清淡打底,岑越把圆月哄睡后,愣是吃了一只麻辣兔,这个热的也好吃,吃的辣辣的,出了薄汗。齐少扉本是不舍,这会看越越斯哈吸气,只能给递毛巾擦擦汗,递水杯,嘴上说:“越越,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岑越:“嘶嘶——知道嘶——水、水。”
齐少扉又倒了一杯水。越越是不是故意的啊,这般一来,还有什么临别的愁绪。岑越等好了会,舌头有些疼,含糊不清说:“家里交给你了,好好读书,等我回来。”
“好。”齐少扉乖了。
岑越最后走时,圆月也没闹没哭,可能这次爹在,他还以为阿爹只是短暂出门一趟,一会就会回来,因此坐在宝宝椅上玩手指头,也没多大情绪。
倒是齐少扉,整张脸都挂着不开心。
岑越上去抱了抱,亲了亲阿扉的脸颊,就跟哄崽一样。齐少扉在旁低声磨牙说:“越越你不能像糊弄圆月一样糊弄我。”
“……”被发现了。
齐少扉亲了亲越越,说:“等你回来吧。”
“嗯。”岑越没让阿扉出来,阿扉出来了,圆月要察觉不对劲的,两人看了看,岑越便大步离开了,车都等着他。
还有他的冷吃兔。
岑越这次出货是一人,确实是和阿扉成亲后,第一次独自上路,他坐在车厢里,觉得有些地方宽敞,车厢里的草席垫子——草席底下缝了棉花垫,是又软又凉快,不然草席单铺着车厢硬邦邦的咯人。
还有水囊、吃食盒子、药箱,怕他无聊还给备了话本子。
岑越感叹了一二,等打开了话本子解闷起来,就没那么多伤感情绪了——又不是不回来。
刘妈妈对于三少爷这次没跟郎君一道出货很是满意,三少爷马上要进盛京考试了,可不能再耽误下去。
马车辘辘的转动。
看了会话本子,岑越就放下了,有些晃眼睛,过了好一会,他拍了拍脑袋,“我真的傻了,大崽没来,那岂不是——”!!!
他的空间!
里头不仅有农业书,还有他的漫画书,还有各种果子吃的,夜里要是有客栈单独间还能进空间忙活田里麦子……
岑越一下子来了精神,什么分别愁绪,此刻全都没了。
嘿嘿,晚上还能偷偷吃榴莲。冷吃兔也能先打包放一只进去,这样不会坏,可以慢慢吃。
岑越高兴的不得了。齐家宅子里,齐少扉抱着圆月去了书房,刘妈妈说:“三少爷,小少爷我看着就成了,您好好读书吧。”
“他一会要闹,离不开人,我来没事。”齐少扉说。
圆月趴在爹怀里,鼓了鼓脸颊,意思圆月可乖了,才不会闹,爹爹又说圆月坏话,他要等阿爹回来一会比划告状。
齐少扉低头瞥了眼怀里臭崽崽,心想,这段时间越越没在,他倒是能‘欺负欺负’臭崽崽了,看你怎么告状!
父子二人各怀心思,在书房度过了安静愉快一下午——圆月为了给阿爹告状,一直很乖的,都没闹腾。
结果到了傍晚,天麻黑,阿爹也没回来,圆月有点委屈巴巴。齐少扉虽是说欺负臭崽崽,但那也是玩笑话,放了手中书,一把抱着圆月,“是不是饿了?”
中间他给换了两次尿布的。
齐少扉摸了摸孩子屁屁,没湿。圆月待在爹怀里,扭着身子,齐少扉:……磨牙,算了。
这是越越和他的崽。
“牛乳喝不喝?”
圆月不太高兴,点点脑袋,“啊啊啊啊。”
“阿爹过些日子回来,就咱们父子俩一起做盼越石了。”
圆月听不懂,啊啊啊啊的叫。齐少扉别一手捏了下圆月的嘴,圆月跟小鸭子一样,含糊不清发不出声,齐少扉笑了,撒开了手,“你别喊了,一会嗓子要哑了。”
父子俩闹腾,圆月倒是忘了找阿爹,一直到晚上夜幕降临,东看看西瞅瞅,没看到阿爹影子,这下终于是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哭的好伤心,大颗大颗的掉眼泪珠珠。
齐少扉将圆月抱在怀里,大掌顺着儿子的背,轻声说:“我知道你想阿爹,我也想你阿爹,不然爹陪你一道哭?”
圆月长长睫毛挂着眼泪珠珠,视线含糊看他爹。
齐少扉便也哇的一声,圆月吓了一跳,到不哭了。齐少扉笑了,拿帕子给圆月擦眼泪,说:“哭完了就睡觉,喝不喝水?刚哭完那就喝一口吧,喝了夜里尿床,我还要伺候你换尿布……”
夜里宿在农家的岑越也有点不习惯,想着圆月肯定要哭,不过有阿扉在,应当是哭不了多久的——
想到这儿,有些愁绪,便从空间里掏出了冷吃兔,还拿了一瓶啤酒,不敢多喝,就浅浅半杯,就着冷吃兔,美滋滋的吃了个夜宵。
还不错。
这一路赶路说慢,开头前两天特别想家人,后来习惯了那就快了,这就到了北雁郡城,岑越照旧是先整顿一夜,想着第二天大早给对方送草莓。
结果傍晚时,绸缎庄的牛老板风风火火的来了,牛老板胖些,到了客栈气都没喘均匀了,可见是收到消息就赶过来。
“牛老板别着急,缓一缓,有什么事慢慢说。”岑越道。
“没事,我胖,这跑两步就喘,老样子了。”牛老板喘着气,他就怕旁人收到消息,捷足先登,毕竟去年买果皂,他和岑老板口头定的来年一百块,这一百块哪能够啊。此时忙说:“我是来跟岑老板定草莓皂的,您有多少,我定多少。”
岑越:这生意这般好?牛老板话可大了。
“还是去年老样子,您瞅成吗?”牛老板问。他刚话交代出去,岑老板肯定知道草莓皂行情好——你说说,他做了大半辈子生意了,怎么到这儿每次都按不住情绪呢。
岑越笑说:“知道牛老板卖的好了,不过当初咱们说什么价还是什么价——”临时改价,一是不地道,二则是今年肯定也有草莓皂,这个不难做的。
会冲击一些市场。
不过他家皂,还是那句老话,有秘方,普通草莓皂仿不来。
牛老板脸上一喜,岑老板做买卖真是实在人,心胸大着呢,岑越摆了摆手,意思先别夸他了,说:“要草莓皂的话,我这儿今年最多就三百块。”
“是不是少了些?”牛老板听着话音,难不成还要给别的地方?
岑越:“我们买卖还有北方,跟北雁郡城不牵扯,牛老板放心,齐家果园草莓皂独你一家,自然我会送一些我家草莓贵客。”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牛老板高兴了,一颗心放肚子里。
就是有岑老板的贵客用,草莓皂才不一般,起了风头。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55:越越走的第一天,把臭崽崽打一顿,越越走的第二天,把臭崽崽打两顿……【做梦中,胡言乱语
乖宝宝圆月日记1:咿咿呀呀汪汪汪【翻译:想阿爹,爹给崽换了尿布,给爹尿床撒气,想阿爹,阿爹快回来,再给爹尿床撒气
第110章 北安伯110
这次草莓皂没带过来,岑越说等第二批七月份还要过来,连着樱桃、寒瓜、草莓皂,这时候新鲜草莓就少量了。
牛老板掏钱要定,岑越说不急——结果牛老板就急了,岑越一看当即是收了钱,这还是给的全款,当即写了契书,双方按了指印,牛老板这才松了口气,安心许多。
临走前还说:“这次怎么没瞧见齐举人?明日岑老板送完货,到西市逛逛,我家铺子新得了料子,颜色特别,我给岑老板送两匹。”
这般大方啊。岑越心想,草莓皂牛老板肯定是赚大了。
“今年圣上加恩科,我家齐举人在家备考。”岑越笑眯眯拱拱手,“牛老板的好心,我明日就去领,不客气了。”
“别客气别客气。”牛老板也笑呵呵的拱手,“祝齐举人金榜题名。”
“多谢。”
岑越送走牛老板——就送到客栈门口,牛老板让留步,他就留步不送了,说完话,天也就黑了。
洗漱吃饭。
当天夜里,岑越整理了草莓货,该换的换空间里的草莓,保证每一颗都是新鲜好的,现如今北雁郡城有草莓了,他们的货只能要求质量不是数量。
二苗那儿都不送新鲜草莓了,不过草莓皂打开了新的渠道。
岑越做完这些,便睡了。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洗漱换了身干净衣裳,干干净净的带着七车的草莓送货。
这会五月底了,春末夏初,是吃新鲜果子的时候。
岑越给各府送了货,都是老熟人了,就是秦府的管家点完货,也问了句,今日齐举人怎么没来。岑越说备考,今年参加恩科。秦管家点点头,说:“岑老板的好日子到了。”
“其实这般也挺好的。”岑越笑笑说。
秦管家怔愣了下,而后笑说:“是不错。”
大家都想着阿扉科举中了,谋个官当,他就不做商贾,做了官夫郎,这也是秦管家问,岑越说的心底话,要是林管家问这个,岑越便不会这般答。
林管家是世俗等级观念,听他这么说,肯定觉得他蠢笨。
“做官也难。”秦管家说完,又道:“各有各的难和好。”
秦府是百年传下来的老牌贵族,底蕴深厚,支脉广,就是一个旁□□也是五品六品的官,可到了主家这儿,大少爷进盛都做翰林后,战战兢兢御前伺候,二少爷更是断了仕途,以保全大少爷和宫里的惠妃娘娘。
都是有权衡的。
不过岑老板的相公,家里没根基,势单力薄其实也不错,做了地方七品小官,岑老板攒了几年银子,上下打点,逢迎逢迎,没准过些年能升一升,到个六品。
再往上,那就不能够了。秦管家虽是做管家,对‘官途’倒是有些见解的。
秦府大门开着,时不时有举人、进士捧着书信来拜访,还有地方官的,逢年过节走动孝敬,想疏通打点,找个关系。秦管家见多了人,要不是这几年同岑老板买草莓,这对夫夫人皆不错,他也不会多嘴的。
“下次送樱桃,秦府是订二百斤。”秦管家道。
岑越当即记下。秦管家又问:“岑老板,草莓皂还有吗?我们府上要的多,不用你送,按着价买——”
“牛老板那儿我是统共给的,他卖多少我不知。贵客照顾我生意多年,我还是按给牛老板的价给您算,一块皂五两银子,我货不多,昨日同牛老板定了一批。”
秦管家神色无异,点了点头,说:“我府上五十块。”
“我记下,七月送来。”岑越道。
秦管家便点点头。
之后送唐府,也是草莓要了,要定樱桃,倒是没怎么要草莓皂——唐家女眷少,唐宵的姐姐也不爱打扮,唐宵姐姐嫁给一个武将,在边关,不喜欢涂脂抹粉,倒是喜欢舞刀弄枪。
唐大人曾说,女儿要是跟宵儿换一换就好了。
可见唐宵姐姐在家中时,是练武的好苗子。
人家没要,岑越想着到时候多了再给送十块。之后草莓送完,各府都问了草莓皂,岑越给人家陪不是,说量少——
他总算是知道,牛老板为何昨日火急火燎跑来,非得跟他签合同定了单子,这草莓皂很火啊。
也因为紧俏,桃花乡齐家果园出品的草莓皂只在贵族女郎中流行开来,后也有买其他的草莓皂,用着却不如齐家的,后来只认准了齐家,每年草莓下来,女郎们皆是盼着草莓皂,可谓是‘一皂难求’。
岑越:炒货高手。
这也是他没想到的,阴差阳错吧。
送完了货,岑越在客栈修整了两日,车队人不休息,骡子马要休息的,他也买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两天后出发回桃花乡。
客栈人见岑老板离去后,便唏嘘:“这人做买卖倒不是很机灵,那般贵价的草莓皂,直接给了绸缎庄的老牛。”
“可架不住岑老板有行商的运气,这点不是谁都有的,有些人再机灵再能言善道察言观色有什么用。”
“可不是嘛,羡慕不来,初来乍到就搭上了秦、唐二府。”
“绸缎庄的牛老板你也别小瞧,我听说他背后也有官老爷的……”
“那这岑老板确实是‘撞官运’,前两日听他说,他家相公今年考恩科,你说这以后考中了——”
“即便是考中了,做了官,糟糠之妻不下堂,那也要另纳美妾。”
这人不是那意思,专注说:“岑老板做了官夫郎,总不该在继续做买卖了吧,这抛头露脸的。”
“对啊,他不做买卖了,北雁郡城不是空了下来。”
几人说笑,想着空下来的市场他们占了,但也有人心里明白,就是岑老板不送货,那桃花乡地里长得草莓,换旁人送不也不一样,但这会没人说这个‘触霉头’,先开心开心。
六月初回乡,轻车路上跑的快,不过八日就到了。
岑越想着阿扉和圆月,是刚进乡里,就被一人冲出来,幸好王勇拉着缰绳,一边骂:“你是不要命了?往底下跑。”
“求求郎君,岑郎君你可要给我做主啊。”那人跪地喊。
岑越心想,他又不是青天大老爷,拦路喊他做什么,掀开了帘子一瞅车旁跪的人,当即是脸色沉了,这不就是壮子么。
“你找错了人。”岑越道。
李壮子跪在马前不走,是要磕头张口就嚷求您让我和——
话还没说完,岑越冷脸打断了,“你和我家谁都没干系,你是姓李,是在我家做过活?还是我拖欠你工钱?旁的没什么事。”
“王勇,拉他走,要是再敢上前,那就给他绑了丢在一旁。”
王勇第一次见岑老板发火,当即是跳下马车,一胳膊就把李壮子拉扯起来,李壮子怎么说也是庄稼汉,还算高个子,不过跟走南闯北搬货卸货的王勇一比,那确实是有些不如了。
“老板。”王勇拉着人丢一旁。
岑越说:“回。”这李壮子看他真发怒,不敢上前,是个软蛋。
马车辘辘的重新上了路,背后李壮子看着车队走远了,这才跳起来一口唾沫吐到地上,擦了擦嘴,不解气说:“呸,一个夫郎猖狂什么猖狂,还想绑了我。”
村里瞧热闹的都远远看着,小声嘀咕念叨。
李壮子转头骂:“看什么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齐家嫌贫爱富,我跟齐家丫头青丝在一块,她都不说什么,凭什么齐家老板阻拦我俩,不就是看不起我们乡下种地的吗,嫌我没本事,只会田里刨食。”
李母也出来了,抱着儿子哭丧似得嚎说:“先前还说岑郎君心善,你们可是瞧见了,这人是面软心坏,刚还要绑了我儿子,我可怜的儿啊,他们瞧不起人……”
李村瞧热闹的都懒得听,走远了才磕牙。
“呸!”
“当谁不知道李壮子一家什么东西。”
“岑郎君要是真嫌贫爱富,他家五月可是才嫁了丫头的,从齐家大门走的,我听说老爷家就没从大门走下人的,更别提还是出嫁,人家齐家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给丫头发嫁,跟着周狗子周家,那是当亲家差不多走动,先前周虎子娶夫郎,齐家还随了礼,郎君三少爷也到场了。”
这话说不完的,要真是嫌贫爱富,周狗子家咋说?
周狗子也是乡里人,也是地里刨食的。
要是瞧不起乡下人,去年流水席整个乡里可都是吃过的,做人可不能满嘴胡说八道,昧着良心说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你说李壮子嘴里跟齐家丫头那事,是不是真的?”
“好像叫青丝的丫头,别真是跟李壮子背地里在一起……”
“别别,我听说的,那李壮子看周狗子娶齐家丫头眼红,齐家五月出嫁的那位绿团姑娘,是当场烧了卖身契,陪嫁都是好料子,自己还带了十两银子陪嫁钱,李壮子听到了,眼红嫉妒,就打上了另一个丫头青丝的主意,李壮子什么尿性谁还不知道?那就是满嘴喷粪,肯定是想先坏了臭了人家丫头名声,到时候不嫁也得嫁。”
“是了是了,这事李家人能干得出来。”
李家风评不好,是出了名的‘厉害人’,那是无理都要搅三分,见谁家的便宜都想占一占,要是齐家丫头真陪嫁银子这么多,李壮子肯定变着法子掏空心思想娶人
“也不撒泡尿瞧瞧,他家那刻薄厉害劲儿,齐家丫头真嫁过去,那可是受不完的苦日子,岑郎君三少爷咋可能答应。”
“难怪出了这么个损招。”
……
岑越坐在车里是一肚子火,越想越气,那李壮子他先前就说不是良配,但没想到手段品行如此宵小恶劣,大盛虽是民风开阔一些,可到底是古代,要是正儿八经的嫁娶,死了男人,再嫁,虽是有些闲言碎语——说耐不住寂寞云云,但大抵是没什么说头的,毕竟小老百姓日子苦,一个妇人/夫郎过日子艰难,总要找个男人,耕田犁地过日子吧,还是会谅解谅解的。
但要是未出嫁的姑娘,私底下跟男人不清不楚,传出去,那就是名声坏了臭了,连带着连家中风气也会坏——家中其他女郎婚事也有些麻烦了。
这个李壮子!
他刚打断了李壮子未说的话,可想来也知道,乡里估计传开了——嘴长在人家身上,这个没法子堵。
说难听一些,李家能编排能传这下三滥的话,也是因为青丝是齐家丫头,并非正儿八经的主子,不然李壮子是不敢的。
岑越都能想来,还是窝火。
“老板到了。”马车停稳了。
岑越下了车,跟王勇交代,“你们下去歇着。”便风风火火往家里去。
王勇见老板背影风一般的看不见了,打了个手势,车队跟着他绕着到了后门,开始休息休息,卸车的卸车,喂骡子马的喂骡子马。
到了乡里,是自家地盘,齐家的事情他们也操不上心。
“郎君回来了?!”梅香惊喜道。
这会快到晌午了,梅香是给会客院送饭,她跟着长青一道吃的,这会见郎君回来,喜不自胜,当即是停在走廊同郎君见礼。
岑越摆摆手意思不用,看梅香手里拎着食盒,便说:“你先回去吃饭吧,院子里有的是人,你别操心。”
梅香是个爱操心的。
“郎君,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不梅香看到郎君脸色不对,操心上了。
岑越说:“回来时听到青丝的事,成了,你吃饭。”便抬走进了正院。
梅香一看,匆匆跑到会客院,把食盒一放,也不吃就要走,邹长青忙喊住,“干嘛去,怎么匆匆忙忙的。”
“郎君回来了。”
“院子有其他人吧?你要过去吗?那也先吃一口,一会凉了。”
“不是,郎君不让我伺候,也说院子有其他人,只是我看郎君面色不好,问了一句,才知道是青丝的事,肯定是姓李的气不过,背地里传了什么话,我得过去看看,青丝这丫头傻乎乎的,眼神也不好使。”
邹长青忙把梅香拉住了,心平气和给讲道理,“你现如今过去了,不管是说好懒话,她脸上都挂不住。齐举人和岑老板不一样,他们是主子,是位置高,他们给青丝做主,不管说什么,青丝不会羞愤。”
“我也是替她着想的。”
“我知道,那就更不好现在去了。”邹长青倒了水,让梅香消消火,“你只管等着吧。”
梅香只能干着急,便不过去,想着等完了再问问蕊红。
正院里。
其实天气热起来,晌午这顿饭可不敢在院子里用,厅里四扇门都打开了,有风能凉快些,因此一眼就瞧见厅里景况。
圆月坐在齐少扉的肩膀上,齐少扉正不高兴,嘟嘟囔囔的说什么,不过圆月很高兴,挥着小手咿咿呀呀喊,还汪汪叫。
岑越一看,什么火都没了,只剩下好笑了。
他家大崽和小崽,真是一对活宝。
“郎君!”小菊出来高兴喊。
厅里齐少扉和圆月齐刷刷两颗脑袋都扭了过来,齐少扉起了大步,圆月闪了一下,小手抓着他爹脑袋,露出四颗小牙来,高兴喊:“啊啊啊啊啊爹!”
岑越:好笑变成超好笑了。
一路的疲惫,还有刚才的气,这会是脸都要笑烂了,高高兴兴大步往进走。
“越越!”齐少扉驮着臭崽崽也出来迎了。
岑越上下一看,笑的不成,“你们俩在这儿杂耍呢?圆月宝宝,会说话了?”
“阿爹阿爹~”圆月这次叫的高兴,连着叫。
齐少扉眼底是笑意,嘴上不高兴说:“他会俩字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会说越越呢。”
“大崽大崽,咱不和小的计较哈。”岑越哄着大崽。
齐少扉这下不装了,“路上热坏了吧。快给备洗澡水,饭等一会吃,等一会咱们一起吃。”后句是跟越越说的。
“你别饿坏了。”
“我不饿,我要等越越一道吃饭。”
圆月在爹肩膀上急坏了,他要下去要和阿爹说话,要阿爹抱抱。齐少扉心想,你说下来就下来,那肯定不行,故意不撒手。
岑越抬头看圆月,圆月低头看阿爹,急的咿呀叫,要掉眼泪珠珠了,岑越跟阿扉说:“他要哭了。”
“……怎么这般的娇气包爱哭啊。”齐少扉嘴上说着,手里扶着臭崽崽腰,给拿了下来。
岑越在一旁护着,等圆月刚下来,便迫不及待小身子直接扑到了阿爹怀里,岑越抱了个满怀,软软的奶香味小圆月。
“阿爹抱抱,可想可想圆月了。”岑越笑眯眯说。
圆月趴在阿爹怀里,眼睛亮晶晶的,咿呀阿爹的叫,还凑过去亲亲阿爹脸颊。齐少扉在旁磨牙,说:“差不多了,阿爹要洗澡了。”
“噗噗~”
“越越,他给我噗口水!”齐少扉告状。
岑越:……你俩都不许幼稚。
最后是岑越洗澡,父子俩在旁边看,圆月主打一个坐在宝宝椅上不许动,齐少扉借口帮越越洗,因此俩人在这儿亲亲我我,圆月在宝宝椅上,胳膊都挥成了小企鹅。
洗过澡,出来就是饭菜。
小菊还做了鸡丝凉拌面,这会小脸都是笑,说郎君尝尝,是梅香姐教我做的,不知道咋样。
“我试试。”岑越挑了一筷子送到嘴里,天气炎热,他饿了一路,这会吃真是人间美味,“好吃!”
小菊便笑的更开心了,下去忙活,不打扰三少爷和郎君用饭了。
岑越没说假话,一碗鸡丝凉面下肚,终于好了些,他一看,阿扉和圆月两张脸都不吃饭光看他了,“怎么了?我吃的太快了些。”
“你是饿了。”齐少扉有些心疼越越,肯定是赶路路上急,垫吧一口干粮,“喝口绿豆汤,里头放了薄荷的。”
岑越端过去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很好喝。
圆月看阿爹喝,也拿嘴巴凑到自己小碗里,舔着喝。岑越:……
“怎么跟小狗一样啊圆圆。”岑越笑说。
圆月嘴边沾着绿豆,给阿爹露出个开心的笑。岑越给擦掉了,说:“拿勺子喝,别呛到了。”
“咿呀~”圆月便握着小勺子送嘴里。
齐少扉在旁说:“他是懒得,一会就拿嘴巴舔着喝。”
果不其然,举着勺子喝了几口,圆月看阿爹不注意他,便又拿嘴巴凑到碗里舔着喝。
岑越:“……这个肯定不随我,我很勤快的。”
齐少扉无话可说,只是这臭崽崽跟着他不学好。
一家三口吃了顿午饭,边吃边说话,不说做买卖的事,吃喝饭菜都说,气氛很是热闹,吃了快一个多时辰了,圆月在椅子上打盹犯困了。
齐少扉心想,可把你熬困了。
“我抱他去睡。”
岑越点点头,伸了个懒腰,他也有点困了,不过瞥见了墙角青丝——
他到了家中,院子里几个丫头都来见过礼,唯独青丝不见。
这会露了脸,也不敢出来。岑越心里叹了口气,当没看见,喊说:“来个人,再上一壶凉茶来。”
青丝这才出来,拎着壶过来,喊了郎君行了礼,而后默不吭声的倒茶,退到一旁。
岑越看青丝消瘦了一圈,这丫头是家中几个丫头脸最圆的,如今却成了尖下巴了,并不好看,有些人圆脸讨喜。
“也没什么大事,该吃喝的吃喝。”岑越说。
青丝噗通跪在地上,垂着脑袋说:“郎君,都怪我,是我连累了齐”
“你识人不清,那是你见得少,如今见过一次坏人,积攒了经验,下次擦亮了眼就是了,这错还没到犯不得的地步。”岑越说。
“不是什么捅了天的事,起来吧。”
青丝不知说什么,满肚子的话,红的眼眶,给郎君磕了头。
都是她,让三少爷和郎君这般操心。
“你下去吧,这事不怪你的,也别当个大事整日记挂在心里,想的苦大仇深吃不下饭,难不成你还要为了李壮子寻死不成?这东西不配的。”
青丝擦了擦眼睛,应了声,起身先下去了。
门外回廊上,蕊红小菊都在等着,就是小豆蔻也在候着,全都记挂着青丝,见青丝出来了,也没问如何,蕊红拍了拍青丝的胳膊,说:“如今安心能吃饭了?”
郎君回来了,家中丫头的心也安定了。
岑越在厅里喝了凉茶,阿扉出来了,“我回来遇到了李壮子,他拦我的车,给我磕头让我给他做主——这是我不在时,撕破了脸皮,青丝认清了他?”
“是,这事也怪我,想的简单了。”齐少扉道。
岑越摇摇头,“不怪你,那村痞流氓癞子,你肯定没打过交道,以为是青丝认清了,简单拒了对方就好,可青丝好不容易被他惦记上,花了这么久功夫,临门一脚的事,打了水漂,怎么可能就此甘心。”
回绝对方,对方不纠缠,这都是体体面面做法,李壮子一家显然不是体面人。
青丝和李壮子起码有半年多了,而李壮子打青丝主意,肯定时日更久,眼瞅着到手的肥肉丢了,恶向胆边生了。
“我跟赵婶说了,让她去散一散李壮子家坏话,说说是李壮子纠缠不清,恼羞成怒败坏青丝名声。”齐少扉道。
岑越:“那就找个机会,大张旗鼓去李村,让村长主持公道,李壮子说攀扯就攀扯,哪能随他污蔑。”
得堂堂正正坦坦荡荡骂回去,给个教训。
齐少扉看人没在,小声提醒说:“越越,我问过青丝了,青丝说,李壮子抱过她,她推搡时,拉扯开衣领,看到她脖子下有颗痣,旁的就没了。”
“哦,青丝还给李壮子送过荷包,还有几两银子。”
岑越脸上全是脏话。
“择日不如撞日,就下午吧,天凉些,傍晚大家从田里回来了,正好都听听看看热闹。”岑越跟阿扉说:“到时候你看我脸色行事。”
齐少扉高兴,摩拳擦掌,说:“越越,我肯定配合好你。”
“我去睡一会。”
“我给你扇风,越越。”齐少扉狗腿跟上。
浅浅睡了个午觉,岑越醒来,洗了把脸,让蕊红把青丝叫来,如此如此一说,“……到时候别怕,听我的,再不济,齐家给你养老。”
“郎君大恩大德,青丝不知道怎么报答了。”青丝哭着说。
岑越看的是青丝,也是蕊红,“你们给齐家卖命干活,嫁不嫁人都随你们,别害怕晚年潦草没人养。”他知道蕊红说是不嫁人,也确实不想嫁人,但蕊红有时候也怕,说到时候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咋可能到这一步。
今个干脆说明了。
蕊红搂着青丝肩膀,眼眶也红了,郎君都是知道,都懂的。
岑越带着丫头队伍直接杀到了李村,他们一路走,自是吸引了不少村民围观,岑越也不怕大家瞧热闹,就说:“李村李壮子诓骗我家里丫头青丝二两半的银子,嘴上还编排,这个公道得讨回来的。”
“先前我相公备考科举,如今我回来得了空,得解决了。”
于是队伍人越来越多,浩浩荡荡的到了李村村长家门口。
岑越跟乡亲说:“我们也不是逼谁,咱们说道理,请村长主持公道,再不行还有乡长,再者不行去府县告官也行的,总之不能让我家丫头凭白受污蔑。”
村民听李壮子嚼舌根许久,其实传久了,有些人不信,也有将信将疑的,李壮子确实是跑齐家跑的勤,说认识齐家丫头青丝,这没准真背地里不清不楚的。
现在一听岑郎君坦坦荡荡说讨公道,围观众人一听,心里不由嘀咕:难不成还真是李壮子乱编排,胡说八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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