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甜蜜


    自从他二人坦诚畅言后,幼姝觉得胤禛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


    往常胤禛寅时就会起床,出门办差,每次他都轻手轻脚的走了,连煤灯都不会点,幼姝也不知他何时走人,睡到日上三竿才会醒来,一摸身旁的被褥早已凉透。


    现在,胤禛明显懈怠了许多,天蒙蒙亮才会起,每次起来后都要把沉睡的幼姝一起摇醒,依照他这么别扭傲娇的性子,当然说不出什么缠绵眷恋的话,每次都硬着头皮,看着满腹怨气、双眼黑眼圈的幼姝,磕磕巴巴半天,


    “我叫你起来我不是有意把你叫醒,是”


    幼姝凶巴巴的瞪着他,一副如果他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就会愤怒咆哮的样子。


    胤禛不太自然的偏过头去,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几声,细看双颊还有些泛红,他总不能直说出口,叫你起床,是因为想到,我早上出门之后,又要从天亮到天黑,一整天都见不到你了。


    胤禛眼神扫到一旁的衣物上,连忙抓到手里,像是突然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塞到幼姝怀里,理直气壮的说:


    “爷叫你起床,是让你服侍爷穿衣,你为人妻妾,这是你的本分。”


    幼姝听到这话,差点当场白眼一翻气晕过去,她自然看出胤禛心里这副难得的小儿女情态,还心里美滋滋的盼着这位尊贵的王爷说出什么鹣鲽情深的情话,没想到等了半天,却说的一塌糊涂。


    幼姝叉着腰站在床上,看起来比胤禛还高了一个头,她居高临下的俯视他,挑眉道:


    “是吗,我记得爷先前也没这个非要人服侍的习惯,怎么现下年岁渐长,还越发娇气了。”


    胤禛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他很少撒谎,尤其是这么荒唐的谎言,如今被幼姝一语戳穿,更是想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浑身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才好。


    他踌躇半天,说:“那那你继续睡吧,爷我自己穿就好了。”


    幼姝没忍住,扑哧一笑,拿起衣服,语气中带了三分笑意三分刁蛮:“还是我来给你穿吧,毕竟一大早就被扰了清梦,周公都被吓跑了,现在再追也来不及了。”


    胤禛听了这话,喜上眉梢,还要装出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幼姝懒得搭理他,双手拿起外衫展平细心的为他披在身上,认真的伏在他的身前从上到下一个个系纽扣,胤禛低头,能看见她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和专注明亮的眼眸。


    胤禛幼时曾在皇祖母宫殿里看到过西域进贡的蓝宝石,据说此物价值连城,不过,现下想来,却远不及幼姝的一双含情目珍贵。


    幼姝拿起腰带,双手穿过他精瘦的腰间,为他系腰带的时候,突然胤禛俯身张开怀抱她,好似是不经意间在她耳畔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低声在她耳边嘱咐一声:“晚上等我。”


    然后他接过腰带,十指无比灵活的在腰间系好,施施然从屋门走了出去。


    反倒是幼姝呆呆的站在原地,被他撩的脸红心跳,半响才回过神来,倒在床上埋在被窝里,诺大房间,只听得咚咚如雷的心跳声。


    等天色略有些擦黑,屋外就会传来有些急切的脚步声,是胤禛,提着当地酒楼做好的饭菜,回家和她一起吃饭。从前都是暗卫悄无声息的放在门口,现在送菜人的身份换了,餐桌前也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幼姝一边啃着蜜汁鸭腿,有些好奇的说:“爷,那些暗卫,他们平时在哪里啊?我怎么从来都见不到他们啊?”


    “不用叫爷”胤禛眼都不抬,“暗卫暗卫,自然是不能让人看见了。如果被你这种不会武功的人都能轻易察觉,那爷岂不是养了一群饭桶?”


    幼姝眼珠一转,伸出满手油腻的魔鬼之爪,一下抓住胤禛的衣袖,在他发怒之前,连忙拽着袖子摇来摇去,甜腻的撒娇道:“可是我想看,我要看,爷你让我看看嘛。”


    胤禛看着整洁的衣袖上五个油指印,刚想从椅子上跳起来将衣服脱下放在水里洗个百八十遍,可幼姝只撒撒娇,就让他火气荡然无存,他轻咳几声,说:“既然富察福晋想见你们,就出来拜见下福晋吧。”


    只听得微不可见的窗户推动声和“簌簌”几声,动静小的几乎让幼姝以为是晚间的风声作祟,就见屋中突然现身了四个黑衣人,单膝跪地,俯身抱拳,齐声道:“属下拜见四爷、富察福晋。”


    “哇,真厉害!”幼姝激动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使劲的鼓掌,这简直比现代的武侠剧还要帅,虽然他们都带着黑色的面罩,看不起五官,但是在她心里,就是四个武功高强、轻功举世无双的黑衣侠客,简直帅毙了!


    胤禛看着她双眼放光、一脸崇拜,心里开始不爽,将手上的筷子没好气的放在桌子上,偏幼姝还没有察觉,倒是四个机灵的下属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喜怒无常的上司为何突然生气,难道是这几天的差事哪里办得不好?


    幼姝兴奋的将平日伪装的端庄都抛到脑后,快步走上前,伸出手刚想扶他们,就听见身后传来重重的一声咳嗽,就缩回手,连声道:“几位壮士呃你们快起来吧。”


    胤禛脸更黑了,瞧瞧,出了宫连男女大防都忘了,竟然离得这么近!还有你听听,壮士?这是什么称呼!


    最左侧的那位机灵的下属,最擅察言观色,他很快就琢磨出胤禛不高兴的原因,忙道:“担不得富察福晋如此礼待,属下惶恐,属下代号影一,从属下由左至右分别是影二、影三、影四,属下和影二负责保护四爷,影三和影四负责保护侧福晋。”


    幼姝听了之后无语了一下,她还以为依照胤禛的才华,至少也应该起暗夜、极影之类炫酷的名字,或者像嗜血、冰魅这样中二画风的名字也行啊,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省事,直接一二三四。


    她走到影三和影四的面前,新奇的问道:“我平时在屋里足不出户,你们在哪里待着呢?”


    影四听了这话,骚了搔头,很实诚的回道:“这宅子前后左右的房间都让四爷包下来了,白日我们在屋子里轮守查看,到了晚上我就躺在屋顶上,影三在树上。”


    “那我要是出门呢?你们怎么跟着保护我呢,一个在屋顶上飞来飞去,一个在树上飞来飞去吗?”


    影三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属下就穿着普通的便装,跟在福晋的身旁。”


    果然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第92章 暗卫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四爷的暗卫?之前是做什么的?”


    她此言一出,四位暗卫却面色凝重,都谨慎的望向后方的四爷,不敢作答。


    胤禛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可说,他们才放下心来,影一跟随他的时间长,也更了解这位主子,他此刻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他们的行踪从来都是神出鬼没,连乌拉那拉福晋都没见过他们,可对于这样隐私敏感的问题,却对这位侧福晋坦诚相告,不得不说,这位一向行事低调的富察主子在四爷心里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


    影三抱拳道:“回侧福晋的话,属下是八岁那年,被四爷从尼姑庵里捡到收养,然后一直修习武功,十六那年就当了暗卫。”


    影四道:“属下是出身武学世家,十五那年被四爷收入门下。”


    剩下的两人,影一和影二却低头默不作声,幼姝只心道两人有难言之隐,也便不再追问。却不知他二人都是胤禛心腹,心防极重,素来行事小心,哪怕有四爷的命令,对她这个侧福晋也谨慎提防,就连相处多年的影三和影四,也不知他们的出处。


    “那你们一个月的月钱多少啊?”幼姝问完就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老百姓思想,哪怕是做了多年养尊处优的皇子福晋,也还是最关心俗物。


    “怎么?富察福晋想挖爷的人?”胤禛眉眼含笑,站起身来,食指微曲,轻轻敲了敲她的头。


    幼姝被他闹了个大红脸,有些尴尬的连忙摆手,“怎么会,我只不过好奇罢了。”


    “是吗?”


    “当然啦,再说我们是一家人,四爷的人不就是我的人吗”,幼姝努力抱紧大腿,脸不红心不跳的靠近乎,不过心里确在噼里啪啦的打算盘,这暗卫全天待命,过的是上刀山下火海的日子,一个月十两白银不过分吧。


    谁知暗卫们听了这个问题确实一脸古怪,这年头做暗卫,特别是皇阿哥的暗卫,谁是图钱啊都是期盼有朝一日主子上位,落个从龙之功,运气好的话还能加官进爵,造福子孙后代,这可是祖祖辈辈享福的无上荣耀。


    影四挠了挠头,一脸为难的说:“属下平时也少有花钱的地方,若是公务上需要银两打点的地方,都是直接取用,额度也是不限的”


    幼姝咂舌,大概这暗卫平日出手比她要阔绰多了,她竟还操心别人的月银。


    “好了,你们几个今晚不是还有事?先退下吧。”胤禛理直气壮的下令让这几个碍眼的人滚蛋,对于自己的女人一直和别人聊天这件事,他的忍耐度已经到了头。


    “是!属下遵命!”话音刚落,就见四个人身手矫健的翻窗而去,又在幼姝面前秀了下一流的轻功,她本想提醒他们,其实这屋门不是摆设,大可以推开门走出去的或许这些暗卫已经习惯了翻窗进出吧。


    窗外四个黑衣人出去后,却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今晚上四爷明明没有命令啊,他们要去干什么啊


    幼姝得知有暗卫专门保护自己后,胆子也大了许多,扑到胤禛身上,双手拢着他的脖子,撒娇道:“爷,那我平时能不能出门走走啊?反正有影三和影四在,很安全的。”


    胤禛拦住她的腰,顺势将她从地上抱起来,走到餐桌前放下,“当然,带你来苏州就是让你来玩的。再来一碗小米粥吗?”


    从此,幼姝便开始放飞自我,今个儿去前街看人逗蝈蝈,明个儿去东街逛逛虫鸟市场,连带着影三和影四都跟着沾光,比起之前跟着四爷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现在跟着侧福晋主要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日子过得真是美哉美哉。


    特别是侧福晋还有一手好厨艺,经常下厨,前个儿做了春饼,用麦面烙制的薄冰,卷了羊角葱和豆芽,还加上酱肚丝和鸡丝,一口咬下去喷香劲道、回味无穷。影三和影四也跟着开始享福,他们虽不能在庭院里大摇大摆的行走,但是幼姝做完饭后,会特意的留出一些,放在食盒里,将食盒挂在矮矮的树枝上,不一会,那食盒就会“不翼而飞”。


    而影一和影二却整日忙得团团转,常常来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每晚深夜回屋后都能撞见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酒足饭饱的影三和影四,怨念就更重一些。


    偏影四还是个土头土脑的傻小子,每每还追在他们屁股喊:“大哥二哥,你们别生气啊,今天什么都没吃,真的,就是普通的家常便饭。”


    “闭嘴,你一张嘴就是红烧鱼的味道!”


    影四憨憨一笑,影三凑上前来,问道:“两位哥哥最近怎么这么忙?可是四爷派了什么艰难的任务?”


    “哎哟!”影一伸出手来朝他后脑勺重重的拍了一下,“四爷的事少打听!”不过他紧锁的眉头显然说明了此事之棘手难办,影三和影四从来没看到他的脸色如此凝重,连忙灰溜溜的走人,不敢触这位大哥的霉头。


    待他们二人离远后,影二深叹一气,“唉,大哥,你说主子是怎么想的,咱们不过是陪圣上南巡,主子怎么有闲心管这种事?”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这实在不像是四爷的作风上面吩咐了,咱们就老实干活吧。”


    “不过,后天圣驾就要到了,咱们还要忙着调查爷身边就带了这十几人,要不,咱们这两天让影三和影四过来帮咱们吧。”


    “不可!他俩是主子专门指定保护侧福晋安全的,要是侧福晋出了差错,你我掉十个脑袋都不够!”


    “我自然知道其中轻重,可侧福晋平日也不去危险的地方,何况这苏州哪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晚间却是忽然多云,妖风四起,下了整整一夜的雨,直至天色大亮,还是有些昏沉,幼姝却是一夜好眠,醒来便兴致冲冲去河边买鱼,雨后河水上涨,肯定有不少新鲜的鱼虾。


    等她心满意足的提着两条草鱼准备回家煲汤时,天色已经擦黑,幼姝走在回宅子的小路上,越走越静,突然醒觉到身后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原先还以为是影三影四,不对!


    他们的轻功了得,岂会被她轻易察觉!幼姝紧张的一颗心怦怦跳,双手出汗,手心里攥着的挂着鱼嘴的细绳不断下滑,突然借着一户门口的灯笼微光,她果然看到地上有个影子在向她慢慢逼近,果然有人跟踪她!


    幼姝吓得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深思为何会有人想要挟持绑架她,脊骨一阵发凉,一不做二不休,她猛然向身后扔掉手中的草鱼,拔腿就跑!


    第93章 救人


    幼姝吓得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深思为何会有人想要挟持绑架她,脊骨一阵发凉,一不做二不休,她猛然向身后扔掉手中的草鱼,拔腿就跑!


    可纵使她反应再快,也比不上早有谋算的歹徒的速度,当场拿了一块汗巾将她蒙住,接着她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被绑的死死的,嘴里也被塞了块帕子,坐在马车上飞速的向前疾行,车内坐着一个一身黑衣,蒙着口罩,手持匕首、紧紧盯着她的歹徒,看身形倒是会几分武功。


    幼姝微微动了下僵硬泛酸的身子,惹得那匪徒一惊,恶狠狠威胁到:“不要动!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


    幼姝立马乖乖不动,她透着窗边看已经漆黑一片的夜色,估摸着自己这时已经被绑走好几个时辰了,照理说,胤禛也是时候回去了,应该也发现自己失踪的事情了。


    不对啊!她身边还跟着两个暗卫,他们的身上功夫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怎会放任她被拐走呢?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证明事情出了差错,目前来看,暗卫是指望不上了,且这位马车左拐右拐,分明是存心不留下痕迹,事发突然,胤禛又不能暴露身份,他未必能找到自己。


    眼下她唯有自救,她率先想到的就是苏州层出不穷的人贩子事件,可往往他们盯着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落单的妇女幼童,眼前这起挟持显然是早有谋划,犯罪同伙也不知一个。


    她蹙起眉头,莫非是胤禛得罪了什么人,报复到她身上了?可是他们二人率先走到了皇宫大队前面,且胤禛素来又是个谨慎的性子,万万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不对不对。


    她这副沉思的样子落在那匪徒眼里又是一番场景,只见这女子虽身处险境,但面上丝毫没有慌张的神色,眼中闪着精锐的光芒,时而皱一下眉头,时而点点头,时而摇摇头。


    这可着实吓了匪徒一跳,莫非这女的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份了,在谋划着等逃出去之后怎么报复他们?


    于是两人胆战心惊、各怀鬼胎的坐在马车里,互相提防又暗中打量。


    马车又过了一个时辰,才停下来,幼姝被蒙着双眼,压下马车,等下来后,听声音的方位许是那驾马车的汉子咂摸了一句:“不愧是…养在府里的,这细皮嫩肉的,就是不一样!”


    同在车内的匪徒连忙打断他,一本正经的说:“五哥!主子交代了,不让我们暴露身份。”


    幼姝扯了下嘴角,要该说这匪徒是单纯呢,还是蠢呢?她现下不仅知道胤禛和她暴露了行踪,绑架她的人更是背后有主谋,应该手中权力不小,还是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奸贼!明知道她是圣上下圣旨、登记了玉蝶的亲王福晋,还敢犯罪,是想送他全家老小见阎王吗?


    幼姝估摸着,这匪徒背后的主谋应该也颇为忌惮她的身份,不然刚绑上就该一刀结束了她的性命,显然是想用她来针对胤禛!


    想到这里,幼姝便放松了不少,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施施然跟着匪徒乖乖的向前走。


    她这听话乖巧的模样倒是又让匪徒多疑起来,莫非……这女的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然后来个将计就计?!


    看似他们是挟持人的绑匪,实则这一切都是她的掌控之中?!


    幼姝通过五官的感知,发觉自己被关在了一个较为阴冷潮湿的地方,好像是山洞,又好像是在地牢里,脚下是厚重的石板砖,可惜她被蒙着眼,看不到身边的情况。


    她颠簸了这一路,真是又饿又冷,被关进来后,偶尔会听到有巡视的脚步声,毫无交谈的声音。幼姝试着说了几句:“喂?有人在吗?”


    一开始出声音的时候,还能听到明显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赶过来,随即传来凶狠的一些斥责声,“闭嘴!不许说话!”


    后来她又说了几次之后,已经没人搭理她了,大有任由她喊破喉咙、老死在里面的态势。


    幼姝还坚持着不让眼皮子合上,可过了一会便撑不住了,正准备不管不顾的倒在地上睡觉时,突然听到一声声若蚊蝇的呼喊声:“侧福晋~醒醒!是属下。”


    幼姝心中大喜,是影四的声音!她的两行热泪都要掉下来了,简直想冲过去朝影四磕几个响头,然后大声质问:“影四!你他娘的怎么现在才来?不知道姑奶奶我被这几个狗东西绑了一路吗?”


    她努力维持着平静,用淡定自如的声音说道:“莫慌,我没睡,你来给我们松绑,咱们这就出去吧!”


    影四默了一息,然后幽幽道:“属下无能,这牢房用了钢筋死死悍住,这锁更是蹊跷难解,门外的匪徒有八九个,且各个功夫在身,属下不一定打得过……”


    他这还是在外面的树上蹲了半天,等他们睡熟后才偷偷溜进来,未成想建在这山洞里面的是个巨大的地牢,一进去便是宛如迷宫一样长长的走廊,里面连通着数百间牢房,里面漆黑一片,丝毫不能辨物,若不是他随身携带了火折子,再仔细辨识着地上的脚印,便是在里面转三天三夜也找不到幼姝的地方。


    幼姝悲怆的很,不都是说宫里的暗卫功夫超群,能以一敌百吗?怎么她身边这个就打都没打,飞速的认了怂呢?难道她一世英名,就要被关死在这间牢房里吗?


    影四紧接着说:“侧福晋不必担忧,属下沿路留下了记号,主子他们见到了,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跟上来的!”


    幼姝简直要给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行家出身,所谓专业的人就精通专业的事!到底是训练有素的皇城暗卫,出手就非同凡响。


    影四没等她高兴多久,又叹了一口气,“不过主子身边就跟了我们几个人,且主子又要小心行踪,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救侧福晋出来。”


    幼姝安慰他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


    影四:……


    另一边


    胤禛脸色铁青,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暗卫,一字一字的听他们汇报了幼姝被劫持失踪的消息,动了怒气,恨恨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掷在地上,摔了粉碎!


    他上前几步,用了十足十的力气踹了影三一脚,怒骂道:“你今日为何不跟在侧福晋身边?”影三未曾设防,一是不敢,二也是想抵消他心中的愧疚,他被胤禛踹的摔在墙上,胸口疼痛难忍,竟生生地咳出血来,倒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


    影一影二连忙求饶道:“主子恕罪!是属下的错,调查那…事有些棘手,属下们一时忙不过来,影三是特地来帮我们的!”


    胤禛冷哼一声,怒目相对:“自然!你以为你们的命就能保得住吗?侧福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掉一百次脑袋都抵不上!”


    影一等人低头不语,胤禛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负手在屋内焦急的走了几圈,凝思片刻,又看了一眼影四留下的记号,突然站起身来,喝道:“备马!”


    影一等面面相觑,莫非爷要亲自去将侧福晋追回来?


    胤禛冷笑一声,“去苏州知府赫舍里氏大人那,本王倒要问问,他是如何治理着苏州城的?!”


    影二影三都已经被吓傻,倒是跟随他身边多年的影一猜到了他的想法,影一打了个冷战,主子是不是疯了,他该不会是想调兵剿匪吧……


    第94章 知府


    夜深正浓,整座苏州都已慢慢陷入沉睡,只有街道上偶尔传来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烛火——”的打更声,这时却由远及近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嘶嘶——”只听得一声马鸣,一位穿着黑色大麾的黑衣男子骑着骏马停在了苏州知府赫舍里氏府邸外。


    大门里面打着地铺已入睡的守门的家丁突然被惊醒,他有些不耐烦,哪里来的刁民竟然敢在知府大人的门口前作乱?他打开门栓,睡眼惺忪,狠狠的喊了一声:“谁啊!不要命了!也敢在这里撒野!”


    胤禛骑在马上冷笑一声,道:“去问问额尔赫,看本王有没有这个资格!”


    家丁听到有人敢直呼主子的名讳,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看着那男子来者不善的样子,心里直打鼓,虽然有些胆怯,但仍然强撑着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胤禛从怀里掏出令牌,家丁提着一盏灯,从门外小心翼翼探出头去瞧,只看见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雍亲王”,一旁还有皇室的官印!


    家丁吓了一跳,雍亲王!皇上的儿子!怎么会突然来了!家丁慌得连手里的烛灯打翻在地上都不知,跌跌撞撞的往府内跑去通传。


    不到一刻钟,就见到额尔赫只穿着中衣,一边跑一边着急忙慌的穿着外衫,跑到大门口时被绊了一跤,他立马趴在地上叩头道:“不知雍亲王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王爷恕罪。”


    胤禛也有几年没见到这位知府大人了,好歹是一方父母官,却肥硕无比,挺着一个大肚子,脖子和脸颊边还有些暧昧的吻痕,一走到跟前就有呛鼻的脂粉味,一看就是从哪个妻妾的屋里子刚出来的。


    胤禛压下心头的不喜,翻身下马道:“知府大人请起,本王深夜来访,多有冒犯,盖因有十万火急之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额尔赫吓了一跳,这位雍亲王不陪着皇上南巡怎么突然提前过来了?该不会是那个狗日的参了我一本,皇上命四皇子来抄家吧!


    他连忙请胤禛进正堂,一边使了个眼色给奴仆,底下人自然机灵得很,一边去取上好的雨前龙井来沏茶,一边连忙去后院通知夫人,做好二手准备。


    胤禛不理会他这些小动作,一双长腿走得飞快,他心中火急火燎,哪有闲工夫和底下的官员打官腔。额尔赫在后面跟着一路小跑,累的呼哧带喘。


    到了正厅后,胤禛在主位上坐下,额尔赫屏蔽四周下人,忐忑的站在他前面,试探道:“敢问王爷,此行为何事?”


    胤禛端起茶盏,淡声道:“那本王就长话短说,圣上此次南巡,命本王等随侍左右,照理来说,此时本王不应该出现这苏州城,可是前几日听到了一些风声,说这苏州城不太安稳,且矛头指向了知府大人——于是圣上便派本王来此,问一问大人。”


    额尔赫吓得双腿一软,当场跪下,哭喊道:“王爷明察,下官实在是冤枉啊!下官自从来到这苏州,可谓是战战兢兢、鞠躬尽瘁,不知得罪了那个小人,让他如此污蔑臣,王爷可不要错冤枉了忠臣啊!”


    额尔赫如此胆战心惊的原因,还因为他实在算不得清白。他是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的堂弟,康熙数任妻子,和发妻赫舍里氏的感情最深。哪怕太子被废、索额图被刺死,可康熙并未迁怒赫舍里氏其他族人。且赫舍里氏隶属满洲正黄旗与镶黄旗,这些年苦心经验,也不会轻易倒下。


    额尔赫远在京城之外,这些祸事倒也未卷到他身上,是以他作知府这些年,可谓是作威作福、纵容手下官商勾结、贩卖私银,只要每个季度上报的苏州财政折子好看,就证明他这个知府在尽心尽力了!所以这些年来,苏州虽经济持续繁荣,但治理极差,百姓苦不堪言,个人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


    胤禛懒得与他废话,将茶杯扔在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溅到手上起了几个燎泡,可他丝毫未觉,直视着额尔赫道:“苏州十年内换了三个巡抚,每次调任的理由都是巡抚无法体察当地民情,如今新上任的巡抚,是知府大人的连襟,前几任巡抚到底是不能体察民情,还是不能体察知府大人的心意?”


    “上个月,苏州城发生了劫持幼童、女子的事件三百余桩,几乎每天都有十几个人被挟持失踪,这种百姓凭空消失的事总不会是小事吧!知府大人便是动动手指头,就能查到,可仍然放任不理,这几年来,苏州城百姓可谓人人自慌,不知知府大人是如何高枕无忧?”


    随着胤禛的声音,额尔赫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多,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他没想到这个四皇子如此厉害,竟掌握这苏州城的状况如此清楚!


    额尔赫哆哆嗦嗦道:“下官、下官……”他自知到目前这种情况,已是无力回头,眼一闭狠下心来,认罪道:“下官无话可说,还望雍亲王为下官指一条明路。”


    胤禛就等着这句话,他从椅子上起来,微微一笑扶起额尔赫,“大人能悬崖勒马,自然还有补救的法子,本王已查明这些日子城里百姓失踪后被关押的地方,现在就请大人率兵马和本王一起剿匪,倒时候本王自然能在皇上面前替大人美言几句。”


    额尔赫听了这句话却眼神闪躲,剿匪,这城里哪里有大规模的匪徒,分明是…


    胤禛见他这样,轻叹一声,道:“本王还以为知府大人是个明白人,大人以为,本王不知道苏州的千总是大人的妻弟吗?”


    额尔赫听到这里才明白,自己的老底已经被胤禛摸得透透的。他的妻弟是借助自己的权力才混了个千总的官职,掌千余人马。他妻弟之前就是个街道混混,素来和这些三道九流走得近,那些人贩子起初也没有胆量敢贩卖人口,不过是因为在千总大人的庇护下,才逐渐肆意妄为。


    他原先还提点过自己的妻弟,让他不要太嚣张,可他这些年收到的妻弟和底下人的孝敬,也有几万白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额尔赫命人取出令牌,直接点了一千兵马,连夜和胤禛疾驰剿匪。


    自然,他是不会骑马,他坐在一位武官的马后,一边紧紧抱住这武官,让自己不从马上摔下来;一边心里暗暗祈祷,去了之后自己的妻弟不在哪里……


    第95章 兵马


    苏州最大的赌庄里,阿林保浑然不知已有一场大祸等着他,他今夜运气不好,已经输掉了五十两银子,正红着眼想要翻盘。


    一位随从挤开围在赌桌前的人流,凑上去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爷,按照您的吩咐,人已经抓到了,关押在老地方。”


    阿林保兴奋起来,心里得意得很,任凭你是皇子又如何?在老子的地盘上,就得乖乖听老子的话,也不看看苏州谁是儿子谁是爹。


    他起身准备从赌桌上离开,旁边三三俩俩的人起哄道:“爷,别着急走啊,再陪兄弟们玩会。”这可是个有钱又手臭的的冤大头,可不能让他今晚走了。


    阿林保扯了扯嘴角,赌桌上的规矩他自然是懂得,伸手从怀里掏出两个银锭子,扔在桌子上,扭头扬长而去。


    在他走后,前一刻钟还捧着他的那些“好兄弟”却窃窃私语起来。


    “切,这么点钱,打发要饭呢!”


    “就是,谁不知道这小子富得流油,整个苏州的私盐流通都得过这小子的手。”


    “哎,谁让人家有个当知府的姐夫呢,给他按了个千总的官职,这苏州城谁敢惹他?”


    “不仅如此,我可听说,他上头除了知府大人,还有人罩着呢。”


    “是谁啊,说说,放心,大家都不说出去。”


    那人一脸隐晦的指了指京城的方向,比了“八”的手势,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乖乖,这可了不得。


    那厢,阿林保坐在马车上,喝着小酒,慢悠悠的赶路。驾车的随从有些忐忑,虽然他们爷素来是个精明强干的,可这次惹的人来头也太大了,这可是皇子侧妃!要是被查上,少不得落个抄家的罪名!


    随从没忍住,试探的问了句:“爷,您打算如何处置那位?”


    阿林保望了眼窗外的月色,不紧不慢道:“你慌什么,爷自然有分寸。”


    随从:……你有什么分寸!你倒是有个作知府的姐夫能保你,我们几个都是无依无靠的,到时候可别连累了我们!


    随从苦口婆心的劝道:“爷,您犯不上和他们置气,他们才在苏州待多久啊,咱们好吃好喝的伺候好就送走了。到时候他们回了京城,这苏州城黑白两道,照样还是您说了算。”


    阿林保重重冷哼一声,目光阴沉下来,他又不是傻子,当然也不想和皇上的儿子作死对头,实在是这位雍亲王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是皇子,竟敢暗地里截了他的货物!几千斤的私盐和茶叶都被他扣押下来了,还不算是损失的人手,他要是不反击,当他是好欺负的不成!


    皇子他自然是不敢动,不过他随身带出来的这个女人,他动动手指头,将她发卖了或者关个十天半个月,杀杀四皇子的威风还是可以的。


    随从还在忧心仲仲,“爷,若是雍亲王发了怒,为此找上门来,可如何是好啊?”


    阿林保不屑一顾,一个女人罢了,这四皇子此次南巡带了一个侧福晋一个格格,都跟着皇城的队伍呢,还有两三天才到苏州。这女人估摸是底下那个官员送的,或者是他四皇子的一段露水红颜,他就不信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这雍亲王能坐不住翻脸?他只会如同吃了一只死苍蝇般恶心几日,好叫他知道,纵使他贵为皇子,也不要太嚣张!


    等到山洞前不远处,随从惊呼一声,指着山洞前的一队军马道:“爷,快看!”


    阿林保推开车门,看着前方举着火把的一堆士兵,估摸着人数大概有近千人,阿林保皱起眉头,没他的命令,是谁敢随意的调兵来这里?除了他,只有姐夫有这样的权力,可姐夫素来不理这些庶务。


    他又仔细定眼一瞧,发现都是自己手底下的兵马,于是便命随从驾车过去,许是山洞里出了什么事,此时他全然未意识到,前方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之路。


    山洞里,幼姝还和影四正面面相觑,两个冤大头还在想如何逃出去,幼姝正准备发挥自己从电视上看过的聪明才智,提议从地下挖出一条路或者用迷药将侍卫迷晕,然后偷走他们身上的钥匙。


    影四属实被震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侧妃路子挺野啊,不过他还是很诚恳的说:“挖不了,且不说咱们脚下的后石板足有五十斤重!这地方在山洞里,地下全是碎石,咱们只凭着一双手,怕是要挖到明年……”


    幼姝不死心,“那你带着迷药了吗?”


    影四轻刻一声,这侧福晋懂得还真多,他们暗卫身上自然是带着迷药的,不仅如此还有毒药、解药、腹泻药、春药……


    影四小脸微红,解释道:“不用迷药,刚刚趁他们睡着的时候,我都搜过了,没找到。”


    幼姝仰天长叹,天要绝姑奶奶我啊,可惜她还有两个孩子等着额娘回去,而且她还熬到四爷登上皇位那一日,合着斗智斗勇十几年,什么都没捞着。


    突然影四神情严肃的“嘘”了一声,机敏的动了下耳朵,然后贴在地上,皱起眉头仔细辨认声音的来源,他起身飞速的说:“西南方向来了许多兵马,人数很多,不下一千人。”


    幼姝跟着紧张起来,磕磕巴巴道:“那怎么办呢……”


    影四顿了顿,认真地说:“我在这太危险,我先离开这里。”来者是敌是友还未可知,他需出去看下情况,且这牢里的匪徒醒来后,他万一被发现就是打草惊蛇。


    幼姝沉默了一会,难道她在这里不危险吗……不过道理她还是明白,点了点头,刚想嘱咐影四两句注意安全之类的云云,就见到影四一个闪身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影四前脚刚离开,后脚牢里的匪徒就被车马声惊醒了,他们连忙准备好长剑和匕首,在山洞口准备一搏,只是还未等军队靠近,漆黑的深夜里,凌空飞出四支羽箭,就击毙了他们四个人!血当场溅了一地,其余的匪徒见了已吓得面色惨白。


    一为首的大胡子匪徒吓得哆嗦不停,放眼望去浩浩荡荡、上千人的精锐且都手持长枪,他壮着胆子,努力稳住颤动的声音,逞强道:“弟兄们!都不要怕,咱们上头可是有知府大人,谁敢在知府大人的地盘上动我们!”


    一细眼机灵的匪徒举着火把看了看刺死同伙的羽箭,尖叫道:“大哥!是——是官府的人!”


    众匪徒听了这话一片哗然,纷纷凑上前去细看,确实不假。


    大胡子本还慌得六神无主,此时却镇定下来,喜道:“官府!兄弟们莫慌,都是自己人,准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说完他便哼哧哼哧上前跑了几步,隔着浓浓的夜色和微亮的火把,跳起来挥动着双臂吼道:“前面的英雄好汉!我们是阿林保大人的人!咱们都是一伙的!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等了几息,却看到素日高高在上的额尔赫大人衣衫不整、面色铁青的跑到前面来,后面还跟着许多官兵,他一改往常随意散漫的样子,反而憎恨的看着他们恶狠狠道:“胡说!官府怎么会和你们同流合污!你们这些贼人平日里为非作歹,整个苏州城的治安就是被你们这些臭鱼臭虾给搞乱的!”


    匪徒们都傻楞在原地,不知道知府大人今日为何一副判若两人的模样,就见身后的官兵一拥而上,二话不说就缴了他们的械,将他们捆绑起来,且用帕子狠狠堵住了他们的嘴,只听见他们微弱挣扎的呻吟声。


    胤禛只心中冷笑,找替罪羊在官场上已是见怪不怪,不过额尔赫背后站着赫舍里氏,背后的势力纵横交错、根深蒂固,轻易动不得,且留他这条命再多活几年。


    他翻身下马,走上前,沉声道:“本王猜测,这山洞里面,应该就有本王在找的东西了。不过,山贼的驻点是否只有一个还未可知,可否劳烦大人带兵在这附近再搜查一下?”


    额尔赫这时脑子突然机灵了,他心里在打鼓,不会阿林保那小子除了这个驻点还真的有其他地盘吗?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难得雍亲王大发慈悲给了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可要仔仔细细的搜查,一定不要给自己留下后患。


    额尔赫留下一小队精兵,带走了匪徒,就率领大队兵马去了。


    第96章 苦难


    一为首的大胡子匪徒吓得哆嗦不停,放眼望去浩浩荡荡、上千人的精锐且都手持长枪,他壮着胆子,努力稳住颤动的声音,逞强道:“弟兄们!都不要怕,咱们上头可是有知府大人,谁敢在知府大人的地盘上动我们!”


    一细眼机灵的匪徒举着火把看了看刺死同伙的羽箭,尖叫道:“大哥!是——是官府的人!”


    众匪徒听了这话一片哗然,纷纷凑上前去细看,确实不假。


    大胡子本还慌得六神无主,此时却镇定下来,喜道:“官府!兄弟们莫慌,都是自己人,准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说完他便哼哧哼哧上前跑了几步,隔着浓浓的夜色和微亮的火把,跳起来挥动着双臂吼道:“前面的英雄好汉!我们是阿林保大人的人!咱们都是一伙的!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等了几息,却看到素日高高在上的额尔赫大人衣衫不整、面色铁青的跑到前面来,后面还跟着许多官兵,他一改往常随意散漫的样子,反而憎恨的看着他们恶狠狠道:“胡说!官府怎么会和你们同流合污!你们这些贼人平日里为非作歹,整个苏州城的治安就是被你们这些臭鱼臭虾给搞乱的!”


    匪徒们都傻楞在原地,不知道知府大人今日为何一副判若两人的模样,就见身后的官兵一拥而上,二话不说就缴了他们的械,将他们捆绑起来,且用帕子狠狠堵住了他们的嘴,只听见他们微弱挣扎的呻吟声。


    胤禛只心中冷笑,找替罪羊在官场上已是见怪不怪,不过额尔赫背后站着赫舍里氏,背后的势力纵横交错、根深蒂固,轻易动不得,且留他这条命再多活几年。


    他翻身下马,走上前,沉声道:“本王猜测,这山洞里面,应该就有本王在找的东西了。不过,山贼的驻点是否只有一个还未可知,可否劳烦大人带兵在这附近再搜查一下?”


    额尔赫这时脑子突然机灵了,他心里在打鼓,不会阿林保那小子除了这个驻点还真的有其他地盘吗?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难得雍亲王大发慈悲给了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可要仔仔细细的搜查,一定不要给自己留下后患。


    额尔赫留下一小队精兵,带走了匪徒,就率领大队兵马去了。


    胤禛握紧手中的扳指,命那一小队精兵将此山洞围住,孤身一人朝山洞走了进去。


    刚踏入山洞,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无知,胤禛退回洞口,拿起燃烧的火把,才堪堪照亮眼前的一角,越往前走路越窄越长,路两旁都是用铁棍焊死的牢房,胤禛举起火把凑近一看,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幼童,衣着破烂,有的身上还有伤,一见到有火把照进来都纷纷挣扎着避让,原是在黑夜里时间久了,竟不习惯视物。


    他们纷纷被绳索绑着,口中塞着帕子不能出声,是以虽然这山洞关押了数百乃至上千人,却静的一声没有。胤禛心里愈发慌乱起来,他快步的往前走去,一间一间的查找,既希望快点找到幼姝,又害怕见到她。


    等走到一个分岔口,突然黑夜里闪出一个人,利落在空中翻身而落,俯首道:“奴才影四给主子请安,侧福晋在右前方1公里处的西南角关押着,如今一切安好。”


    不等他话音落地,就见胤禛朝那个方向疾奔过去,影四倒是第一次见到自家主子这样失态的样子


    胤禛跑到牢房前,就见到幼姝抱着身子紧紧锁在墙角里,手里还拿着一支发簪,一脸决绝防备的盯着外面,胤禛瞬间呼吸停滞了一下,他简直不敢想象,万一他晚来一会,这支发簪是会被她用来攻击贼人还是用来


    火光太强,幼姝反而看不清来者是谁,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装着胆子问道:“来者何人?”


    听着她强装着中气十足的颤音,胤禛没忍住,反而笑了出来,这一笑也让他终于放下了积压在心里的石头,他举着火把,隔着一道看似不可逾越的铁墙调侃道:“你说是谁?”


    幼姝呆了一息,意识到那是胤禛的声音,她想笑但是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将近一夜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都化成了委屈,手心一松,簪子落了下来。她的视线变得模糊,直到胤禛开锁跑过来将她抱起来,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落了下来。


    虽然幼姝的身份不明,但胤禛谨慎多思,仍怕这件事传了出去有损她的名誉,将幼姝小小的身量罩在斗篷里,拢在怀中,下头人自然不敢直视,便是有一两个觉得雍亲王步伐不大对劲的,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王府里堂堂的侧福晋竟然被罩在了那一小方天地之下。


    等回了住处后,幼姝被灌了一碗参汤,接着睡了个昏天昏地,还是胤禛嫌弃她在那脏乱的牢房里待了一夜,给她用帕子浸润了热水,擦了擦身子。等幼姝醒来时,已临近黄昏,竟然睡了整整一个白日,醒来时她下意识的伸了下懒腰,结果触碰到周围还有一个温热的身体。


    这着实吓了她一跳,自从昨夜被绑架以来,她现在仍是草木皆兵的状态,幼姝猛地一睁开眼,发现是胤禛只着中衣倚在一边看书,四目相对,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这么能睡?”


    幼姝眨了眨眼睛,试探道:“你不会一直在等我睡醒吧?”


    胤禛气得翻了个白眼,她怎么这么神经大条,亏得自己担心她受惊之后入睡会梦魇惊醒,又怕她醒来屋里空无一人会害怕,将手中所有的事务都推了下去,忧心的在床上照看她,谁承想幼姝睡得香甜的很,还不时发出熟睡的哼唧声,期间胤禛甚至拿出手帕屈尊降贵的给她擦了一次哈喇子,天知道他也是头一次才知道世家贵女睡觉时还能如此不雅。


    幼姝一看他这脸色,就知道这位爷自己心里又暗戳戳的幻想了一个感人至深的场景,连忙上前搂住他的腰,有些浮夸的感叹道:“哎呀,一觉醒来能看到爷就在我身旁真是太幸福了!”


    胤禛边骂她虚伪边嘴角上扬,心里倒是受用的很。


    等他二人洗漱穿戴好,才召暗卫进来细细的盘问所调查的苏州山洞失踪人口一案。


    也是影三影四为了将功赎罪,整整一日一夜都没休息,将阿林保和他府里的下人一概捉拿起来,酷刑拷问,才知道,原来是阿林保府里有一个西北来的下人,他是为了饥荒逃到此处的,闲时和人聊起家里事,说到北境和西境多深山,山势险恶,五谷不生,百姓生活贫苦,家里生得女儿都往外嫁,村庄里成年的汉子一抓一大把,都娶不到婆娘,甚至有一家兄弟共/妻的事情,为了繁衍后代,都是从外买女子回来,甚至能开到五十两白银的价格!乖乖,要知道一个农户辛苦耕种一年,感到风调雨顺的好时节一年也不过挣两三两白银,这是一家人全部的家底。


    这话不知怎得竟传到了阿林保的耳朵里,他素爱钱财,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奸人,听到这话竟然心生一计,想出贩卖女子挣钱的歹毒计策,一开始是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干,后来他仗着自己的姐夫额尔赫坐稳了苏州知府的位子,便开始官兵勾结,大批量的拐卖女子、稚童,他是彻底黑了心肝,甚至将女子偷渡卖到异族中去,只为赚更多的银两,一月下来竟能获利上千两!


    幼姝听到一半就已气得浑身发抖,狠狠的一拍桌子大骂:“这阿林保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生养他的不是女子?他娶在府里的妻子不是女子?生得女儿又不是女子?凭他是个什么东西,就敢这样作践女子!真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这一巴掌她倒是使了十足十的力气,震得她浑身发麻,可纵使这样,也不能消解她心中对阿林保十分之一的恨意!若阿林保此时站在这里,她只怕会拔出长剑亲自刺死了他才能解恨!


    胤禛沉声道:“此事若没有额尔赫的暗中庇护,怕是不能如此顺利,苏州城的官员,怕是没有几个干净的!这种情况,除了苏州城,还有其他地方发生吗?”


    影一上前回话:“回主子的话,时间尚短,奴才还没调查清楚,不过据阿林保所言,目前往北境甚至是异族卖女子的还没有,主要这路途遥远,且寻常人难以寻得门路。现下穷困庄家里女子素来是不值钱的,若是家中的女子生得颜色好些,就会送到扬州做瘦马,一是换取银钱,二是这瘦马往往会送给王公贵族、朝中重臣,若是有朝一日能直上青云,便能将全家救了出来。”


    胤禛哑然,确实京中有送瘦马的风俗,他虽未受过,这这些年为了笼络一些臣子,也送过,这样想来,他自己又和阿林保有什么区别?都是残害那些无辜弱女的刽子手罢了!


    第97章 状告


    胤禛沉吟片刻,若能将当地的弱女发卖到北境荒芜之地乃至异族,绝不是一个小小的苏州六品的芝麻武官能做的,阿林保为人刁钻、处事圆滑,且不说苏州离异国远至上千里地,这层层的路引关卡绝不是他自己一人之力能办到的。


    阿林保背后绝对还有同党,甚至应该不在少数、不只一地,更或许还有胤禛想到了更远的一层,突然心里起了寒意和恨意,若真是如此,那阿林保就是诛九族也不为过!


    幼姝察觉到胤禛身上明显的情绪波动,轻轻伸手安抚了他一下。


    胤禛闭上眼,似乎能听到远方传来的阵阵哭声,不,那哭声离得并不远,就在几十里地的山洞里,就在他们身处的苏州城里,或许就在后面的一条街,就有人为他们失而复得的妻女在喜极而泣。


    可是他只是一个王爷,连动用苏州的几千兵马都要等着明日康熙帝来后的问责,他何来的权力能将大清这些烂到根里的贪官贼子连根拔起!


    室内一片寂静,半柱香后,胤禛才缓缓开口道:“将搜捕到的这些女子都遣送回家,同时,派人出去按照阿林保所给的路线去追那些还未曾发卖的女子。”


    “抄了阿林保的家,给苏州城近些年每户有走失女子的人家发二十两白银,就从阿林保的私银里扣,余下的银两全部充公。”


    “至于阿林保,就交给额尔赫处置,他如果聪明的话,就会抓住这次戴罪立功的机会,不会手软的。”


    影卫们领命后,刚要退下时,幼姝突然出声:“爷还忘了一点”,胤禛扭头看了过来。


    幼姝缓缓低下头,一字一顿地说:“那些被贼人掳走的女子,哪怕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们的父兄也未必接受她们。”


    “倒不如爷直接给了她们银钱,让她们自行选择,是带回家中,或是拿着傍身安度余生。”


    胤禛颔首,“就按照侧福晋所说。”


    暗卫退下后,夜色渐浓,一轮玉盘已悄然攀上屋檐角上,各家各户已关紧门窗,街上一片清寂,归于宁静的苏州城看起来一片祥和,只有局内人才知晓这其中埋藏的暗流涌动。


    胤禛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幼姝静静的站在身后看着他,只盼这次的活动能多少震慑到嚣张枉法之人,也希望有朝一日,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未来的大清之主,能肃清这些钉子。


    三日后


    圣驾亲临苏州城,康熙一行人走走停停,一边欣赏南下的好风景,一边探查各地的民情,当然,底下做官的消息最是灵通,出了济宁那一茬事,各地上到知府,下到村守知县,都一再严防底下人作乱,确保不“惊扰”到圣驾。


    康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舒舒服服的一路来到了江南,他并不糊涂,底下的官员做了什么手脚并不能瞒得过他,只是这些年国家根基稳定,各家族都在发展手下势力,官官相护,如果真要清理,怕是会动了朝廷和大清的根脉,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更何况,他老了,智擒鳌拜、平定三藩、□□、三次亲征噶尔丹,他这辈子的功绩也已经够了,和他爷爷皇太极比起来也不逞多让,他一把年纪可不想再折腾了,重要的是稳住一手打造的盛世。


    可他没想到,到了苏州,椅子还没坐热,苏州知府和巡抚联合上书的折子就递上来了,参的是他最听话懂事的四儿子。


    梁九功来报时,康熙眯起眼想了一会,问道:“现在当任的知府可还是从前哪个?”


    梁九功回道:“是,是赫舍里大人。”


    康熙转动了下扳指,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慢悠悠道:“他是因何事参老四啊,且说来听听吧。”


    梁九功应是,道:“回万岁爷的话,赫舍里大人说,雍亲王没有圣意便私自调动军队,还插手巡抚大人的军务,捆了当地的六品官入狱。”


    康熙听后纹丝不动,还笑了一下,说:“赫舍里这么听话?老四要用兵就乖乖给他了?”


    梁九功拱起一张笑脸道:“老奴不知,不过赫舍里大人此时正穿着官服跪在门外,等着万岁爷的传召呢。”


    康熙挥了挥手,梁九功便将额尔赫带了上来。


    屋内依着康熙的喜好用上好的紫檀木家具仿着宫里的款式建好摆放,特有昂贵的龙涎香熏着屋内让人昏昏欲睡,八位训练有素的宫女或摇扇煮茶,或伫立打帘,有一双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扫了过来,额尔赫见到康熙后下意识腿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有些哆嗦道:“臣罪臣赫舍里氏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也没让他起身,看着他这副不成器的草包样子有些嫌弃,这赫舍里也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了,在这知府的位子上少说坐了七八年了,怎么还是这副唯唯诺诺不经吓的样子。


    看来钮祜禄氏、纳兰氏、富察氏等族还是忌惮着赫舍里氏,这么个废物也没把他从位子上拉下来,叫人看了晦气。


    康熙一言不发,看了他一眼就合上了眼一副要睡着的样子,额尔赫不敢抬头直视龙眼,没听见叫起也不敢起身,心里直打鼓,这皇上晾着他是什么个意思啊,是对他参四阿哥不满意了?还是对他此次南巡的安排不满意啊?还是对他们赫舍里氏一族不满意啊?


    额尔赫胡思乱想,一头暴汗却流了下来,要命要命,他真是昏了头竟然受了底下门客的挑唆,吃了熊心豹子胆他参四阿哥干嘛啊!四阿哥纵有千百般不是,也是康熙的儿子,康熙哪怕真的信了他站在了他这头,事后回想起来觉得不对劲,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康熙等了半天不耐烦了,道:“朕刚坐下,你便有事要奏,让你进来你又不说话,只一味的跪在地上,是觉得朕很闲有空在这里和你打哑谜?”


    额尔赫听了又咚咚咚三个头磕在了地上,道:“罪臣惶恐!竟有胆子扰了皇上清幽,实在是罪该万死!”


    第98章 争世子


    额尔赫心里在天人交战,他在想是将实情全盘托出,还是弃了阿林保来保全自己,抑或是直接将脏水都泼到四阿哥身上


    可是,康熙还在前面等着,没多余的功夫给他斟酌,他想了想当今圣上最宠幸的是十四阿哥而非四阿哥,又想到废太子后赫舍里一族仍未全然衰败的势力,心一横,装作一副委屈痛心的样子道:“这些年来,全国各州各府,论税收,苏州年年上交的税银名列前茅;论官盐,这些年臣可谓是殚精竭虑为皇上把控运输到各地;论治安,正如皇上亲眼所见,这苏州城可谓是鸡犬相闻、路不拾遗;臣不敢居功,可这些年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四王爷,他他非但不把臣这个御赐的知府放在眼里,还将朝廷的诰命官员关到了牢中,实在是欺人太甚啊!”


    康熙没搭理他,他所吹的这些政绩,苏州这种人杰天灵的地方,是个不缺胳膊不瘸腿的官员都能办到,要不是看在赫舍里一族呈现颓势,为了制衡各族实力,他才不会容忍这个废物尸位素餐呢!


    额尔赫见康熙没驳斥他,便继续壮着胆子说:“苏州一向治安甚好,可昨日,四王爷非说有一伙流贼,不由分说便逼着臣带兵过去剿匪,臣的部下阿林保因为抗命便被关押了起来,四王爷把整个苏州城昨夜闹得人仰马翻,此事还威胁臣不予上报给皇上!皇上,求您给臣做主啊!”


    康熙问道:“那昨夜究竟有没有流贼?”


    额尔赫张了张嘴,想到牢中关押的那些人口,没敢撒谎,低了低头道:“回皇上的话,确实有。”


    康熙嘿嘿一笑,道:“怪哉!苏州城里有了流贼,你堂堂一介苏州知府竟然毫不知情,此事还被一个初来乍到的老四给破案了!”


    额尔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皇上这是直指他为官不尽忠职守了,他避重就轻道:“苏州城实在是地域辽阔,这城边时不时有几个毛贼也是难免的事。可是,四阿哥他擅自动用地方军队,还越过您扣押诰命官员,此事皇上可要明察秋毫,断断不能纵容啊!”


    康熙道:“老四没有你的指令,能调动地方兵?”


    额尔赫当场大声道:“回皇上的话,四王爷打着您的旗号,臣岂敢违背圣令啊!臣也不知道那四王爷竟然胆大包天,敢假传圣旨!”


    康熙想了想,确实是他派老四提前过来侦查的,假传圣旨倒算不上,不过老四确实是狐假虎威,拿着他老子的脸面去外面猖狂,这事确实纵容不得。不过这额尔赫也是个草包,连圣旨手谕都没见到就稀里糊涂被老四蒙了去,看来不是长了个猪脑子就是做了亏心事被老四拿捏住了小辫子。这种蠢货实不配为一方知府。


    康熙道:“既然你觉得苏州地域辽阔,管起来力不从心,朕就给你换个小点儿的地,嘉定县缺个主事的人,你便去那里当差罢!”


    额尔赫一听差点晕过去,康熙一句话就将他从知府贬到了一个破落的县里面当县太爷,这下可是云泥之别!他还想分辨几句,可康熙早已懒得再看他一眼,让人把他拖了下去。


    康熙闭眼想了想,他低声吩咐了梁九功几句,两个时辰后,胤禛便跪在他爹门口请罪了。


    这一跪便是跪倒了天黑,康熙一觉醒来,用过早膳,才想起他还有个四儿子没处置。他问梁九功:“可有结果了?”


    梁九功说:“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昨夜奉命派人去抄了阿林保和额尔赫的家,发现两人家中具有不少金银珠宝、奇珍异物,不算地契房契这些死物,但是雪花花的白银就有几十万两!”


    知府一年的年俸为八十两。


    康熙把手边茶盏重重摔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满地碎片,屋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万岁爷息怒!”


    胤禛跪在门外,那一声仿佛打在他心上,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


    他又跪了半天,康熙还是没有见他,倒是传话让他起来了,但是却传了一句:“老四大小是个沉稳的性子,但是如今年岁渐长,也是当了阿玛的人了,行事却愈发冲动,且回家磨磨性子再来当差吧。”


    胤禛叩头领命,这句话便是夺了他身上所有的官职。


    可是他心里跟明镜似儿的,这不过是万岁爷为了保全他的颜面给的借口罢了,实则是康熙忌惮他势力,为何京城都不知道苏州这边的情况,他却对流贼和其老巢清清楚楚,还越俎代庖私自调动兵队,未经其允许就处置了他们。


    回去后,胤禛便看见幼姝搅着帕子,站在门口向远处张望,一张脸满是愧疚的神色,他快步走上前去,道:“现在日头正晒,怎么不进屋里?”


    幼姝一张口,话还没说出口便红了眼眶,道:“对不起爷,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丢了身上的官职。”


    幼姝真的心里愧疚死了,好家伙,这下一朝回到解放前,胤禛辛辛苦苦这几十年都白干,幸亏还有个亲王的帽子。


    胤禛拉着她往屋里走,笑道:“怎么会怪你?被贼人拐了去这事合该怪那贼人的不是,怎么会是你的错?况且最近朝中势力纷争,我早就有避其锋芒、韬光养晦的想法,眼下正合我意。”


    笑死,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算什么汉子!何况当时事情紧急,如果他再派人去禀告皇上等待圣旨,这一来一回就要拖延个半天的功夫,迟一步幼姝的危险就增加一分,等她人被拐卖,就不知道天南海北去那里救人了。


    何况,如果康熙知道他这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莫说他的前程如何,便是幼姝的姓名恐怕难保。


    等大队启程回了京,胤禛真的安安心心做起了闲散王爷,转眼就来到了康熙六十年。


    胤禛奉命往盛京祭告祖陵,而雍亲王府却不似以往的欢天喜地,反而安静肃穆,盖因胤禛回来后要考察几个阿哥的功课,除了四书五经、骑射六艺也在考察范围内,府上的女眷皆如雷大敌,再三约束下人行事小心谨慎,不可惊扰了阿哥们学习。


    之所以如此慎重,最终还是因为福晋所出的嫡长子弘晖前两年因病故去,享年二十一岁,弘晖去的时候,倒是无病无灾,太医诊断说是心思过密导致耗神过重,阳寿耗尽。不过他故去前,幼姝也在床头看着,弘晖倒是难得留出了笑容,仿佛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他是笑着离开这个人世间的,去了一个没有病痛和压力的天堂。


    福晋乌拉那拉氏险些要哭瞎眼睛,弘晖不仅是她的指望,也是她唯一的孩子,早知如此,便是这个世子不当,她也不会这么逼着弘晖的。等福晋缓过劲来后,她却彻底的没了心气,只守着福晋的本分处理府内一切事宜,除此之外都将自己关在佛堂里,为天上的弘晖诵经。


    因着弘晖故去的缘故,府内的世子之位便空了出来,莫说这以后承袭的爵位和官职,便是当下朝中,得圣心得也不过是四爷和十四爷,虽然不敢妄想,可万一呢!万一四爷得了那个位子,乖乖,这可是成为真龙的机会,谁不想要!


    现下府中,除了在远处庙中静养的二阿哥弘昀,还剩下李侧福晋生的三阿哥弘时、幼姝所出的四阿哥弘昭、钮祜禄格格所出的五阿哥弘历和耿格格所出的六阿哥弘昼。


    府中的下人们背着主子没少嚼耳根,下人们也是人,人嘛总少不了八卦之心,这不现在后厨那边,便有几个下人在磕着瓜子闲聊。


    在厨房负责烧火的小榔头说:“赖嬷嬷,您在府中见多识广,之前还在前院那边当过差,您觉得四爷属意那位阿哥?”


    赖嬷嬷心里嘀咕,她年轻时是在前院负责扫地,可她这些年也没跟四爷说上一句话,不过她被捧着飘飘然,道:“我只与你们几个小的说一说,可切莫传到外面去。这如今府里嘛,最受宠的自然是富察福晋,四爷一个月都一大半都在她屋子里歇着。爱屋及乌嘛,自然也多宠爱四阿哥。可是五阿哥,学习更刻苦勤奋,听说规定了卯时开始读书,他寅时一刻便起来温习功课;那父子交代了抄书三遍,他自个儿会再多抄三遍,四爷最看重学业,若论功课,当属五阿哥。”


    小榔头钦佩的点点头,道:“就是这个理儿,还是赖嬷嬷你看得透彻!”


    这时蹲在一旁抽旱烟的厨子老王忍不住插嘴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屁!依我说,三阿哥最有胜算,三阿哥如今已经成亲,那嫡福晋和侧福晋都坏了身孕,这要是生下阿哥,那就是府内的头一个金贵的小小阿哥。这男人,最重要的便是子嗣!”


    赖嬷嬷被剥了面子,心中老大不高兴,道:“瞎!那三阿哥比下头的阿哥们年长了五六岁,他娶妻生子自然是赶在前面。你没瞧见三阿哥的功课回回都被王爷单拎出来训斥!王爷都说他只是痴长几岁,书不知道读到那里去!”


    小榔头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还有一位!那年格格不是也怀孕了吗!若生下是为阿哥,可比前面几个阿哥都有胜算!那年将军如今可是炙手可热,咱们王爷都依仗他呢!”


    第99章


    雍亲王府内院


    年莺莺有孕后非但没见胖,反而身子越发纤细,细小的躯体挺着大肚子,让人看了不禁惊吓三分。


    她瞪着眼前的民间大夫,怒道:“你胡说!我这胎分明是个阿哥!如今我肚子尖尖的,任谁瞧了不说是个男胎,况且我顿顿都要吃辣子鸡,一天不吃辣便浑身难受,怀男胎的妇人们都是这样的!”


    那民间大夫是年格格的哥哥年羹尧特意寻来的,据说是转世华佗,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是男是女。


    神医本在摇头晃脑的做法,听到这话停下来,推了推鼻梁上的西洋镜,又定定看了她一眼,道,“怪不得贵人嘴角起泡,额上也生了这许多红痘,原来是吃辣吃多了上火所致,还是多吃点苦瓜败败火吧。”


    婢子上前瞪他一眼,“休要胡说!咱们格格最不喜苦味。”


    年莺莺没理会他不敬,心想,再苦能有我心里苦吗?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结果还是个女儿!女儿有什么用处,既不能承袭爵位,又不能奉养出府,合该是白养二十年送给人家!


    神医嘴里嘟嘟囔囔“天地玄黄天灵灵!生男生女皆是命!若要求得男宝来,若要求得男宝来~”


    年莺莺听了眼睛放光,“下一句是什么!要怎样神医!”


    神医从袖中掏出一个油布包的的药粉,道:“我乃无量天尊座下的童子,本应在天上修炼,可感知到人间有太多疾苦,便特地下来渡人。我观贵人面相,本无男丁,且是极难有孕的体质,不怀则已,一怀便女。我这里有一方灵丹妙药,和水服下,每旬一次,服药后要沐浴焚香,跪在佛祖前虔诚祷告诵经一个时辰,如此以来,便可感动天上真神,赐你一男宝。”


    年莺莺激动的忙招呼婢子,“快!快把神药收起来!多谢神医,神医想要什么,我年府都会倾囊相授。”


    神医正色道:“我等下凡,只为了普渡众生,这等俗物岂会在乎!”


    “不过,我如今下凡,缺一供奉我本尊元神的地方,若是能重金打造一座道观,让老夫的原神有所供养,我才能在人间多停留些日子,也才能继续庇佑贵人,不仅能让贵人生一个阿哥,还可保这阿哥康健聪慧、日后必成大器!”


    年莺莺喜上眉梢,必成大器,这日后最有前途可不就是世子之位,甚至以后若四爷登上大统,那以后


    年莺莺忙修书一封,给年羹尧,让他按照神医的嘱咐修建道观。


    她身旁的婢子送神医出府的时候,正好撞见刚从马场骑马回来的三格格珠珠,三格格一身火红的旗装,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叫那神医晃了眼。


    神医停下脚步,痴痴的看着,珠珠此时年芳二十,风姿绰约、朱唇皓齿,比她生母幼姝容色更甚,她又是爱新觉罗家的格格,胤禛自小偏疼,养了一身雍容华贵的贵气。


    那神医何时见过这样的金枝玉叶,一时间不由得看呆了,那婢子使劲拽着那神医他都不为所动,这样拉扯耽误的功夫,珠珠便望了过来。


    她有些不悦,那神医她不认识,可年格格身旁的婢子她倒是相识,年格格真是越发不会约束下人了。


    婢子忙行礼道:“给三格格请安。这是年格格请进府的民间神医,不懂咱们府中的规矩,还请三格格莫怪罪。”


    珠珠点头,抬步就想往府中走,却听道神医喊道:“贵人留步!”


    神医知晓了她是府中的格格,可色迷心窍,他一双眼睛粘在珠珠脸上,眯着眼,讨好道:“老夫乃无量天尊座下的弟子,今日见贵人有缘,可否给贵人占一卦?”


    珠珠冷脸呵道:“放肆!”


    神医狗胆包天,竟大着胆子上前拦路道:“贵人莫急,且听我占完再怒不迟,敢问贵人生辰几许——啊!”


    他话音未落,一声劈空厉声,一道鞭子便挥斥下来重重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珠珠手里握着原本缠绕在腰间的鞭子,气的不轻,“来人,把这满嘴胡言乱语的老道捆起来,打二十大板!”


    那神医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哭天抢地的求饶,一旁婢子也连忙跪下道:“格格!格格息怒,这可是年大人特地为年格格请来的神医,年格格也有要事托付!”


    珠珠冷哼一声,怎么,搬出年羹尧和年莺莺便能吓住她吗!她身边站着四五个会功夫的随从,都是先前胤禛特意训练好保护她的,只听从她的命令。随从听到后不顾婢子的阻拦,就把那江湖骗子绑了起来,说话间就往院子里带。


    那婢子也反应机灵,这就往回跑去搬救兵。


    两行人偏巧在外院里撞上了,年莺莺挺着个快临盆的肚子,激动的满脸通红,捏着帕子道:“三格格,我知道你深得四爷疼爱,可是这毕竟是我年府带来的人,三格格说打就打不合规矩吧!”


    珠珠依着规矩福了一身,不慌不忙道:“年格格言重了,虽说年大将军威名在外,但是既进了雍亲王府,也要遵守雍亲王府的规矩。他藐视皇权、以下犯上,我没要了他性命,只打他几个板子让他长长记性,已是看在年格格的面子。”


    年莺莺差点被气个仰倒,怎么就扯到藐视皇权了,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问了她生辰八字得罪了她个小丫头吗!就因为她姓爱新觉罗,就这么金贵吗!


    珠珠继续说道:“况且这江湖老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身为外男,年格格毕竟是府内女眷,此事还是少插手为好。”


    年莺莺见这三格格难缠得很,浑然不受年府名号的恐吓,当下便蛮横的要耍无赖:“三格格可以不顾及我,但是难道不顾及你的弟弟妹妹,我肚子里的孩子吗?我已命这神医为我肚中孩儿祈福,若是孩子出了三长两短,三格格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珠珠心中冷哼,她又不是被吓大的,若是年莺莺好声好气的商量,或许她还能放这老道一马,可她都已经扣了这么一大顶帽子,若是今天她不把话掰扯过来,以后出了事都是她的责任了。


    珠珠反问道:“年格格也知道肚子的孩子金贵,怎可将孩子的祸福一事随便系于一不知来处的老道的身上,并在府中肆意散布鬼神一说,是否有失身份?”


    匆匆赶来藏在后墙偷听的幼姝收回要伸出去的脚,这闺女确实没白教,眼看珠珠能自己应付过来,她也想就此历练下女儿,好叫她知道这世间险恶。


    年格格眼神一厉,道:“看来,三格格是不肯将人交给我了?”


    珠珠煞有其事道:“我见年格格已被这老道迷惑了心智,看来这老道并非凡人,许是妖孽转世,咱们不如把他交给阿玛,或者交给皇祖父,让他们处置。”


    第100章


    年莺莺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咒骂,这三格格,二十多岁了也不嫁人,在这府里赖着,大事小事都要插手,合该给她早早嫁出去,寻个厉害的婆母使劲管教一番。


    珠珠见她不说话,便给护卫们打了个手势,他们便依着之前所说的将那神医重重打了二十大板。


    珠珠心满意足,年莺莺扭着小脚,急得满头大汗让人把神医扶起来好好医治,她生怕神医一生气,将她腹中孩儿变为女胎,那她可惨了。


    等珠珠回去后,她还刚想找额娘在哪呢,结果耳朵就被人揪住了,幼姝一脸恨铁不成钢,“纵使你今日占理,也不敢这么得罪那年氏,她好歹是你的庶母,又怀着身孕,要是传出去,你一不敬长辈,二不顾弟妹,名声就臭了,看以后谁还敢娶你!”


    珠珠疼的呲牙咧嘴,止不住的求饶。


    幼姝冷哼一声,“也就是你阿玛惯着你,满京的贵女,哪有二十二岁还不嫁人的!”


    珠珠幽幽地看了幼姝一眼,反倒淡定下来,“那可不叫嫁人,我们这种多少带了皇室血脉的格格,不都是要被送去和亲吗?和亲有什么好的,驸马死了还要嫁给驸马他弟弟。”


    幼姝刚消了的气又被她点着了,“满嘴胡言乱语!你都没议亲就诅咒你的驸马死?再说,又不是所有格格都要嫁到蒙古,二格格不就留在了京中吗?”


    二格格在六年前被封为郡主,下嫁纳喇氏,指配星德为额驸。


    珠珠一听这话,凳子都没坐热又要往外跑,边说道:“额娘,我差点忘了,二姐姐昨个儿给我递来消息,她怀了身孕,我要去看她。”


    二格格和珠珠小时候虽时常掐架,但感情也是真好,等她嫁人了,两个人关系更亲密起来,隔三岔五就在一处说话,珠珠更是常到二格格的郡主府小住。


    幼姝心里也是高兴,她和李氏不对付,可二格格是个心地纯善的孩子,打小对珠珠照顾有加,嫁了人后每逢出门应酬看见什么青年才俊,必然要拽着珠珠去相一相眼缘,简直比她这个亲娘还要操心。如今二格格出嫁多年,好容易有了身孕,她可要备一份厚礼。


    幼姝吩咐下去,又让婢子备了一份礼送去年氏那,年莺莺是不缺这点东西,必定不会消气的,不过她这边要把礼数做足。


    郡主府


    珠珠熟门熟路的就去了她二姐姐的后宅里,她见门外站着几个随从,料想二姐夫也在,边在门外等了等通传,若是星德不在,她必定直接破门而入了。


    珠珠进去后,果然星德也在,可二格格看起来面色却有些不虞。


    珠珠见礼,唤了一声姐夫,星德原本坐在床边,紧张的站起来连连点头。他心里有些怵这位小姨子,这雍亲王府的三格格是府里现在唯一的格格,她生母一直颇有宠爱,自己又是四王爷的掌上明珠。且她和二格格不一样,是个脾气火爆的主儿,走哪腰间都拴着鞭子,他生怕那里惹她不高兴便一鞭子抽过来。


    二格格见了妹妹是高兴的,不过她刚诊断出一个月的身孕,胎像不稳只能静卧在床。她故作嫌弃,“前个儿不是刚和你这皮猴一起听了戏,怎么又往我府里跑?”


    珠珠一扭头,“谁说来你府里跑就是看你?我不过是骑马恰好从门口经过罢了。”


    星德在一旁戳戳妻子的肩膀,配合道:“是是是,妻妹若是想来,府中随时欢迎。”


    珠珠欣然赞了句:“还是姐夫周到。”


    星德心想,你来这郡主府的次数比我都多,那还需要我欢迎你呢?且回回是空手来,和逛自己家后花园一般,走的时候两手提满东西,和去集市进货一样。


    星德是家中独子,他纳喇氏府中也需他撑起门楣,是以他一月中大半不住在郡主府中。


    仿佛为证实星德的话,下一秒二格格就招呼婢子,“把婆母今天送的蜜汁酸杏拿来,这泼猴喜酸,走的时候你再带点。”


    “还有舅母今日送来的燕窝,是难得的血燕,你也带点回去。整天就知道骑在马上疯跑,脸都吹皴了。”


    星德叹道:“果然你还是最疼妻妹,弟妹有了身孕也没见你送过。”


    星德这里说的弟妹是三格格的亲弟弟弘时,他的嫡福晋和侧福晋都有了身孕。


    一听这话,二格格撇了嘴,自古婆媳不对付,她自然是和李氏一条心,李氏没少在她面前说两个儿媳的坏话,她心里也多少带了不满。


    珠珠嘴角微扬,她就知道二姐姐心里最向她。


    这时角落里响起一道细细的嗓音,仿佛掐着嗓子尖,“原来这位是主母的妹妹,怪不得也生的如此秀美呢。奴婢瞧着,和主母神韵有几分相似呢。”


    珠珠蹙眉,看着这位细腰丰臀、容色艳丽的女子,问道:“这是何人?”想起她口中叫着主母,脸色难看起来,“怎么,姐夫要收新人?”


    星德慌了神,忙摆手解释道:“妻妹不要误会,这女子我是不准备收的。”


    二格格揉了揉额头,她也正为此事头痛,让星德和那女子都下去后,她拽着幼姝小声道:“你姐夫确实不知情。是我那婆母,听说我有孕的消息后,送过来让我给她开脸,说我身子重了伺候不了星德。”


    珠珠生气,“怎么,他不用承受怀孕生子的艰辛已是贪了大便宜,这区区几个月就忍不住寂寞吗?”


    二格格叹一气,“自古以来男子都是这样的,你看无论阿玛还是弘时,都是妻妾数人,星德与我成婚这些年,我迟迟无孕还没有纳妾,已是难得。”


    星德和二格格成婚第二年还没有怀孕时,纳喇婆母已经坐不住了,他这一支三代单传,万万不可到了这就断了香火。她当时寻死觅活的要给星德纳妾,怀疑二格格体弱,怀不了身孕。


    可二格格看了无数的大夫,连御医也来诊断过,说她孕事无碍,只是缘分未到。


    当时纳喇婆母拿到孝道镇压,哭着闹着差点要跪下,求二格格高抬贵手,放他们纳喇家一条生路,给星德纳个妾传递香火。


    给二格格直接气晕在床,星德虽内心良善,可缺乏担当,面对哭着要上吊的亲娘和气晕的妻子,竟束手无策。


    这时珠珠站了出来,她单枪匹马冲到纳喇府,“纳喇夫人的话有道理,我雍亲王府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只是事先要说清楚,如今你怀疑我二姐姐不孕是我二姐姐的问题,若是纳妾后,贵府仍无孕事,可就是姐夫的问题了。我二姐姐不能白让人污了清白,但事后我可要让满京的贵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纳喇婆母破口大骂,“简直是无稽之谈!哪有男子不孕的?”


    珠珠冷笑,“怎么没有?宫中御医最是精通医术,他已明确说过不是我二姐姐的问题,那不就剩下姐夫的问题了?且我听说,这种症状往往有遗传,让我看可是贵府中的子侄也要看看是否有此现象。”


    纳喇婆母放下手中上吊的绳子,她如今听明白这话了,要是她给星德纳妾后还没有怀孕,这位雍亲王府的三格格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星德不举,并且连累纳喇一家其他的子侄议亲,到时候她可要将族里的人得罪干净了。


    经过此事,长达五六年中,二格格一直没有身孕,每当纳喇婆母想给星德纳妾时,她脑海里都会想起珠珠的这一番话,而且她心里也惴惴不安,该不会星德身子真有问题吧。


    星德又是个脸皮薄的,他直说自己身体没有问题,死活不肯看大夫,逼得恨了就躲去郡主府,气的纳喇婆母只能收手。


    好嘛,如今二格格诊断出有孕,说明星德身子没有问题,那她多送几个女的让府里开枝散叶正好。


    珠珠:“是,可是二姐姐,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我们的阿玛是亲王,你享郡主之尊,我们额娘是无可奈何,可你有这个权力,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二格格有些动摇,“可是星德这些年与我琴瑟和鸣,我实在不愿看他膝下凋零,眼看他已三十岁,他的同僚都有做了祖父的,我怎么忍心再看他为难?”


    珠珠:“可是现在二姐姐你已经有了身孕了,姐夫不是膝下无子,你们夫妻感情好,有第一个孩子就能有第二个孩子,何苦愁日后呢?姐夫是个难得不好色之人,你们夫妻感情好,更不要因为旁人离了心。那小妾,你让姐夫送过去,如果纳喇家还在闹,你就说动胎气,吓唬他们,想来他们是最不敢拿你肚子开玩笑的。”


    二格格松了口气,豁然开朗,“还是你有主意!珠珠,你这般聪慧,以后嫁人了肯定也能活得快活!”


    珠珠认真的说:“是吗,可是二姐姐,女子的归宿不一定都是要嫁人的,不一定都要相夫教子度日的。”


    二格格嘴角抽搐,“难道你要效仿前朝公主,在府中招募男客不成?”


    珠珠大笑,“这以后的事也无法预料,不过我觉这样也不错。”


    “但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已得到阿玛的准许,从下个月开始,就带一队护卫,去各地考察民生,边体察民情边游览各地风光。”


    “你额娘同意了没?”


    “……还没和额娘说。”


    二格格幸灾乐祸,“你想游学,说来容易,可你是金枝玉叶,怎么能说出京就出京呢?也就是阿玛纵的你胡闹,你额娘肯定不同意。”


    珠珠一脸胜券在握,“二姐姐,你还是不了解我额娘。”


    “我额娘,她虽然只是后宅中的一位寻常女子,可她和别人却是不一样的。她告诉我,皇城外面的世界很大,有茫茫草地,也有高山流水;有钟鸣鼎食之家,也有食不果腹艰难度日的百姓。”


    “额娘还告诉我,除了我们自己的国家,还有外面的世界,住着和我们不太相同的人,甚至要坐船航海才能抵达,我还没有看过海洋呢!二姐姐,你知道什么是海洋吗?”


    二格格摇了摇头,她不懂珠珠的兴奋,只听得云里雾里的,“三妹妹,你额娘怎么教了你这些?女则女训你一句不通也就罢了,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怪不得你能和宫里的洋人玩在一起呢。”


    “我小时候,我额娘说,她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变成一个富二代,然后周游世界。哦,富二代的意思就是说一个人的阿玛很有钱,祖上有基业,不用为金钱所累。”


    “我就想啊,我和额娘比起来,确实是幸运太多了,毕竟我阿玛的阿玛的阿玛的阿玛开始就都是有钱人了,咱们爱新觉罗的祖上就没穷过,既然我有这么好的条件,那么为什么我要拘泥于后宅中,而不出去云游四海看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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