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因为在意,才会害怕。
在过去,巴卫从来就没有像是今天这样的恐惧过。
他一直都是随性的活着,直到遇到了宫崎佑树,他这才体会到这个世界上还有着这样复杂、这样多的情绪。
巴卫抱着宫崎佑树,呼吸之间,全是属于他的味道。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知为何有种无法落于实地的错觉。
“等你好一些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巴卫抬起头,看着宫崎佑树,“跟我走好吗?佑树。”
巴卫紧张的等了好半天,终于看到宫崎佑树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好。”
巴卫猛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满足的将脸埋在了宫崎佑树的肩头,“那以后我就负责照顾你。”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了一句:“我做你的眼睛。”
后半夜两人相拥的躺在被子里,巴卫佯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的询问着宫崎佑树事情的经过。
宫崎佑树也就简单的和他说了一下事情,但巴卫却清楚事情才不是他说的那样子简单。
可巴卫也体贴得没有继续再深究,只是问道:“那、悠也呢?”
这是巴卫第一次叫那个少年的名字,但现在看来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不知道,应该是走了吧。”
巴卫不由撇了撇嘴,那种情况,那个人类根本就没有可能活下来。
但阴阳师却还是留着最后的温柔,没有说出来事情的真相。
巴卫闭上了眼睛,闷闷不乐的说道:“睡觉!”
宫崎佑树哭笑不得,只能摇摇头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巴卫早早的就醒了过来。
趁着宫崎佑树还没醒,巴卫磕磕盼盼的进了厨房,然后灰头土脸的又走了出来。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什么事难倒过他巴卫……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有一个人教他。
巴卫赶紧的外出带了早饭回来,但他依旧是慢了一些,他回来的时候宫崎佑树已经醒了。
听到巴卫回来的动静,宫崎佑树玩笑一般的说道:“还以为你走掉了。”
巴卫隐隐皱了皱眉,“不会的……除非你赶我走。”不,就算是赶他走,他现在可能也不会走了。
巴卫不太熟练的照顾着宫崎佑树吃早饭,而他吃饭的时候巴卫就支着下巴看着宫崎佑树,看着看着,他就忍不住的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但笑了一会儿他看着那些冒出来的咒印依旧是觉得碍眼。
巴卫抬手,手指轻轻的碰了碰宫崎佑树的脖子。
后者身体稍稍僵硬了一下,然后无奈的放下了碗,“不要乱摸。”
巴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感觉:“我不喜欢这个。”
“那如果以后我一直都这样了呢?”
巴卫不由屏住了呼吸,皱起眉来,“……真的?”
宫崎佑树没有做声。
他是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应当是算不上好看的。
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咒印,脸上自然也不可避免。
不好看,甚至于说会让人觉得可怕、丑陋。
但巴卫却很容易的就接受了。
就算是现在宫崎佑树说这个样子可能要一直维持下去……
巴卫也还是说道:“那你这一辈子都必须要和我在一起了。”他说话时的语气听上去还有些得意的感觉,但若是去看巴卫的脸,便能够看到他此刻眼神中的疼惜。
宫崎佑树闻言,低头笑了出来,“骗你的,按照以往的情况,应该三天就能好了。”
巴卫“嘁”了一声,别过脸去,但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的问道:“那这个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影响吗?”
“稍稍还是会有些的,但是影响不大。”
宫崎佑树这么说了,巴卫便这么信了。
又或者说宫崎佑树说什么巴卫都是信的。
稍晚一些的时候巴卫出去回绝了那些想要来找宫崎佑树的村民。
那些村民不敢出去,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出去的都没有回来,他们已经大概猜到了一些结果,可若是没有听到确实的消息到底是不肯相信的。
更何况现在回来的只有宫崎佑树一个人而已……
再等到晚上,巴卫又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他就带上了晚饭,而且兴致勃勃的说着已经找好了他们的住处了。
宫崎佑树没有多问,等到第二天就被巴卫给打包好了,又戴上了能够遮掩住脸的斗笠便骑上了马,被巴卫牵着在清晨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个村子。
巴卫找到的住处是一个富贵人家售卖的房子,而他不仅仅买了房子,还买了一些打扫维护屋子的仆人。
他肯定是会偶尔出去的,所以也需要有人在这个时候照顾一下宫崎佑树。不过只要巴卫在,所有宫崎佑树的事情就被他包揽了,只是他在最初并不熟练罢了。
不熟练的时候他就让那些已经熟悉怎么服侍人的下仆教自己,而巴卫很聪明,简单的事情听过一遍就回了,就算是困难的,最多也不过三次就能学会,甚至做得比别人更好。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的快,等巴卫缓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一转眼竟然已经是夏天了。
“院子里新养的锦鲤很好看。”巴卫收回看着外面的视线,转头来看宫崎佑树,“要走走吗?”
“锦鲤吗?”宫崎佑树稍稍回忆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巴卫露出了笑容,然后走上前帮着宫崎佑树拿了衣服一件件的穿上。
他们睡了一个午觉,现在刚刚起来,宫崎佑树还有些没有什么精神,但这么每天睡着也不太行,所以巴卫常常会带着宫崎佑树多走动走动,也算是没让身体彻底的生锈。
天气渐渐转热起来,这一点对于看不到但其他感受却加强了的宫崎佑树而言十分的明显。
最为明显的感受是之前他抱着巴卫睡觉的时候彼此的体温很舒适,但现在却已经稍稍有些热了,热到常常一醒过来便觉得身上有些汗意,倦怠得不想动弹。
宫崎佑树被牵着带到了小池塘边上,他看不见,所以巴卫就一点点的说着池塘里发生了什么。
比如喂了饲料下去,胖胖的那只又抢走了大半,而瘦瘦的那只则再次被挤得远远的……
这个期间,宫崎佑树便都是带着浅淡的笑意,时不时的附和他一两句话。
巴卫看着看着,便快速的瞧了眼四周,确定周边没有其他人这才弯下腰用很快的动作亲了亲宫崎佑树。
宫崎佑树稍稍一愣,不免笑了笑。但他到底也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虽然和普通的男女不同,他们没有办法达成周围人所公认的夫妻关系,但是巴卫想他们这样其实也和真正的夫妻相差不大了。
他觉得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幸福了。
但是他听见宫崎佑树说:“真可惜……”
巴卫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看不到你这个时候的样子,是不是我想的样子。”阴阳师随口一说,话语中似乎有着几分惋惜。
巴卫语气不变的问着宫崎佑树:“你想的样子是什么样?”
对了,这一切都是他欺骗之后才得到手的……
——他不是人类。
一想到这里,巴卫便不由有些恐慌。
他不太记得下午是怎么样度过的了。
因为每当他看着宫崎佑树便觉得知足的时候,那个念头便总会再次的冒出来提醒他。
过去的他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但他总是有意或者无意的忽视了这件事。
直到现在,他已经深陷其中,再没有退出来的可能了。
害怕现状被破坏,害怕现在拥有的一切会失去……巴卫迫切的想要一些什么能够来证明他和宫崎佑树会一直在一起。
宫崎佑树也发现了。
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巴卫,这天晚上巴卫格外的热情。
他们之前从来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之前还在村子里的时候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悠也,另一部分也是因为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再后来搬出来了,巴卫则总是很忙,宫崎佑树也还在养之前的伤,连着喝了许久的汤药才渐渐的好了许多。
直到今天晚上,宫崎佑树也免不了的因为巴卫而被勾得起了火气。
坐在宫崎佑树身上吻着他的巴卫被宫崎佑树翻身压在了下面,巴卫闷哼了一声,呼吸粗重却没有任何的收敛,那双过去满是鲜血的双手在此刻却是略显急促且没有章法的在人类的身体上撩拨。
他微微喘息着分开,然后抬起眼,双眼无比明亮的注视着身上的阴阳师。
“今天晚上做我的人……或者、让我做你的人吧。”
“不后悔?”
“不可能。”巴卫很肯定,“而且明明是我更害怕你后悔才对。”
巴卫看着人类轻轻笑了笑,他黑色的长发垂落下来,落在自己的眼前,让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托住,然后顺着长发往上,将手指插进了发根之中,将人扣着按了下来吻住。
但很快掌握着主权的人便颠倒了关系。
阴阳师压在了妖怪的身上,那繁复的和服垂落下来,露出了雪白的大腿。
……
直到天色泛白,屋子里的动静才算是完全结束。
而那些早晨经过的侍女也都一个个的红着脸,半点不敢做声。
第42章
“抱歉巴卫……”宫崎佑树轻轻碰了碰巴卫的肩头,后者忍不住下意识的抖了抖身体,喉咙里闷闷的哼了一声。
已经是稍稍触碰一下就忍不住要发抖的程度了、巴卫只觉得再也承受不了更多了。
至于宫崎佑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巴卫也是听不真切的。
那声音朦朦胧胧的,好像是隔着遥远的距离一般,让人只能够听到声音,却又无法听清楚对方说了些什么。
脸上有些干、有些紧绷感,那是哭过之后泪痕干掉后残留的感知。
床褥凌乱得不成样子了,各种混杂在一起,透露着一股淫靡之感,仅仅只是看着便足以让人想象出之前的激烈。
恍惚之间,巴卫稍稍从那濒临极端的感知中渐渐落了回来,而宫崎佑树这个时候将他拉着坐了起来。
凌乱铺散开的银白色长发渐渐收拢,贴上了巴卫的后背。
他之前已经完全的汗湿了,那些头发便因为汗水而贴在身上,在他的背上形成一道道随意的线条。
“已经、不行了……”巴卫完全像是没了骨头一般的任由宫崎佑树抱在怀里,他软趴趴的扑在宫崎佑树的身上,甚至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没有了力气的说着:“呜……要死了……”
宫崎佑树听着,反倒是将手放在了巴卫不舒服的肚子上,替他轻轻的按了按。
后者一下子又挤出了力气来,十指紧紧的抓住了宫崎佑树的手臂,甚至于在上面留下了带着血印的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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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妖怪小腿肚上蜿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来。
当然这样的抓痕宫崎佑树的后背和前胸上都有,而且是渗出了血丝的程度。
所以之前的后来宫崎佑树就把他巴卫的手腕给抓住了。
“抱歉,没有办法帮你。”他这么说着,却还是在帮着巴卫,“清理的话,只能让侍女来了。”
“不、不行——!”巴卫扬起了脖颈,猛地失去了声音。
吞咽不急的唾液从唇边流了下来,他嘴巴张张合合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最后巴卫彻底的昏睡了过去,而屋子里的味道浓郁得不行,完全是不清理都不行的地步。
宫崎佑树叫了侍女进来收拾。
后者见到屋子里的狼藉,以及巴卫的“惨状”不由一惊,随后面红耳赤的做完了一切,又随同另一个侍女将巴卫和宫崎佑树带到了浴房里清洗。
巴卫的腰很细,用手掌掐着的时候甚至会有种可能被捏断的错觉,但事实上却是分外的有力,几次挣扎弹起都几乎要从宫崎佑树的手下挣脱了。
洗澡的时候宫崎佑树也是搂着那腰将一切都打扫干净的。
侍女进来帮他们穿好了衣服,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巴卫依旧还沉沉的没有醒过来。光从这一点便足以看出巴卫有多么疲惫了。
而进到屋子里来的侍女只是无意间的一扫,便清楚的看见了那青青紫紫,红红白白的皮肤,看上去格外的显眼和可怖,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足以说明昨晚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特别是腰上,手腕上、以及大腿上,那些痕迹最为清楚。
妖怪的身体是不会这样轻易受伤的,但是在宫崎佑树面前巴卫一向都是收起了所有的防备,更是不敢有任何的抵抗。
就算是意识昏沉了,期间不住的挣扎躲闪,以及控制不住的哭着求饶,巴卫也没有用出半点的妖力……
他一边收起了自己的狐狸爪子,一边却又控制不住下意识的动作,所以最后也把宫崎佑树身上抓得上身都是痕迹。
洗过澡后,巴卫的那身皮肤便透着红色,看上去极为可口。
不过宫崎佑树也根本就看不见,再一次的浪费了这绝佳的景色。
……
巴卫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的先是动了动双腿,还没睁眼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才睁开眼起身扫了眼屋子里面。
宫崎佑树不在。
但是他能听到外面隐隐的说话声。
是宫崎佑树和侍女的声音……说着的是今天的夏天好像比往常热得早一些的话。
随意而闲散的聊着,打发着时间一般。
巴卫翻了个身,把身体蜷缩在了被子里。
他不像是人类,对于温度有那样明显的感受,就算渐渐热了,盖着被子也还是觉得舒适。
听着那朦胧中特意压低了防止吵醒自己的声音,巴卫把脸埋进了被子里,闭上眼眼前出现的便是昨晚发生的种种。
那时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到了现在,巴卫似乎都能够感觉到那滚烫的手掌卡在他身上的触感。
他也从来都没有像是昨天晚上那样的哭过……但是不管怎么样求饶,宫崎佑树都没有放开他。
“后悔了?”
但就算到了那个时候,巴卫听到这句话也还是摇了摇头,“不……不、啊——”不过他还没有说完,声音就因为动作而不得不打断了。
他才不会后悔,这明明是他好不容易才攥紧在手中实实在在的拥有。
人类压低了身体,让妖怪甚至是呼吸都断了一瞬间,等缓过神来便只能哽咽着发出鼻音的哭泣声。
“后悔也不行了。”那手掌从脸颊往下,最后落在了腿弯处……
身体被折叠起来时的感觉还隐隐的有所残留,但巴卫其实已经完全的恢复过来了。
他是妖怪,恢复能力惊人,所有外在的普通伤口,再严重的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够恢复完全,更何况只是这种程度的。
但内在的感觉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调节回来的。
那种虚脱、愉悦到极致甚至忘却了一切、完全失去了身体控制权以至于恐慌的感觉是没有办法这样轻易忘记的。
巴卫睁开眼,身体又缩起来了一些。
他用手抱住了手臂,侧躺在那里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也记得昨天所看到的宫崎佑树。
他是主动的,主动的攀上去,然后就被弄得乱七八糟了。
不合心意的时候,他的动作会被强硬的制止,然后被按照着宫崎佑树的想法来摆弄。
那个时候宫崎佑树的神情让巴卫甚至隐隐的颤抖起来。
有种面对未知的害怕,但更多的还是被那样的侵略性给刺激得隐隐兴奋起来了。
这个样子的宫崎佑树反倒是和在战场上的他有了更大的重合。
可能会杀了自己的人却在此刻毫不知情的压在自己的身上……巴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但此时内心上却比身体上还要更外饱满充实。
那种滚烫炽热的情感似乎要将他点燃了一般,不仅仅燃烧着他,连同宫崎佑树也一起的烧成了灰烬。
这样,他怎么可能放手,他又怎么做得到放手?
做不到吧,肯定做不到。
只要想想会破坏这一切的人事,巴卫就会克制不住的升起杀意。
巴卫坐起了身,看了看自己已经完全恢复的身体……好在宫崎佑树看不见,否则他现在要做的应该就是恢复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了。
屋子里的动静被察觉到了,于是宫崎佑树和侍女说了一声,随后那侍女便小声的将门拉开了一条缝,往里面看了看。
侍女看着已经醒过来正坐着看着自己的巴卫,她面颊一红,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对宫崎佑树说道:“巴卫大人已经醒了,宫崎大人。”
“带我进去吧。”
“是。”
巴卫看着宫崎佑树被带着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而侍女在确认完成了工作后便主动的退了出去,“两位大人有事叫我。”
宫崎佑树坐了下来,“巴卫?”
巴卫没有出声,但下一秒,等侍女合上了障子,巴卫便直接的扑了上来。
宫崎佑树忍俊不禁。
他抬手摸了摸巴卫的长发,“身体还好吗?”
巴卫把脸在宫崎佑树怀里蹭了蹭,“……不好。”
“那让我检查一下……”
“不用了。”还没说完,话就被巴卫给打断了。
他当然知道知道宫崎佑树所说的检查是指什么……巴卫稍稍红了红脸,“清理是……”
“我做的。”
巴卫松了口气。
但宫崎佑树又说:“不过你是侍女帮忙抱到浴室去的。”
巴卫身体一僵,终于发现了刚刚哪里不太对劲了。
从头到尾,那个侍女都没有和自己真正的对视过。
她的眼神格外的躲闪,从脖子到脸颊,完全的红了个彻底。
他是妖怪,才不会有什么被看光了的羞耻心,但是、但是……他大概知道自己当时的状态,那种样子被完全的看见了……
再也没有办法威严的下出指令了。
宫崎佑树和巴卫比起来更为坦然。
今天早上他也根本就没有怎么遮遮掩掩,按部就班的让人先给他们套了件衣服就带着去了浴房。
至于这边的屋子则是留给了侍女她们收拾。
宫崎佑树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巴卫有些怨念的回答道。
然后他有些恶狠狠的在宫崎佑树的肩上咬了一口。
不过就算是故意要咬,巴卫也控制了力度,没有咬得太狠。
不深不浅的,刚好在有些疼却又能够接受的范畴之中。
宫崎佑树皱了皱眉,然后笑着轻骂他:“野狐狸。”
巴卫猛地一顿,确认般的又看了看宫崎佑树的表情,见他神态如常,才松下了一口气。
但为了报复自己被吓到了,他又咬了一口。
这一口在耳朵上。
巴卫:“啊,我就是‘野狐狸’……不过现在已经是被你驯服了。”
第43章
夏日,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的鸣叫着。
恶罗王终于在一天找到了巴卫,把他抓了个正着。
“巴卫!最近你越来越神出鬼没了。”恶罗王语气不满的说道。
“有吗?”巴卫想了想,后知后觉的又点了点头,“嗯,大概是有一些吧。”
恶罗王撇了撇嘴,但随后便兴致勃勃的说起了自己最近感兴趣的事情。
等说了半天之后,恶罗王才发现巴卫的目光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身上。
于是恶罗王深吸一口气,突然喊道:“喂!你在听我说话吗巴卫?”
巴卫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听到了。”
“那我在说什么?”
“你在说龙王……龙王的眼睛。”
恶罗王这才稍稍满意一点,“就是这样,所以你有兴趣吗?左眼归我,右眼归你,怎么样?”
“……我再想想吧。”巴卫对龙王的兴趣不大,毕竟他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不老不死的神力你没有兴趣吗?”
巴卫轻哼一声:“就算没有龙王的眼睛,现在的我们已经都不知道能活多久了。”
恶罗王捏着下巴思考片刻,最后也觉得巴卫说得有理,于是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就先放那龙王一马吧。”
巴卫捏着扇子,缓缓走出了城堡,看着悬崖之下绝美的景色,“恶罗王。”
跟着巴卫一起走出来的恶罗王疑惑地看了眼他,问道:“怎么了?”
“你觉得这些美吗?”
恶罗王顺着巴卫的目光看向了悬崖之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夕阳之下,海面由蓝变红,鲜红的一片,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壮丽美感。
恶罗王勾唇一笑:“当然,不过看得多了也就腻了,虽然说当时夺下这里花费了不少的力气……但是现在还是打算再换一处了,你有什么想法吗巴卫?”
巴卫没有做声,他想到的是偶尔阴阳师在自己脸上描绘着他面容的手指,以及在他不在的时候久久注视着蝉鸣鸟叫处的神情……
巴卫在注意到一点之后便向侍女询问:“佑树他常常这样吗?”
两名侍女互相看了看,然后才低下头回答他说:“巴卫大人不在的时候就会……我们也和宫崎大人说不上什么话,所以大多数时候宫崎大人都是在剪纸之类的,其他的时候就会转向有声音的地方‘看过去’。”
“偶尔的也会问问我们那边有些什么,是什么样子……如果形容得很好看的话宫崎大人会露出一些笑容。”
“但是有时候看上去也还是有些落寞……”
巴卫听了之后许久没有说话,最后也只是让侍女离开,自己走上了前去。
他当然是想要将所有的一切,所有好的事东西都捧到宫崎佑树手上的,但是……唯独眼睛,他不能。
从恶罗王那里离开之后,巴卫又回到了他和宫崎佑树的住处。
“佑树。”
果然,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阴阳师的眉眼间便自然而然的露出了笑意,然后开口回应了他:“巴卫。”
巴卫示意侍女离开,自己走了过去在宫崎佑树的身边坐下来,“在做什么?”
阴阳师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都没做……不过,这样说的话似乎不太好,所以,我在等你,巴卫。”
巴卫想要作势生气,但又实在是生不起气来,所以最后只能凑上去亲了亲宫崎佑树,顺便轻轻的咬了一口,“只用说后面的就可以了。”
巴卫转而说道:“最近有些热了,院子里的树树荫太小了,我打算重新栽一棵,怎么样?”
“好啊……再栽什么树?”
“不知道,再多看看吧。”巴卫说着已经自发的背靠在宫崎佑树的怀里躺了下去,“到时候树荫就能同时遮到我们两个了。”
阳光之下,巴卫靠坐着看到了自己露出外面的腿,想到的却是如果自己是狐狸的样子,那宫崎佑树又会是什么样子。
“你喜欢动物吗?佑树?”
“唔……不讨厌。一定要说的话,动物的性格也会影响吧。”
巴卫拉了拉落在自己身上的黑发,然后将它和自己银色的长发卷在一起,“比如?”
“像是巴卫这样的,就挺好。”
巴卫轻轻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他刚刚其实是有打算带只动物回来的,但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念头罢了。
因为巴卫觉得自己大概会吃醋,没有办法忍受那些。
傍晚,巴卫卷起了袖子进了厨房给宫崎佑树准备晚饭。
现在他已经完全可以城堡宫崎佑树的一日三餐了。
又或者说这是他一直以来学习后的成果,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和那个少年都比不了,当然他现在也理解了自己忙碌后做出来的东西被心上人喜欢和肯定的感受。
就算只是撑着下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那种涨满了的暖意都能够让他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巴卫大人真的很爱宫崎大人呢。”
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在那天晚上之后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间宅子里不论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也都不会对巴卫和宫崎佑树有任何的影响。
巴卫端着准备好的晚餐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侍女和宫崎佑树之间的对话。
巴卫脚步稍稍一顿,就听宫崎佑树问道:“嗯,我知道……不过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巴卫大人看宫崎大人的眼神啊。”侍女语带笑意的回答道,“乘凉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午睡的时候……巴卫大人都会看着宫崎大人,眼神很温柔!”
“而且巴卫大人和宫崎大人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巴卫大人看宫崎大人你的那种眼神,如果让城里其他的女性看到,一定会嫉妒疯的!当然,她们大概也会对巴卫大人更加着迷了。”
巴卫听到宫崎佑树笑了笑,不免也勾起了嘴角。
而屋内,阴阳师垂下眼来,轻声说道:“这样啊……说得我也想看一看了。”
侍女惊觉说出了话,于是闭上了嘴巴不再出声了。
巴卫心里一沉,眼神微暗。
等到稍稍收拾好了心情之后,巴卫才抬脚走了进去的,“佑树,晚饭好了哦。”
第44章
如果可以,巴卫想要让宫崎佑树成为最幸福的那个人类。
所有他想做、想要的,巴卫都想让宫崎佑树得到。
但是……他没有办法。
夜晚的时候,巴卫咬着那张符咒,死死的没有松开。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身体上的感觉,又或者是心理上无法承受的种种压力,叠加在一起块儿之后,巴卫控制不住泪腺的流着眼泪。
当自己被禁锢着因为血液不流通而充血发红的手腕被松开时,巴卫才有了能够喘息的余地。
他发着抖的抬起手,将符咒又换着抓在了手里,死死的攥紧了,然后才再也无法忍住的吐出了□□和求饶,“别、要坏了……”
人类摸索着将手放在了他的脸上,掐着他的下巴轻笑着吻了吻那湿润的唇,然后恶劣地说道:“还以为你不会出声了。”
巴卫只攥紧了压在身下的衣物,极力的抓紧一切机会呼吸。
来不及呼吸、无法呼吸,那样极度的缺氧状态下,眼前是一片片黑色和白色的色块,完全的失去了视觉上的功能。
摇晃之中的片刻间隙,他才能够模糊的看到上方人类的模样。
挂着将落未落汗水的下颚,以及似乎在说着什么的唇,还有在烛火之下因为汗意而泛着光泽的身体……妖怪攀上了人类的肩膀,恍惚着想要把脑海中想问的问题问出口,但发出口的声音却都断断续续的,无法连成一句话。
直到终于的停了下来,巴卫短暂的晕过去了那么一小会儿。
再醒过来的时候,巴卫还是困倦得不行,而且很累。
但是该问的问题还没有问。
他隐隐的听到了宫崎佑树让人去准备热水的声音。
巴卫挣扎翻过身,眉头微拧的皱了皱,声音微哑地喊道:“佑树……”那声音很轻,听上去便像是可怜巴巴的撒娇和委屈。
宫崎佑树的身上只随意的披了一件羽织,他交代了侍女事情之后就将手放在了墙上,然后按照记忆找到窗边,推开了窗子,任由外面的空气进来,也让屋内的味道渐渐的散了出去。
听到巴卫的声音,宫崎佑树稍稍顿了顿,然后循着感觉到了他的面前坐下,“醒了?”
虽然宫崎佑树是看不见,但是到了后面他有没有反应这种事情宫崎佑树还是知道的,所以也能够判断出来人是不是还清醒着。
“嗯……”巴卫说着,便自己撑起了酸软的身体然后拉过了宫崎佑树的手。
宫崎佑树有些不解,但还是任由着他来,看他打算做什么。
妖怪将人类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双眼注视着后者,“你会离开我吗?佑树。”
宫崎佑树听后不由笑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当然是因为害怕自己暴露了身份之后的未来……所以想要得到一些肯定和保证。
但这些不能告诉宫崎佑树。
所以巴卫摇了摇头,只是又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佑树看得见了,那么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你。”宫崎的手轻轻抬了抬,然后俯身去亲吻巴卫。
看不看得见对宫崎佑树而言没有那么的重要。
只是看不见之后确实不怎么方便就是了,而且和之前比起来也无聊了许多。
这一步也是他自己造成的,毕竟和自己杀了那么多的妖怪相比较起来,只是失去了眼睛反倒显得他所承受的代价很轻。
宫崎佑树不会因为自己做的事情而后悔,现在偶尔空闲的时候也还是会想一想要怎么打发时间。
不过以宫崎佑树现在的状态外出去找妖怪的麻烦不能叫做勇敢,只能叫做送死,所以他依旧还在思考罢了……
之前不能对人类下手的情况下,宫崎佑树也就只能对妖怪搞事了,现在嘛……他的精力大多数时候都是发泄在巴卫身上了。
妖怪和人类之间是有着很大差别的,最为明显的便是身体方面。
就像是人类,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能力,是无法像巴卫这样恢复迅速的。
仿佛是知道巴卫在想些什么一样,宫崎佑树轻轻的用指腹蹭了蹭他的下唇,安抚道:“不要多想。”
巴卫轻轻的应了一声,但心中却已经打定了主意。
巴卫本打算是再过上一段时间再去找龙王的,可好巧不巧的,他发现昨天夜里那张符咒被自己弄破了……
无奈之下,巴卫只好去了花街,打算再找到之前的那个妖怪,再要一张符咒。
回去之前要找个地方好好的洗一洗,至少不能让这里的味道留在身上。
巴卫这么想着,然后在自己常去的店里找到了上次的那个女妖怪。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毕竟是被巴卫拜托的,女妖怪就算不看在巴卫的实力上,看在他的脸上也会帮他的忙。
不过那符咒也不是现在要就能够拿到手的,巴卫便只好中间等了两天。
这两天为了以防万一,巴卫便只找了人传了口信回去,让宅邸的侍女好好照顾宫崎佑树,就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处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而中间的这两天巴卫也没有在花街逗留,而是去了恶罗王的城堡里待着。
恶罗王很高兴巴卫跑过来,赶忙让手下的妖怪去准备了满满一大桌的菜式,然后又让人抱了酒来,打算一起喝酒聊天。
巴卫也没有拒绝,到了傍晚的时候,恶罗王和巴卫的身边便围满了妖怪,城堡之内灯火通明,妖怪们热热闹闹的说着话。而巴卫和恶罗王坐在上首喝得渐渐兴起,恶罗王便一把的勾住巴卫的脖子,“出云的那群混蛋,早晚我会和你一起把它们打下来。”
巴卫轻轻笑了笑,笑容之中带着些倨傲的说道:“听起来不错的样子,你打算怎么做?”
恶罗王正想说话,目光却不由停在了巴卫脖颈靠下的地方。
他眯了眯眼睛,然后哈哈大笑道:“兄弟!看来这几天你过得很愉快啊!”
他说着,在巴卫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下指了指后者脖子的位置。
巴卫后知后觉的抬手摸了过去,然后想到了昨晚的事情。
他不太自在的应了一声,别过了脸:“……嗯。”
这态度其实是有些敷衍了,但恶罗王却并不在意,只是笑道:“是怎么样的女人?滋味如何?”
这很正常,恶罗王和巴卫都是已经活了很久的妖怪了。妖怪大多数都没什么节操,从来都是追求当下的快乐,要他们几百数千年都洁身自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宫崎佑树和其他人不同。
不仅仅是性别,还有在心里的地位。
“没什么好说的,喝酒吧。”巴卫避开不谈,只是抬起了手中的酒碗,转移了话题。
而恶罗王却是笑道:“不如让给我尝尝?”
巴卫手中的力道一重,酒碗便发出清脆的响声,裂开了痕迹。
第45章
恶罗王看着那裂开的碗,稍稍一愣。
随后他大手一挥,对手下妖怪说道:“怎么回事?还不快给兄弟换一只碗来。”
显然恶罗王半点都没有发现这碗会破掉不是因为碗太劣质,而是因为自己的话踩中了巴卫的雷点。
巴卫也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度了。
因为在过去,恶罗王也不是没有对他身边的人好奇过。
不过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应的来着……
——“啊,你自己去花街找吧,她们也会愿意的。”
那个时候,巴卫总是漫不经心的随口应了下来,而往往这个时候,恶罗王反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了。
巴卫佯装没事的扔掉了已经碎开的酒碗,笑码道:“什么碗,一下子就破了。”
等到下面的妖怪拿了新的碗,再给自己倒满了酒,巴卫才说道:“你要想要,就去找,保准不会被拒绝。”
恶罗王闻言,果然撇了撇嘴,对那个人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的人不感兴趣了。
“对了,我有下属说你和人类相恋了!”恶罗王喝了口酒,像是突然想到了一般。
巴卫的神色微顿,“哦?谁说的?”
恶罗王对下方抬了抬下颚,巴卫便看见了那个在台阶下方的毛球……
巴卫一边看着他,一边语气清淡地说道:“我?和人类相恋?呵……你信吗恶罗王。”
和巴卫的语气相比较,此时他看着那个妖怪的眼神却犹如恶鬼一般,让妖怪止不住的浑身发寒。
恶罗王拍了下大腿,不由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人类那种弱小的动物,我不过一根手指他们就要死了,爱上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
巴卫转过头来,对恶罗王露出了笑容,然后抬了抬手上的酒碗。
恶罗王同样一笑,然后举起酒碗和巴卫一碰。
“酒很好喝,恶罗王。”
*****
巴卫连着在城堡里待了两天才回去,等拿到了符咒,戴在身上确保自己变成了人类的样子,将一身妖气掩盖住了,他才敢回去。
不过经过两天的熏陶,巴卫身上都是酒味,这一点自然也瞒不过宫崎佑树。
但喝醉了的巴卫比相恋之后就变得坦诚爱撒娇的巴卫更为粘人。
回来之后他就抱着宫崎佑树的腰,躺在他的身上完全不愿意起来。
宫崎佑树无奈的喊了两声:“巴卫……巴卫?”
“唔……”银发的狐妖蹭了蹭面前人类的腰身,“佑树。”
“知道了。”宫崎佑树摇了摇头,对一旁等着的侍女说道:“算了,就这样吧。”
本来还打算让侍女带他去洗一洗,现在看来这个情况也是不太可能了。
巴卫虽然喝多了,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清楚了。不过喝多了确实会做出一些往日不会做,或者是不会那么大胆的事情。
就像是正常的时候,巴卫是不会透露今天自己和恶罗王之间谈话内容的。
但大脑都发烫的时候,那些不敢问,或者是理智告诉他说出来可能会露出破绽的话他都会说出来了。
“佑树,今天……有人说要我把你让给他。”巴卫枕在宫崎佑树的腿上,一头长长的银发凌乱的散落在身后。
“嗯,然后呢?”宫崎佑树用手指梳理着那长发,漫不经心的接着巴卫的话。
“我不高兴。”他把脸埋在了宫崎佑树的腹部,“什么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宫崎佑树轻轻笑了笑,“我这么重要?”
那搂着他腰上的手臂稍稍紧了紧,然后怀中的脑袋点了下去,“嗯,非常重要。”
宫崎佑树摇了摇头,只是无声的、一下下的抚摩着那头长发。
渐渐的,巴卫在这静谧的氛围中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
巴卫睁开眼的时候还稍稍有些恍惚,等到清醒过来,他抬眼看到的就是面前阴阳师的睡颜。
想起了睡着之前借着酒意说出来的那些话,巴卫的眼神有些飘忽,不过很快他的眼神还是聚焦在了面前的人类身上。
用目光一点点的描摹,然后忍不住的撑起身体趁着阴阳师入睡的时候轻轻的在那双嘴唇上吻了吻。
巴卫坐起身,轻轻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然后嫌弃的用手扇了扇风。
悄无声息的出了房间,巴卫在侍女正要出声的时候赶忙将手指竖在了嘴唇上,示意她们安静。
侍女微微红了红脸,然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巴卫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准备热水,不要吵到佑树。”
等他洗漱一番,把自己打理干净了,巴卫便又进屋最后看了看宫崎佑树。
巴卫:“我晚点会回来,你们照顾好佑树。”
“巴卫大人要去哪里?”
“有些事要出去办……”巴卫的声音渐渐轻了,“等回来……”
再后面的话侍女便听不清了。
*****
夏季的雨说下就下,宫崎佑树便是在那哗啦啦的雨声中醒过来的。
怀中空落落的,某只狐狸又跑出去了。
宫崎佑树稍稍缓了缓,便起身喊了侍女进来。
穿戴衣服的时候,宫崎佑树便问道:“巴卫呢?”
“巴卫大人说有些事情要办,晚一点的时候会回来。”
宫崎佑树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多问。
淅沥沥的雨声伴随着潮气,将一切的喧闹都遮挡在了外界。
宫崎佑树坐在廊下用过饭后便听起了雨声,甚至与雨水对起了话。
“……是吗,我确实没有想到。”
侍女稍稍一愣,“宫崎大人?您、在和谁说话吗?”她左右看看,却只看到自己和宫崎佑树,而她很确定,她刚刚根本就没有说话。
“嘘……是雨女。”
侍女闭上了嘴,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因为之前的相处,她虽然是知道宫崎佑树过去是阴阳师,但从没有真正的接触过宫崎佑树这样的一面。
但她只看见宫崎佑树点了点头,便像是无声的在和谁道别一样。
没过多久,宫崎佑树便先一步的转过头,看向了左边。
而后一阵和往常听起来好似没什么不同的脚步声过后……把自己淋得全身湿透了的巴卫站在了那里。
第46章
巴卫进屋子之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
因为他清楚进去之后自己要做些什么,事情又会走向哪个方向。
但最后他还是进去了。
毕竟……龙王的眼睛他已经拿到了不是吗。
……
“巴卫?”
巴卫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一旁的侍女见状,不由惊呼道:“巴卫大人您都湿透了!”
“没事。”巴卫先对宫崎佑树安抚了一下,然后才对一旁的侍女说道:“去……拿一根长的、暗色的布条来。”
“布条?”
“嗯……要差不多一指宽的。”
侍女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去做了。
等到侍女走后,巴卫走走到宫崎佑树的面前蹲下,然后用被雨水淋得冰凉的唇吻了吻宫崎佑树。
宫崎佑树不由笑道:“好冰……出门怎么没带伞?快去换身衣服。”
“忘了。我马上就去,等会儿。”
宫崎佑树说:“会着凉的。”
巴卫却说:“不会。”
他拉过了宫崎佑树的手,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宫崎佑树的手心上。
“什么?”
“……一样东西,吃下过后,眼睛就能好了。”
肯定是能好的,毕竟这是龙王的眼睛,对于旁人而言是求都求不来的宝物,却就这么被巴卫送到了他的手上。
“巴卫。”
“别问……”巴卫不自在的说道,“刚恢复的时候、就先遮住眼睛,让眼睛慢慢的适应光线。”
宫崎佑树答应了下来。
等到侍女带着布条回来,巴卫就亲自的给宫崎佑树在眼睛上系上了带子,挡住了他的眼睛。
准备的工作做好,他便带着宫崎佑树进了屋子里,然后关上了门窗,让他吃下了那颗龙王的右眼。
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巴卫声音紧张的问道:“……怎么样?”
布条之下,宫崎佑树睁开了眼睛,能够透着布料很小的缝隙中隐隐的看到昏暗室内的一些光线。
“能看到光。”
巴卫握得紧紧的手终于是松开了。
但接着,他又下意识的要避让开。
“我去洗澡,马上就回来……佑树不要把这个摘下来,刚恢复的眼睛还不能直接的去看。”
宫崎佑树一一答应下来,但等到巴卫离开之后他就把遮着眼睛的布条从下面掀开了一角。
室内的一切都被他收入眼中,隔了这么久,他再一次的看见了这个世界。
宫崎佑树实在是很想装作不知道巴卫妖怪的身份,巴卫也每天都费尽心思的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无奈他身上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就算宫崎佑树想要装作不知道也难。
“要想骗人就要先骗过自己……连自己都骗不过去,何况是别人呢……”宫崎佑树摇了摇头,松了手让布料重新的遮挡住自己的双眼。
*****
巴卫洗了个热水澡,让自己的身上没有那么凉了之后便回到了宫崎佑树的身边。
看到宫崎佑树乖乖的系着那布条,巴卫才松了口气,安心的走了过去。
偏偏宫崎佑树这个时候说道:“等到过几天摘下来,我就能看到你巴卫你的样子了吧?”
巴卫愣了一下,慢了半拍的回答道:“……嗯。”
宫崎佑树手指触碰到了巴卫的长发,他用手轻轻的托起银发,接着那有限而模糊的画面轻轻吻了吻发丝,也笑得越发温柔了。
“我想第一眼就看到你。”
巴卫捏了捏拳头,实在是回答不下去了,所以他便凑了过去,吻上了那双说着他现在不想听的话的双唇。
昏暗的室内,屋外的雨依旧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阻挡了一切外在的声音,只余下了屋内的喘息。
这天的巴卫格外的主动,跨坐在宫崎佑树的身上吻着那双被遮挡住的双眼,身体和心理上的感情和感知冲撞在一块儿,眼泪便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但就算是哭了,他也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只是不停的喊着宫崎佑树的名字。
宫崎佑树用指腹擦过他的眼角,倒是觉得这副明明受不住了还偏要的巴卫比往常更为可口。
妖怪仰着头白皙修长的手指插入黑色的发丝之中,感受着那微微的汗意与屋内升腾的热气,模模糊糊的听到宫崎佑树问他:“后悔吗?”
此时此刻的一个“后悔吗”既可以理解为宫崎佑树问他后不后悔主动的撩拨,同样也能够理解为巴卫一直以来做的事情。
“不……不后悔……”
不论是自己找上宫崎佑树,还是后来就因为恶趣味而假扮人类接近,又或者后来一点点的沦陷……到现在治好宫崎佑树失明的双眼,巴卫都不后悔。
借着这个机会,巴卫同样的也将自己的答案说了出来。
然而几天之后约定好宫崎佑树摘下布条的那一天巴卫就不见了。
从一醒过来怀抱中的妖怪就没有了踪影,直到等到了夜幕降临也都没有回来的迹象。
“宫崎大人……大概巴卫大人是临时有什么事情要忙碌了也说不定。”侍女在一旁焦急的安慰着。
等待其实最是难熬了。
像是这样从白天等到晚上,一星半点消息都没有的等到就更难受了。
更何况清早离开的时候也根本就没有给任何的口信说什么时候回来,又要不要回来。
侍女想到宫崎佑树等着巴卫回来,打算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但偏偏人直接消失不见了便忍不住的为宫崎佑树感到委屈和难过,甚至鼻头微微发酸。
如果这种情况是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大概会很难受很难受。
忍不住的对巴卫有所埋怨,但她还是安慰道:“宫崎大人,没事的,可能巴卫大人晚一些就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宫崎佑树抬手碰到了脑后的长带。
手指轻轻一扯,那布带便松散开的从宫崎佑树的眼前落了下来。
宫崎佑树缓缓睁开眼,先是扫了一圈周围,然后才将目光落在了面前微愣的侍女身上。
他不由无奈的笑道:“这是什么表情?怎么像是要哭了?”
侍女冷不丁的看到宫崎佑树的那双眼眸注视着自己,脸颊渐渐的憋红了,随后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只是为宫崎大人感到委屈。”不自觉的,她就把心里想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宫崎佑树摇了摇头,就听侍女问道:“宫崎大人为什么说巴卫大人不会回来了?”
难道是等得心都冷下来了吗?可是这个错误应该也不是不能原谅吧……不过肯定会生气就是了。
而且往日里两个人的感情就算是他们看着也艳羡不已。
就算是同性又如何?许多男女之间甚至都做不到像是他们这样。
侍女不解的看着面前恢复了之后变得更为引人注目的男人。
而宫崎佑树勾着布条,将它从肩上拉了下来。
他浅笑着,调侃一般的说道:“大概是因为……他是个胆小鬼。”
第47章
巴卫不敢回去。
因为他害怕面对可能会出现的后果。
而他这一躲,便多了一个多月。
和阴阳师的事情不能说给恶罗王听,就算是说给他听,他大半也不会相信,甚至可能做出一些巴卫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来。
虽然大多数时候巴卫都能够猜到恶罗王在想些什么,但有时候他的想法又天马行空到连巴卫也理解不了。
但巴卫也不是完全的没有人交流。
这一个月里,他都泡在了花街了,只喝酒,不做其他的。
就算他没有完全把话说得明明白白,陪着他的妖怪其实也把事情猜得差不多了。
“没想到巴卫大人也有害怕的事情……”妖怪说着的时候语气带着些酸意,神情也格外的落寞。
过去,她想着的是巴卫就算不会喜欢她,但却也不会喜欢上其他的妖怪。
这么想着,心里便总能够得到一些安慰。
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却是巴卫不仅有了喜欢的对象,那个对象还是个人类,甚至,还是因为自己而能够隐瞒身份认识的。
“过去我也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侧躺着又仰起头灌了一大口酒的巴卫不由笑了,他手指一松,那壶便掉落在了榻榻米上,然后滚出去了一些距离。
巴卫翻了个身趴了下来,“……到底该怎么办,我已经不知道了。”
“那个人……真的有那么厌恶妖怪吗?”
“嗯。”他亲眼见过的……更何况宫崎佑树还是阴阳师。
妖怪生来便是和阴阳师处于对立面的。
“……但是,如果是我倒不如要一个干脆的结果。”女妖怪看着巴卫说道,“如果真的互相相爱,那么不论我是什么身份,他都应该爱着我。”
“就算是阴阳师,在真正爱上一个妖怪的时候,不也会特意的给她制作符咒,带着她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自己的朋友和家人面前吗?”
“还是说巴卫大人对自己没有信心?觉得她不够爱你?”
巴卫呼吸一顿,犹如被戳中了心中的想法一般酸涩。
他确实无法确定宫崎佑树是否真的有那么的爱他。
因为最初的一切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半勉强才得来的。
而到了后来人类的少年死去,阴阳师跟着自己离开那个人类的村子,换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
目盲的阴阳师的未来只能依靠自己了——偶尔的,巴卫也会控制不住的产生这种阴暗的想法。
虽然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要束缚的意思,不论宫崎佑树要做什么,外出或者是和其他人要接触,巴卫也都没有阻拦过,但有些想法依旧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冒出来。
他把阴阳师照顾得很好,他想吃什么,爱吃什么,巴卫都会去学着做,甚至做得越来越好。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阴阳师不离开自己一样……
这样他才能够感觉到被需要。
但现在阴阳师的双眼已经恢复了,他还能够让阴阳师停下脚步,只是和他一同生活吗?
巴卫不知道。
他对自己没有信心,也不想看到阴阳师发现自己是妖怪的时候的厌恶目光。
只要想到这些,巴卫便宁愿不出现在宫崎佑树的面前。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非常、非常的想念。
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侍女做的那些又合不合他的口味等等……想着想着,巴卫便睡着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一天也就又过去了。
巴卫愣愣的摸了下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漉漉的……原来是在梦里哭了。
梦里的事情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攥紧了的心脏却还在提醒着他那深入骨髓的思念。
任旁人说得再多,也不及那浓烈到让人无法喘息的感情情绪催促着他行动。
“巴卫大人!恶罗王大人的手下找来了。”
正要离开的巴卫和进来的妖怪撞了个正着,但是现在巴卫根本就没有功夫去理会,“不管他。”匆匆丢下一句话,似乎再也无法忍耐了,也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了,巴卫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他们两个共同的那间宅邸外。
仿佛是近乡情怯一般,站在门口的巴卫心跳快得不行,却又迟迟的无法推门进去。
直到一名侍女推开门来打算扔东西,然后就被站在门口的巴卫吓了一跳。
“巴卫大人?”
巴卫同样也被吓到了。如果是以往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但谁让他现在根本就没有空闲的余力去注意其他。
“……嗯。”巴卫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捏紧了不离身的扇子,“佑树……呢?”
侍女看着什么都没说就莫名其妙失踪一个月的巴卫,稍稍有些不满,但她也没有什么立场和资格生气,但是……
“宫崎大人跟着阴阳寮的人离开了。”
巴卫一愣,一时之间竟然是说不出话了。
侍女见巴卫这副模样,便无奈的说道:“不过每天都会回来就是了……”
一时之间的大起大落莫过于此了。
巴卫松了口气,就听侍女说:“不过一个月前宫崎大人给我们说了,如果巴卫大人你回来了,就让我们先给你带一句话。”
侍女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说是免得你又跑掉了。”
巴卫攥紧了拳头:“带什么话?”
侍女皱了皱眉头,也有些不解,但她还是把话正确的复述下来了:“说是巴卫大人……‘尾巴露出来了’。”
巴卫下意识的一愣,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侍女也跟着看过去,但是什么都没看到。
她不懂宫崎佑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巴卫却懂了。
是说……他已经暴露了吗?
但是为什么之前不说?
所以说他早就已经已经知道了吗?
侍女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但看巴卫这副模样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都渐渐明亮起来的模样倒也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回想到今天的事情,侍女不由喃喃自语道:“今天来的阴阳师说是要宫崎大人去对付一个什么妖怪……那个妖怪好像是什么王?”
“什么王?”巴卫下意识的问道。
“恶、恶鬼?好像不对……啊对了,是恶罗王!”
猛地,巴卫想到了那个跑到花街来找自己的妖怪。
第48章
巴卫匆匆赶到,入眼的便是成群的阴阳师。
那些阴阳师穿着相同的狩衣,掐着相同的手决,正紧紧的盯着前方对峙着的一人一妖。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阴阳师包围起来的恶罗王因为双手手臂上捆绑而来的锁链而被强行的打开了双手,但就算是如此,他也握紧了双拳,身体往后仰去,努力的试图挣脱这束缚。
一旁一名阴阳师喊道:“恶罗王!你就放弃吧!今天你是逃不了了!”
恶罗王憋着一口气,对众人怒目而视:“那又如何?你们还是杀不了我!”
他瞪向那为首的男人,嘲讽的笑道:“宫崎佑树!就算你这样帮人类又如何!最后牺牲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黑发的阴阳师只是随意的抬眼看向那火红的“恶鬼”,“任你说得再多,你也逃不过被封印的命运。”
正在这时,就听有阴阳师喊道:“巴卫来了!!!”
谁都知道巴卫和恶罗王是好兄弟,所以巴卫的出现对阴阳师而言无异于一个噩耗。
匆匆赶到的巴卫隔着数十人,看到了那即便是站在人群之中,依旧格外明显的宫崎佑树。
两人遥遥相望,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这是宫崎佑树能够看见之后,两个人第一次见到对方。
许多能够抽出空来的阴阳师便连忙指挥出自己的式神拦在了巴卫面前。
就算是心虚,但此刻的他们也不会露出任何破绽,而是虚张声势的喊道:“正好你也来了,倒也能和恶罗王一起给收拾了!”
但事实是他们这么多人想要对付一个恶罗王就已经足够困难了,再加上一个巴卫……其实他们心里很清楚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凶多吉少。
“快一点!”
位于宫崎佑树身旁的阴阳师低声催促着。
宫崎佑树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却是加快了念封印咒语的声音。
恶罗王的位置被阴阳师挡住了,再加上周围念咒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也没能够分辨清楚那些阴阳师在说些什么,更没有发现巴卫已经来了。
而巴卫看到这副场景,不可能完全的袖手旁观。
他最后又看了眼宫崎佑树,然后“唰”的一声打开了扇子,冷下了声音:“让开。”
“哼。”阴阳师冷哼一声,再也不僵持的便指挥着式神向巴卫攻了过去。
但那阴阳师和巴卫的实力相差太大了,就算是他引以为豪的式神,也还是在巴卫手上走不过一招。
“可恶的妖怪!”
一旁共同构建着封印的阴阳师见状,不由气愤的骂道。
也是这个时候,恶罗王这才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兄弟巴卫。
恶罗王和巴卫对视一眼,不需要多说些什么,便能够清楚彼此的意思。
但他脸上的笑容刚刚出现,就见宫崎佑树的声音一停,随着一声“封”,从他脚下的地面便向四面八方蔓延开了金色的纹路,最后那复杂的封印纹路便将恶罗王完全的笼罩在了内部,一座大阵彻底的形成,那强盛的灵力让周边的阴阳师都不由露出了惊叹的神情看着着几乎照亮了天空的光芒。
同时,恶罗王也感觉到了那强盛的灵力将自己不停往下拉扯的力量,可不论他如何的怒喊和嘶吼,都无法阻止这座阵法的启动,以及自己被封印的结果了。
但最后的反扑到底是有了作用。
从恶罗王身体中发射出来化作龙一般的火焰直直向为首的宫崎佑树扑去,而在众多阴阳师无法移动的时候,宫崎佑树只能够硬生生的吃下这一击。
“宫崎佑树!!!就算封印了我!你也活不下去!”
狂乱的夜风卷起周围的落叶,阻拦在巴卫身前的阴阳师一个又一个的倒下,但最终赶到恶罗王面前的巴卫也还是没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成、成功了?”
“恶罗王……真的被封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众阴阳师不由终于的放松了下来,仿佛是多年的心事终于完成了一般。
巴卫握紧了拳头,却是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那中间的宫崎佑树。
这样的眼神让阴阳师不由误会了他的意思,一时间又是防备又是放松。
如果这只野狐有那个唯一的目标,那么他们就有逃过一劫的可能。
而这个封印是禁术。
禁术被禁止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像是这个封印大阵,虽然说不一定会成功,但不论成功与否,那主要施术者的灵力都是无法维系的。
更何况在那样庞大灵力的抽取之下,又承受了来自恶罗王的攻击。
被封印对象反噬,能够留下性命的人寥寥无几,更何况是被制约在阴阳寮之下的宫崎佑树。
狂躁的风终于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宫崎佑树捂着心口,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
“巴卫!你现在逃的话还来得及!”
“你的伙伴恶罗王已经被封印了!死心吧!”
“难道你也想步他的后尘吗?”
巴卫恍若未闻,只是终于收回了看着恶罗王封印的目光,无声的看着宫崎佑树。
就算在刚才他一击一个阴阳师,但他也没有下死手,仅仅只是让那些阴阳师无法再上前而已。
恶罗王是他的兄弟,但封印了恶罗王的人他却完全无法下手,甚至为了不让宫崎佑树为难而没有对他的同僚下死手……
巴卫的手指微动,最后只是抬起了手,隔着人群遥遥指向了宫崎佑树:“我只要他。”
他不知道宫崎佑树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现在却只能够想到这样的做法。
众阴阳师一听,互相看了看,不禁觉得这话正中他们下怀。
于是他们点头应下,“好。”
这样轻易的答应让巴卫微微一愣,但随后便顾不得那么多的在看到他们都准备离开的时候走上了前。
而阴阳师们在缓缓的退后,直到感觉走出了巴卫的攻击范围之后,他们便打算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
但同时巴卫也已经走到了宫崎佑树的面前了。
巴卫终于近距离看到了那双黑色的双眼,和刚刚与阴阳师站在一处冷淡的模样不同,此时嘴角沾血的他眼神看上去格外的温柔。
“……傻瓜。”宫崎佑树压着翻涌的腥味,薄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带着宠溺意味的称呼。
巴卫一愣,脸上的笑还未来得及完全的展开,便看到面前的人直直的倒了过来。
巴卫下意识的接住那具身体,愣愣的看着怀中不住咳嗽着吐出越来越多鲜血的阴阳师。
同时,那四散开的阴阳师们有人大喊了一声:“快跑!”
巴卫回过神来,颤抖着手,看着那几乎是瞬间便染红了自己衣衫的血液。
人类真的能够吐出这么多的血吗?
吐出来了之后,真的还能够继续活着吗?
巴卫抖着手,眼眶发热的抱起了宫崎佑树,“佑、佑树……”
但怀中的人却已经没有办法做出任何的回应了。
夜风微凉,带过了扑鼻的青草香味。
等到巴卫确定了自己怀中的人已经彻底失去呼吸时,只无声的哽咽的半天。
他眉头要皱不皱,一时想笑,却又控制不住的露出要哭的神情。
他想要发出声音来喊上一两声,但却发现自己嗓子眼里根本就发不出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喉咙里,阻止了他说话和呼吸一般。
直到终于喘不过气来,压抑到了最深,眼泪在他没有任何感觉的时候一颗一颗掉下来砸在怀中阴阳师的脸上……
“佑、佑……”
妖怪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完全的使不上气来。
他哽咽着试图喊出那个名字,但不论如何的努力,那名字就是无法完整的说出口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一般的怒吼,种种情绪涌了上来,银发的妖怪抱紧了怀中的身体,埋下身体,哭得溃不成军。
*****
*****
恶罗王被封印之后,这个时代各处妖怪四起。
没有了最强盛的那个妖怪压制之后,每一个妖怪都不免冒出了想要自己做老大的念头。
而这其中有一个妖怪是众多妖怪心知肚明也不敢去触怒的。
听说野狐巴卫袭击了阴阳寮,将那些阴阳师杀了个干净,一个都没留的为自己兄弟报了仇。
再过了不久之后,等到众人回忆起来那个这叫做巴卫、过去和恶罗王是兄弟的妖怪,却发现他似乎消失不见了一般,没有了任何的音讯。
只是有妖怪闲聊之时,有小妖怪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我好像看到过那位狐妖去了堕落之神的地盘。”
“堕落之神?不可能,巴卫那家伙可是对神和人类都不屑一顾的家伙。”
“真的!我真的看见了!”
“你刚刚和还说‘好像’!根本不可能!”
“真的真的!”
“嘁,我之前还听说他去给神明当式神了。”
“那我也说一个,我听说之前有一座山上,有一个像是恶鬼一样的妖怪守着一具人类的尸体不放,也有妖怪说是巴卫哈哈哈。”
吵吵闹闹的交谈之中,没过多久妖怪的话题就又换了一个。
而此时一处土地神的神社里,土地神苦恼的看着对外界似乎失去了任何目标的,也没有活着兴趣的狐妖……
无法死亡,但或者却比死还要煎熬。
土地神不由闭了闭眼,叹息一声。
这就是不可结缘……
第49章
一个月前。
巴卫离开没两天,阴阳寮的人便找了上来。
“我听说你的眼睛好了。”
“听说?”宫崎佑树只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宫崎纯一郎咳嗽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和外界那些人类对宫崎佑树的误会不同,阴阳寮中许多的资深阴阳师都很清楚宫崎佑树是什么样的德行……
往往那些刚入门的阴阳师都会被宫崎佑树虚假的一面欺骗,可是他们不会……因为他们亲眼的见过宫崎佑树和妖怪相恋。
所以就算是这次他们监视着宫崎佑树,见他和那个妖狐巴卫走到一起其实也是不惊讶的。
不过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那么宫崎佑树远不会这样的被他们忌惮……
那是近十年前的事情了。
当阴阳寮的人发现阴阳师和妖怪相恋,他们第一个反应就是将宫崎佑树逐出阴阳寮,但那个时候宫崎佑树正和其他一些阴阳师一起负责着一个禁术的破解……那是百年前前辈研究出来的一些心得,但因为内容太过残忍而被封印。
也是因此,要破解开那本书的禁制需要好几位阴阳师一同在场。
“我想看完它。”那个时候见过一些流露出来残页的宫崎佑树这么说道。
宫崎纯一郎没有多想,当时只是笑着说道:“那你努力一些,我们都看好你。”
说着他还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的说道:“虽然我们都年纪一大把了,但是天分还是远不及你……只可以,灵力的强盛与否有时候和天分无关。”
宫崎佑树便是这样,明明有着极高的天分,但是灵力其实并不强盛。
他能够变得那样强大,是依靠这那本下了禁制的书。
如果一切顺利,没有妖怪的事情,他们也不会看清宫崎佑树这个人不像外表那样的温和。
只可惜那只妖怪太爱那个根本没有心的宫崎佑树了。
“抱歉。”年轻的宫崎佑树在众阴阳师面前对妖怪说出了抱歉的话语,但除此之外,却吝啬多一分的解释。
阴阳寮中也不乏一些嫉妒心很重的阴阳师,即便见宫崎佑树断得这样干脆,却也还是不满。
如果所有的错误只要回头就能够原谅那么对那些没有犯过错的人又如何的不公平?更何况宫崎佑树既然做了这种事情一次,或许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第四次……到时候只要再谨慎一些,大概他们也不能发现。
所以这位阴阳师不满的哼了一声,直白的说道:“阴阳师和妖怪是对立的,既然你会爱上他,又怎么能证明下一次你会不会也对其他妖怪手下留情?”
年轻的阴阳师向出声的人看了过去,明明眼神很是平静,却莫名其妙的让说话的阴阳师有种被什么危险的事物盯上的紧迫感。
“那你说怎么做比较好?”
阴阳师咽下了口中分泌的唾沫,虚张声势的说道:“杀了他。”
“你要是能够下手杀了他,那也不是不……”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血便溅到了阴阳师的脸上。
阴阳师完全的僵硬住了身体,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却不由尝到了那嘴边滑落下来的血液。
那妖怪的表情还停留在上一秒,正怒视着说话的阴阳师。
显然,他是不相信,也不觉得宫崎佑树会真的对他下手的。
可此时他断开的头颅已经掉在了地上,甚至是滚了两圈,滚落在了一个阴阳师的脚边。
“这样如何?”宫崎佑树手腕轻动,抖落了剑上的鲜血,然后将剑收回到了剑鞘里。
他甚至很是闲适的解下了腰间的挂绳,然后将剑递到了旁边。
在他的身旁适时的化形出来了一个式神将剑捧着,然后带着剑又消失不见了。
谁都没有想到宫崎佑树这样的干脆。
这和他们之前所调查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宫崎佑树为这个妖怪做了许多他往常都绝不会做的事情……最为重要的是,做出这一切的宫崎佑树在众人眼中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是温柔和煦的。
但如果他连枕边的妖怪都能够这样的下手,就不得不让人忌惮和恐惧了。
而且他甚至没有给妖怪留个体面……
那件事后,阴阳师中不少都出现了异议,认为宫崎佑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继续留在阴阳寮。
但是后来恶罗王那群妖怪又屠尽了一个村子,而前去救人的阴阳师却损失惨重。
于是被暂时安排着“休息”的宫崎佑树又被带了回来。
不过让他做事阴阳寮就必须拿出那本下了禁制的书来。
阴阳师不得不同意,但这一次宫崎佑树的行动和对术法的探讨研究过程中都被塞进了更多的阴阳师。
宫崎佑树也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将那本书看完了,然后开始了真正的尝试。
阴阳寮发现的时候已经根本就来不及阻止了。
和平安时期相比较,此时的阴阳师势微,宫崎佑树本是他们唯一看好的苗子,但是却出了那种事。
而在他们对宫崎佑树的看管稍稍放松下来的时候他却又一次的做出了超出界限的事情。
他用了那本书中被化作禁术范畴的术式,然后提升了自身的灵力。
禁术之所以是禁术,就是因为其中的危害。
不仅仅是对旁人,更是对自己。
而有了强盛的灵力之后,他又抓了许多的妖怪一一的实验那些其他的禁术,甚至是将它们不断的优化,直到剔除禁术的范畴内。
也是因此,阴阳寮明明发现了他的做法违规,却又无可奈何的只能够放任。
渐渐地,阴阳寮中分割出了三派的人。
一派推崇宫崎佑树,一派却想要推翻宫崎佑树,甚至是想要借着妖怪杀了宫崎佑树,剩下的则属于中立,放任宫崎佑树的做法,只在他做过了头的时候会跳出来说上两句。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宫崎佑树用自己做实验,用妖怪做实验的……即便是阴阳师,他们也还是人,也还是有良善之心。
但当他们质问道宫崎佑树面前的时候,宫崎佑树却只是反问上一句:“你要代替他们吗?”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让人发寒的了,甚至如果跳得太狠,没过多久这阴阳师就会死于各种原因。
众人猜测是宫崎佑树的原因,但偏偏没有任何的证据。
你看,他只是支援的时候慢了一些又怎么能怪他呢?
又或者是推崇他的人动的手,宫崎佑树也没有任何的授意,和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
众人有口难言,打也打不过,玩又玩不过。
而有些人一旦被压制得狠了,便会不计后果的反抗。
宫崎佑树身上那只要伤害人类便会损害自身的咒印便是来自于此。
如果宫崎佑树不在这件事上妥协,那么他们势必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他达成所愿。
可就算是成功了,宫崎佑树主动的站了上去,他看上去也根本就不在意。
明明每一次都是无法逆转的伤害,对人类而言更是从根本上的损伤。
偏偏宫崎佑树就是能够做到一边轻描淡写的抹去唇角的鲜血,对身体内的疼痛视若无睹,一边还能够让自己的式神杀害那被妖怪寄生却还活着的人类。
就算一旁的村民哭喊着求他手下留情,也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有的人获救了,却还是恨着他。
但宫崎佑树并不在意。
他回到了阴阳寮里,试图将那封印大阵用其他的办法施展出来。
以现在阴阳寮阴阳师的实力,凑齐九个阴阳师不难,难的是这九个阴阳师都愿意献祭自己的性命去施展这个封印……更何况他们的灵力也根本就不够,也困不住恶罗王。
宫崎纯一郎知道宫崎佑树一直在改良那个阵法,并不是他多想对付恶罗王,只是因为他觉得破解这些很有意思。
只有结果未知才能够让他感情趣。
而一旦得到了结果,他就会彻底的失去兴趣,不再理会。
后来阵法改良出来了,也有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但是宫崎佑树瞎了。
没有了那个做主眼的宫崎佑树,这个阵法根本就无法施展。
阴阳寮中的一些阴阳师便趁机的借着让宫崎佑树养伤的借口让他离开了阴阳寮,但事实上却是自认为将他赶了出去。
同时,他们也会定期的派人去注意着宫崎佑树在做些什么,更是安排了叫做悠也的少年监视着宫崎佑树。
似乎是因为看不见了,所以宫崎佑树安分了下来。
但当恶罗王又冒出来的时候阴阳寮便知道他们无法抵抗这个妖怪。
可就算指望宫崎佑树又如何?
他本就没有多久能活。
禁术的危害,以及常年累月的尝试,不是说说就好的。
直到他们发现宫崎佑树和妖狐巴卫走到一起,且那只狐狸还治好了他的眼睛……
想到这里,宫崎纯一郎看向了面前的宫崎佑树:“这是唯一能够实验你改良后封印阵法是否能够成功的机会了,到时候会有其他阴阳师来支援我们,所以你要的十八个阴阳师已经凑齐了,灵力的标准也都达到你的要求了。”
而他面前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锋芒毕露的宫崎佑树抿了口茶,微微沉思了片刻后点头答应了下来。
宫崎纯一郎松了一口气。
阴阳寮中许多人说得更为难听的话他都没有说给宫崎佑树听。
什么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不如最后奉献出自己什么的……
正当宫崎纯一郎觉得了解了一桩心事的时候,就见他对面的宫崎佑树勾了勾嘴角,“不过这件事很危险,那些一起的阴阳师,他们做好了死的打算吗?”
宫崎纯一郎微微一愣,然后干笑道:“不是说改良之后只用有一位吗……到时候只要封印成功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宫崎纯一郎只是觉得当时宫崎佑树笑得清淡,却没有怎么多想。
但现在,当那只妖狐巴卫将剑插入自己心口时他才发现宫崎佑树早就已经预见了他们这些阴阳师的结果了……
第50章
外界震了天的爆炸和交战时发生冲击的声音才将将停下来没过多久。
屋内宫崎佑树感觉到了什么无奈的起身走到了庭院之中。
庭院里有棵需要数人合抱才能够圈起的樱花树,而在普通人无法听到的世界之中,有着极其微弱的咀嚼声。
“你吃了什么?”
宫崎佑树走上前,往那被从土里冒出来的数根处看去,之间一堆凌乱恶心的碎肉被数根卷起,然后完全的容纳在了体内。
宫崎佑树:“……”
他不太想承认这是自己的本体。
这一次和以往不同,宫崎佑树转生成了妖怪,大概是因为他的名字里有树,所以称为妖怪后便也成了一棵树。
树生的前面他没有任何的记忆,等到有记忆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妖怪了。
但从诞生意识到现今数十年,宫崎佑树都没能让自己本体改掉胡乱吃东西的习惯。
树的树根会吸收来自外界的各种营养来强化自身,以此来供养自己。
宫崎佑树没有太过在意这一次由本体吃下去的东西,但第二天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极为聒噪的声音。
那声音不住的吵着要杀了一个人。
“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
宫崎佑树手下一重,雕刻着花纹的簪子便在自己的手下干脆的断了。
宫崎佑树沉下心,无奈的皱了皱眉,终于是对那个声音做出了回应:“杀了谁?”
而那个声音也准确的给了宫崎佑树一个名字。
——“奴良鲤伴。”
奴良鲤伴。
一个对于妖怪而言其实算不上怎么陌生的名字,宫崎佑树在此之前也听说过。
和人类会有组织一样,妖怪也同样的会划分自己的地盘并且选定首领。
而奴良鲤伴就是奴良组的首领。
听说是个半妖。
宫崎佑树问道:“你和他有什么恩怨?”
但这一次那个声音却又沉寂下去了。
虽说是没有得到回答,但想来也不过是被奴良组给杀了,或者是毁了自己心血一类……看这被自己本体卷起来吞噬了身体残留部位的模样,应当是没有了性命。
宫崎佑树重新取了自己的一根木头,然后开始雕起了东西来……
*****
“二代目,百物语的妖怪都已经清理干净了,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个比较特别的妖怪,没有办法确定他是不是山本遗留下来的下属。”
一天一夜的战斗之后,鸦天狗协同其他的奴良组妖怪已经将百物语组地盘上那些比较重要的妖怪都除掉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妖怪要么归顺奴良组,要么在看到山本五郎左卫门死掉的时候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黑田坊。”奴良鲤伴看向了身旁的穿着僧衣的妖怪。
不需要多说些什么,黑田坊便点了点头说道:“我和您一起去。”
黑田坊曾经是百物语组的妖怪,所以如果那个妖怪真的是百物语组的,那么他也应该能够认出来。
没过多久,在鸦天狗的带路下,他们就到达了那个妖怪所在的位置。
“就是前面了,二代目。”鸦天狗扇动着翅膀从上空落了下来。
还未走近,远远的他们就能够看到那被圈在宅子庭院之中的一棵茂盛的樱花树。
明明已经是临近冬季了,但那棵樱花树却正开得灿烂,美得像是画出来的一般。
“真美啊……”鸦天狗看得出神,随后回过神来咳嗽一声,赶忙说道:“那我先去了,二代目。”
“麻烦你了,鸦天狗。”奴良鲤伴笼着袖子站在后方,看着鸦天狗上前去敲门。
几声木门被叩响的声音过后,鸦天狗他们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人从内里打开了门。
奴良鲤伴等人下意识的看向了同等的高度,但在没有看到人的时候视线自然的下滑,看到了一个大概只到他们腰部的小孩子。
小孩子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鸦天狗身后的巨大黑色翅膀。
沉默了半晌后,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拍上了门:“有妖怪!!!!”
奴良鲤伴:“……”
鸦天狗的额头滑下来一滴汗水,“……我记得是这里才对。”
黑田坊用拳头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这个地方,我没有什么印象。”
就在三个妖怪犹豫着是再敲一次门还是直接离开的时候,那门又一次的在他们的面前的打开了。
而这一次开门的则是一个成年的男性。
那是一个让人看着便心生好感、面容俊美的男人。
微微卷曲的长发随性的束起,身姿挺拔,气质温雅和煦,仅仅是一眼便足以俘获人心。
但不可否认,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妖怪。
明明都是妖怪,偏偏那孩子却格外的信任他,完全的躲在了他的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警惕的看着奴良鲤伴他们。
而除了这个孩子之外,再从打开的门往里看,就会发现宅子里还躲着几个孩子,正在偷偷摸摸的往外瞧。
“请问三位有什么事吗?”
奴良鲤伴看向身边的黑田坊,后者微微摇头,示意面前的妖怪并不属于百物语组。
奴良鲤伴于是走上前去,鸦天狗便也适时的后退了下来。
黑发的半妖浅笑着说道:“不,只是在外面远远的看见了那棵樱花树……真的是十分美丽,所以忍不住的想要近处再看一看。”
奴良鲤伴见面前的妖怪微微一愣,然后低头露出了些许的笑容,“谢谢夸奖,那要进来看看吗?”
奴良鲤伴欣然答应了:“好啊。”
奴良鲤伴没有再让自己的下属跟着,而是独自走进了这间宅子,让鸦天狗委屈又担心的只能够在外面等着。
黑田坊倒是比鸦天狗看上去好上不少。
和看着奴良鲤伴长大,于是内心中总是免不了会去担心的鸦天狗不同,黑田坊很清楚奴良鲤伴有多么的强大,也是真心的信服他,打算将他奉为首领,于是也会将自己的信任交付给他。
*****
宫崎佑树没有想到奴良鲤伴会自己的找上门来。
虽然说过去没有见过,但是这样强大的半妖,在这里应当也只有奴良鲤伴了。
确实是如同传闻一般的妖怪。
“这些孩子是你养的?”身后的半妖跟在后面,余光便总是能看到那些好奇的看着自己的人类孩子。
两人都没有遮掩自己妖怪的身份,而有些话其实并不需要说得太过明确彼此就能够了解。
妖怪会养人类的孩子往往都是别有目的,只是不知道面前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宫崎佑树随口应道。
他把奴良鲤伴带到了庭院里,在这里,能够更为近距离的看到那完全盛开的樱花。
风一吹过,那花瓣便仿若是纷纷扬扬的雪花一般落下,美得如梦似幻。
黑发的半妖摸着下巴,盯着那花看得出神。
宫崎佑树进了屋子,端了茶水出来,然后坐下给自己和奴良鲤伴都倒了茶。
就听奴良鲤伴沉思片刻后说道:“我想要它。”
随后他又是一笑,看向宫崎佑树:“不过我也不愿意夺人所爱,如果不行就算了。”
宫崎佑树抿了口茶水,浅笑着回道:“我不卖身。”
第51章
宫崎佑树说到自己不卖身的时候奴良鲤伴微微一怔,随后不由露出了笑容,摇了摇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他说着又点了点头,说:“不论是树,还是人,都非常的美丽。”
明明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但两人相处时彼此之间的气氛却又仿佛是多年好友一般熟稔,而奴良鲤伴更是不吝啬赞美的将宫崎佑树从头到尾的夸赞了一遍。
若是旁人,大概会轻易的迷失在奴良鲤伴这容易让人误会的态度中。
他大概是天生便如此,能够轻易的撩拨人的心弦。
两人交换了彼此的名字,那个声音便又冒了出来。
只是和之前相比,这次他的声音小了许多,仿佛是强撑着还偏要呐喊一般。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宫崎佑树神色不变,见奴良鲤伴没有任何感觉的模样便猜到他应该是听不见这声音的。
奴良鲤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里还有你这样的一个妖怪。”
宫崎佑树笑了笑,说:“虽然说是妖怪,但是我更喜欢融入人类之中,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奴良鲤伴有些出神的说道:“很少会见到你这样会去养人类孩子的妖怪。”就算是他,在现在这个时代也无法避免的会吸纳一些和自己的观念并不是完全一样的妖怪。
奴良组中也不乏会对人类下手的妖怪,但奴良鲤伴却觉得随着时代的前进,妖怪并不会战胜人类,反倒是妖怪能够生存的空间会因为人类而渐渐的被压缩。
宫崎佑树浅浅的喝了一口茶,只是笑而不语。
两人第一次的见面还算是不错,宫崎佑树也对奴良组的二代有了一些认识。
不过还不够全面。
奴良鲤伴离开之后,宫崎佑树便检视起了自身。
那个声音是在本体吞噬了一堆血肉之后才出现的……不,比起血肉,更准确的说法是眼睛。
似乎是什么妖怪的眼睛,而这妖怪和奴良鲤伴明显是有仇的。
最近死在奴良鲤伴手上的……那应该就是百物语组的妖怪了,而能够这样强盛的压过自己,没有完全的被吞噬且还留着自己的意识……似乎也只有山本五郎左卫门是最有可能的人选了。
但宫崎佑树也不太在意,毕竟他已经吸收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妖怪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他倒是也想看看这样养蛊的样子,能不能留下一个最后反过来将自己吞噬殆尽……
宫崎佑树和奴良鲤伴第二次见是十多天后的一天早上。
宫崎佑树正送那群孩子出门,他们或者是抱着一篮子的花,又或者是带着一个小木箱,看模样似乎是要出门去卖东西的样子。
于是刚刚结束了晚上的战斗,从这边路过的奴良鲤伴便看到了这一幕。
单凭外表和气质上,宫崎佑树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妖怪,反倒更像是谁家贵公子一般的尊贵,行走坐卧之间自有一种韵律,礼仪仿佛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一般。
这样独特的气韵极少会在妖怪上看到,也是因此,奴良鲤伴很难不将目光放在宫崎佑树的身上。
宫崎佑树是一个很独特的妖怪,所以他也想要他加入进自己的奴良组。
这其实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奴良鲤伴等那些孩子脸上洋溢着笑容跑开了后便走上前去开始主动结交宫崎佑树了。
“哟~又见面了。”穿着条纹着物的妖怪习惯性的单闭着右眼走上前抬手打了招呼。
而一身淡雅的宫崎佑树微微颔首,与晨光之中露出浅笑着回道:“早安。”
奴良鲤伴:“不介意我来混一餐早饭吗?”
宫崎佑树反问:“滑头鬼不就是这样吗?”
两人相视一笑,跟着走进了屋里。
一次两次的,奴良鲤伴从最初的陌生,到后来对宫崎佑树住处变得熟门熟路了起来,也渐渐露出了自己滑头鬼的本性。
常常宫崎佑树外出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奴良鲤伴就会出现在自己的家里。
比起宫崎佑树,他反倒是更像是主人一般,偶尔的会侧躺在缘侧上乘凉吹风,偶尔的会坐在那粗壮的樱花树上赏樱,又或者陪着那些孩子玩闹。
“你倒是闲适,妖怪之主这样天天往外跑。”在发现奴良鲤伴又出现在自己家的时候,宫崎佑树不由摇了摇头,拿他没有了办法。
奴良鲤伴也是叹了口气,然后拿着酒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杯酒,然后又给宫崎佑树倒了一杯:“如果你答应加入奴良组,我应该也不用每天这样的费劲了。”
宫崎佑树也不是没有拒绝,但奴良鲤伴倒是觉得宫崎佑树这样的不招揽来怪可惜的,而且两人能够谈得来,且和宫崎佑树相处起来极其舒适,奴良鲤伴便也想要多尝试一下了。
“让我加入是有代价的。”宫崎佑树刻着手里的木头,瞥了眼奴良鲤伴,语带笑意的说道。
奴良鲤伴翻身坐了起来,连闭着的右眼也睁开了看着宫崎佑树:“什么代价?”
“秘密。”
奴良鲤伴丧气的叹了口气,“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难办的妖怪。”
宫崎佑树对着木头轻轻吹了一口气,吹去那细碎的木屑,“放弃很简单。”
奴良鲤伴注视着宫崎佑树,看他眼睫之上都落了层浅浅的木屑,于是笑着凑了过去,“落在眼睛上了。”
他按着的宫崎佑树的肩,在后者微微侧头看来的时候便轻轻一吹,扫去了那些木屑。
呼吸之间带着浅淡的酒香,奴良鲤伴看着宫崎佑树微微闭了闭眼,不自觉躲闪的眨了眨眼。
那俊美的五官近在咫尺,全都被奴良鲤伴收在了眼底。
当那双眼睛睁开,凝视过来的时候奴良鲤伴不由微微一怔,然后不由笑着低下了头,伸手去掩盖住了那双黑亮眼睛。
“真是的……你的眼睛就好像带着魔力一样。”奴良鲤伴拿开了那只感觉到了一会儿宫崎佑树眼睫触碰到的手心,“很犯规。”
宫崎佑树抬手碰了碰眼角只是无辜而随意的说道:“在我之前,你不是更应该改改你对人的态度?”
两人相视一看,却是各自都稍稍收敛了一些,那无形之中冒出来的暧昧氛围似乎也消弭在了他们的对话之中。
奴良鲤伴将话题重新的转了回去:“要去奴良组看看吗?那是很不错的一个组织。或许看过之后你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他看了眼手边的酒,“喝了你这么多的酒,也是时候让你尝尝奴良组的了。”
宫崎佑树大量着手上的半成品,过了会儿才应了一声:“那就去看看吧。”
*****
奴良组今天热热闹闹,因为他们的首领说是会领一个朋友回来。
众人也都很清楚他们的二代目近期常常的往外跑就是为了那个“朋友”。
听说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妖怪,否则也不能让他们的二代目这样的常常去光顾了。
而奴良组近期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所以最近组内也都显得平静了许多,于是妖怪们一合计,便正好的趁着这个机会大办一场宴会,好好的热闹热闹。
宫崎佑树是傍晚的时候被奴良鲤伴带到奴良组的。
传统是日式宅邸内灯火通明,在开席之前,身旁的奴良鲤伴便带着宫崎佑树在自己家逛了一圈,顺便介绍了一下路上遇见的那些妖怪。
直到两人走到了庭院,看到了那坐在缘侧上捧着一杯茶注视着院子里的那棵枝垂樱树。
不过和宫崎佑树的那一刻相比,这一棵在这个时节只有树叶而已。
奴良鲤伴顿了顿,然后出声喊道:“老爹。”
这时,那金发的妖怪才转过头来,露出自己那张和奴良鲤伴极为相似的脸。
第52章
和奴良鲤伴似乎天生的便有种贵气的气质不同,奴良鲤伴的妖怪父亲却透露着几分属于流氓的气质来。
宫崎佑树对他微微点头,算作是打了招呼,一旁的奴良鲤伴便负责介绍的说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人。”
“确实和一般的妖怪不同。”奴良滑瓢抬了抬自己手里的杯子:“要一起喝一杯吗?”
奴良鲤伴却是推开了他的手,抬手拉住了宫崎佑树的手腕往前走,“等会吧,我先带他逛一逛。”
宫崎佑树将视线落在了那被握住的手腕上,静默了一瞬后便只是转头对奴良滑瓢点了点头就被奴良鲤伴带走了。
身后,奴良滑瓢咕噜噜的把茶水喝下了肚子,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怎么找下属和找女人是一样的眼光……”他叹了口气,看向了院子里那棵树,“真想也让你看看现在的鲤伴。”
*****
离开了奴良滑瓢之后,宫崎佑树对奴良鲤伴说道:“你们长得好像。”
“因为是父子吧,所以相似很正常。”奴良鲤伴这么说道。
“现在去哪里?”
“去见我的妻子,是个很棒的女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隐隐透露着几分自豪,仿佛是一个有了珍贵之物之后便忍不住炫耀的孩子一般。
宫崎佑树笑道:“我想她一定很辛苦。”
“你在挖苦我,我听出来了。”奴良鲤伴单闭着右眼看向宫崎佑树,语气中听不出什么生气,只是玩笑一般的郁闷。
山吹乙女,是奴良鲤伴妻子的名字。
那是一个有着如绸缎一般长发,样貌秀丽端庄的美丽女子。
奴良鲤伴仅仅只是和她站在一起,便会不自觉的收敛起来,露出往日里没有的由内致外的温柔。
那是旁人无法插足的二人,宫崎佑树并不吝啬祝福,甚至给他们送上了一枝自己的樱花。
“都说樱花有着幸福和爱情的意思,这一枝就算是祝福你们。”
山吹乙女微微一愣,不由看向了身旁的丈夫。
奴良鲤伴对她笑了笑,“收下吧。”
等到山吹乙女收下后,奴良鲤伴这才说道:“对着这些象征的你许愿真的有用吗?”
“更多的还是要靠自身。”宫崎佑树放下手来,“我最多也只是有着象征的意义而已。”
晚餐非常的热闹,宫崎佑树也认识了很多的妖怪。
大概这些妖怪比宫崎佑树一年内加起来见到的还要多。
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都格外的欢迎他,当然也不乏少数人对奴良鲤伴这样看重他而不满的。
“宫崎之前都在做些什么?发生在这个时期儿童神隐的事情可以说大多都是我元兴寺的功劳。”
宫崎佑树抿了抿酒,酒水沾湿了双唇,让在场的一些女妖忍不住的就将目光放在了宫崎佑树的身上。
“我吗……”宫崎佑树勾了勾唇角,看向了一旁同样也停下了动作看着自己的奴良鲤伴。
“啊,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事情,所以每天的日常只不过是吃掉那些残肢罢了。”宫崎佑树说着,给奴良鲤伴抬了抬手,“还要多谢奴良组的各位,因为你们和百物语组,让我饱餐了一顿。”
妖怪们稍稍一愣,随后说说笑笑的很快将这个话题略过了,至于他们是否相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倒是奴良鲤伴低着头隐晦的笑了笑,等到喝得兴起了便又坐到了宫崎佑树的边上,勾着他的脖子低声问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说谎说得这样的好。”他每次去宫崎佑树那里,看到的都不过是后者对着自己的树根浇水罢了,甚至偶尔的还会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只啄木鸟给自己本体除虫……但刚刚说话之时,宫崎佑树却做到了让旁人都无法质疑的程度。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笑容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可偏偏就是让人看着便觉得生寒,有种毛骨悚然,似乎被什么注视着的感觉。
不过奴良鲤伴却也清楚宫崎佑树,至少自己接触他的这几个月以来,宫崎佑树都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人类或者是妖怪的行为,甚至可以说他对任何人和任何妖都不吝啬帮忙。
“现在你知道了,所以以后要留心了……我很会撒谎。”宫崎佑树像是玩笑一般的随口一说。
奴良鲤伴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将碗中的酒一口喝尽。
夜色渐渐的深了。
屋子里乱七八糟的躺了一大片的妖怪。
宴会结束,奴良鲤伴和宫崎佑树到了庭院之中乘凉。
“我的组织怎么样?”
“很棒。”宫崎佑树迎着凉风闭上了眼睛,“但是不适合我。”
这样融洽得宛若是一个大家庭的组织和他的相性甚至可以说是很差。
虽然说只要他想,依旧可以不露出破绽的融入进去,但这里面又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白费功夫的事情他可不做。
奴良鲤伴皱了皱眉,本来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却只是叹了口气,露出了笑容来,“拿你没办法啊……如果改变了注意的话随时可以告诉我。”
“嗯,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
夜风中,奴良家那颗樱花树被风吹得枝叶摇晃,宫崎佑树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
宫崎佑树:“你家里明明有一棵了竟然还想要第二棵。”
“这不一样。”奴良鲤伴倒是没有尴尬的感觉,“这一棵是老爹的。”
宫崎佑树看了眼他,奴良鲤伴便说起了自己父亲奴良滑瓢和母亲樱姬的事情,而这棵树便是那时就种下的。
“很好看,养得很好。”
他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这株枝垂樱开花时的盛景了,那一定是非常美丽的样子。
……
那天宫崎佑树从奴良组离开之后,奴良鲤伴后来依旧是时不时的会跑到宫崎佑树这里不请自来的吃饭喝酒,宫崎佑树也一直没有拦着,由着他来。
而奴良组的妖怪从最初有一些意见也变得慢慢的习惯了。
虽然奴良组已经可以说是统一了江户时期的妖怪,但是在奴良组之外难免也还是会有各种不喜欢被约束的妖怪。
奴良鲤伴又不是喜欢暴力的妖怪,所以只要不闹出大的事情他也都持放任的态度。
这天天亮,宫崎佑树比往常早了一些时候醒过来。
他只觉得左眼微微的发痒,有种难以言说的异样感。
直到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右眼变得猩红,瞳孔呈白色的一小圈,显得诡异而丑恶时,耳旁便又想起了那个声音。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有不停叫嚣着要杀了奴良鲤伴了。
他对着注视着镜子中自己眼睛的宫崎佑树发出了一连串的怪笑。
“桀桀桀桀……”
“噗!”宫崎佑树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将手指插进了眼睛里,那笑声这才猛地一停,然后爆发出了惊人的惨叫声。
宫崎佑树闭着左眼将那颗沾染了血的红色眼球夹在手指间用剩下的右眼端详,但那颗红色的眼球没过多久就萎靡了下去,变作干枯的一团,然后化作灰烬从宫崎佑树的手指间掉落在了地上。
红色的血迹从眼框下蔓延下来,宫崎佑树听着那渐渐虚弱,然后又再次消失不见的声音。
半晌后,宫崎佑树勾了勾嘴角,“有点意思。”
第53章
宫崎佑树的眼睛没两天就好了,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妖怪的恢复能力强,所以就算是这样的伤也不不会影响到他什么。
而有了这一次的事情之后那个妖怪要再想冒出来至少要休息一段时间。
总不至于只是被挖出来一次就死掉了,否则宫崎佑树要改看不起他了。
奴良鲤伴来的时候宫崎佑树也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而是一如往常的相处着。
时间久了,宫崎佑树也就对奴良鲤伴的奴良组熟悉了起来。
黑田坊、首无、毛倡妓、青田坊、雪女等等……
有时候喝得多了,奴良鲤伴也会直接的在宫崎佑树这里睡下,等到睡醒再慢悠悠的回去。
但奴良鲤伴也不是每天都这样,他偶尔的会带着自己的百鬼夜行出去,或者是杀掉一些妖怪,又或者是收服一些妖怪,总之是将江户一带的妖怪收拢在自己的地盘之中,保证至少在他的地盘上妖怪之间的大体和平。
而在这期间,宫崎佑树每天的生活依旧单调无趣。
他不是沉迷种花就是沉迷雕刻,然后再把那些东西交给那些孩子拿出去卖,卖出去的钱宫崎佑树就拿一部分,其他的便留给那些孩子,随意他们攒下来还是花出去。
他在等着那个妖怪再次的出现,甚至还有些期待。
身体里其他被自己吸收的妖怪无一不是化作了他的养分,唯独那个眼球,还能保留自己的意识。
第一次,他是直接占据了宫崎佑树的一只眼睛,第二次,他出现了在宫崎佑树的脸上,第三次他出现在了宫崎佑树的肩上,第四次……
不论是哪一次,宫崎佑树都会把它挖出来。
但挖出来之后他也只是化作灰烬,下一次依旧是会出现,宛如已经完全的寄生在了宫崎佑树体内。
宫崎佑树计算着时间,眼球每受一次伤,下一次出现的时间便会缩短一些,最初用了几个月才又冒出来,到了现在却是只用一个月便能够再次出现了。
“难道你不想知道……”
“不想。”
宫崎佑树拿着雕刻的刀剜出了自己手臂上的眼球,语气很是温柔:“没关系,等你真正的冷静了,愿意好好说话的时候我们再谈。”
他的耐心很足。
宫崎佑树包扎好了伤口没多久奴良鲤伴就来了。
奴良鲤伴看到了宫崎佑树手臂上的伤,眉头微微一皱:“怎么受伤了?”
宫崎佑树抬了抬手臂,不在意的笑道:“不碍事,就是给自己修剪枝叶的时候剪刀掉下来,正好划伤了手臂。”
奴良鲤伴微微一怔,然后露出了一脸的无奈:“你这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受伤方式。
他话没说完,摇了摇头就看到了一旁雕刻到一半的东西,“这是什么?”
“你。”
奴良鲤伴点了点头:“怎么会想到做这个?”
“身边的都雕过了,就你还没有了。”
奴良鲤伴又拿着看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觉得宫崎佑树雕完了再说其他,“手受伤了就养伤,这些就放放吧。”
宫崎佑树也都一一应下,等到奴良鲤伴回去又是到了快要傍晚的时候了。
不过今天奴良鲤伴的妻子山吹乙女也来找他了,两人一同回去,宫崎佑树送他们离开的时候还能够看到奴良鲤伴侧过头对身旁女人说话时各位温柔的神情。
而他身旁的女子更是带着几分羞涩和恋慕的注视着奴良鲤伴。
宫崎佑树后来也又去过奴良组几次,听到过一些有关于山吹乙女的议论。
其他的没得说,唯一的话题便是有关后代了。
要知道奴良滑瓢和人类女子樱姬在一起之后没有一年便有了奴良鲤伴,但山吹乙女却已经在奴良鲤伴身边十多年了,却还是没有孩子。
妖怪虽然寿命长久,对后代也并不像是人类那样的苛求,但到底还是希望有的,更何况是奴良鲤伴是首领……
只是这些都和宫崎佑树都没什么关系。
他大门一关,外界的事情便完全的阻挡在外了。
那眼球被宫崎佑树磋磨了许久,终于是理解了自己处境的服软了。
“你和山本五郎左卫门是什么关系?”
出现在宫崎佑树手心的眼球缓慢的左右转动着,没有想到宫崎佑树第一个问题就直接的问道了重点。
如果有身体,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僵硬,但他没有,所以他只是眼珠移动的动作慢了一拍,然后就回答了宫崎佑树的问题:“我会他的眼球。”
宫崎佑树稍一思索,便得到了其他的线索,“既然眼球能够单独分开,那也就是说你还有身体其他部分的妖怪?”
自称为鏖地藏,是山本五郎左卫门眼球的妖怪本来不想回答,但是目前而言为了“回报”滑头鬼,他就只能够依靠宫崎佑树了,否则等到他自己重见天日,还不知道要到哪一天。
所以鏖地藏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宫崎佑树的问题。
“我可以交付我的能力给你,甚至于借助给你百物语的力量,只要你能够杀了滑头鬼。”
只要是山本五郎左卫门的化身,就没有谁不会想要杀了奴良鲤伴,因为他,他们的目标才毁于一旦……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了,却偏偏毁在了奴良鲤伴的手上。
“什么能力?”
“篡改记忆。”
宫崎佑树没有立刻的答应鏖地藏。
他说是考虑考虑,然后又一次的把它给挖了出来扔掉。
奴良鲤伴很强,否则他没有可能统一江户地区的妖怪。
这个时代甚至已经没有哪个妖怪组织可以与奴良鲤伴的奴良组相抗衡了。
宫崎佑树也不行。
他打不过。
但他还是和鏖地藏做了交易。
妖怪之间的交易往往并不是那么好做的。
如果宫崎佑树没能够完成,鏖地藏便会一步步的占据这具身体,夺取宫崎佑树的一切,反之鏖地藏的一切就都属于宫崎佑树了,顺便还附赠一把用来斩杀奴良鲤伴、由山本五郎左卫门心脏化身的妖刀——魔王的小槌。
然后宫崎佑树的耳边便开始日常的会出现鏖地藏的声音催促着他什么时候去杀奴良鲤伴了。
宫崎佑树觉得吵了就挖掉眼珠,如此反复,到了后来鏖地藏便也不催了只说他再不杀掉奴良鲤伴自己就要被他吃掉了。
但宫崎佑树估算过,就算以现在这样的速度,他要被鏖地藏完全的吃掉也要数十年,比一个人类从出生到死亡能够活的时间还要久。
单打独斗奴良鲤伴在这个时代确实不算最强的,但他有着人类的血脉,有着自己的百鬼夜行,两相结合之下他就是最强的。
这种情况下宫崎佑树要取他性命可以说是天方夜谭,除非奴良鲤伴自愿……
但那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宫崎佑树也根本就没有真的把和鏖地藏的约定放在心上,实在是他这一世自己本身的点数都加在防御和寿命上了……他觉得自己不找点办法可能要很久都死不了,所以试着给自己叠了个慢性死亡的debuff先看看。
顺便看看自己能不能把山本五郎左卫门都给收集起来看看。
毕竟闲着也是闲着……
至于奴良鲤伴,他虽然是喜欢,但是却没有一定要得到手的执念……或者说被别人打上记号的人宫崎佑树就算看上了也不回去拿。
当然,如果记号消失,便是两种情况了。
第54章
江户中叶,幕府财政陷入困境,连连的灾害让人类的生活变得越发的困难。
不过这些对于妖怪而言却算不得什么,甚至于这个期间正适合滋养妖怪。
但因为奴良组的存在,江户地区的妖怪并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可越是这样,鏖地藏便越是不满,越是愤怒。
明明费劲了心思,可奴良鲤伴的奴良组却是蒸蒸日上,没有任何颓败的架势。
他每通过宫崎佑树看到奴良鲤伴生活幸福的画面一次,心中的仇恨便扩散一分。
但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奴良鲤伴没有任何的破绽。
“可惜,这一次也没能成功。”宫崎佑树扔下了手中写着一些记录的卷轴,那卷轴在离开宫崎佑树手指之时便起了一道青色的火焰,将卷轴吞噬殆尽。
“看来单纯的武力没有办法杀了奴良鲤伴,下一次我们要从长计议……”鏖地藏认真的分析了许多,宫崎佑树也都听到了耳朵里,只是这件事是否真的上心就只有宫崎佑树自己知道了。
宫崎佑树借着鏖地藏倒是将百物语组那些残留下来的妖怪给收到了自己手下,不过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没什么大的用处。
所以一般而言都是被宫崎佑树借着鏖地藏的计划给派了出去,然后又死在了奴良组的手下了。
但这几年许多次的计划实施下来,鏖地藏多少也信任了一些宫崎佑树,告诉了宫崎佑树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的一些属于山本五郎左卫门身体部位的妖怪。
只是他们各有计划,也都各自在暗中修养,只等着合适的机会出来将奴良组毁灭。
就宫崎佑树知道的那些不愿意修养的妖怪,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被奴良鲤伴给送入轮回了。
也因此,山本五郎左卫门被奴良组的奴良鲤伴打出了PTSD了,再如何都不愿意轻易冒头了。
就连鏖地藏也不催着宫崎佑树行动了。
行动了反倒是会暴露他,而且就算不行动,宫崎佑树的身体也迟早是他的。
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吃亏。
所以到了后来反倒是宫崎佑树在指派着那些妖怪给奴良组找不痛快了,鏖地藏想不明白为什么宫崎佑树会和自己做交易,同样的,他也不理解宫崎佑树其实明明和奴良组没有仇恨,为什么又要帮自己对付奴良鲤伴。
而宫崎佑树也没有要给鏖地藏解惑的意思。
初时他也只是随意的试探罢了,顺着鏖地藏的想法去做,但到了后来反倒是变成了自己想要看看奴良鲤伴的极限了。
于是一点点的挑战奴良鲤伴的能力,然后看着他越来越强。
人类和妖怪的混血能够做到哪一步?这难道不让人好奇吗?
……
宫崎佑树是从黑田坊那里知道奴良鲤伴出了变故的。
奴良鲤伴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宫崎佑树的面前了,但毕竟他也会有自己的事情忙碌,所以这种情况非常常见,宫崎佑树也根本就没有多想,直到他碰见了从孩子手里买花的黑田坊。
“……出了一些事情。”黑田坊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帽子往下按了按,神色变得低沉了下来。
“出什么事情了?”宫崎佑树摸了摸跑到自己面前求表扬的孩子,“嗯,山太郎真棒。”
得到表扬的孩子扬起笑容,很快的又跑开继续去卖花。
黑田坊看着跑远的孩子,却是说不出来什么话,甚至于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作为奴良鲤伴的下属,黑田坊也和其他奴良组的成员一样,都期待着奴良鲤伴孩子的降生,但是一直以来山吹乙女都没有任何动静……不过这种事情并不能够强求,一定要说的话,单单靠奴良鲤伴一个人也是不行的。
可奴良组的大多数妖怪显然都是偏向奴良鲤伴的,所以他们会忍不住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山吹乙女。
奴良鲤伴作为首领肯定是很忙的,所以这些事情必然就需要山吹乙女多上心一些了。
暗地里的议论一直都很多。或者直白、或者隐晦的……总是难免有一些话会传到山吹的耳朵里。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山吹乙女才会不辞而别。
奴良鲤伴这些天一直在找,但找遍了各处,依旧是没有找到山吹乙女的踪迹。
想到奴良鲤伴的模样,黑田坊不由担心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去看看二代目吧。”黑田坊不方便多说些什么,所以最后他只能这样告诉宫崎佑树。
宫崎佑树有些疑惑,但还是按照黑田坊所说的在第二天去了奴良组。
带宫崎佑树进去的是雪女雪丽。
她对于宫崎佑树的疑问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低声告诉他“山吹不见了”。
但仅仅只是这一句话就足够宫崎佑树猜到一些事情了。
庭院的樱花在微风下轻轻的晃动,几瓣粉嫩的花瓣缓缓落下,格外的美丽。
宫崎佑树跟在雪丽身后往奴良鲤伴的房间走去。
雪丽将人带到后就离开了。
奴良鲤伴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在度过了最初几天的不可置信和四处寻找之后,奴良鲤伴已经冷静了许多。
但就算是冷静下来了,那种悔恨、愧疚以及对山吹乙女的爱怜却依旧让奴良鲤伴消沉。
宫崎佑树叩响门扉,在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之后便自己拉开了门走了进去。
躲在暗处的妖怪稍稍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奴良鲤伴把人赶出来的声音才终于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或多或少被迁怒了一些,奴良鲤伴并不想看到他们,每每有人进去,他都会让他们出去。
明明奴良鲤伴没有说过任何过分的话,但他们却也不由得跟着难受担心了起来。
“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说那些话……”雪丽看着那些躲起来偷偷看奴良鲤伴房间的妖怪,忍不住的抱怨了一声。
黑田坊在一旁无声的叹了口气,“现在已经这样了……只能让大家多费些力气,再多找找了。”
“……嗯。”首无在一旁应了一声,注视着那已经又关上了的房门,眼神中是浓浓的担忧。
……
宫崎佑树进了屋子里就将身后的房门又拉上了。
躺在房间里将手臂压在眼睛上的奴良鲤伴睁开了一只眼看了过来,见到是宫崎佑树他便又闭上了眼睛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宫崎佑树看着屋子里一些空掉的酒瓶,便将它们一个个的捡起来好好的竖起来摆放在一边。
“我看你手下一个个都没精打采的就猜到你应该是出了一些事情。”宫崎佑树走到奴良鲤伴身边坐下,“所以我就叫住了黑田坊,找他问一问。”
宫崎佑树:“他不说,我就只能找过来看一看了。”
奴良鲤伴无力的勾了勾嘴角,但那往日里格外轻松的笑容在此刻却显得有些困难了。
奴良鲤伴:“是我的错。”
宫崎佑树看着面前颓废的男人,温和的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那些对着自己手下无法言说的话对于宫崎佑树这个朋友却很顺利的说出了口。
他说了滑头鬼和羽衣狐之间的恩怨,也说出了羽衣狐死前对他们滑头鬼的诅咒。
对黑田坊和首无他们而言,自己是奴良组的领袖,背负着奴良组的未来,所以那些软弱的话并不适合说出来,但宫崎佑树不同,他是朋友,并不属于奴良组,所以那些可以说和不能说的都能够讲出来。
“如果我早些把这些话告诉乙女……”奴良鲤伴翻身侧躺了过去,背对着宫崎佑树将身体蜷缩了起来。
那黑色的长发蜿蜒着铺散开来,将奴良鲤伴的表情完全的遮挡住了。
宫崎佑树静默片刻,抬手摸了摸此刻仿若是一个无助孩童一般的半妖。
宫崎佑树能够感觉到手下奴良鲤伴的身体正在轻轻的颤抖,就算是到了此刻,也还是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他的身上还背负着偌大的一个奴良组,越是这种时候便越是不能松懈。
奴良组越是强盛,跟随着他的妖怪便越是多,每个妖怪的想法便就越加的不同了。
他不能因为这件事伤了自己组内妖怪的心,但同样的他却也无法在心底不去责怪他们……但最终,他责怪的还是自己。
……
不知过了多久,奴良鲤伴睡着了过去,然后又醒了过来。
身旁是还未完全消散的、很浅很浅的,属于樱花的恬淡香味。
他记得他在宫崎佑树无声的陪伴中后来睡着了过去,好像还枕在了后者的腿上。
哭过又将那些话都说出来之后,心口沉重到要压着他喘不过气的感觉好像稍稍好了一些,外面是毛倡妓他们特意压低了声音,不吵醒他的说话声。
宫崎佑树:“鲤伴他睡着了。”
“谢谢您,宫崎大人……”
“没什么,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是的。”
“等他醒了他应该会想要吃点东西,那我就先走了,不多打扰了。”
“麻烦您了。”
“宫崎大人慢走。”
似乎能够透过声音看到他们此时此刻的表情一般,奴良鲤伴闭上了眼睛,眼前一一的浮现出他们此刻的模样。
半晌后,奴良鲤伴恍惚中渐渐的又睡着了过去。
第55章
“这是个好机会……如果在这个时候一个个的击破奴良组的防守……”
“没有妖怪。”宫崎佑树干脆而直接的打破了鏖地藏的幻想。
他根本就没有充足的妖怪去毁灭奴良组。
不说是人海战术,就是足够能够和奴良组那些干部级别妖怪战斗的下属都没剩什么了。
就算之前还剩一些,现在也都被宫崎佑树玩得不剩什么了。
但是山本身体其他部分的妖怪手下可能还有……
“不如……”
“不行。”
宫崎佑树在心里可惜的叹了口气。
鏖地藏却是立刻的警惕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宫崎佑树似乎对百物语的其他妖怪格外的感兴趣。
百物语一共是七个干部,其中一个就是鏖地藏。
至于另外六个,宫崎佑树至今都没有见过。
显然鏖地藏并不知道有些人只是单纯的喜欢收集罢了,就像是宫崎佑树。
当然收集到之后大概他们的归属就会和鏖地藏一样了。
鏖地藏猜不到但他却清楚现在不是暴露那些干部的时候。
他想要用魔王的小槌杀死奴良鲤伴。
而正面战斗在打不过奴良鲤伴的情况下就只能够玩一些阴暗的东西了。
“我想到了。”鏖地藏说道,“只要找到山吹乙女,改掉她的记忆,我们就能借她的手亲自杀死奴良鲤伴了。”
这样也能够用“亲自”吗?
宫崎佑树心里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往回走。
但就连奴良鲤伴用了那么多的妖怪都没找到山吹乙女。
所以鏖地藏想要找到就更不可能了。
第二天奴良鲤伴带着酒找上了门。
宫崎佑树正在给自己花瓶的换花,不过是一转头的时间,屋子里就多了个滑头鬼。
两人之间不需要多说些什么便各自坐下,然后倒了酒互相示意一番便喝进肚子里了。
“昨天让你看笑话了。”奴良鲤伴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态坦然,显然是自己都已经接受了自己昨天有些丢脸的模样了。
宫崎佑树摇了摇头:“不,没有。”
他是真实的如此感觉。
那可算不得是笑话,明明是十分难得见到的、能够让他提起兴致的画面。
只是可惜只能看着。
“我会找她的,也会等她回来。”奴良鲤伴抬眼一笑,“不论多久。”
宫崎佑树点了点头,“嗯,那就祝你早日找到她了。”
“谢谢了。”
过了半晌,奴良鲤伴问道:“你有爱过谁吗?”
宫崎佑树出神的想了想,倒是想到了一些面孔,但说到“爱”这种程度……
宫崎佑树摇了摇头,“没有。”
奴良鲤伴无奈一笑,倒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宫崎佑树看一眼他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
虽然说他没有爱过谁,但大抵他是幸运的……因为他知道那是如何热烈的情感,也彻底的感受过。
夜晚。
屋内的妖怪已经精疲力尽的睡了过去,眼角甚至还挂着泪水。
宫崎佑树一身火气倒是稍稍降了下来。
对于这个时期的宫崎佑树而言,他并没有觉得像是奴良鲤伴这样一旦认定是谁就再也不会变的妖怪不应该招惹。
他只是不喜欢已经有了别人的记号的人。
但当他想要的时候,其他的那些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宫崎佑树的布局一向都是从细节入手的。
猎物最初也不会有任何的察觉。
更何况宫崎佑树在过去便已经从细微处表露过一些意思了。
只是妖怪和人类不同,时代与时代不同的时候观念更是会天差地别。
所以奴良鲤伴即便有所察觉,但也并不会放在心上。
因为宫崎佑树很清楚他爱着的人是谁,奴良鲤伴也清楚宫崎佑树没有办法也不会强迫些什么。
两人依旧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奴良鲤伴那些无法对下属百鬼说的话都会说给宫崎佑树听,宫崎佑树便也十年如一日的做着那个倾听者。
作为妖怪的日子漫长而无趣。
宫崎佑树找来找去,也就只觉得在奴良鲤伴的身边有些意思了。
可以说奴良鲤伴到了后来每一次外出基本都是宫崎佑树在暗地里搞事。
宫崎佑树能把每一个自己经手过的妖怪都进行强化,不过做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露面,所以就算奴良鲤伴察觉到了这一切的背后都有着另一个人,也找寻不到宫崎佑树。
四月,山吹花花开得正盛。
奴良鲤伴深夜结束了战斗后并没有回到奴良组,而是到了宫崎佑树这里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敞开的障子外便有零星的樱花花瓣飘落到他的面前。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披上了一件羽织,奴良鲤伴打了会儿愣,然后站起身将羽织整理好放到了一旁。
他打算出去,却正好撞上来过来的宫崎佑树。
后者的脖子上缠上了一圈绷带,显然是受了伤。
奴良鲤伴神色一凝问道:“这次又是怎么了?”
从最初的剪刀掉落划伤自己,到后来走路滑倒撞上石头……所有能用的借口宫崎佑树都用过。
奴良鲤伴最初几次还会相信,可这样的借口在这百年,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奴良鲤伴不傻,所以很快就猜到了是宫崎佑树在撒谎。
到就算是他再如何的去探查,也没能找到宫崎佑树会这样的原因。
宫崎佑树这次也给自己想到了新的借口:“被蜘蛛咬了一口。”
“让我看看。”奴良鲤伴说着就去碰宫崎佑树的脖子,后者就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抓住了他的手。
“别看。”
奴良鲤伴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宫崎佑树,“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红色的血液不是假的,受伤后的虚弱也不是假的……但偏偏宫崎佑树什么都不说。
“别问了。”宫崎佑树摇了摇头。
可这样的态度却让奴良鲤伴有些生气。
隐瞒或许是为了让他放心,可这种做法只会让人觉得自己并没有被真的当做是朋友。
奴良鲤伴没有再要求看了,也没有再去问。
但那做好了的午饭也只剩下宫崎佑树一个人了。
宫崎佑树就一个人吃了午饭,午饭后还睡了一个午觉。
两人之间似乎在冷战。
更准确的说法是奴良鲤伴在单方面的冷战。
宫崎佑树和首无遇上的时候后者还问了两句,宫崎佑树则佯装不知道原因的只是摇头。
但等到宫崎佑树又一次和绷带绑上的时候奴良鲤伴却出现在了宫崎佑树的屋子里。
这是滑头鬼特有的能力,就算是再如何的防备,滑头鬼也能够轻易的出现在别人的屋子里。
而此时的宫崎佑树已经睡着了过去,奴良鲤伴则悄无声息的将手向宫崎佑树手腕处伸了过去。
他的手指触碰到绷带,轻易的便将其划开,露出了那翻开的血肉。
奴良鲤伴皱眉看了半天,却没能够看出什么端倪。
已经在愈合了,可愈合得不快。伤口算不得重,但是却像是缺少了一块……仿佛挖出了一团血肉一般。
奴良鲤伴伸出去,手心便浮现出了淡淡的光芒,没过多久,宫崎佑树手腕处的伤口便完全的恢复了。
而宫崎佑树也睁开了眼,无奈的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奴良鲤伴。
“我不会说的。”躺着的宫崎佑树说道。
“嗯,我不问了。”虽然是这么说,但奴良鲤伴到底是有些失望的。
宫崎佑树却又说道:“等时机到了你会知道的。”
奴良鲤伴疑惑的看了眼宫崎佑树,但却没有再多问了,只是说道:“受伤了可以找我。”
他治愈的能力能力来自于他人类的母亲樱姬,因此他也能够治疗。
宫崎佑树答应了下来。
这一年雪女收到了一封信,没过多久,江户改名做了东京。
第56章
宫崎佑树从人类的手中取回了魔王的小槌。
这把妖刀能够一定程度上的影响人的心智,但就同样它也有着独特的魔力,让持有者变得强大。
就连最初把魔王的小槌故意送出去之时,宫崎佑树也没想到人类能够用这把刀杀光四国的狸妖。
但它在吸收了这么多人类和妖怪的鲜血后无疑变得更强了。
鏖地藏在宫崎佑树的体内发出桀桀桀的怪笑,完全不隐藏自己的不怀好意。
但他等了又等,都没有等到拿回魔王的小槌的宫崎佑树有什么变化。
宫崎佑树这一世的能力其实不强。
就算在妖怪里,他这样应该算是正值强盛的年纪也是不如一些妖怪的。
但他试过刀之后就发现了这把魔王的小槌确实有些能量。
但要杀死奴良鲤伴依旧是不够的。
再强大的武器,没有能够匹配他的主人也是无用的。
武器到底是武器,就算是山本五郎左卫门心脏化作的武器,也还是被人使用的器具。
这天天气正好,宫崎佑树闲着没事家里的米没剩多少了,于是出门上了街。
临街的米铺家有个叫□□子的女儿,每每宫崎佑树养着的那些孩子去买米,她都会多给一些。
宫崎佑树是妖怪,但是他的树在一个地方,没办法到处移着搬家。
也好在因为人类当政变动的一些原因,宫崎佑树住处附近的人类要么隔上几年十几年的就死了,要么就是搬走了……所以就算宫崎佑树没有变幻容貌也没被发现妖怪的身份。
而他养着的那些孩子只要一成年,就会被他放出去,而他们往往会遗忘宫崎佑树的样貌和住处,即便是想要找也找不回来。
最初奴良鲤伴是不知道这些的。
但后来有一次他在街上遇到了在宫崎佑树那里见到过的一个人类孩子。
那人类的孩子站在一家杂货铺前和买东西的顾客说着话,等到将人送走了,他才注意到看着自己的奴良鲤伴。
“这位客人要买些什么吗?”
奴良鲤伴心下微微讶异,但面容上却没有什么破绽的扫了一圈杂货铺的东西,“我想买个酒碗回去。”
“酒碗吗?正好我这里有几个烧得很不错的酒碗。”
奴良鲤伴听着就跟着走了进去,“之前好像没见过你,你叫什么?”
那人类笑着回道:“我叫正一,算是被店主人家收留下来的,所以才会没见过我。”
奴良鲤伴又问了一些,才得知面前的这个人遗忘了一些东西,但却没有忘记那些学过的知识。
他只记得以前是被一个好人收留了,和其他的一些孩子在一起,可不论怎么的,他都回忆不起来过去的那些人。
……
宫崎佑树在米铺交了钱要了米,但正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却被爱子叫住了。
爱子将米铺交给了自己的弟弟跑了出来。
就在街边的树下,爱子微微红着脸小跑到了宫崎佑树面前。
正值年轻的少女仰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宫崎君。”
宫崎佑树看着那落下来树叶上的目光微微移开,又重新回到了面前的少女身上,眼神中透露着几分疑惑:“什么?”
少女张嘴又合上,反复几次,在宫崎佑树的目光中心跳越来越快,脸也越来越红,然后她终于无法对视的低下了头,拿出了一本万叶集递给宫崎佑树,“这个……送给你。”
宫崎佑树的目光落在那本书上,然后微微叹了口气,“抱歉。”
……
少女羞愤的跑回去了,转身跑回去的时候眼睛里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头顶哗啦一声,树叶就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奴良鲤伴一条腿垂了下来微微晃动着,然后是他那独特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地问道:“就这么拒绝了真的好吗?”
宫崎佑树抬眼看向上方的半妖,一阵风刮过,秋季的树叶便又掉了许多下来,他的发丝被秋风吹得凌乱,却是抬起头来双眼微微眯起的浅笑着看了眼奴良鲤伴。
仅仅只是一瞬的眼神而已。
但那一切都蕴藏在笑意中的眼神却晃得人眼晕,足以让这世间的大多数人在这一瞬间沦陷。
奴良鲤伴微微晃了神,而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宫崎佑树却已经走远,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
*****
几天后的清晨,宫崎佑树送那些个孩子出门的时候奴良鲤伴来了。
奴良鲤伴手里顺便还拎着宫崎佑树前些日子夸过的和果子。
等那些人类孩子出门后,奴良鲤伴才走上前跟着宫崎佑树进了宅子里。
“刚刚那些里面有一个要成年了吧。”
奴良鲤伴跟在宫崎佑树身后往屋子里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刚刚看到的画面问道。
“嗯,这个月就是生日了。”
妖怪成年的年纪是十三岁,而妖怪自然也是用妖怪的标准来。所以那些人类孩子一般到了十三岁宫崎佑树就会把人送走。
走在回廊上,奴良鲤伴围着那棵樱花树绕了半圈才走到目标的屋子外。
奴良鲤伴想起什么一般的笑道:“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养着他们是为了……”他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带着一些笑意的住了嘴。
宫崎佑树问道:“为了什么?”
“很多。”奴良鲤伴坐了下来,“总之不是真的只是养着。”
妖怪被人类害怕着、恐惧着、厌恶着……这些都并不是全无理由的。至少这世界上的大部分妖怪都是丑恶的。
宫崎佑树当然知道奴良鲤伴指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也不是没有妖怪把人类圈养起来当做自己的口粮,又或者是禁.脔,甚至仅仅只是倒个手卖出去的也不难。
但宫崎佑树做的却不是这样的事情。
他是真的将人养大养活了,然后放出去。
就算是亲人类的妖怪,如奴良鲤伴自己也是没有做到这种地步的。
宫崎佑树倒好了泡好的茶推到了奴良鲤伴的面前。后者也不客气的就接了过来。
奴良鲤伴:“我之前看到了,那些人好像对你都没有记忆了。”
“嗯,我修改了他们的记忆。”宫崎佑树没有要瞒着的意思。
这也是鏖地藏的一些好处,改完了记忆他们也就找不上来了。
说到底也是宫崎佑树的一点奇怪癖好了,他喜欢这样慢慢养成的感觉,总想着能够培养出一个和他性情相合,能够继承他一些想法理念的孩子。
只是可惜一直没有找到那个人选。
有的事情有没有哪个天分只需要养一段时间就能够看出来了,所以宫崎佑树往往是养着养着就扔出去了,鏖地藏的能力也算是帮他扫尾了。
他看奴良鲤伴没有说话,就知道奴良鲤伴在想些什么了。
“你不喜欢这种做法?”
“没有。”奴良鲤伴却摇了摇头否认了。
“人类对妖怪还是怀有敬畏之心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他只是稍稍的有些觉得那些记忆很珍贵罢了……
或许对宫崎佑树而言不值一提,但对那些孩子而言,或许是无价之宝也说不定。
就像是他,即便因为山吹乙女的离开内心再如何的低沉,却也是不愿意遗忘这样一段记忆的。
不论如何,那都是他珍贵而无可替代的回忆。
……
宫崎佑树不知道没有见过在认识自己之前,又和山吹乙女相恋前的奴良鲤伴是什么样子。
但是从他一直以来收集到的情报,却还是能够拼凑出来那时的奴良鲤伴应该是如何的模样。
因为母亲樱姬,所以奴良鲤伴从小便养出了贵族般的气质,温和却也洒脱,看似轻浮其实守礼,有着自己的分寸。
而在认识山吹乙女,和她成婚有了家之后便渐渐的收敛了许多,随着时间的流逝更是渐渐的成熟起来,自愿的被所爱之人“约束”了起来,更为清楚何为爱,何为责任。
宫崎佑树便是在奴良鲤伴渐渐走向成熟的妖怪领袖之路的过程中认识和了解奴良鲤伴这个人的。
但后来山吹乙女消失了。
和过去相比,现在的奴良鲤伴便多了几分忧郁,总是在偶然之间露出略显脆弱的神情的。
就像是一朝被主人家抛弃却已经被驯服的流浪狗一般,再找寻不到方向了。
宫崎佑树舌头抵着上颚,眼神微的注视着不知道什么戳中了奴良鲤伴而让他的神情变得忧郁。
他还偏偏就好这一口,毕竟这个样子的奴良鲤伴对他而言实在是招人。
脸颊边的黑发垂落下来,宫崎佑树抬手用手指撩起别在了耳后。
半妖愣了一下,然后侧脸看了过来。
身旁的妖怪并不避讳,甚至是直接的向他问道:“在想山吹?”
奴良鲤伴回过神来,将脸移了开去,“……嗯。”
宫崎佑树收回了手,手指互相蹭了蹭,在见到奴良鲤伴这副推拒的模样时垂眸,露出了失落的神情来。
就同看着奴良鲤伴这种表情时宫崎佑树会心痒痒一样,旁人看到这副样子的宫崎佑树也很难无动于衷。
但最后奴良鲤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由着宫崎佑树这个样子去了。
毕竟要是真的什么事情都动不动就心软,他也做不到现在百鬼之主的地位。
*****
再没有谁是能够比宫崎佑树还有耐心的了。
就算是鏖地藏也不得不在暗地里佩服宫崎佑树,不是谁都能够像是宫崎佑树这样十年如一日的对一个人、不,半妖表痴心,然后又在暗地里不停的给他添乱找对手的。偏偏宫崎佑树就做到了。
但就算是这样,奴良组一些察觉到什么的妖怪也不觉得有些什么。
妖怪之中慕强的可太对了,对奴良鲤伴有想法的妖怪肯定也早就有了,只是大多数都不能进到奴良鲤伴的眼睛里。而奴良鲤伴真的要管可管不过来。
更何况大多数妖怪也没有爱情上所谓的忠诚而言,就比如他们虽然爱着奴良鲤伴,想要和强者发生关系,但也并不影响他们在没有成功之前和旁人另外有所关系。
奴良鲤伴是半妖,他能够旁观这些观念和做法,却不代表他自己会这样做。
而宫崎佑树不同,他在追求着奴良鲤伴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妖。
——至少表面上如此。
他身边干干净净的,没有除了奴良鲤伴之外的第二个人了。
人类进入大正时期,江户的街上各种外来人口越来越多,宫崎佑树也渐渐的减少了出门。
倒不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单纯的就是没什么感兴趣的事情,所以变得倦怠了许多,懒得动了。
奴良鲤伴也是想到了这个,所以在一天结束了战斗的清晨后略作思索,干脆的打算带众人去附近一处温泉泡泡。而宫崎佑树属于那个被奴良鲤伴亲自邀请的顺带编外人员。
第57章
奴良鲤伴换下了那身军装,又穿回了他习惯的浴衣。
周边都是热热闹闹的奴良组成员,奴良鲤伴不过是对自己手下的一个妖怪回应一句话就足以让场面变得混乱起来了。
好在大多数妖怪的注意力都在即将到来的温泉上,所以奴良鲤伴的身边也没有显得太过于拥挤。
他是奴良组的百鬼之主,在奴良组之中自然人气很高,也是最受欢迎的那个。
三之口坐在宫崎佑树的肩上,只是稍稍低头,宫崎佑树就会在恰当的时候将手中的另一碟小碗递上去,供他使用。
奴良鲤伴从下属中脱身出来,走到宫崎佑树的身边坐下,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由笑道:“看来你真的很受他们的欢迎。”
虽然宫崎佑树不是奴良组的正式成员,但奴良组内的大部分妖怪却都是愿意和他相交的。
三之口见状,适时的从宫崎佑树的肩头跳了下来,然后从宫崎的手里接过了属于自己的碗,然后顶在脑袋上啪嗒啪嗒的就跑掉了。
收回了放在三之口身上的视线,宫崎佑树抬手将自己碗中的酒水喝下去,“发生什么事了?”
奴良鲤伴不由叹了口气,“被发现了?”
宫崎佑树只是静静的看着奴良鲤伴,并不需要多说些什么后者就移开的目光。
奴良鲤伴知道宫崎佑树的一些心思,所以他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今天对雪女的在意。
“雪丽这两天的状态不对……好像是有什么心事。”奴良鲤伴说道,“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带她出来散散心。”
奴良鲤伴也记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雪丽就已经这样了,和过去不同,常常会在一旁露出让人的觉得寂寞的神情。
宫崎佑树看了他一眼,然后放下了酒碗,只是起身从和室里走了出去。
奴良鲤伴茫然的眨了眨眼,躲在奴良鲤伴身后的纳豆小僧见状不由叹气道:“二代目你太不解风情了。”这种时候说了雪女的话,而且说出了这次邀请的原因,那不是又在把人往外面推吗?
要知道大部分人在感情的事情上面是不喜欢“顺带”的。
奴良鲤伴低头看向身旁的纳豆小僧笑道:“你又知道了。”
纳豆小僧小声嘀咕道:“你们的事情组内不是都知道吗……”
毕竟宫崎佑树那个妖怪有着一双能够说话的眼睛。
当他用那双眼睛注视着奴良鲤伴的时候,旁人再多的疑惑也都会消失。
奴良鲤伴佯装没有听见纳豆小僧的话,只是站起了身,跟着宫崎佑树也离开了和室。
等奴良鲤伴找到宫崎佑树的时候他已经在温泉的淋浴处坐着冲洗身体了。
奴良组的其他妖怪也在,他们看到奴良鲤伴进来纷纷的打了招呼,唯独坐在后方的宫崎佑树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装满了热水木盆从上至下的浇下来,水流涌下来,妖怪闭着双眼,完全的将那黑色的长发打湿,贴在紧实的后背上,蜿蜒出一道道痕迹。
奴良鲤伴将布巾搭在肩上,和宫崎佑树身旁的妖怪说了两句话便得到了宫崎佑树身边的位置。
奴良鲤伴坐了下来,将自己的木盆等洗漱用具放下来问道:“生气了?”
闭着眼的妖怪睁开眼睛往身旁看了一眼。
人类状态将长发披散下来后的奴良鲤伴看起来比往日多了几分清隽,在热腾腾的水汽之下显得有些潮湿,那眉眼似乎也带着几分服软的迹象。
宫崎佑树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习惯了。”
大概是因为已经是夜晚了,这样淡漠模样的宫崎佑树奴良鲤伴又没有见过几次,所以那种冲击力就更为直接了。
奴良鲤伴笑容一僵,一时之间甚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握住了一般,有些密密麻麻,宛若针扎一般的酸涩痛处。
宫崎佑树将把身上的最后一些泡沫冲掉,然后站起了身,就要拿着东西离开。
身体先于大脑一步的伸出了手,握住了宫崎佑树的手腕。
但当宫崎佑树看了过来的时候,奴良鲤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沉默,然后松开了手,奴良鲤伴转过了头,“……没什么。”
宫崎佑树心底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但很快的他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温泉上。
四月的天气远远算不热,夜晚更是透露着几分凉寒,在这个时候将身体泡进温泉里,好像全身都被打开了一般,从外至内的感到一股暖意。
河童从宫崎佑树的身边游了过去,首无也的把自己的半张脸埋了下来,不消一会儿,又有妖怪拿着酒碗来了,宫崎佑树也随着喝了一些,心情指数直线上升。
奴良鲤伴没有过来,似乎是去冷静了。
宫崎佑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打算从温泉池里出来,正巧黑田坊怒气冲冲的结束和青田坊的斗嘴出来,于是宫崎佑树邀请道:“要一起去喝一杯吗?”
黑田坊微微一愣,回过神来点头收起了怒容,“……嗯,好。”
妖怪猫的温泉屋早就准备好了泡完温泉之后的酒菜,宫崎佑树他们去的时候屋内已经或坐或躺着一些妖怪了,他们或者是说着最近的其他地区妖怪的事情,或者是玩着一些游戏吃着闹着,宫崎佑树和黑田坊很快的就加入了进去,和众妖怪打成一片。
……
另一边奴良鲤伴找到了独自一人的雪女。
和人类不同,天生便是妖怪的他们对与男女性别上的防备并没有那么的严肃,甚至于许多妖怪也不会因为□□着身体而感到羞耻。
就像是一些动物一样,他们其实天生便不需要衣物。
奴良鲤伴的出现并没有让雪女在意身体上的坦诚相待,两人也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四月正值山吹花花开,雪女在清晨的时候看见了握着一枝山吹花回来的奴良鲤伴……这数十年来的隐瞒压得她喘不过气。
只差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奴良鲤伴带回奴良组的那枝山吹便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姐姐,到底怎么了?”
雪丽眉头微皱,闭上了眼睛,好似这样就能够听不到奴良鲤伴的声音,也不会动摇了一般。
“姐姐。”奴良鲤伴看着面前在隐瞒着什么的雪女,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担忧来。
雪丽呼吸一窒,那些回忆便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鲤伴,我……我……”心神动摇之时,雪女眼前一黑,最后只感觉到奴良鲤伴接住了倒下的自己。
喝得有些多了的宫崎佑树双唇被酒水滋润得比往日更红。
看的一些妖怪都不由微微红了脸移开目光。
而黑田坊喝得多了后边忍不住的说了一些往日不会说的话。
“……你真的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宫崎佑树看了过去,“什么?”
“……二代目。”黑田坊给宫崎佑树碗里添了酒。
奴良鲤伴对山吹乙女的感情他们全都看在眼里,而宫崎佑树对二代目的感情他们同样也看得到。
但他们也没有想要干涉的想法,只是看得久了到底还是会忍不住的说上两句。
“不好吗?”宫崎佑树反问黑田坊。
黑田坊一时也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只是觉得这事情实在难办。
只要二代一直找不到山吹乙女,他就会一直等着,但这样下去谁又知道会是什么样结果呢?
这些想法也就只有心思细腻的妖怪才会去思考了,若是换做奴良滑瓢过去的那些手下妖怪来看,也不过是在一旁看着,偶尔打趣一下罢了。
毕竟雪女雪丽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正说着话呢,众人却突然感到身下一震,同时一声爆炸一样的巨响传来……
“敌袭吗?”
“有敌人?!”
“都冷静!是二代目!”首无站起了身,和众人互相看了看便打算赶过去。
宫崎佑树微微皱眉,也跟在了后方往楼上去。
但还未来得及过去毛倡妓就拦住了众人,让他们不要担心。
宫崎佑树问道:“发生了什么?”奴良鲤伴这样暴虐的妖力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
毛倡妓让奴良组的妖怪都退了回去,但宫崎佑树并不是奴良组的妖怪……她动了动嘴唇,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无声的叹息。
宫崎佑树在窗边等了许久才等到奴良鲤伴。
一向冷静的奴良鲤伴此时却像是失了魂一般的,看上去格外的恍惚。
而在他身后是想要靠近却又不知为何停在原地只是看着奴良鲤伴离开的雪女。
“在这里……做什么?”奴良鲤伴抬眼看着站在一旁的宫崎佑树,声音微哑,像是哭过了一般。
宫崎佑树看着奴良鲤伴,轻声回答道:“在等你。”
奴良鲤伴过了几秒才移开了目光,哑着嗓子说道:“不用。”
他从宫崎佑树的身边走过,宫崎佑树回头看了眼此刻痛苦而怯懦雪女,转身跟上了奴良鲤伴。
宫崎佑树去叫了毛倡妓,让她去看看雪女,随后他稍稍晚了一些才到奴良鲤伴的房间去找他。
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若不是借着微弱的月光大概奴良鲤伴都要和夜色完全融为一体了。
宫崎佑树在他身边坐了下去。
隐隐的他能听到外面纳豆小僧他们那些妖怪吵吵闹闹的声音,让这山中的夜晚不至于太过寂静。
在这些背景声音之中,看不清神情的奴良鲤伴声音低沉地问道:“你不问吗?”
“等你想说的时候。”
奴良鲤伴似乎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但他这个状态就算是笑也是在嘲笑……不是嘲笑旁人,而是嘲笑自己。
竟然过了这么久才知道……
竟然、过了近五十年才知道。
“记忆和感情……原来有时候这些沉重、痛苦。”奴良鲤伴只是闭着眼,想到过去的一切,眼角便控制不住的有泪水滑下。
这种时候他反倒是觉得宫崎佑树的能力似乎好用了起来。
“甚至、想让你……”
那声音很轻,轻到甚至连呼吸都显得太过明显吗地步。
但宫崎佑树还是听到了。
他的手指动了动,最后落在了奴良鲤伴的眼角上,将眼泪抚去。
宫崎佑树压低了声音,仿若无限温柔又仿佛是引诱堕落的恶魔一般问道:“要试试吗?”
第58章
奴良鲤伴睡着了过去。
宫崎佑树没理会鏖地藏的叫嚣,只是粗略的看了看奴良鲤伴的记忆。
在江户还没成为东京之前,雪丽收到了山吹乙女的信,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约见了雪丽。
而雪丽将这件事瞒下来了,并没有告诉一直寻找着山吹乙女的奴良鲤伴这个消息。
而在这期间,奴良鲤伴依旧在寻找着山吹乙女,等着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宫崎佑树算了算,从山吹乙女离开至今应该也有近两百年了,而这其中后来的五十年其实她已经不在了。
雪女大概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想要让奴良鲤伴自己想通,然后放下山吹乙女。但大概谁也想不到奴良鲤伴会这样的长情吧。
……
清晨,天色才刚刚亮起来,奴良鲤伴便醒了过来。
他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才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影。
宫崎佑树正屈膝坐在自己的身旁,埋首在自己的臂弯里小憩一会儿。而他的另一只手则被奴良鲤伴不知道什么时候松松的握在手心之中。
奴良鲤伴微微晃神,想起了半梦半醒的时候他似乎喊到了乙女的名字……再后来,他似乎就握住了“乙女”的手。
奴良鲤伴一时失笑,松开了手掌。
男人和女人的手差别还是很大的,握在手里的感觉也完全的不同。
手指一松开,宫崎佑树就有感觉了。他睁开眼睛,抬起头往奴良鲤伴看了过去:“醒了?”
奴良鲤伴也撑起身体坐了起来,然后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应了一声,“嗯。”
安静了一瞬后,奴良鲤伴有些不解的地说道:“每次在你旁边都能睡得很好。”
宫崎佑树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好像每次都能让你看到我丢脸的样子。”奴良鲤伴长叹一声,转头看向宫崎佑树,“不过多谢了……有你陪着我。”
奴良鲤伴很清楚虽然这个时候他总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但往往有个人能够愿意安静的陪着你,即便是什么都不说,就足以让那段时间显得不那么的难熬了。
宫崎佑树只是说道:“醒了就去看看首无他们,他们很担心你。”
“知道了。”奴良鲤伴起身走出来房间,然后回过头来看向坐在屋内的宫崎佑树,“昨天的话……不是故意的。”
宫崎佑树只是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任何在意的模样。
奴良鲤伴这才走了出去。
宫崎佑树确实没怎么在意。他是清楚一味地付出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所以偶尔的也还是会让奴良鲤伴感觉到他并不是没有任何的自我。
不过这种事情过犹不及,所以他也只是偶尔为之。
活着的人是很难和死去的人争地位的。
山吹乙女一直都不出现和出现后却是死讯这两种情况也很难说好或者不好。
毕竟奴良鲤伴确实爱着她,她也同样的爱着奴良鲤伴。
但宫崎佑树从来也不追求自己在旁人心中的地位,毕竟真要排序,那些人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也很难说……
他想要的只是人而已。
……
从温泉屋回来之后,奴良组的雪女就不见了。
奴良组中一些不知道内情的打算问也都毛倡妓似有若无的拦了下来,至于首无黑田坊他们,虽然说具体的情况不太清楚,但被毛倡妓隐晦的提醒过几次后也大概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可即便是知道了山吹乙女已经死了,见到奴良鲤伴这副消沉的模样他们也不好再去张罗些什么,只能够等奴良鲤伴自己走出来。
至于他们这些妖怪期盼着的三代目就更别提了……
这天百鬼夜行结束,清晨之际回来的路上奴良鲤伴远远的就看到了坐在河边支着一只鱼竿的宫崎佑树。
“二代目,那不是宫崎大人吗?”
“嗯。”奴良鲤伴抬了抬自己的帽檐,抬手对身边的黑田坊示意道:“你们先回去吧。”
妖怪们互相看看,知道了奴良鲤伴的意思,于是也不多留,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回了奴良组。
百鬼夜行的队伍后排有妖怪忍不住的出声说道:“说起来二代目可以再找一个妻子了吧?”
“嘘!这种话可不能被二代目听到!”
“这是当然的!所以只是偷偷的在私底下说一下而已。”
妖怪们沉默了一会儿,没忍住的又继续了这个话题:“但是看样子二代目还是有所留恋啊……”
“听说那位宫崎大人也爱慕着二代目……”
“毕竟二代目很强嘛!如果我再长得好看一些我也会忍不住的想要争取一下。”
妖怪看了看她并不符合人类审美的脸,一致的对此表示沉默。
“但是如果是宫崎大人的话应该也不能有孩子吧?”
“对啊对啊,他不是雄性的吗?”
“笨蛋,应该说是男性才对。”
“都是一样的意思啊。”
“可是,宫崎大人看上去和二代目很般配啊……要是二代目真的对他有意思,应该不会一直这么拒绝他吧?”
“而且如果二代目真的答应了那位大人的追求,那么我们就真的没有三代目了。”
众妖怪只要一想到奴良鲤伴对山吹乙女的长情,就觉得可爱的小三代目无望了,于是齐齐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妖怪中更多的是服从强者,但如果能够眼看着一个强者出生、成长再独当一面带领着他们走上巅峰的感觉同样也不错。
就像是奴良鲤伴一样。
更何况如果奴良鲤伴不是这样的强大,他们的奴良组也无法壮大到这样的程度。
他们跟随着奴良鲤伴,爱戴着他,自然也会希望未来带领着他们的也是如奴良鲤伴一样的领袖。
如果这个人选如果是有着奴良鲤伴血脉的妖怪就更好了。
否则到时候“奴良组”可能就不再是“奴良组”了。
有妖怪想到了什么,不由说道:“也不一定真的没有三代目了……”
“嗯?怎么说?”
“我听说……那位大人的本体是一棵什么树。”
妖怪的繁衍手段很多时候并不单单只是□□,还有凭借着妖力等等办法来实现。
就如滑头鬼一直以来的宿敌羽衣狐……她每一次转生的繁衍也从来都不借由旁人。她只需要足够的妖力便足以生产了。
这也是许多妖怪根本就不干涉、也不在意宫崎佑树和奴良鲤伴那些事情的一些原因。
不同的妖怪繁衍的办法不同,说不好他们还真就能弄一个后代出来也说不定呢?
对于大多数都不知道羽衣狐那个诅咒的奴良组妖怪而言,奴良鲤伴和妖怪显然是能够给他们弄出一个继承人的。
但事实上因为羽衣狐的诅咒,滑头鬼的血脉被诅咒后无法与妖怪结合而产生后代,所以不论是男性还是女性的妖怪——至少在解除诅咒之前,是无法与奴良鲤伴生出一个继承人的。
不提奴良鲤伴那些下属的胡思乱想,这边奴良鲤伴踩着清晨还有着露水的草地走到了宫崎佑树的身边,“怎么一大早就出来了?”
宫崎佑树看了眼奴良鲤伴身后远去的妖怪,“是晚上就已经出来了。”他示意了一下旁边放着已经满了大半的篓子,“白天的时候这里人多,钓不到什么。”
奴良鲤伴挥开身后的斗篷蹲下身,这一看不打紧,却是正巧抓到了个偷吃的家伙。
他埋着头笑了起来,然后用带着手套的手去捏住了那在篓子里吃得起劲的野猫后颈,“那看来你一晚上都白做了。”说着,他提着那只野猫的后颈微微在宫崎佑树的侧边晃了晃。
大抵是已经吃饱了,所以那只不大的野猫肚子也都圆润起来了,就算被奴良鲤伴拎起来了也不叫,只是伸出了舌头舔着自己还沾着鳞片的鼻尖。
宫崎佑树看了一眼便也跟着露出了些许的笑意。他伸手去碰了碰野猫的肚子,“嗯,看来是给它打工了。”
“之前没管它?”奴良鲤伴说着松开了手,把猫放了下来,然后去抖了抖篓子,发现里面的鱼大多都被那只野猫给造作没了,真要算下来也只给宫崎佑树留了两条下来。
而被放下来的猫也不跑,而是围着宫崎佑树和奴良鲤伴绕着走了走,像是巡逻自己领地一般……最后她就在宫崎佑树的脚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舔了舔爪子就躺了下来蜷成一团休息了起来。
宫崎佑树:“看它应该也吃不了多少,没想到食量会这么大。”
他说着看向了一旁穿着军装的奴良鲤伴,“刚刚回来?”
奴良鲤伴折了一根草,就单膝蹲在宫崎佑树的旁边,用那草去撩拨牛奶花纹的野猫,“嗯。”
宫崎佑树移开目光,“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一般而言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其实也用不着百鬼夜行这样的阵仗。
奴良鲤伴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说:“我在追踪一把妖刀……之前明明已经摸到一些线索了,但是还是断了。”
他收回手,看着不耐烦翻身起来一口咬断了草的野猫不由露出了笑容。
奴良鲤伴带着笑转头看向一旁静静看着自己的宫崎佑树:“不过不用担心,奴良组的成员已经在关注着这件事了,要是再有发现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的。”
宫崎佑树笑了笑正想说什么,手中的鱼竿却是一动。
宫崎佑树往水面看去,手上微微的用力,“鱼上钩了。”
第59章
一段时间过去了,宫崎佑树明显的能够感觉到奴良鲤伴的态度有所软化了。
如果说过去是稍有苗头就拒绝掐断,但现在奴良鲤伴便像是在在一点点的被腐蚀融化,再没有了之前拒绝的底气。
宫崎佑树之后去奴良组也见到过奴良滑瓢,奴良鲤伴的父亲。
随着时光的流逝,过去让人帅得神晕目眩的妖怪之主也渐渐的显露出了年老的迹象。
“大概是怕我担心,所以在我面前他反倒是不会流露出什么脆弱的样子……”奴良鲤伴捧着茶杯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之中难免的带上了几分落寞,但这分情绪很快的就消散了,他又变成了往常洒脱的样子。
甚至还打趣的对宫崎佑树问道:“但是听说他倒是在你面前哭过?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难看?”
宫崎佑树闻言浅浅的笑了出来。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奴良滑瓢些什么话奴良鲤伴就出现了。
他没有听见奴良滑瓢之前在说什么,但单单凭借自己父亲的表情就猜到了一些什么。
“老爹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吗?”奴良鲤伴狐疑道。
奴良滑瓢耸了耸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他带着自己的茶杯站起了身,“不打扰你们两个了……要知道的话可以试试问问他。”
说着奴良滑瓢便踏着悠闲的步子离开了,似乎没有任何的烦恼能够影响到他一样。
奴良鲤伴看着自己父亲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然后在宫崎佑树身边坐了下来,“老爹他没有捉弄你吧?”
宫崎佑树摇了摇头,把手中的茶杯往上抬了抬,“你父亲请了我喝茶。”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樱花纷纷扬扬的落了许多下来,落在院子的池塘,一阵阵的涟漪泛起,那花瓣便也跟着的荡漾。
奴良鲤伴闭着眼感受了一会儿此刻各位舒适的风,然后有些好奇地道:“老爹他刚刚说了什么?”
宫崎佑树抿了一口茶水,随意的说道:“他问我……“
“问你什么?”
宫崎佑树侧眼看着他,然后勾了勾唇角,“问我你哭起来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俼—豀1
奴良鲤伴一愣,然后干笑了两下移开了目光。
过了会儿,奴良鲤伴想到了些什么,突然说道:“大家都很担心我。”
这个时候奴良鲤伴其实并不需要有人对他的话做出回应,所以宫崎佑树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知道这些,所以偶尔的会觉得有些压力。”奴良鲤伴说着便往后仰躺了下去,眯着眼睛去看那蓝白色一片的天空。
不想让他们这样的担心下去,所以也想着让自己尽快的摆脱那些低沉的情绪。
当然他也不想要勉强自己。
结果转来转去,还是在宫崎佑树的身边最为舒服自在。
那是并不会让人觉得紧迫,更不会让人感到拘束、不自在的感觉,甚至就连那样的感情也都像是浸透在了空气中,不会有任何的不适。
几天后奴良鲤伴外出带回去了一些东西给组里的妖怪。
纳豆小僧他们拿着望远镜和万花筒对比哪个更有意思,毛倡妓和首无他们则对着第一次见到的拼图认真的研究……
黑田坊看向了唯一一个还没有拆开的盒子,不由向奴良鲤伴问道:“二代目,这个是什么?”
其他的东西都已经被奴良鲤伴打开只简短说了几句怎么使用就给了出去,唯独这一件还包装得好好的没有拆开,也没有说明。
奴良鲤伴顺着黑田坊的目光看去,“这个啊……这个是其他用处的。”
黑田坊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但等到奴良组的妖怪热热闹闹的玩起来的时候,黑田坊注意到奴良鲤伴拿着那个扁扁的长方体盒子离开了。
黑田坊不由跟了出去,“二代目?”
奴良鲤伴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出去一下,不用管我。”
等到看不到奴良鲤伴的身影了,黑田坊却依旧还维持着在思考的姿势。
这时,他的肩上搭上了一只手掌。后方的妖怪不由叹息道:“是去找那位了吧。”
黑田坊动了动肩,让那只手落了下来,“不用你说我也能猜到。”
青田坊不解:“那你看着二代目在想什么?”
黑田坊皱了皱眉,“……我只是怕二代目只是在勉强。”
“我倒是觉得二代目不会勉强自己。”青田坊直白的说道。
黑田坊想了想,摇头叹了口气,“也是……那之后一直以来二代目也只有在他旁边才能笑得多一些。”
……
奴良鲤伴一路走到了熟悉的那栋宅子前。
宫崎佑树刚刚洗漱一番,换了干净的衣服,甚至连身上的水汽都还没有消退就看到了出现在自己屋子里的奴良鲤伴。
“哟~”
宫崎佑树倒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所以没有任何的惊讶。
整理了一下自己衣领的宫崎佑树问道:“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带了件礼物给你。”
奴良鲤伴说着走到了宫崎佑树的面前,将手里的纸盒递了过来。
同时他轻轻的嗅了嗅宫崎佑树身边的气味,比之往常,好像多了些什么,但是仅仅只是一瞬的感觉,那感觉很快的就消散了,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什么?”宫崎佑树注意到了奴良鲤伴的动作,只是佯装不知的接过了盒子。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奴良鲤伴扬了扬下颚,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
宫崎佑树也就不多问的拿着盒子在一旁坐了下来然后拆开来看。
在方方正正的盒子里摆放着一整套全新的西装。
宫崎佑树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向奴良鲤伴,后者正抱着屈起来的一条腿的膝盖,然后双手搁在膝盖上,捏着下巴坐在宫崎佑树的面前静静的看着他。两人对上目光之后,奴良鲤伴这才开口解释道:“之前好像没有看你穿过西服……我今天路过橱窗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觉得它应该会很适合你。”
这个时期街上各式各样的穿戴都有,西服更是比比皆是,反倒是宫崎佑树这样还长期穿着传统服饰的变得少了。
宫崎佑树看着面前衣服沉吟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那我试试。”
奴良鲤伴点了点头,看着宫崎佑树把衣服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静静的过了一会儿,奴良鲤伴咳嗽了一声站起了身,“我在外面等你。”
宫崎佑树抬眼看向他,“你要留下来我也不介意。”
奴良鲤伴移开了目光,并没有正面回应的走了出去,顺便给宫崎佑树带上了门。
第60章
不知不觉间没想到时代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宫崎佑树初时还觉得这样的衣服有些陌生,但随后便熟悉了起来。
倒是打领带的时候,宫崎佑树的手指顿了顿,没有给自己系上。
把一头长发从衣领中捋出来,宫崎佑树握着那根领带走了出去。
听到身后的响动,坐在缘侧上赏着樱花的奴良鲤伴回过了头去。
洗过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只零星的几缕落在胸前,随着晚风略过男人的脸颊,平添了几抹柔和。
笔挺的西装穿在宫崎佑树的身上衬着他的那双腿格外的长且直。
大抵是以往看多了宫崎佑树穿着和服的模样,此时第一次见到他穿上西服便让人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诱惑感。
宫崎佑树一边低垂着目光看坐在原处回头看过来的奴良鲤伴,一边走着将衬衫领口还未完全扣上的扣子扣上。
那样居高临下的目光,便像是拥有权威的上位着站立在眼前,带着某种独特的吸引挑战着一个人的自制力。
露出来锁骨和喉结在衣领完全扣上的时候便被遮挡着消失了。
宫崎佑树注意到奴良鲤伴的目光,于是勾起唇角露出了些许的笑意,“还满意你看见的吗?”
奴良鲤伴又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男人,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嗯,很满意。”
他站起了身,从宫崎佑树的手里抽走了领带,“怎么不系上?”
“不会。”宫崎佑树松开了在扣子上的手,转而整理起了袖口。
“我来吧。”
奴良鲤伴抬手,将双手绕过宫崎佑树,将领带环绕了一圈,把它别在了衬衣领口之下,“你还真是有够高的。”
宫崎佑树轻轻的笑了笑,伴随着笑意,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像是融合在了一起。
奴良鲤伴抬眼看了看宫崎佑树,正巧宫崎佑树也在看着他……近距离的去看,宫崎佑树的那双眼睛似乎更为柔和,仿佛蕴藏着无限的温情。
奴良鲤伴挑了挑眉,“你记住了吗怎么系?”
宫崎佑树垂下眼睛去看那正在绕着领带的双手,随着那双灵动修长的手手指动作着,半妖衣服的袖口稍稍下滑,露出了能够看清筋脉的手腕,像是某种暗示一般,让宫崎佑树的想起了刚刚才被自己束起来的另一双手腕……
毕竟为了避免被发现,宫崎佑树只能绑住手以免留下记号了。
不过面前的这双手和之前的那双有着明显的区别,譬如肤色、譬如触感。
宫崎佑树点了点头,“记住了。”
奴良鲤伴松开了手,往后退一步去看。
入目的男人看上去格外的正经,有着对任何的事情都不为所动的气质感……
看着宫崎佑树将落在胸前的长发拨到身后,奴良鲤伴一时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宫崎佑树,但他若是从后世而来,大抵能够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词来形容宫崎佑树。
——禁欲感。
等到那时,大概奴良鲤伴也能够理解为什么看着这个样子的宫崎佑树他会觉得心痒了……就像是宫崎佑树看着身着军装时的奴良鲤伴一样。
确认衣服合身之后奴良鲤伴很快的就离开了。
虽然说他偶尔的也会在宫崎佑树这里过夜,但那大多都是因为喝了酒之后疲懒了所以不想再走动了。
宫崎佑树回了屋子里把一身衣服又脱了下来。
鏖地藏冷不丁的借着宫崎佑树的声音说出了话来:“你忘记了你和我的约定吗?”
宫崎佑树慢条斯理的抽下那由奴良鲤伴亲手系上的领带,“没有。”
“没有就好,你要知道……如果你没有完成约定,这个身体最终会归我所有!”
宫崎佑树一颗颗的解开了扣子,似有若无的笑了笑。
那还真是求之不得啊……
对于鏖地藏、也就是山本五郎左卫门本身而言,如果只是牺牲一个由眼睛变成的妖怪就能够换到奴良鲤伴的性命,那该是多么划算的买卖。所以如果宫崎佑树真的能够杀了奴良鲤伴,那他乐见其成。
但事实上不论是宫崎佑树,还是鏖地藏,他们都很清楚,如果只是决斗一般的对战,宫崎佑树是毫无胜算的。
而奴良鲤伴只要杀了宫崎佑树,鏖地藏便有可能恢复自由。
如果宫崎佑树迟迟不行动……后果就会像是现在这样,身体被鏖地藏所支配,不过到时候就是完全的支配了。
倒也不是不能让聒噪的鏖地藏闭嘴,但是宫崎佑树留着他还有用处……比如背锅什么的。
想到这里,宫崎佑树就只是又把他给挖了出来,强行的把他给禁言了。
零星的几滴血沾到了雪白的衬衫上,于是第二天宫崎佑树自己去把衣服给洗干净了,然后晾在了院子里。
正巧奴良鲤伴出门,路过宫崎佑树的宅子。
“等等。”奴良鲤伴抬手,示意身后的首无几个停了下来。
首无:“怎么了?二代目。”
“我去佑树那里一下,你们先走。”
首无愣了愣。他正想说话,身后的毛倡妓却一把拉住了首无。
于是没人喊着的奴良鲤伴没个记下就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首无:“你拉着我做什么?”
毛倡妓无奈的看了眼首无,“这不是很明显吗?二代目是去找宫崎大人的。”
首无皱了皱眉,“我知道。”
“知道还拦着?”
首无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是,我只是想说……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
“你还真是笨蛋啊。”毛倡妓说着摇了摇头,“在这里等着的话,不就是提醒二代目让他快一点吗?”
首无有些怀疑,并且不太能够理解。
毛倡妓一边推着首无赶紧的往目的地的方向走,一边催促道:“走了走了。”
另一边,宫崎佑树正扫着院子就感觉到了耳边的风稍稍有了变化。
他直起腰,奴良鲤伴便正好的从上方的院墙上跳了下来。
“鲤伴?”宫崎佑树看了眼天色,“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宫崎佑树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我这里可没有饭吃。”
奴良鲤伴摇了摇头,“不是来吃饭的。”
他看到了院子里晾着的衣服,倒是没有多想,只当宫崎佑树习惯将新衣服洗一洗。
“奴良组收到消息,说是南边最近有妖怪出没狩猎人类,我要去看看。”
宫崎佑树点了点头,静静的看着他。
奴良鲤伴跟着说道:“大概要几天才回来……有事的话就去奴良组,让鸦天狗传信给我。”
宫崎佑树的神色这才有些变化。
宫崎佑树:“……好。”
说完话奴良鲤伴也没有多留的就走掉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外出会告诉宫崎佑树……
过去没有过,大概是因为过去两人的关系和现在不同。
但要真的说有什么不同……那也就只是奴良鲤伴的态度了。
这大概也证明了奴良鲤伴自己也是有意要从过去的关系中走出来吧……不管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身旁的伙伴,又有多少是因为自己,但结果都是他愿意再开展一段新的关系了。
否则即便宫崎佑树有再多的想法也无济于事。
……
奴良鲤伴出门后,宫崎佑树依旧按照之前的生活模式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不过因为奴良鲤伴送西装的事情宫崎佑树的日常里就多了一个外出买蛋糕的活动。
虽然是花费了一些功夫,但他还是找到了为数不多的蛋糕店。
这个时代蛋糕应该属于“奢侈品”,好在作为妖怪的他积蓄很多,就算是这样随心的花费也不心疼。
奴良鲤伴回来的时候宫崎佑树就捧着一碟蛋糕搭配着茶坐在院子里闲适的坐在吃吃喝喝,好不惬意。
奴良鲤伴看着这一幕先是忍不住的露出了些许的笑意,但随后想到自己这次外出的经过,他的笑容便又慢慢的收了起来,甚至不知不觉的皱起了眉头。
他坐着静静的看了会儿宫崎佑树。
没有发现他的男人叉下盘子里的一块蛋糕放入嘴里,咀嚼之下后慢慢的咽下,似乎是因为甜意弥漫开来,他那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的目光也渐渐的柔和下来,带着几分愉悦感了。
奴良鲤伴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已经看了半天了。
于是他从墙上跳了下来,先是在院子里的那颗樱花树上借力踩了一下,然后才落在草地上。
宫崎佑树停下了进食,“已经回来了?”
奴良鲤伴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宫崎佑树的面前。
“在吃蛋糕?”
宫崎佑树把手里的盘子递了过去,“要尝尝吗?”
之前就已经看到了宫崎佑树喜欢的样子,奴良鲤伴便摇了摇头拒绝了。但他转头就握住了一旁的茶杯,“我还是喝两口茶吧。”
等喝过了茶,奴良鲤伴也已经在宫崎佑树的身边坐了会儿了。
“你认识一个叫做干太的獭狸妖怪吗?”
宫崎佑树疑惑的看向奴良鲤伴,而后者的目光随意中却又带着几分的认真,静静等待着宫崎佑树的回答。
宫崎佑树作势回忆了一番,却是摇了摇头,“不认识。”
奴良鲤伴于是换了一种说法,“那是一个……看上去宛如少年的妖怪,有着棕色的短发,化作人形会有着两只小小的动物耳朵。”
宫崎佑树点了点头,“嗯,见过。”
奴良鲤伴:“可以说一下是怎么认识的吗?”
宫崎佑树笑了笑,也不隐瞒,“之前有一次在院子里喝茶,不知道哪里跑进来了一只獭狸,他眼巴巴的看着我盘子里的油豆腐,我就喂了一次……再后来有一段时间粮仓总是会多一些粮食,几次看下来发现都是晚上才会多,所以就试着守了一下,然后就把它抓了个正着。”
宫崎佑树说道,“不过他说他的名字叫做‘阳’。”
“怎么了吗?”
奴良鲤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几天的事情说给了宫崎佑树听。
奴良鲤伴:“你说的那只叫做‘阳’的獭狸应该和我说的干太是同一只……这一次外出也是因为他。”
即便奴良鲤伴没有说明白,但宫崎佑树也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
“他在狩猎人类?”
“……嗯。”
宫崎佑树皱了皱眉,“但是我看到的他,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妖怪。”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奴良鲤伴并没有把话说出来。
那只妖怪是故意猎杀人类的。随着他吃下的人类越来越多,他的妖力也越来越强,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杀了他……
奴良鲤伴不由想到了那个被自己用弥弥切丸将身体插在墙上的妖怪。
“杀了你、杀了你……”
就连首无他们都不由震惊于面前这只妖怪的憎恶,而即便是在快速的流失着自身的妖力,他也好几次差点挣脱首无的红弦。
这样的情况不由让黑田坊他们都感到心惊。
反倒是奴良鲤伴,依旧平静的看着面前这个渐渐摆脱了丑陋模样,而露出了自己真实外貌的妖怪。
奴良鲤伴抽出了弥弥切丸,平静的问道:“为什么这么恨我?”
妖怪捂着伤口,无力支撑的跪倒在了地方,而他的目光却依旧死死的盯着奴良鲤伴。
“只有杀了你……那位大人、才会…看到我……”
首无依旧警惕着只能够苟延残喘的妖怪。他皱眉问道:“哪位大人?”
妖怪颤抖的动了动手,众人注视着,只见他将手伸进了自己的怀里……
奴良鲤伴下意识的喊道:“住手!”
但首无的动作却比奴良鲤伴更快。
他收紧了手中的弦,而那妖怪也终于的没有了气息。
静默了一会儿,奴良鲤伴走到了已经死去的妖怪面前蹲下,然后将他翻过了身。
奴良鲤伴从他的怀里取出了一直保存完好的花枝。
毛倡妓走上前来,愣愣的看着那枝樱花,“这是……”
和毛倡妓他们因为距离所以没有听见不同,奴良鲤伴很清楚的听见了刚刚妖怪最后的声音。
他最后说的……是“宫崎大人”。
奴良鲤伴回过神来,“你和他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宫崎佑树回忆了一番,但却摇了摇头,“已经不太记得了……大概、是去年吧。”
奴良鲤伴不由叹了口气。
宫崎佑树:“怎么了?”
奴良鲤伴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发现自己之前好像忽略了很多事情。”——就比如宫崎佑树的魅力。
不过那个妖怪就算想法变得那样的极端了,也还是没有来找宫崎佑树。
他的想法大概时等到杀了自己之后再出现在宫崎佑树的面前吧……想到这里,奴良鲤伴不由看着宫崎佑树感叹道:“你还真是……”真是什么奴良鲤伴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词来形容,于是他只能摇了摇头,无奈略过。
这件事仿佛就这么的略过去了。
奴良鲤伴把那支樱花带了回去,然后插在了自己房间的瓶子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支獭狸妖怪有什么特殊的办法保存,还是他单纯的没有保存好,所以没过两天花枝上的樱花就都枯萎凋零了,最后就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花枝了。
奴良鲤伴于是转头又到了宫崎佑树的宅子里站在树下,一副琢磨着什么的模样仰着头看着自己头上开得灿烂的樱花。
“你想做什么就做,光看着是没用的。”宫崎佑树出来见到他这个样子便随口说了一句。
“什么都可以?”
宫崎佑树只是瞟了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所以回道:“挖回去不行。”
奴良鲤伴:“……”
奴良鲤伴转身走了过去。他现在还没有打算回去,所以打算等到他要回去的时候再摘。
走得近了,奴良鲤伴看了眼宫崎佑树身上的衣服问道:“怎么不见你穿西服?”
“在家里穿这身更自在。”就像是奴良鲤伴,没事谁会整整齐齐的把军装整套穿得整整齐齐的在身上。
但偏偏奴良鲤伴又有些想看宫崎佑树穿那身衣服……他想了想,然后拉住了宫崎佑树打算去泡茶的手,“那就陪我出去一趟吧?”
宫崎佑树好整以暇的看着奴良鲤伴,“做什么?”
“我想去试试电车了,可以吗?”
宫崎佑树半晌后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没过多久,闲着没事的两个人就出现在了拥挤的电车上。
大概是时间挑选得太好了,所以,好巧不巧的遇上了高峰期。
于是西装笔挺的宫崎佑树和一身整洁军装的奴良鲤伴很快的便被人流给推到了电车中央。
而且两人的身高都算是特别高的一类里,宛若鹤立鸡群一般的明显。
宫崎佑树抬手握着电车里高出的把手,不无无奈的说道:“这是你独特的爱好吗?”
奴良鲤伴尴尬的笑了笑,“不,我只是第一次这个时间出门。”
“呲”的一声,电车终于停了,车厢后也终于下去了一些人,但和下车的人相比更多的是上车的人。
拥挤推搡的人流之下,奴良鲤伴不免被身后有人撞了几下。
只是奴良鲤伴和宫崎佑树面对着面,便免不了的身体有所触碰,好在避开关键的部位也就不至于太过于失礼。
明明是冬天,可被塞满了的车厢内却热气腾腾的,有种夏季的炽热感。
等到终于下了车,不论是宫崎佑树还是奴良鲤伴都有了松了一口的感觉。
“虽然是人类创造出来便捷的工具,但是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话也实在是太辛苦了。”奴良鲤伴忍不住的说道。
“大概只是时间凑巧吧。”宫崎佑树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看向奴良鲤伴,“再去哪里?”
奴良鲤伴推了推头上的帽子,然后看向了街对面的商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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