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几乎是一条铁的定律。
但是这里面刨除一种人,那就是结婚带孩子的知青,而这一项也就导致了,八十年代的初期,不少知青为了回城,抛弃妻女。
当然,也有为了回城的女知青,抛夫弃子,也有为了丈夫和孩子,彻底留在原地当知青的人。
这些人不过是政策下的沧海一粟,甚至,沈美云他们自己也是。
只是,这些话她不能说,也不敢说,只能说安静地看着时代的洪流朝着前走。
一如他们这样。
见沈美云长久不说话。
陈秋荷突然道,“我们回去后还是住大杂院吗?不知道上面把房子还给我们了吗?”
这才是麻烦的事情。
当然,这也是沈美云和季长峥为什么会跟着一起回来的原因,他们怕这边的人刁难陈秋荷和沈怀山,两人都是在外面呆了多年,家中亲戚又靠不上,那被欺负的时候,才叫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个沈美云倒是没回答,回答她的是季长峥。
季长峥低声道,“按照政策来说,是返回到原处,但是这里面具体的操作细则,要看当地街道办如何操作。”
这下,陈秋荷和沈怀山也不由得忧心了几分,“那若是街道办为难??”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沈美云给打断了,她握着陈秋荷的手,“妈,有我们在,你放心。”
这才是她和季长峥要跟着来的原因。
这种坚定的话,是极为安慰人心的,就好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火车疾驰,车窗外的的景色呼啸而过,陈秋荷神色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儿。
人还是那么一个人。
可是当年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如今已经长成参天大树,能够为父母遮风挡雨。
这让陈秋荷心中感动,感慨,以及五味杂陈,她只是用力的回握着沈美云的手。
这一路上,她都不在是言语,女儿在身边便是最为强有力的靠山。
因为他们一家人在一起!
从哈市到北京火车站,走了将近一天一夜,等下火车后。
沈怀山和陈秋荷看着那阔别七年的北京火车站,二人都有些复杂,他们站在台阶之上,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
“七年了,北京火车站好像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
还是那般雄伟大气。
沈美云牵着陈秋荷的手,“是啊。”
“我们也没有变化。”
这是真的,她看向陈秋荷和沈怀山,两人在前进大队七年,瞧着精神头反而还养的足足的,比当年才离开北京的时候,状态好了很多。
这也是必然的。
在前进大队前头有陈荷塘撑着家,后面有沈美云支援钱和票,陈秋荷在家做一日三餐,种个小菜,日子安逸。
沈怀山则是每天去卫生所出诊,社员们把他当做头号恩人,牛大夫性情爽朗直白,在那上班几乎没有任何勾心斗角,也不用去做政治关系往上爬。
这样的七年下来,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修身养性了。
两人的头发比以前更黑了一些,面容也沉静了不少,眼神聚光而有力,带着几分坦然。
这是经过苦难之后的平静。
所以,这七年对于他们家来说,也不算是坏事,日子清苦,但是精神却放松。
听了沈美云的话,陈秋荷想了想,“也不是没有变化。”她的目光放在季长峥和陈荷塘身上。
“去前进大队的七年,找到了大哥,也有了长峥。”
“我们家又多了两个新成员。”
对于陈秋荷来说,不管是陈荷塘还是季长峥,如今都是她的亲人,这是在他们之前四口之家上,又多出的存在。
这话引得季长峥和陈荷塘都忍不住笑了笑。
“所以,兜兜转转这才是缘分。”
他是北京人,但是却没有在北京认识沈美云,而是在漠河市认识美云,和她定情结婚相守,这里面说起来都是缘分。
而陈秋荷也是,政策让她无法出北京,但是政策又让她出了北京,去前进大队下乡,找到了失散多年大哥。
这也是缘分。
一行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
“舅舅,你要不要在火车站四处看一看?”
他们这里面这多人,就属于陈荷塘是第一次来北京火车站的,沈美云这一问,大家都忍不住看向陈荷塘。
其实,陈荷塘从下车的时候,就已经被北京火车站外面的景色给震惊住了。
要知道,他的一辈子都是在漠河市前进大队的,在沈美云他们来之前,他甚至都没出过前进大队。
而这一次他却来到了北京火车站,他从未见过如此宏伟,如此人流多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处对于陈荷塘来说,都是新奇的。
听到大家问他话,陈荷塘收回震惊的目光,他摇摇头,“不了,既然决定来到北京,以后多的是机会看北京火车站。”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回家。”
这是实话。
阔别七年,他比谁都知道,妹妹和妹夫有多想回家的。
有了这话后,陈秋荷便说,“也行,以后在北京定居了,大哥你想来火车站,每个周末我都可以带你过来看。”
陈荷塘点了点头。
既然敲定了这些,便打算直接玉桥胡同了,但是在此之前要先解决五脏庙,毕竟,他们还是昨晚上在火车上吃的晚饭,一直到现在十几个小时过去了,几乎是滴水未进。
好在火车站的吃食多。
沈美云按照往日的习惯,又找到了那个当年在这里卖芝麻吊饼的摊子,还是那么一位老人。
那位老人还记得沈美云,“小姑娘,你回来了?”
沈美云是经常回北京的,而不管是漠河市还是哈市的火车站,抵达到北京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早上这个时间段。
每次出了火车站她都是需要来祭五脏庙,一来二去,这卖饼的老人也就认识她了。
实在是沈美云太过出挑了,那一张脸让人过目不忘。
沈美云笑了笑,“大娘,我都三十了,可别叫我小姑娘了,是回来了。”
她指着身后的人,“你看看摊子上还有什么,给我们上一些芝麻吊饼,豆腐脑,不拘着什么,能顶饱就行。”
这会也不奢望去国营饭店了,离的远,光过去都饿的够难受的。
眼前这大娘的小摊子,看着不起眼,但是她做的那一手芝麻吊饼,却是极为好吃的。
刚出炉的时候烫嘴,焦焦脆脆,芝麻酥香,面饼香甜,味道真是绝了。
“要多少个?”
这——
沈美云看了一眼季长峥和陈荷塘,这两人都是食量大,她想了想,“先一人来两个芝麻吊饼,在每人一碗豆腐脑或者是疙瘩汤?”
“舅舅,你喝豆汁吗?”
这可真是北京特产了。
“这个不太好喝,味道很浓。”
陈荷塘是个怕糟践粮食的人,他想了想,“那我还是吃疙瘩汤。”他更喜欢那种吃到肚子里面,厚实的感觉。
沈美云,“成。”她看沈怀山,沈怀山目光怀念,“我喝豆汁。”
他真是好久没喝过了。
沈美云朝着那大娘道,“我们要一碗豆汁,三碗豆腐脑,两碗疙瘩汤,另外芝麻吊饼,就按照一人两个来算。”
她和绵绵吃不完的那份,便给季长峥和陈荷塘。
这算是大户了,他们一家子要的数量,都赶得上老大娘卖半个小时了。
她手脚麻利的从油漆火桶里面,用着火钳一口气夹了好几个芝麻吊饼出来,数着数量递给了沈美云。
沈美云他们接过来后,当即便忍不住咬了一口,刚出炉的芝麻吊饼咬在嘴里,酥酥脆脆,因为层层分离的缘故,所以还会掉渣。
在来一口咸香的嫩豆腐脑,那滋味真是绝了。
沈美云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她一口芝麻吊饼,一口嫩豆腐脑,好幸福。
她的食量一碗豆腐脑或者一张芝麻吊饼就解决了。
倒是季长峥和陈荷塘,两人吃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这芝麻饼的味道确实不错,两人临走的时候,又一人买了两张打包,在回去的路上吃。
毕竟,错过这个机会下次来火车站,要好久了。
实在是家里离火车站远。
哪怕是走好远了,陈荷塘还忍不住回头,那一块小摊子上,就属老大娘那的人最多,都九点了,还有人围着小桌子坐着吃豆腐脑。
“他们家的味道是真不错。”
说这话,陈荷塘还咬了一口饼,酥酥脆脆,香到掉渣,他一个人已经吃了三个了,这是第四个。
沈美云笑了笑,“是吧,我每次回来都喜欢到她家吃,舅舅,以后你周末有空就和我妈一起过来吃饭。”
“要早点过来,能赶上热乎的。”
来晚了,不一定能买得到了。
陈荷塘默默的算了一笔账,一个芝麻饼一毛,外加一碗豆腐脑五分钱,这加起来就是两毛了。
而他的饭量大,一口气能吃五个饼,他一个人吃个早饭都要小一块钱了,这谁吃得起?
陈荷塘摇摇头,“吃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天天吃。”
这是舍不得钱。
沈美云一下子就懂了,她朝着陈秋荷交换了一个眼色,陈秋荷点了点头。
示意以后自己会有机会带着陈荷塘来吃的,一行人吃完早饭回到玉桥胡同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
这个点的大杂院其实没什么人了,该上班的都去上班了,家里余下的都是一些退休,或者是没工作大娘和大叔。
或者是倒夜班在家休息的工人同志。
沈美云他们进来的时候,整个四合院都是静悄悄的,因为太热,不少大娘和大叔都躲在过道里面纳凉,也不是单纯的纳凉,各个手头都是有活做的,有人在糊火柴盒,有人在串珠子。
贴补下家用。
等沈美云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坐在过道里面纳凉的众人,顿时意外了,他们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沈大夫?陈老师?你们回来了?”
这一声惊讶大嗓门,顿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转移过来了。
“咦,还真是,我没看错吧?你们这是?”
大家顿时惊讶急了,都顾不得做手头的活,全部都站起来,围着沈怀山和陈秋荷。
看到往日多年的老邻居,这让陈秋荷都跟着感慨万千,“是啊,我们回来了。”
得了准确的话,大家也都跟着为他们高兴起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得到消息的吴奶奶,更是拄着拐杖,迈着蹒跚的步子,想要飞速跑出来,但是奈何实在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扶着墙走的飞快。
一边走,一边问。
“哪里哪里?沈大夫和陈老师回来了?”
“就在前面呢。”
得了准话,吴奶奶跑的更快了,看的沈美云头皮发麻,三两步迎了过去,搀扶着吴奶奶的手,“吴奶奶,慢点,您慢点啊。”
老太太今年都七十多了,马上都是奔八十的人了,还跑这般快,这要是摔跤了,那可算是完了。
吴奶奶被扶着了,她喘着气,“我听人说,你爸妈回来了,人呢?”
沈美云指着后面被围着的陈秋荷和沈怀山,“那呢,和大家说话。”
吴奶奶顺着沈美云指着的地方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沈怀山和陈秋荷,她当即眼眶一热,“回来了?”
莫名的,陈秋荷就感觉到了,她从人群中朝着吴奶奶走过来,含笑点头,“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一连着三声,可想而知,吴奶奶激动的心情,要知道她保管着沈家屋子的钥匙,一年又一年,而她的年纪也一年大一年,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等到他们两口子回来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等到了。
吴奶奶泪眼涟涟,拉着陈秋荷的手,“这些年在下面怎么样?”
这一句话,她不知道想了多少年,终于问出来。
陈秋荷笑了笑,当着吴奶奶的面转了一圈,“您看我样子就知道了,在下面找到了我亲大哥,有他照顾着,没吃啥大亏。”
说这话,便把陈荷塘拉了出来,“这个就是我大哥。”
陈荷塘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但是见到妹妹如此郑重的介绍,他跟着点了点头,“大姐。”
这一声喊的。
陈秋荷和吴奶奶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你问我喊大姐?”
吴奶奶震惊道,她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了,面前这个小伙子问她喊大姐?
陈荷塘,“是啊,我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喊一声大姐,也不为过。”
他今年都五十出头了。
都是老人。
这个理由让吴奶奶无法辩驳,她忍不住笑了笑,心里的那一丝伤感和感怀也没了,忍不住朝着陈秋荷道,“你这个大哥啊,是个妙人。”
这可能是陈荷塘得到过的外人里面最高的评价了,毕竟,他的样貌生得凶悍无比,但是吴奶奶竟然没有害怕,还夸他有趣。
这着实让陈荷塘意外,也让他来北京生活,多了一丝安定。
旁边的陈秋荷听到吴奶奶这般评价自家大哥,她笑了笑,“我大哥这人妙的很,等你以后熟悉了就知道了。”
“走了,走了,不要堵在院子里面说话了,咱们进去吧。”
这话一说,大家顿时让开了路,院墙根下的槐树被风一吹,叶子簌簌落落的响起,带起来了知了的叫声。
这让陈秋荷的脚步也忍不住轻快了几分,走在前面带路开门。
沈美云落在后面,忍不住和季长峥咬耳朵,“你发现没,我妈进来这个院子后,整个人都放松了几分。”
之前的前进大队在好,但是那是个陌生的地方,对于陈秋荷来说,这个小院子才是她的家。
她在这里住了小二十年。
人家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便是这个道理。
只是,等开门的时候,陈秋荷拿着钥匙往里面塞了好几次,但是没能塞进去。
“怎么了?”
见到陈秋荷僵硬在那,沈美云和沈怀山同时问了一句,陈秋荷捏着钥匙,“开不开。”
吴奶奶下意识道,“还是那一把钥匙啊,你们当初走的时候交给我的。”这么些年来,她一直保管的好好的,也没有拿错。
陈秋荷,“是这一把没错,但是开不开。”
沈怀山看了过去,一眼就看明白了,“有人把我们家的锁换了?”
这——
大家面面相觑。
吴奶奶是真不知道,“谁换的??”
倒是有大杂院的邻居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陷入回忆,“吴奶奶,你还记得当初,沈大夫他们走了以后,后面街道办有分配房子,让外面的人住进沈大夫的家吗?”
这件事,吴奶奶怎么不记得?
她优雅了半辈子,当时外人要来住进沈怀山他们的房子,吴奶奶是答应了对方看好房子的。
当时,吴奶奶就用了一个撒泼的法子,帮沈美云他们家保住了房子。
无他。
就是守在门口,谁敢住进来这个房子,她便一头撞死在人家门口。
这是狠话,也是事实。
吴奶奶不是开玩笑的,是真敢这样做的,一连着几次后,街道办那边的人也没了折子,不敢分配住户住进来了。
在家上又有季家人的关系,后面沈家的房子就空了下来,这一空就空了七年。
“不过,当时街道办的人好像来换过锁?”
“还是晚上来的。”
这件事大家是真不知道,吴奶奶又平时睡的早,她自然也不知道了。
“是换锁了。”
沈怀山拿起锁看了下,“我去找下街道办的人。”
这——
季长峥的办法则是简单许多,“把锁砸了,我们先进去,再去找街道办的人去商谈。”
陈秋荷还有些犹豫,一回来就和街道办对上,这不算是明智的办法。
沈美云则是想了想后,“按照季长峥说的做。”
他们先进去在说,不可能说到了自家门口,还被关在门外的道理。
沈怀山,“听美云的。”
“你们谁家有斧头,借我们用一下。”
大家面面相觑,“我家有。”
李大娘说了一句,“我给你拿。”
转头就回屋拿斧头去了,等出来后便交给了沈怀山,沈怀山还没焐热,就被季长峥接了过来。
“爸,我来。”
这种粗活,确实不适合沈怀山来。
季长峥拿过斧头,一斧头下去,精准无误的劈在了铜锁上,咔嚓一声,黄铜锁应声而落,掉在地面上。
而锁掉的门,下一瞬便被推开了。
七年未进过人的屋子,此刻已经布满了蜘蛛网,到处都是灰尘一片,但是,陈秋荷却没有丝毫嫌弃。
“我来打扫卫生。”
只是,比起打扫卫生更为重要的是,先解决街道办那边的人,沈美云他们这边还没来得及过去找人。
街道办的人便闻风找了过来。
“谁让你们砸锁的?这是我们街道办专门封存的屋子。”
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怀山拿出调令,“这是我们从漠河回归的调令,上面清楚的写着,我们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中。”
那干事也看到了这个,他便说,“调令是调令,封锁是封锁,我们双方互不干涉。”
这是不承认了。
“锁是谁砸的,我在问一遍。”
显然是来者不善,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本来在屋内扫房顶的季长峥,从楼梯上三两下跳了下来,走到了那干事身边,他目光一扫,声音冷凝的,“我砸的。”
他的气场太强,以至于那干事都被骇了片刻,还以为是见到自己领导的领导了。
他当即打了一个突,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砸的,你跟我们走一趟,你这是破坏公共房屋。”
这下,陈秋荷他们顿时要炸了。
“这是我家的房子,组织调令都允许我们回家了,我女婿砸自家的房子,怎么?还碍着你们事情了?”
那干事,“同志,你和我说没用,目前这房屋在街道办来看,还是属于公共房屋,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得!
显然是刚到底了。
季长峥,“你们领导是谁?”
这打断的话太过突然,饶是对方都有片刻懵。
“我领导叫龚家海,我们都问他喊龚主任。”
那干事也不知道怎么了,就下意识的回答了出来。
季长峥,“我去找他。”他转头朝着沈美云他们说道,“你们在家收拾东西就好。”
屋子太脏了,不收拾出来,晚上没地方落脚。
沈美云点了点头,“那你慢点,被打架了。”二十岁出头的季长峥会去打架,三十岁的季长峥习惯了以理服人。
他笑了笑,“我晓得。”
等他离开后,陈秋荷望着他的背影,说不出的担忧,“美云,让季长峥去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
沈美云语气冷静,“季长峥比谁都合适出面。”比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合适。
陈秋荷还在担忧,沈怀山劝她,“秋荷你忘记了,我们当时下乡的事情,长峥不过一句话便让我们和美云分到一块了。”
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这就是叫做朝廷有人好办事了。
听到这话,陈秋荷这才放心了去,家里在收拾东西,原以为季长峥会去很久的。
没想到不过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张房屋归还通知书,他一回来,沈美云他们顿时围了上去。
“怎么样,解决了吗?”
“街道办那边可有为难你?”
季长峥摇头,把那房屋归还通知书递给了沈怀山,“这个是他们给盖章的房屋归还书,爸妈你们收好了。”
“像是这种情况,以后不会在出现了。”
季长峥既然去解决事情,自然是打算一次到位,从北京城出去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这里面的规章流程来如何操作。
有了这一张薄薄的房屋归还通知书,便把问题的根源解决了。
陈秋荷和沈怀山看到这房屋归还通知书后,两人都愣了下,接过来细细地看了一遍,这一次心才跟着彻底落地了。
“长峥,谢谢你啊。”
有了季长峥,这一切的问题都被迎刃而解了。
季长峥摇头,“爸妈,和我不涌这般见外。”
“这是我该做的。”
“另外,你们不是回到北京了吗?我父母那边在问,看下你们什么时候方便,他们来拜访下。”
这算是在北京城,双方第一次正式的拜访。
当然,以前在生产队的时候,那一次见面,大家都是匆匆的,双方其实都没做什么准备。
骤然听到季长峥这般说,他父母要上门拜访,这让陈秋荷顿时紧张了起来,“家里还好乱,在等几天,我们把家里收拾出来在说。”
而且家里好多家具也该换了,当年离开家的时候,他们家曾经被打砸过,就是连厨房的玻璃窗户还是破的。
碗也没有几个好的了。
这些都要时间收拾,采购,安置。
季长峥倒是不急,他点头,“没关系,等我和美云离开之前,吃一顿饭便好了,时间爸妈你们可以看着商量。”
“而且都是自己的家人,妈你也不必太紧张。”
他和美云结婚多年,早已经把彼此的亲人,当做自己的亲人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说不紧张那是假话。
陈秋荷不想扫了孩子的兴,也知道这是礼仪,她便点头,“成,我和你爸商量好了,和你说时间。”
这屋子一收拾就是三天。
不止是收拾家里打扫卫生,还要采买,厨房的碗筷,客厅的桌子,铁皮暖水壶,搪瓷缸,搪瓷盘,茶杯,长条椅,穿衣柜。
等等等等。
要想搭建一个家,这些都是必需品了,而且家里只有两间房,这都还是他们大杂院最大的屋子了。
为了让陈荷塘也能够住下,沈怀山还和陈荷塘把家里改造了下,堂屋原先有二十来平的,平日也用不到那么多,沈怀山觉得完全可以分个一半面积出来,打个隔断间,这样能够多一间卧室,这个卧室就是陈荷塘来住的了。
至于美云出嫁前的那个屋子,陈秋荷和沈怀山思想前后,还是舍不得动那一间房。
那一间房承载了美云的年少时期,所有的回忆,这一动,美云以后回加,就要住陌生的房间了。
陈秋荷不乐意,沈怀山也不乐意,两人商量了一番,把堂屋的位置挪个一半出来。
最少也有十个平方,打一间全新的卧室,还是够的,为此,陈秋荷还特意去找了木匠,定制了一张宽一米五,长两米的大床,放进来。
实在是陈荷塘的个子大,床小了,睡的不踏实,这一张床若是放进来,就显得卧室小了。
陈秋荷又觉得委屈了自家大哥,后面找沈怀山一商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卧室的那间房,砸开,腾个三平米出来,接到陈荷塘住的那个房间去。
这样,还能给陈荷塘住的那个屋子里面安一个衣柜,只是这一动就是大工程了,一时半会怕是解决不完。
好在有季长峥这个百事通在,他找来了一个木匠,把家里一规划,当天就把那一面隔断的墙给砸了。
不过一天半的功夫,单独的一间屋子就连上了,再次隔断的时候,没用砖头墙,若是选择打了一面长柜子,从墙这头连接到那头,在最左边的位置,装了一扇卷帘门,这样刚好把两间屋子隔开。
而陈荷塘住的那一间房子,也不会显得太逼仄了。
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等打完了房间,就是把家具往里面搬了,带着穿衣镜的衣柜,书桌,碗柜,长条台,流水的家具一件件搬了进来,原本就不大的屋子,瞬间就跟着拥挤了起来。
不过,看起来也多了几分人情味,毕竟,之前是荒凉的,有人住了以后,里面也热闹了起来。
趁着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
沈美云便带着季长峥,去了她以前住的那间闺房,她住的这个屋子是家里朝向最好的一间房。
坐北朝南,南北通透,哪怕是下午一点多,还能有太阳照射进来。
屋子里面最明显的便是床头边上的柜子上,放着的一个留声机了,铜黄色的大喇叭,安置在桌子上,看的格外显眼。
季长峥忍不住上前摸了下,看到留声机底座上面的一行小字的时候,他忍不住意外了下,“家里还有这个?”
这可是民国时期的老牌留声机了。
贵不说,而且还不容易买到。
这留声机其实是沈美云,让绵绵从泡泡里面拿出来的,这会早已经安置好了,连带着上面的灰尘都被擦干净了。
沈美云摸索了下,她笑了笑,“这是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央求我爸买的。”
“花了我爸快一个月的工资。”
就为了买这么一个铁疙瘩,回来给闺女听歌用。
这让季长峥忍不住瞠目,“爸妈真是宠你。”他在季家也受宠,但是想要季爷爷和季奶奶做到这个地步,也很难。
毕竟,一二十年前花一个月的工资,买这么一个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儿,他妈怕是要骂他一句瓜娃子。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沈美云看着那留声机,也是感慨万千,“是啊,他们确实很宠我。”
其实还有个自行车的,但是自行车不好拿出来,它算是大件,太过显眼了,而且沈美云在北京也一时半会用不上自行车,索性便藏在了泡泡里面收起来了。
她漫步在屋子里面的每一个角落,床头上贴着年画,穿衣镜上印着梅花,就连窗帘都是鹅黄色的,绣着一丛丛的小野花。
桌子上还放着一层白色的纱布,床上的床单是印着鸳鸯交颈。
这里面的每一处,都彰显着主人在家的地位,沈美云看完了这一切后,她朝着季长峥道,“我结婚了,常年又在哈市,所以把这间房给我爸妈住吧。”
她父母的那间房,本来就不算大,又割了三平方出来,如今里面将将放一张床,一个衣柜,那衣柜就是打开都不好打开了,地方太小了,只能打开一半。
季长峥对这些向来不在乎,他点头,“这个随你。”
“我们回来的机会确实不多,而且若说住的方便的话,回那边反而宽敞一些。”
沈家这两间房子加上堂屋,也才勉强才有他们在季家的那个厢房大。
沈美云自己住的那间屋子,都快比得上整个季家了。
要季长峥来说,住房子嘛,肯定是宽敞点舒服。
不过,沈美云显然不是这样认为的,她摇头,“这间房给我爸妈住,让他们现在住的那间房留着给我们回来住。”
反正他们也不经常回来,偶尔回来一次,对付有地方住就行了。
等沈美云把她的想法和陈秋荷一说后,就遭到了她第一时间的否决,“不行,那个房间小了,住不下你和长峥还有绵绵。”
沈美云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陈秋荷却打断了她,她拉着女儿的手,声音愧疚,“美云,妈妈知道,家里的条件比不上季家,房间更是小的厉害,但是妈妈能做的便是把你过去的痕迹保留下来。”
“这样不管你任何时候回家,这里都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是个念想,也是她的闺房。
陈秋荷想通过这样的事情告诉沈美云,孩子,你别怕,不管你结婚还是没有结婚,这个家永远都会是她的家。
她出嫁前的房间,也永远都会是她的房间!
无人能抢走,也无人会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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