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是我家, 爱护靠大家。
恭喜！你净化了图书馆的一层区域，为你的同学们增添了一份安全保障。】
在这个通知框跳出来的时候，屏幕右上角的区域状态由红色的危险变成了绿色的安全（暂时）。
【你获得了幸运学分：1, 改头换面（一次性技能）·1】
【改头换面技能使用说明：
在规定的时效内, 你可以随意使用别人的面容一次, 用过则失效, 不可重复使用。】
田南栀目光在这些文字上面凝了一瞬就移开，继续看着手里这个立方体。
“感觉很高科技, 会是你的东西吗？”她询问游司。
游司讪讪：“我是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滴滴。
不知道她触碰到了什么, 有个小面的屏幕出现了一只展翅的飞鸟图案。
红艳似火。
这图案好眼熟……
田南栀从光屏里拖出那本武器大全, 仔细对比过, 确认这个图案与戒指篇那枚不知被谁画了圈的图案完全一致。
这时图书馆的大门被推开, 血红色的灯光铺在她的身上。
田南栀不动声色将立方体收到学习行囊当中, 抬眸时，发现是柳樱和宋西沉。
宋西沉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和血迹, 轻笑：“够夸张的啊, 田南栀同学，新升学霸第一天差点没把图书馆给拆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老师不清楚吗？”田南栀硬起嗓音。
宋西沉对这枚戒指反应那么大, 大概率今晚神秘人的奇袭行动就是他主导的，碍于老师的身份他可能不好主动出手，才找了那么一个非人非鬼的怪物。
“嗯？我清楚什么？”宋西沉弯着眉眼, 一脸无辜。
柳樱四处找落脚的位置, 站到了一处干净的地面, 对她道：“行了, 这里需要重新修缮一下，你先出去吧。”
两人来得蹊跷, 田南栀只好暂时搁置去二楼的想法，踢开破损的书架，走出图书馆。
“你们看，那个女生出来了！”
听到声音，她抬头，才发现门口聚集了这么多人，好大一个阵仗。
“她竟然活着。”有人抱臂直呼不可思议。
“还真的，居然没缺胳膊断腿。”
“别告诉我，她靠着一把唢呐就杀了那位工作人员。”
一开始还在看热闹的人群，登时觉得这位女生好像有点意思，升成学霸第一天就闹了这么个大动静。
不仅杀死了吃人的图书馆工作人员，还是毫发无损。
舒衍也在，似乎很不满她能活着出来，似笑非笑白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一旁的舒小蕊更是毫不遮掩她的敌意，跟在舒衍的身后边走边做鬼脸：“侥幸而已，以后就不知道你能不能活着了！”
人群识趣分开，给他们让出一条通道。
三个没眼力见儿的逆行身影借着这条路，从另一端快速奔来。
完全无视了这两个人。
陈依然冲在最前面，看见田南栀一如既往的安然无恙，她堪堪停下步伐，舒了口气：“果然，我就知道你没事。”
叶三绮和苏谣随之赶到。
看见他们三个人伤痕累累的样子，田南栀反而在担心她们：“什么情况？”
不是上课去了嘛，怎么跟去了趟战场一样？
陈依然的双马尾辫歪了一个，刘海也乱得不行。
叶三绮的眼镜多了一条明显的裂痕。
最爱干净的苏谣浑身都像刚从泥地里出来一样。
回程时，听见室友们连续倒苦水，田南栀才明白这堂[技能专修课]主要是实战演练。
老师带他们进入到了一个时空折叠的演武场，全班合力对付一个巨型怪物。
期间，光屏会实时监测技能的具体释放数据，演练过程中死伤自负，攻击值或者防御值要达到标准才可以离开。
她们三个靠着相互配合的默契度，算是勉强通过了考核。
想想下一周还有进阶版，叶三绮就浑身打颤。
说到这里，田南栀又想起来了那个任课老师的名字：“他是真的就叫08吗？”
叶三绮摇头：“不，他姓卢，卢彦知。”
那08……
思及此，田南栀恍然大悟。
这位08号老师应该就是今晚来偷袭她的那个人。
因为她中途和苏谣换了名额来到了图书馆，于是这位08号老师就只能调转阵地，跑到了这里。
或者他可能就不是老师，只是一个埋伏在课堂的杀手，等她今夜乖乖送上门。
能为一枚戒指做到这个地步，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
田南栀来到宿舍楼下，没有和室友们一起回寝室，走到了一片长着葱郁绿植的花池。
见她默不作声地蹲下身子挖坑，游司悠悠飘来：“你在干什么？”
田南栀动作一滞，抬头看他。
游司狐疑眨眼：“看我干嘛？”
“你还真是好脾气……”
片刻，她说了这么一句。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游司，今天亲眼看见怪物吐出了自己的脸，还得知是这只怪物吃了自己，她绝对做不到游司这么心态平和，现在还有心情问她在干什么。
田南栀从游司的脸上看见了哀伤，看见了悲痛，也看见了失落……但唯独，没有看见的就是愤怒。
游司苦笑一声：“毕竟是我主动要求怪物吃掉的，生气什么……而且我想我这么做，一定是有这么必须做的理由吧。”
“会是什么理由？”田南栀很好奇。
究竟会是怎样一个理由，让人会这么坦然的去往怪物面前，让它吃掉自己？
游司摇了摇头：“我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应该就能投胎了。”
见田南栀还在忙活着没有回答刚才那个问题，他又追问了一遍。
“知道衣冠冢吗？”田南栀低头刨着坑。
没有尸体埋葬的人，可以选择用衣服或者身上的任何物品代替埋在土里。
游司愣住：“你想帮我把脸给埋了？”
“还是你想带在身上？”她反问道。
游司沉默。
田南栀低头继续刨土：“这是你的东西，你可以选择是埋了还是带着。”
游司：“……”
不久，待田南栀挖好坑以后，游司也做好了决定，一咬牙，将那张脸递出：“还是埋了吧。”
不然每次无意看见，都会提醒他一遍，他是怎么死的。
尸骨无存，只剩张脸，想想就好惨。
游司背过身去，实在没有这么强大的心理看见有人埋自己。
片刻后。
耳边突然传来田南栀的声音。
“建了坟墓，以后你也是一个有人祭奠的人了，稍微开心点吧。”
本就清冽的嗓音在这静谧的氛围中，多了几分温柔空灵。
游司怔了怔，回头看她。
田南栀蹲在他的冢前，双手合十抵在额间，作祈祷状。
她的手上残留着鲜红的血，却是一脸悲悯温和。
如同邪灵与神女的合体，又仿佛是一朵蚕食尸骨而开出的花，美丽、圣洁、却又嗜血……
游司正看得出神，田南栀已经完成了祭拜祈祷，眉眼间渐渐恢复了往日淡然，起身时朝他牵了下唇角。
他叫住了走过身前的田南栀。
“你说，我当时说的还会再相见的人，会不会就是你？”
田南栀：“？”
见她露出微妙的神色，游司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表情？”
田南栀讪讪一笑：“抱歉啊，主要我实在是想不出你和我能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非得是弟弟嘛？”
“不然还能是什么？”
游司偏过头：“就不能是——是……”
他抿住唇，忽然就没了下文。
田南栀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挑眉：“难道是我追杀已久的仇人？”
游司：“？”
田南栀：“或者是我有着四分之一血缘的表哥？”
游司：“？？”
田南栀：“还是……”
“啊啊啊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没说吧！”游司及时制止住她的想象，炸着毛溜走。
田南栀：“……”
她想收回刚才的话，这鬼脾气真差。
晚十一点。
因为今天太累，四人都要比平时提前两个小时上床，不一会儿，平稳的呼吸声就在这间寝室很有节奏的响起。
黑暗中，田南栀戴着耳机，安静看着一台黑色摄像机里的视频。
摄像机是武器卡变化而成的，临走之前，她将它藏在了凌乱的书籍堆，不久前才唤了回来。
屏幕微光一闪一闪，投射在她脸上。
画面显示出的是一个十分隐蔽的角度，书籍空隙间，只能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脚部在不远处走来走去。
“你确定她拿走了某样东西？”这是柳樱的声音。
宋西沉走到血泊中央，蹲下身：“对，监控录到她的声音，她绝对捡到了一个东西，只是可惜……”
他忽然笑了一声，“监控画面被血液蒙住了，没有照到她到底拿走了什么。”
不知道是个意外还是她有意为之。
柳樱蹲下翻找：“不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不，一定很重要。”
宋西沉口吻笃定，点击了几下光屏后，推给柳樱，“这张脸，你不认识吗？”
柳樱眼眸瞪大：“他……”
“呵，难怪管理员到处都找不到他，原来是死在了这里。”
宋西沉将屏幕拉起，“刚才这里的话你也听见了，那小子是甘愿来这找死的，难保他不是来这里藏了什么。”
柳樱：“可是管理员抹去了那个人的一切痕迹，他不可能躲着管理员留下什么的。”
宋西沉：“不，他的出现就已经超出了管理员的控制……她一定是见过这张脸，才会一直在追问这个人。”
“可是她会在哪里见过？”
“你有没有发现她身边一直跟着一只鬼？”
柳樱嗯了一声：“模模糊糊，看不清，你觉得会是游司？”
“百分之八十吧……”
说完之后，两人的谈话就到此为止。
宋西沉和柳樱踱步走到两个方位，用技能重新恢复这里散落的书籍和架子，连带着镜头都产生了滋滋的电流声。
旋即镜头发生了天旋地转，瞬间跳跃回到了主人手里。
田南栀不动声色摘下耳机。
没想到还真被游司给说对了，她和他应该是认识的，然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游司死了，她又失去了记忆。
不仅如此，她还从两位老师的对话中还读出了忌惮感，似乎不想让她和游司产生联系，更不想让她回忆起些什么。
还有柳樱那句最让她关心的话——可是管理员抹去了[那个人]的一切痕迹。
管理员是谁？听上去感觉像是这里的最高领导者。
还有[那个人]又是谁？
指的是她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众多的谜团突然交织在田南栀心底，她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旋即催动因果线进入光屏，试着小范围构建出了一个超厚的平面，将今天拿回来的武器大全和立方体放了进去，尽量切断老师和那位管理员可以查知的可能。
然后，面无表情，轻触摄像机屏幕。
【你确定要删掉并完全清除这个视频吗？】
【确定】
“小白，恢复正常形态。”
瞬间，她手里的摄像机就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白卡牌，抹去了这条痕迹。
既然这里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她就只能暗中观察，一切照旧。
第82章梦
凌晨【01:35】
哗啦哗啦——
耳畔充斥的流水声越来越大。
田南栀定了定神, 睁开眼时，看见一个不锈钢水龙头哗哗的流着水。
透明的流水滑过灰白色瓷砖，进入一个圆形的管道口。因为水压太大, 水流与池面撞击不断飞溅出冰凉的水珠。
沙沙, 沙沙。
水珠不断冲撞着旁边的塑料袋。
田南栀伸出手, 想将袋子拎起来。
突然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小麦肤色。
她呆滞地盯着自己的手, 像和“老朋友”重逢一般不可思议。
旋即记忆悉数回归，降临的数学课堂、无处可逃的监视红雾、蝴蝶效应的因果线……桩桩件件, 都如噩梦侵袭般不断涌来。
她急忙低头观察自己。
健康的小麦色皮肤, 纤细且结实的四肢, 一身熟悉的短衣短裙……不再是我见犹怜的皮肤效果, 她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这是什么情况？做梦？
她试着掐了一下自己, 有痛感。
但一时之间, 无法确认这是梦中自我的心理暗示还是真实存在。
正在她发呆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从洗手间门口出现, 探头看了一眼后就急匆匆跑了进来, 关上了水龙头。
“你从这儿发什么呆呢，也不知道节约用水。”
说完, 女生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手里还拎着两份饭菜, 急忙跳出到门外，向前方一仰头，“走啊, 一起上楼啊。”
田南栀陡然僵住。
是曲颖。
课堂降临时就死去的曲颖。
现在却活生生站在她的面前。
田南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这份心情, 惊喜？惊吓？恐惧？欣喜？好像都不是。
只有一种因记忆违和而充斥的强烈不安。
她不知道是记忆骗了她, 还是哪里出了问题。
曲颖不知她为何会表现出来这种表情, 面露担忧的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田南栀顺势一把拉住她的手。
是温度的, 切切实实能摸到的。
曲颖吃痛，微微皱眉：“诶呦我的天哪，你劲儿死大的，你干嘛啊？”
田南栀默不作声盯她两秒，闭眼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按捺下心底胀满的不安与慌张——淡定淡定，先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不动声色拎起小卖部买的东西，和曲颖一起上楼。
爬楼梯时，曲颖一直吐槽着学校图书馆的时间限制太死板：“说六点半关门还真的一分钟都不拖延，六点十五就开始轰我们离开，你看看别的学校，有些晚上图书馆都开着呢。”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吐槽当年高考，要不是那天碰巧拉肚子，她怎么也考不到这个破学校来。
田南栀安静听着，刚走过四楼拐角，条件反射就停住了脚步。
曲颖都要被她这一惊一乍的样子给吓到了，满脸写着无语：“哎呦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
田南栀看向拐角的平台位置。
空的。
并没有黑色的大铁门，更没有搭在上面的铁链，与平时的楼道无异，是可以畅通无阻的通行。
上手触摸时，墙壁也没有任何铁门在这里安装的痕迹。
呵。
田南栀发出了一声低笑。
曲颖眉头紧皱，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田南栀，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了？”
“没有……”
她笑着摆摆手，继续迈步向上。
到了五楼，曲颖首先就推开502的门，喊了一嗓子：“把你们寝室的田南栀给你们送回来了，一路上都奇奇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闻言，盘腿坐在位置上的叶三绮急忙按下视频暂停键，因为追剧追得正开心，唇角还微微翘着：“啊？南栀生病了？”
田南栀走到位置将手里东西放下，哼笑一声：“怎么，我生病你还挺开心？”
“没有没有。”叶三绮马上收敛住笑容，“就是看我男神实在是太帅了……你哪儿生病了，要不要吃点药？”
田南栀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有点累了。”
听见两人对话，躺靠在一号铺位的苏谣摘下耳机，探出头：“有人要吃外卖吗，一起啊？”
叶三绮身子后仰：“这都几点了你还点外卖。”
“半个小时就到，很快的，一起来点儿吗？”苏谣挑了两下眉，开始诱惑凑单。
叶三绮有些把持不住，一转头看见男神的画面，顿时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算了算了，我减肥呢。”
“南栀呢？”
“我也不用了。”
田南栀拉开椅子，抬头盯向窗外。
半掩在葱郁树叶内的路灯投射出昏黄的光线，将三三两两走过的学生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是她许久未见的平和与轻松。
太过真实的感受让她完全无法确认，这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梦醒了]。
庄周梦蝶，大抵就是如此。
这时候，有人敲了敲门，在室友们齐声喊了声进后，曲颖笑眯眯拿着一袋子东西走了进来。
“我妈非要给带这么多水果，我又吃不了，帮忙分担一下。”她挨个位置都放了样水果，当来到田南栀面前时，她直接展开袋子，“来吧，你自己挑一个，就算是病号的福利了。”
田南栀笑笑：“我真没生病。”
“那你看见我的表情跟吃了那啥似的。”
“就是……做了个关于你的噩梦。”
“梦见什么了？”曲颖心直口快道，“难道梦见我死了？”
田南栀动作一滞，重新掀眼时，看见曲颖依旧笑嘻嘻地看来。
“看你这个表情，看来是真的了。”曲颖拍了拍田南栀的肩宽慰，“做梦而已，又不是真的，别自己吓自己了。”
大概是是说话声音太吵，一直熟睡的陈依然猛地从床铺坐起来了，顶着炸窝的长发四处摸索着手机：“几点了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曲颖扔给她了一个苹果：“别睡了，该起来吃晚饭了。”
陈依然接过，洗都没洗就咬了一口，一本正经敬礼：“我正口渴呢……感谢支援，光明使者不会忘记你的帮助。”
曲颖忍不住笑，无语摇头：“快找医生给你们寝室的陈依然好好看看吧。”
分发好了水果后，她走到门边，刚拉开门，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田南栀闻声抬眸。
“也许死后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我并不是死了，而是回归了真实？”
田南栀怔住。
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仿佛画面定格般，周遭的景色渐渐变得凝固。
躺在床上点外卖的苏谣，顶着鸡窝头下床的陈依然，追剧追得一摇一晃的叶三绮渐渐开始变得模糊……唯剩，站在寝室门边的曲颖，身影异常清晰。
她好像一位误闯到这里的人，这里并没有属于她的位置，连画面都变得与她们不同。
曲颖目光深深看来：“你有没有想过，离真实世界越来越远的，其实是你们？”
田南栀完全僵住。
耳边开始毫无征兆的响起鸣音。
曲颖提到的这一点，是她从未考虑过的。
她们一直在为了逃离这里而做出努力，一直在为了回到那个真实世界而拼了命的要活下去，难道……却始终是在背道而驰？
难道在这里死了，才能回到真实的世界？
然而还未考虑出个答案，一个突如其来的重响化作一双无形的大手，猛地将她从那个画面中抽离了出来。
心脏，越跳越快。
这声重响惊醒了所有人，三个室友睡眼惺忪坐起身。
叶三绮回神，发现是放在床头的笔记本掉在了地上，忙向被吵醒的室友们道歉：“不好意思，接着睡吧。”
她重新爬上来时，注意到了田南栀的表情不对，忙探出头关心：“南栀，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磕哒。
苏谣马上打开灯，坐起身：“又是关于今晚课后习题的噩梦吗？”
“是……不，我也不确定。”
田南栀手撑着床，缓缓坐起身，擦了下鬓角的冷汗。
说实话，她有些感谢叶三绮的这本笔记本掉在了地上，才能把她从那个噩梦中唤醒。
陈依然下床来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眉头一皱：“全是冷汗……师父，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在她印象中，田南栀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态。
田南栀踌躇片刻，还是将这个梦原封不动的讲了出来。
听完，寝室内久久沉寂。
这感觉就像是，你在黑暗里发现了一束光，你以为那束光可以指引你逃脱这里，于是为了这个目标你披荆斩棘、坚持不懈，再苦再难也咬着牙坚持。
可是现在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你，你不应该向着那束光走。
你应该去旁边的悬崖，跳下那个万丈深渊，才可以离开这片黑暗。
要怎么选？
该相信谁？
何况这个课堂从来就没有说过，走完整本数学书就能回到真实世界，一切都不过是她们的猜想而已。
漫长的沉默过后。
叶三绮清了清嗓，苦笑：“如果这是真的，等于说我们现在拼死拼活的努力方向都是错的？”
越往前走，可能会离她们生活的真实世界越来越远？
“万一是假的呢？”苏谣叹了口气，万一死亡并没有回到真实的世界，而是就此灵魂消散了怎么办？
百分之五十对百分之五十，谁敢用命赌？
陈依然赞同苏谣的话：“相信我，死亡那滋味是你辈子都不想体验的，我宁愿选择在这里继续答题。”
至少还有活着的实感。
分析完毕，三人齐刷刷盯向田南栀。
田南栀揉着眉心：“我们来分析一下吧，在课堂降临之后，那些死掉的学生尸体都被这里的鬼怪吃了对不对？”
室友们点头。
“那也就是说，即便死亡能回到真实世界，那回去的会不会只有我们的灵魂？因为身体都注定会在这里消失。”
苏谣若有所思：“那就牵扯到了一个问题，能确认进入到这个世界的是完整的我们吗？”
会不会她们现在使用的身体其实是假的，她们只是意识穿了进来，死亡之后正好灵魂可以回去？
“不排除这一点。”田南栀抱手思考。
但如果这是真的，她这里就发现了一个BUG——游司。
看模样，他很有可能是以前在这里答题的学生，可是在他被图书馆工作人员吃掉后，他的灵魂并没有回到真实世界，而是依然留在了这里。
如果这个方式是真的，为什么他会有这个特殊性？
“啊呀，你们费神想那么多不能确定的事情干嘛。”陈依然坐到床铺边缘，一副不理解的表情，“就算死亡能回到真实世界，咱们还能真的集体跳楼死在这里吗？”
“再说了，你们忍心把我师父一个人留在这儿嘛，反正我不忍心。”
她们三个普通人倒好说，分分钟就能在这里死了，可是田南栀这个特殊体质的怎么办？
要是真的死亡才能回到真实世界，她不就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了？
室友们愣了一秒，相互看了看，笑了。
苏谣：“还真的，南栀怎么办。”
叶三绮：“就算不为南栀，我也不会去主动寻死啊，万一是假的我不就亏大了！”
田南栀：“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也许是我想多了，这个梦只预示着今晚的课后答题。”
“那我就好奇了，会是什么题呢？”
陈依然抱手思考，她左想右想都没觉得这个梦和数学有什么联系。
*
当晚七点五十分，习题降临。
田南栀站在教学楼前，突然就明白了那个梦与题目其中的联系。
是时间。
第83章第四堂课·时间
那个梦里, 大家谈论了许多次时间。
曲颖：“说六点半关门还真的一分钟都不拖延，六点十五就开始轰我们离开，你看看别的学校, 有些晚上图书馆都开着呢。”
叶三绮：“这都几点了你还点外卖。”
苏谣：“半个小时就到, 很快的, 一起来点儿吗？”
陈依然：“几点了几点了, 我睡了多久？”
是因为曲颖最后留给田南栀的那句话冲击力太大，让她暂时忽略了这个重点。
田南栀认真看向教学楼门口出现的两个牌子, 今天晚上降临的课堂有两个, 学分相差一半。
【今日降临课堂及习题：
5-2·基础的时间概念。（完成本课堂及习题后, 你将获得的学分为：10）
任课老师：毛晶晶
课堂将于8点开始, 请选择这堂课的学生前往二楼的204房间。
提示：本次课后习题将采用寝室组员合作的方式答题。】
【6-3·年龄的简单计算。（完成本课堂及习题后, 你将获得的学分为：5）
任课老师：莫宣
课堂将于8点开始, 请选择这堂课的学生前往三楼的301房间。
提示：本次课后习题将采用个人战的方式答题。】
田南栀皱眉沉思。
这里明明有两道题，预知梦却明确指向了[时间概念]这道, 好像确认她一定会选择这道题。
是她无意当中使用因果线探知了结果吗？
应该不是, 从没有戒指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做这些奇奇怪怪的梦了。
此刻，她突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没有按照这个预知梦选, 而是选择了另一道[年龄的简单计算]呢？
会有什么结果？
她忽然硬起一身反骨, 视线默默移到习题6-3，向那边走了一步。
陈依然：“师父，你准备选年龄这道题吗？”
“没, 还不确定。”田南栀抱着手。
很快, 越来越多的学生们全都聚集在了这里, 一看这两道题的分数差距, 站在低学分位置的人群明显更多了起来。
有人吸着凉气：“学分越高题目越难，这道题直接是10分, 这得有多难？”
“反正我不会选，我宁愿选小分值的多做几道。”
“可挑战也是机遇啊。”一人上手指了指，“完成这一道题获得了10学分，这周都可以躺平了啊。”
“算了算了，我还是求稳吧。”
……
田南栀还在纠结，就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幽怨长叹。
她转过头，看见晏嘉表情纠结地站在这两道题的中间，四目相对时，有一瞬间的尴尬。
田南栀笑了笑，缓解气氛：“怎么了？”
“还不是这道题出的。”
晏嘉抬手指了下习题5-2，撇了撇嘴，“课后习题要小组作答，可我们寝室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想选也选不了。”
她倒是想要看看这道10学分的题会有多难。
两人的对话被田南栀身后的高挑女生听了去，她解释道：“没规定这么严格，你要是一个人的话可以选择任意一个寝室加入，只要保证是团队合作就行。”
田南栀仰头，发现是昨天给她们引路的女生，之前从总排行榜的上面她还注意过女生的名字——叶棠。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她脸上多了几道青紫色的伤痕，整个人都不似昨天那么精神，眼神都充斥着疲倦和冷意。
察觉到田南栀打量的眼神，叶棠淡淡看她一眼后，后退了几步离开。
看样子只是来看看今天的题目，没有想参加的意思。
这时候，陈依然的兴奋叫喊打断了田南栀的思绪：“那师父，就让晏嘉加入我们，我们五个一起去答题吧！”
这次的几何循环题，她和晏嘉算是建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不忍心就让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晏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啊？会不会太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会！一点不会！”陈依然拍拍她肩道，“你可是我们新生排名第六的人，怎么可能添麻烦呢！”
叶三绮点头：“对啊，你那么厉害。”
苏谣笑：“就是，你不怕我们拖后腿就行。”
几人眼巴巴望向田南栀，等待她的回答。
田南栀眉眼一弯：“欢迎。”
这次的几何循环题她全程关注了晏嘉，胆大心思，武力值高，她加入进来完全没有问题。
“好耶！我们可以五个人一起答题了！”陈依然搂着晏嘉最先踏入教学楼。
苏谣和叶三绮随之跟上。
田南栀笑了笑，一脚刚迈入教学楼——
嗯？等等。
她不是要选[年龄的简单计算]嘛？怎么还是阴差阳错选了这道？
田南栀眉毛抽了抽，最终只得认命，走向了204教室。
她们刚落坐没多久，伴随着一阵毫无起伏的铃响，八点的课堂时间到了。
大概是怕10学分的难度太高，整个课堂的人数都很少，空了大半个教室，加上509的四个男生和她们，一共只有五个寝室的人选择了这道题。
很快，老师来了。
她穿着可爱气十足的粉色草莓洛丽塔裙子，扎着双马尾辫，刚走到门口就活力十足的跟学生们打招呼：“嗨，你们好啊~我是你们今晚的老师，你们可以叫我晶晶。”
陆陆续续，只有几个人跟她礼貌挥手。
“你们这些小同学们，真是好不热情啊~”毛晶晶撇了撇嘴，挎着她的小篮子走了进来。
篮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高出了平面一大截，被一条蓝色的方格布盖着，她进来之后，就先将篮子放在了讲台的一边。
因为个子矮的缘故，毛晶晶还自备了一个垫脚用的木箱子。
“事先说明，课堂会继续沿用以前的规则，请大家在上课期间认真听讲，保持安静，不然可是会受到老师我的惩罚的哦~”
任她再用可爱的语气，也掩盖不了这满满威胁之意。
在场的学生听罢，全都将身体坐得笔直，努力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她翻开教材：“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请大家把书翻到23页，我们今天来讲的是基础的时间概念……”
毛晶晶挪着垫脚箱子在黑板上绘画表盘时，502四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
期中考试前，她们刮开的公共书签原本就要前进到这页的，难怪冥冥之中注定要是这道题。
“同学们请看，”毛晶晶指着表盘里的三根针，“这三根分别是时针、分针和秒针，时针是整个表盘最短的，分针要比时针长，最长的是秒针……”
老师讲得很细致，说完了三根针的区别后就开始在相应的位置上填补数字。
田南栀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试图将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题目内容理出一个思路。
毛晶晶：“大家看着黑板啊，当分针从12点biu的一下跳到了这里，过去了几分钟呢？”
“4分钟！”
一个女生的声音突兀的接在她的问题后面。
刚还有些飘神的学生们被这声音惊道，面面相觑。
课堂规则中有一条就是要保持课堂的安静，不知道谁这么大胆还接起话来。
几个男生纷纷投来狐疑视线，女生们全都茫然摊手，表示与自己无关。
田南栀听得很清楚，这个接话的声音并不是从她们附近传出来的，是来自课堂的前半部分，前方又坐着一堆男生，声音又与他们不匹配，所以那就是……
她幽幽移目到讲台摆放的那个篮子。
“啊呀，垚垚你又淘气了是不是。”毛晶晶放下笔，掀开那条盖在篮子上的布，佯装生气道，“我现在正在给学生们上课呢，不要捣乱。”
看清篮子里装的东西后，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颗头。
染着粉红色头发的，女生的头。
它的脸正朝着台下，坐在第一排的那个男生差点就能与她来个贴脸杀。
男生猛地后仰了一下身体，冲撞后座的桌椅直响。
心底不知有多少群草泥马跑过。
下一秒。
那颗头说话了，明明没有可以发声的声带，口齿却十分清晰：“可是垚垚太无聊了嘛，我也想讲课嘛。”
“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
毛晶晶宠溺地摸了摸它，然后将两只手置于自己的下颌位置。
救命！她该不会要——
此刻学生们屏着呼吸，脑中不约而同浮现了一个相同的猜想。
伴随着类似于香槟起瓶的一声嘭响，毛晶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拔下了自己的头。
脖子截面分离的时候，还能清晰看见一些红色的血肉粘连。！！！
坐在第一排的男生更加不淡定了，紧捂着嘴后退，硬生生从第一排挤到了第二排。
毛晶晶低头去拿桌上头颅时，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田南栀都能看清那根淡淡露白的脊椎骨，可以想象坐在前排的学生会有多崩溃。
好在老师并没有将这个血腥的脖颈截面暴露太久，将原有的头放置在讲台上后，就捧起篮子里的那颗头，安在了身体上。
毛垚垚活动了一下脖颈，咧嘴一笑：“好了，我们继续讲课吧。”
早已吓飞了半条命的学生们：……
然而更可怕的是，这个行为并不仅仅是偶尔一次。
在接下来的讲课环节，毛晶晶的两颗头还在不停的循环调换。
不知道是在故意吓他们，还是仅仅在玩。
来回几次后，毛晶晶的脸上就染了血，但她依旧神色无异的讲着课：
“比如小明早上七点半从家里出发，他到学校的时间为八点二十，那么他从家里到学校的这段时间就是……”
说话间，她双手置于下颌位置，嘭，动作娴熟的又拔起了头。
看着台下学生们惊恐的模样后，它满意得笑了两声，将头放在了讲台上，又重新安上了另一个。
台下学生：……
毛垚垚再次回归身体，继续道：“这段时间就是五十分钟，不到一个小时，换算成秒的话就是3000秒。”
它们的淡定，反衬得在场的同学们有种大惊小怪的感觉。
老师的诡异举动，导致学生们今夜都没有心思再听这堂课的内容，反而控制不住地注意她的手部动作。
每当她将两只手放在下颌骨位置，学生们的心脏就会高高吊起，待看见换头之后，会稍微放松片刻，但紧接着又会关注她下一次换头的动作。
要了命了。
反复好几次后，大部分学生大脑已经临近宕机。
似乎这就是老师想看见的样子，当身体再次换上毛晶晶的头时，她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微笑看着台下：
“我们现在就开始课堂提问吧。”
第84章第四堂课·时间
学生们傻眼了。
刚才他们心情紧张, 光顾着看老师换头玩，完全没有听它在讲了些什么内容。
紧接着，所有人的屏幕都陷入了黑暗, 反射出他们凝重的面容。
田南栀目光在屏幕凝了一瞬, 继续看向老师。
毛晶晶走下讲台, 慢慢踱步, 手里还提着那个放头的小篮子，看样子是准备在某位倒霉的学生面前进行近距离表演。
“这次的课堂提问很简单, 只需要告诉我现在几点过几分了就好。”
几点几分？
难怪要将他们的光屏关闭。
他们随身屏幕的正上方就显示着现在的时间, 学生们都习惯了看它, 现在突然变黑, 大家一时还有点抓瞎。
陈依然用着气音让她们别担心, 她手上还带着金属腕表。
不动声色抬起手时, 发现表盘和三个指针虽然还在，但全部归零指向了12点。
陈依然：“……”
这个表也没用了。
田南栀分析着老师的措辞, 猜想老师说的[现在], 应该指的是学生在回答问题时的时间。
什么时候起来回答问题，回答的就是什么时候的时间, 答案可能都不是唯一的。
所以老师才会这么不急不慌的在教室踱步, 挑选着要回答问题的人。
因为即便刚才有人在光屏熄灭前看过时间，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干扰，也难以判断现在到底是过了几分钟。
房间里没有钟表, 没有指向时间的线索, 窗外也只是一片宁静的夜景, 会用什么方式来判断时间？
田南栀在思考。
不一会儿, 她听见毛晶晶的小皮鞋声停住。
它挎着篮子站定在了之前坐在最前排的那个男生面前。
“咦，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坐在那个位置的嘛, 怎么跑到第二排来了？”
男生僵住，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不能说是被她吓得吧。
毛晶晶微微一笑，凑近：“那就你来回答吧，告诉我，现在几点几分了。”
“现在……”
男生谨记着起身回答问题的规则，缓缓站起身。
完全站起来时，高大的黑影掩住了他面前个子小小的老师。
只见一人一头全都保持着微笑，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是完全一致的，四只眼睛直勾勾与男生对视时，眼眸黑如深渊。
毛垚垚和毛晶晶异口同声：“告诉我，现在是几点几分？”
“……”
男生目光求助于课堂的其他人，看见同伴脸上皆是同样的茫然。
谁也回答不出来。
只有扫过田南栀时，男生发现她的视线是投射过来的。
在明确地看着他。
只见田南栀单手托腮，不动声色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头。
什么意思？
思考？
男生瞬间想哭了，不会是让他自己想吧？
这时老师将头放在了男生的课桌上，逼得更紧了：“再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十、九、八……”
当老师数到倒数三秒时，求助无果的男生登时眼一闭心一横，决定随便蒙一个时间。
“现在是八点五十三！”他连眼都没敢睁。
桌上的毛垚垚声音古怪地问了一遍：“你确定吗？”
“确定。”
男生默默双手合十，祈求蒙对。
田南栀叹了口气，偏过头。
黑暗中，他听见了挪动篮子的动静，旁边的人还倒吸了一大口气。
完了完了完了——
男生微微掀开眼皮，视野模糊中，他看见老师再次进行了一次换头行为，就在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
无比清晰的血肉模糊。
男生登时咬紧后槽牙。
毛晶晶：“很可惜，你回答错误。”
毛垚垚：“很可惜，你要被吃掉了。”
这句话出现之后，重新换在老师身上的那颗头忽然像花朵一样绽放。
从面部的最中央开始扭曲分裂，五官跟随着裂开的皮囊变成了“花瓣”，每一片花瓣上面长着细细密密的清晰尖齿。
犹如一朵红艳的食人花，嗷地一下就咬断了那男生的脖子。
洁白的墙面顷刻间就被血气掩盖。
近似蛇吃猎物的场面，“花瓣”将男生的头吸进了口中，下咽时将脖子涨得很鼓，感觉肩膀上面叠了两个头。
在听得[咕]的一声吞咽后，老师细细的脖颈才又恢复正常。
嘭！
死去的男生倒落砸在桌椅上。
旋即绽放的“花瓣”渐渐收拢，又恢复到了正常的人脸状态。
毛垚垚用手摸了摸脸，确认面容恢复正常后，天真活泼地笑了一下：“那我们继续提问吧。”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同伴每次都有花样死法，这种血腥场面，无论让他们看多少次，都会害怕得窒息。
几分钟后，老师又开始拎着头踱步，学生们纷纷低头避开与它眼神交汇。
只有田南栀，无惧无畏地回望着它。
毛垚垚看见她，思考了两秒，走了过来：“哈，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最近图书馆事件的风云人物嘛。”
“你这么看着老师，一定是会这道题的对不对？”
它自来熟的将篮子放在了田南栀面前的课桌。
篮子里，毛晶晶的头露出怪异的笑：“田南栀同学对吧，真期待你的答案呢。”
田南栀身体微微后仰，与它稍微拉开了些距离，站起身：“是要我回答现在是几点几分吗？”
“是的，接下来由你来回答。”
田南栀想了想：“老师确定这道题有[可解答性]吗？”
“是的。”
“[现在]，指的是我回答问题的这个时间吗？”
“没错。”
田南栀：“如果我回答失败，老师也会一口咬下我的头吗？”
一人一头笑了笑，异口同声：“是的，一口吃掉。”
田南栀：“可我的头有点铁，不知道老师你能不能消化。”
一人一头：“？”
毛垚垚明显有些不耐烦了，沉下声：“你是在拖延时间吗？”
“没有，我就是在思考要让老师的哪个头来吃我……以公平原则来说的话，这次应该到你了是吧，晶晶老师。”
田南栀身子稍稍前倾，看向课桌上的毛晶晶。
坐在她后座的晏嘉瞪大眼睛，一脸震惊地指向田南栀，用口型问陈依然是怎么回事。
陈依然面色如常，拍拍她肩，用口型说着没事的。
田南栀的能力她再了解不过，要是全班只有一个人能回答出来这个问题，那么必然就是她。
只是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方法。
见田南栀已经在考虑自己的后事，毛晶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旋即笑意更深：“你这是准备放弃了？”
田南栀默不作声。
毛垚垚和毛晶晶交换了一下眼神，双手托着下颌，将头拔起，重新将毛晶晶的头安回到身体：
“看来新生第一也不过如此，这么简单的题都……”
“那就是八点四十五。”
田南栀突然出声。
毛晶晶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田南栀面容平静：“我说，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八点四十五分，临近四十六分。”
说这话时，她连眼都没眨一下，口吻异常笃定。
一人一头相互看了看，又问：“你确定吗？”
田南栀等了几秒：“刚才是四十五，现在应该到了四十六。”
学生们面面相觑，搞不懂她为什么会这么确定。
片刻，毛晶晶略显失落地舔了下嘴角的血：“你是怎么知道的？”
田南栀勾唇：“老师这么问，看来是我回答对了？”
按照课堂对所有学生公平的原则，这道题的解题思路一定是在每个人都能看见的地方。
在这堂课里最有吸引人的，莫过于老师的换头行为。
田南栀：“我注意过，大概五分钟吧，老师就会换一次头。”
第一次换头是在老师讲分针移动时，毛垚垚主动接话那里，当时距离课堂开启正好是四分钟，加下接下来的换头时间，正好五分钟整。
接下来，老师就一直在他们面前重复换头的行为。
在讲解环节，老师换头的次数一共是七次，那么距离八点就已经过了三十五分钟。
八点四十分，老师又换了一次头，吃掉了男生。
然后就是现在，老师在她面前又换了一次头，所以可以确定现在的时间为八点四十五分。
刚才田南栀想到之后有试图传递给那位答题的男生，敲了敲头示意他注意老师的换头次数，但好像传递失败，男生并没有懂她的意思。
……
在场的同学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光瞧着老师换头的血腥场面害怕了，SAN值哐哐猛掉，怎么也没想到这居然会是解题的关键。
转念一想，能回答出来这道题的人好像也挺奇怪的。
在不知道课堂提问的情况下，数着老师换头次数，还计算着每次换头的间隔时间，这个行为真的是正常的吗？
“那你是怎么确定是四十六分的？”老师又追问道。
注意到换头这点还算正常，毕竟这个行为一直在课堂中重复，但是这一分钟她又是怎么确认的？
很快，田南栀回答：“估算的，反正只精确到分钟，可以允许误差值。”
在上一轮答题中，老师为了威胁男生倒数了十个数，她便大致记录了一下十秒钟内脉搏的跳动次数。
人体算是一个行走的计时器，通过一段时间内静息状态下的心跳和脉搏也可以大致推算出时间的流逝。
从始至终，田南栀都没有被老师的换头激起紧张情绪，内心仍旧波澜不惊，所以脉搏还算平稳，得出来的数值也就比较准确。
看着老师表情有些不对，田南栀诧异一瞬，“这不是老师给出的提示吗？”
一人一头：“……”
这个，好像还真不是。
它当时只是单纯想要威胁那个男生，没有想到这点小细节都能被这个女生捕捉到。
真是细致得可怕。
解题方法被田南栀说明后，接下来就没有再提问的必要。
毛晶晶失落叹气，拎着装有头颅的篮子回到讲台，继续推进答题进程。
“九点整，你们就会进入到课后的答题区域，在此之前，我们来看一下这次题目的三个关键词。”
老师重新站在了垫脚的箱子上，开始写字。
学生们好似已经习惯了和尸体同处一室，挪了挪椅子挡住余光的视线后，就探头盯向黑板。
【记忆力、合作性、时间掌握】
老师写了这三个词。
“之所以课堂提问你们这个问题，主要是为你们今晚的课后题目打好基础。”
毛晶晶恢复了老师的专业性，认真道，“题目开始后，你们将全程没有明确的时间指向，[现在是几点几分]，只能由你们自行寻找。”
第85章合作课后题·时间（一）
人群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们参加这么多道题, 没有一次不看时间的，没有时间提醒，他们可能就连答题超时了都不知道。
有人举手提问：“从进入这道题开始就没有吗？还是中途才没有？”
毛晶晶：“进入都没有。”
“那课后习题会有规定时间吗？还是只要我们能答题出来就行？”
毛晶晶：“时间为三个小时, 一旦超时你们就是答题失败。”
一人抱头崩溃：“找时间的方式会很难吗？”
见学生们慌得越来越没谱了, 毛晶晶拉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你觉得, 老师会回答你这个问题吗？”
就跟猎物在问猎人手里的子弹多不多一样, 荒唐。
那人缩了缩脖子，闭嘴了。
待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毛晶晶向他们提前下达了课后习题的题目。
“因为这道题的特殊性, 在进入答题范围后, 有关这道题的题目文字将会消失, 所以你们必须要在课堂前, 在脑中牢记好这道题目。”
此话一出, 又是一阵无声的怨气。
没有明确时间，还要靠脑子记题, 不愧是学分十分的题目。
学生们眼睛登时就没光了, 问就是后悔，不应该偷懒选这道高分题。
【习题5-2.基础的时间概念。
这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你和你最好的朋友小美吵架了, 为了道歉，你必须要赶在晚上零点前去她家跟她说对不起。
你设计的道歉流程是：
X点X分之前，你要去学校的大剧院, 拿到她喜欢的男生的亲笔签名。（参与者：）
X点X分之前, 你要去好美味甜品店, 买一份她最喜欢的蛋糕。（参与者：）
X点X分之前, 你要去好浪漫鲜花店，买一束她最喜欢的花。（参与者：）
X点X分之前, 你要去好漂亮服装店，买一件她最喜欢的裙子。（参与者：）
然后在零点零分之前，你要拿着这些礼物到达小美的家中，向她亲口说声对不起。（参与者：）
（温馨提示：具体时间将由你自行决定，除却最后的小美家，其余区域将由每个参与者单独完成。）】
意思就跟接力赛一样，提前在每个区域都安排好一个参与者，保证各个地方的参与者都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取到必要的物品，整道题才能答题完成。
在老师宣布可以小组自由谈论安排后，田南栀转身面向四人。
学校剧院、甜品店、鲜花店、服装店和小美的家，她们五个人正好平分。
晏嘉沉思片刻，询问：“由我们自行分配时间的话，是不是这一系列的顺序都不能打乱呢？”
不能先买到甜品，那边再拿到亲笔签名这样？
“应该是，所以开局就很重要。”
假设，如果将去剧院拿亲笔签名的时间定为九点半，第一个人没有完成任务，可能相应的第二个人的任务也无法开启，以此类推，那么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的任务也都直接失败。
思及此，田南栀转头看了一眼黑板，明白了[时间掌控]的意思。
等于题目开始前他们就必须要合理分配时间，才能最大程度保证解题过程不出错。
“那就南栀打头阵吧。”苏谣建议道，由她来开局，大家都安心。
陈依然和叶三绮二话没说，举手同意：“我也觉得南栀应该做第一棒。”
“师父绝对没问题的。”
晏嘉举手：“我也同意。”
众望所归，田南栀没有推辞：“时间要不就写九点半吧。”
晏嘉担心：“半个小时，能行嘛？”
“不行也得行，不然我怕时间不够。”
答题一共三个小时，她们总共要接力去五个地方，开局半个小时已经算是极限了。
“还是尽量宽松一点吧，”苏谣思考道，“五个人是同时行动的话，我们可以趁上一个人做任务的时候找到这些位置，其实不用那么紧。”
田南栀想了想：“那就多十分钟？”
考虑完毕后，田南栀就在第一条写上了[九点四十分]，参与者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甜品店就由我来吧。”
晏嘉毛遂自荐道，“时间就写十点十分？我应该可以趁着第一棒做任务的时候找到这家甜品店。”
记录下晏嘉后，接下来确定第三棒为苏谣，她将在10点50分之前买到小美最喜欢的花。
第四棒为叶三绮，她将在11点30分之前买到裙子。
最后一棒定为陈依然，她负责在零点前找到最后一个重要的地点——小美的家。
因为这道题的特殊性，房间气氛异常凝重。
众人默默记着这道题目的文字内容和自己的任务。
*
*
当时钟跳到九点整时，黑暗降临。
[正在检测答题人学号……确认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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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声在耳畔一闪而过。
空间经过折叠后，田南栀能感觉四周一瞬变得异常空荡。
好像全世界就只剩她自己。
不久，黑暗渐渐被光线破开，眼前是一张凌乱摆放着物品的书桌，还有一本摊开的文学鉴赏。
她坐在这个位置，好像只是发了一个呆。
田南栀又回到了熟悉的502寝室。
时空跳转会有一瞬间的脑子空白，田南栀坐在位置上正慢慢重启记忆，就听见旁边有人喊她。
“南栀，来来来尝尝这个，新口味的。”
有人递来了一包打开的薯片。
浓郁的奶酪味萦绕鼻尖。
田南栀鼻腔还残留着男生尸体的血腥味，在这一刻与食品的味道交织，她只觉得胃部有些不适。
她转过头，看着眼前这张完全陌生的脸，眼眸骤然一凛：“你谁？”
田南栀确实回到了502寝室，但坐在旁边的不是叶三绮，而是一个留着波波头的陌生女孩。
听见她这么问，女生狐疑眨了眨眼：“是我啊，我是四奇啊。”
从口吻判断，她们似乎还很熟悉。
田南栀皱眉：“什么？”
“是我，林四奇啊，你怎么了南栀？”女生试图过来摸她额头。
田南栀偏头躲过，蹭地一下站起身。
明白可能是这道题搞的鬼后，没有将过多的注意放在这些异常之处，抬手去拉光屏。
抓了个空。
田南栀：？？？
一直悬于右手边的屏幕没了。
她转圈找了一圈，半点影子都没看见。
亏她还在答题之前自作聪明的给题目内容截了个屏，现在倒好，那么大的一个光屏直接消失不见了。
掏出手机查看，一切都与课堂降临之前一样，上面没有任何的系统绑定，也没有诡异的证件照。
和她的预知梦一样。
银戒还在，此刻就像一个普通装饰品戴在她的手上，薄薄的空白武器卡也变成了枚书签，夹在了她的书里。
好像，它们本来就是做这个用的。
一切都显得正常极了。
正常得都不正常起来。
田南栀注意到手机通讯录里的室友名字全都变了：林四奇、云语和符壬酒。
简直就是叶三绮、苏谣和陈依然的山寨版。
整个502房间，从物品到陈设哪儿哪儿都一样，就是人完全不一样。
见田南栀表现奇奇怪怪的，这位叫林四奇的女生身体后仰面向一号铺位，叫上面的人：“云语，云语，你看南栀，今天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
名叫云语的女生留着一头酷酷的脏辫，摘下耳机扫了田南栀一眼，手里还在忙着打游戏：“没休息好吧，睡一觉就好了。”
田南栀无视了两位“室友”的关心，在路过三号铺位的时候踮脚看了一下，果然不是陈依然，睡在上面的是位留着卷发的女生。
好像有三个小偷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安营扎寨，偷走了原本属于她们三个的位置。
田南栀走到门边，一把拉开寝室的门。
熟悉的宿舍走廊，淡绿色的墙面因有些年头而微微发黄，右手位置的墙角还有一块被陈依然弄掉的墙皮，露出原有的浆白。
正对面的509寝室虚掩着门，时不时还能听见屋内谈话的笑声。
是她朝思暮想的普通大学生活。
但此刻出现在答题区域，却叫她脊背发凉。
这个课堂究竟观察了她们多久，才能做到这么细致的复刻出了原来的场景？连一块墙皮都没放过。
大约是见她站在门边愣了很久，林四奇按下视频暂停键，抱着薯片疑惑走来：“南栀，你该不是被符壬酒传染了吧，怎么神神叨叨的？”
田南栀无视了她的话，闭上眼睛试着催动蝴蝶界线。
片刻，她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没有用。
果然。
她感受不到世界线的存在，也无法催动因果线的萌生。
这枚戒指在这里，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品。
田南栀又在武器卡上写下砍刀。
依旧没有变化。
它只是一枚普通的书签。
这时对面打开房门，曲颖提着水壶走了出来，看见门口站着的俩人，面露好奇：“你俩站在这儿干什么呢？”
“我看南栀变得神叨叨的，担心她被符壬酒带坏了。”林四奇自然接话道。
曲颖赞同点头：“有道理，你可得看好了，你们寝室可不能再有第二个符壬酒了。”
在“室友”谈论的笑声中，田南栀回到寝室，脑子很乱的她必须要尽快理出一个条理。
此时此刻，田南栀对毛晶晶在答题前黑板上写的关键词[记忆力]和[合作性]又有了新的理解。
这个记忆力，不仅仅是指对这道题的记忆，还有对共同答题的同伴的记忆。
这个地方在给她洗脑。
利用她迫切想要回到原来世界的心情，用她全都很熟悉的事物在同化她，告诉她课堂和答题不过只是一个梦。
让她忘记正在课堂答题，忘记真正的伙伴，沉沦在这个虚构的和平里。
等到时间一到，幸运的话，她可以一直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生活到死。
田南栀重新按亮手机，注意到锁屏中央的时间显示为：【9:22】
看，连她需要寻找的时间都有显示，更加坐实了洗脑的行为。
课前，老师说过这道题内不会有明确的时间指向，除非是老师故意施加的心理战术，骗了他们。
但教学楼有红色真实包围，老师无法在那个区域说假话，不然必然会响起警报。
所以这个时间是假的。
她要做的，应该就是找到现在真实的时间。
第86章合作课后题·时间（二）
思考之余, 田南栀也在翻找手机里有关好朋友小美的信息。
她需要先确定小美喜欢的目标人物。
然而翻查了一圈，连书桌的抽屉以及柜子她都快速的翻阅了一遍，没有任何有关这位小美的信息。
旋即田南栀又询问了两位室友, 发现她们对小美这个人也是摇头不知。
这个空间好像在屏蔽一切有关答题的东西, 让这里的存在变得普通正常化。
普通的戒指、普通的书签、没有课堂、没有答题, 她在这里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用这个思路逆推的话……现在她要做的, 是要在这份[正常]中寻找出[不正常]？
田南栀迅速在脑中敲定了这个思路，转头望着窗户上她浅浅映出的影子。
还是单薄瘦弱的样子, 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似的, 并没有为她恢复原状。
但在这里, 大家似乎都默认了她本就是这样的长相, 将它[存在合理化]了。
这应该就不是要找的关键点, 田南栀只得继续再找。
她猜想把时间拨回到正确的轨道, 应该就能顺利开启答题区域。
嘎吱嘎吱。
安静间，林四奇在嚼着薯片。
田南栀下意识扫她一眼, 这位林四奇连追的剧居然都和叶三绮的一模一样。
她收回目光, 再听见薯片声时，忽然定住。
之前被她忽略掉的一个小细节快速从脑中浮现, 她又重新盯向这面窗户反射出的影像。
窗户的影子里, 林四奇手边的薯片包装是完好无损的。
正两手空空的看着电脑屏幕。
而田南栀的耳边此刻，还在响着嘎吱嘎吱嚼薯片的声音。
影子和人，居然是不一样的？
经典的恐怖片里经常会有这样的镜头, 主角在日常的照着镜子, 低头洗脸时, 作为上帝视角的观众们可以看见镜子里的“人”根本没有跟主角同步。
然后渐渐的, 露出了一个诡异阴森的笑。
田南栀此刻就拥有着上帝视角，看林四奇的感觉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她要更沉浸式。
因为她就坐在窗边, 与影子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看着她，一点一点转过来，露出笑容。
田南栀都能看清她那空洞的眼神。
与她的影子在玻璃上合成一个画面时，就像是她背后的林四奇在露出诡异的笑。
田南栀下意识回头。
林四奇还在若无其事的吃着薯片。
镜子里的林四奇还在笑。
“……”
田南栀缓了一下，视线上移，发现云语姿势也与窗户里反射出来的不同。
房间里的云语是背靠着房间右侧的墙面坐着的，而窗户里，她是靠着有门那边的墙角而坐的。
同样的，也在看着她笑。
这种诡异莫名给了田南栀一种安心，一个能证明她还在答题区域的安心。
她刷的一下拉开窗户，瞬间，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
感受到这份凉意，林四奇打了个抖：“南栀，你突然开窗子干嘛，怪冷的。”
田南栀沉默盯向寝室下方，昏黄的路灯照得树影婆娑，三三两两的行人从楼底穿行，是再正常不过的宁静夜景。
她扫了一眼窗户上投射出来的影子，旋即一脚踏上窗沿。
“南栀！你干什么啊！云语，云语，快过来拦住她啊！南栀她好像要跳楼！”林四奇快要吓死了，急得大喊。
然而林四奇的动作没有田南栀来得迅速，手刚接触田南栀的手臂，就扑了个空。
田南栀干脆利落地从五楼跳了下去。
没有犹疑，没有害怕，纵身一跃。
头顶上方，林四奇的喊叫声越飘越远，渐渐隐没于黑暗。
路上的学生们也在惊恐地看着她。
好像在看一个疯子。
然而，田南栀轻盈落地后，四野的景色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和她猜想的一样，窗户的另一边就是一个全新的维度。
她又落在了502寝室的地面，就在窗边。
眼前，是熟悉的陈设和三位不熟悉的室友。
田南栀感觉应该是跳跃到了正确的维度，因为她与戒指的感应加强了。
她闭上眼。
[正在检测世界线的存在情况……检查完毕。]
伴随着与戒指相连的语音播报，她的双眸泛起了奇异的光。
视野范围中，在那条拥有着千丝万缕辐射范围的大世界线之外，一个偏离了些许角度的斑斓线条源源不断地向对面那个房间输送。
这个稍微偏差的角度，导致了那个维度完全背离于真实的答题区域，无法激起技能的效用。
镜子上映出了对面的两个影子，林四奇和云语焦急的站在窗边，还叫醒了正在熟睡的第三个室友符壬酒。
与这里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个房间里，云语还在靠墙打着游戏，符壬酒还在睡觉，林四奇也在看着电脑屏幕，刚刚撕开手边的那包薯片。
看来这里存在的真实时间要比那边的时间早。
这个发现让田南栀安心了不少，拿好需要的东西准备先去学校剧院，一拉门，却发现锁得死死的。
云语从铺位探出头：“要出去啊？”
田南栀看她：“门怎么打不开了？”
“坏了。”
“坏了？”
“嗯，刚坏。”云语打着游戏，漫不经心回道。
田南栀猜到这是题目在故意拖延时间，因为维度的设置她无法继续从窗户跳下，只能由这扇门离开。
她仔细阅读门背后贴着的寝室须知，发现里面有一条信息：
如果寝室门存在损坏或打不开的行为，请打电话通知楼下的宿管阿姨，她会拿着钥匙或者修理工具对寝室门进行修理。
因为存在夜间查寝的任务，宿管阿姨可能能接到电话的时间为：
21：05-21:08、21:12-21:15、21:20-21:23。
温馨提示：请不要在这些时间段之外的时间打电话，不然宿管阿姨会生气，会直接忽视你的诉求。
田南栀注意到宿管阿姨的电话号码就明确写在了上面，那么最重要的还是搞清楚现在到底是几点了。
而且一定会是在9点22分之前。
因为那个时候林四奇递来薯片时，她扫了一眼，里面已经吃掉了一大半，而这边的林四奇则是刚刚打开，手里拿着的是第二片还是第三片。
按照课堂的解题思路，有关时间的提示应该是明摆着却又容易忽视的。
田南栀环视一周，将视线落在了林四奇面前的电脑屏幕。
她发现屏幕中没有在播放电视剧，而是像一个监控，画面显示出两个人的背影。
一个穿着卡其色工装服、扎着清爽高马尾，另一个坐在椅子上、留着波波头。
是她们两个。
从视角判断，应该是从她背后看过来的。
田南栀下意识回头。
这时林四奇笑了，指着屏幕：“你看，这个人她回头了。”
屏幕当中的屏幕，都是田南栀清秀白皙的小脸，只是不断的缩小再缩小。
跟画中画一样，不断循环。
她挥手示意时，屏幕里的那个她也在挥手，同时画面中呈等比例缩小的她都在挥手。
这种无限循环的感觉令人反感，田南栀皱了下眉。
为了证明心中猜想，她爬上一号铺位，探头看向云语手里的手机。
果然，云语并没有在真正的玩游戏。
屏幕里是一个扎着脏辫的后脑勺。
她的手在那颗头上面戳来戳去。
田南栀反身跳下床，思考时间之余，她佯装正常问道：“对了，你们知道小美喜欢的男生是谁嘛？”
走出这扇门之前，得先弄清要找的那名男生的信息。
田南栀望着云语。
“不知道。”
云语眼也不抬的用手点击着屏幕，换了个姿势，斜靠在墙上。
有种玩游戏玩得很卖力的样子，可是她的手机屏幕里出现的还是只有她自己的后脑勺……无穷无尽的后脑勺。
林四奇好奇转过头，微笑：“你不是小美最好的朋友嘛，你居然不知道她喜欢谁？”
“吵架了嘛，就没问得太仔细。”田南栀淡定回道。
林四奇转过身，像极了叶三绮聊八卦时的神态，拉着椅子过来：“好像是学校戏剧社的，高高的，长得超帅的。”
林四奇眼睛空洞，努力表现出兴奋之情时，却显得更加违和。
“具体长什么样？”田南栀更加好奇了，不动声色拿起纸笔，没有了高科技的光屏后，她又只能回归普通的记录方式。
林四奇：“小美的朋友圈有发啊，你没看？”
朋友圈？
田南栀点开手机，发现小美已经把她拉黑了，没有办法查看。
她们两个最后的聊天记录是[她]在不断道歉的文字。
内容好像是因为[她]没有吃小美的安利，觉得那位帅得人神共愤的男生只是一般般。
田南栀挑了下眉，她不理解，但大为震惊。
热心的林四奇拿出手机翻找，点开一张，亮给她看：“就是这个人。”
屏幕上是一张很漂亮的脸，清冷破碎，极具美感。
说实话，田南栀被这一眼惊艳到了。
男生这张脸不应该说是帅，而是美。
精致的五官，忧郁的气质，敛下的眼眸蕴含魅惑。
在亲眼见识过了那么多妖魔鬼怪之后，田南栀感觉这个角色的存在简直是净化心灵，造福整个答题区域。
没人能不喜欢美丽的东西，她这个世俗之人自然也不例外。
田南栀淡淡牵起唇角，触碰屏幕，回归到了小美朋友圈的界面，问林四奇：“能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
该说不说，还挺养眼的。
林四奇拿过手机，一副我懂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很好看？”
“嗯。”她坦言。
但更多的是为了保存这个目标人物照片，方便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叮咚——
田南栀顺利接收到照片。
接下来的重点，还是要想办法离开这个房间。
田南栀站定到门口位置，环视四周。
窗户玻璃上，对面维度的室友们又全都坐回了原位。云语继续靠墙摆弄着手机，林四奇也继续盯向电脑。
难道就是这个？
田南栀略一思忖，抬手关闭了寝室的灯。
刹那间，视野里的光，只剩下林四奇面前的电脑和云语手里的手机散发出来的。
云语抬眸望了一眼头顶的灯：“你好端端的关灯干嘛？”
田南栀沉默不语，仔细盯向窗户上的影像。
灯光熄灭后，窗外的大部分景色就变得昏暗，只有她们手里的屏幕光线十分明显，一直向着远处延伸。
此时此刻，两个维度的云语和林四奇全都出现在了面前这块玻璃里。
林四奇的动作基本上是重合的，只有一号铺位的两个云语动作完全不同，一个斜靠在右侧墙边，一个则是头朝窗户躺在床上。
思考片刻，田南栀不动声色走到门边，拨通了宿管阿姨的电话。
听见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云语狐疑抬眸，提醒道：“不在时间范围内给阿姨打电话，她会生气的。”
田南栀：“不，现在正好。”
第87章合作课后题·时间（三）
似是印证她的这句话, 响铃几声后，那边传来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简单说明了情况，宿管阿姨说了一声五分钟到, 挂断了电话。
田南栀揣好手机, 重新掀眼时, 发现“室友们”的表情都变得非常怪异。
连一直睡在三号铺的符壬酒也诈尸一般坐了起来, 顶着炸毛鸡窝头直勾勾盯向她：“你是怎么知道现在几点的？”
昏暗光线中，林四奇幽幽转头, 似笑非笑：“你是怎么知道现在几点的？”
云语探出身体, 阴恻恻的视线在她头顶上方落下, 吹着阴冷：“你是怎么知道现在几点的？”
“你是怎么知道现在几点的？”
“你是怎么知道现在几点的？”
“你是怎么知道现在几点的？”
……
跟屏幕里的画中画一样, 三个“室友”连问问题都在不断的循环, 制造噪音垃圾。
田南栀指向窗户：“你们屏幕光的朝向, 就是时针与分针的指向。”
已知答题区域的时间流速与外界的流速一样，那么田南栀进入到这里的时间定然还是九点过, 至于过几分, 就是她需要寻找的。
而自始至终，两位室友都在盯着屏幕。
田南栀猜想可能会与屏幕有关, 所以她关掉了灯, 让这两束屏幕光十分清晰的暴露在眼前。
林四奇的电脑屏幕大，散出来的光线粗，可以联想到表盘里的时针也是粗的。且从始至终, 她的电脑都保持着稳定不变, 可以对应着暂时不动的九点。
云语的手机屏幕小, 散出来的光线细, 可以联想到分针也是细的。
并且田南栀注意到两个云语的姿势，始终将屏幕光线呈现出了一个差不多120度的夹角。
在那个维度为9点22分的时候, 这边的真实时间应该就是9点02分。
再看现在云语屏幕朝向的位置，可以大致推算出现在应该是一个将近9点15分的时间。
正好是在第二个可以打电话的范围内。
几分钟后，宿管阿姨果然准时来到了寝室门前，一阵捣鼓之后，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田南栀就站在门边，门缝渐渐拉开，她第一时间就看见了这位宿管阿姨的样子。
又刷新了她对非人类的认知。
“宿管阿姨”打着手电筒，四肢、身体、打扮完全与人类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它的头。
是倒着安在脖子上的。
田南栀仔细观察过，并不是它的五官在面部发生了移位，而真的是一颗头倒着长在了这具身体，嘴巴在最上面，鼻孔朝天，两只眼睛在最下方。
卷曲的长发从脖子部位垂下，像京剧里的黑长胡须垂在胸前。
说话时，额头部位的红唇一开一合：“好了，门已经修好了。”
“谢谢阿姨。”
室友们异口同声感谢。
好像丝毫没有察觉这颗倒长的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田南栀也只能默认了这个长相的正常，淡定装着必要的武器卡和手机走出寝室。
她三步并作一步快速奔下了楼。刚跑出宿舍大门，就感觉有几道直勾勾的视线从头顶投来。
回头张望，发现502寝室的窗边站着四个“人”。
宿管阿姨也在，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那倒垂的头发无比清晰。
四个“人”动作一致，向她僵硬的挥手。
咔。
田南栀似乎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窗边的林四奇脖子突然断裂，脑袋呈90度看她。
还在微笑挥手。
感觉再看一会儿就又会头皮发麻，田南栀赶紧收回目光，清空杂念。
整座学校的布局都和她学校的布局一样，田南栀出了宿舍楼就直奔学校的剧院。
刚到门口，一个人就跳出来拦住了她。
“不要靠近这个剧场，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不然你就出不来了！”
田南栀看了这个“人”两秒，不动声色绕过它。
这颗和宿管阿姨一样倒着的头颅并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更像是为了让学生掉SAN值特意加了这么一个小戏份。
黑夜、倒着的一颗头、吃人预言，种种加起来，肯定能让不少学生魂儿都吓飞了。
“那座剧院会吃人的！不要靠近啊！”
在她背后，这“人”还在高声的劝说。
田南栀仍旧步履不停。
她猜想自己现在的行为一定很像恐怖片里的炮灰一号，不听劝，就是莽，还推开了剧院虚掩着的门。
田南栀越往剧院里走，门口那个人的声音就越小，不知道是因为她拉远了距离，还是这座剧院原本就有某种屏蔽的能力。
这里静得出奇，仿佛回到了那个需要控制分贝的图书馆，田南栀下意识就调慢了呼吸。
光照过去，一条条血红色的幔布垂下，带有一种独特诡异的美。
用手掀开层层幔布，才来到剧院的表演处。
不出所料，依旧是红。红色与蓝色的纱幔交织点缀在上空，一定程度减缓了太过红艳的视觉冲击。
让田南栀停了下脚步的原因是在观众席。
她没有想到这么安静的地方居然会有观众，还这么多，每一个座椅上方都露出一颗后脑勺。
目测几百个座位，竟然没有一处空的位置。
如果田南栀不走过来，这里完全就是一片黑，可这些人却全都坐得笔直，面朝着台上。
在看什么？
她往里走了几步，将光照到舞台的上方。
有一个人坐在舞台。
是照片里那个模样惊艳的男生。
有了这束光，他完全成为了视线的主角。
闭着眼睛，像个不说话也不会动的艺术品。
而台下的这些观众，应该都是来欣赏这个“艺术品”的。
田南栀向旁边座位瞟了一眼。
这些观众的面部没有五官，而是由一面面的屏幕镶嵌其中，现在呈熄灭状态。
就像被人一圈打瘪了头，然后把手机屏幕插到了里面。
她甚至能从屏幕反光看见自己这张无表情的脸。
田南栀蹙起眉头，继续向前。
在舞台一侧的台阶位置发现了今日的舞台剧海报。
【血吻】
【带你共赴一场与吸血鬼的浪漫虐恋。】
【时间：今日10:00表演开始。】
十点表演开始，现在时间应该没到，所以这些人才会像宕机一样呆呆的坐在这里。
田南栀走到男生身边。
她从海报里知道男生的名字叫做白枫。
这般离近再看，男生完美的长相隐约透露出一种非人感，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指尖轻触他的手背，传达而来的也是冰凉。
看来不是人类了，田南栀眼底的一丝欣赏顷刻间荡然无存。
她继续观察着舞台，思考着要用什么方法让白枫动起来，才能拿到他的亲笔签名。
地板和墙壁采用的全都是齿轮设计，大齿轮紧紧咬合着小齿轮，好像故意设计的某种机关，一旦开启便是十分令人惊叹的效果。
田南栀走走看看，在墙壁上方最高的位置，发现了一面西式的古董时钟，下面有个停住的摆锤。
时钟的表盘上没有秒针，只有时针和分针，停在了十点十分的位置。
难道代表着整场剧目是十分钟？十点开始十点十分结束？
她正思考着，黑暗中，突然传来了几声中年男人的笑声。
黏腻、贪婪、油腻，令人不适。
田南栀感到有被冒犯，冷脸转头，将光线四处扫射，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
不是从某个位置单独发出来的，而是360度立体环绕的。
她将光照到头顶。
剧院的屋顶很高，装饰的纱幔有些遮挡视野，但透过光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一面好分辨的磨砂“玻璃”。
可以确定，没有人。
不知道这个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越听越恶心。
好像有一双窥视的眼睛，在某个你发现不了的位置，一直在看着你。视线化作条蚂蟥，滑溜溜的、黏糊糊地扒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难道是白枫？
田南栀将光照去，男生依旧像座精美的雕塑，完全不动。
应该不是他。
很快，这个笑声戛然而止，四周归为安静。
田南栀收回目光，继续思考让这个舞台运行的方法。
她发现脚下地板与墙壁的齿轮的头和尾正好是海报牌和时钟的位置。
把这两个的时间都改为现在的时刻，舞台就能运行了？
那现在是几点？
田南栀是在九点十二到九点十五这个区间打的电话，宿管阿姨说的五分钟到，加上她从宿舍跑到这里，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来到了九点二十五分左右。
她略一思忖，决定直接挨个试错。
于是返回到海报位置，将舞台剧的表演时间改成了九点二十五分，然后又回到齿轮尾部的时钟位置，将武器卡化作了一个人字梯摆好。
田南栀爬上了最顶端，踮脚去够那根分针。
还差一个拳头的距离。
田南栀没有想到曾经一米七五横行的她，会有一天因为高度问题这么费力。
还好墙壁是有空隙的齿轮，靠着灵活的身手她也爬到了时钟位置，挪动分针逆时针旋转指向九点二十五分。
她等了两秒，没有反应。
看来时间不对，继续向前一分钟。
然后跳回地面，将表演时间改为9点26分。
难道思路错了？
田南栀又试着将时间改为27分，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墙壁高处，稍稍挪动分针。
下一秒。
啪，舞台炙热明亮的灯光就此开启。
田南栀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到，慌忙避开，跳到地面。
突然指尖传来一阵痛感，她的手指不小心被那根金属材质的分针划破了，渗出了一些血。
磕哒磕哒磕哒，脚下大大小小的齿轮开始启动。
田南栀转身跳下舞台。
惊艳的一幕出现了。
舞台上的齿轮运行，如幼鸟展翅一般，向着观众席的侧方徐徐展开，呈阶梯状相交于剧场的后部。
看样子是会沿着这些展开的齿轮绕场一周，雨露均沾照顾到后排的观众。
观众的屏幕脸全部重启开机，一张张不同的人脸出现。
因为自带拍照功能，自它们启动开始，拍照的咔嚓声就不绝于耳。
它们在拍摄这位备受瞩目的主角，如游客在守着一朵名贵的花苞，就等着他绚丽绽放的那一刻。
田南栀无意关注这些观众们的疯狂，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更值得她关注的地方。
她沉思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
鲜血还不断在伤口流出，沿着手指滑向掌心。
血止不住。
她的超级愈合力，好像失效了。
第88章合作课后题·时间（四）
教学楼, 204教室。
参与答题的学生们跳转到了答题区域后，这里就变成了其他未答题学生观题的区域。
大屏幕被分割出了好几个区域，实时转播着这些学生们的答题情况。
与几何题目时固定的角度不同, 这次转播的视角更为多变, 有囊括场景的俯视角, 也有靠近学生的大特写。
许多学霸慕名而来, 都想看看这学分为10的题目到底有多难。
大概是有些麻木了，最先进来的几人看见无头尸体也没有多少惊讶, 将他抬到墙边用窗帘挡住就继续观看。
“我靠, 多维度空间跳跃, 幸好我没选这道题。”有人感叹。
等于说找不到正常的答题维度, 这些答题学生就会在当前的维度里困到死。
“目前来看, 就那个新生找到了答题维度吗？”
“又是她吗？有点东西啊, 她叫什么来着？”
“好像姓田……田什么南？”
“田南栀……”
一个清冽的女人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发现柳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
人群慌忙分散开来, 让出了一条道。
“感觉这题这么样？”柳樱抱着手臂走进。
“很难。”
“有点逆天。”
差不多摸清楚这里的规则后, 学生们没有当初那么惧怕老师了，能够与她平静交谈。
柳樱拉开椅子, 坐到了第一排：“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第一棒吗？只有那个叫做田南栀的找到了正确的维度, 去剧场了。”
“就是不知道她一动不动在看什么呢。”
十几秒钟前，田南栀就是这个眉头紧缩的样子，大家还以为是视频卡了壳。
柳樱狐疑看了看, 操作光屏, 将田南栀头顶的那个视角不断放大再放大, 最终定在了田南栀染血的手上。
她受伤了？
柳樱坐直身体, 仔细盯向手指上的伤口。
伤口不算深，普通的小口子。
但现在还在渗血。
柳樱脸色微变, 她不是有愈合力的吗？上次砍伤她的头都很快愈合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出血量未免有点不对劲吧？
好像两个极端，要么丝毫无损，要么就血流不止。
她猜想田南栀也懵了，才会是这副疑惑的样子。
不过很快，画面里的女生就没有继续定格，掏出纸巾随意缠了几道后就继续走向舞台。
田南栀没有因为这点小事耽误时间，出血量虽然离谱，但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要命。
现在关键的是，舞台的主角白枫还没有动。
灯光之下，他依旧紧闭着双目，似乎在熟睡。
台下的观众们还在疯狂高喊着他的名字。
田南栀在舞台的角落发现了今天这幕戏的剧本。
[血吻剧情内容：]
[帅气的吸血鬼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孩。]
[怕自己嗜血的尖牙吓到女孩，只能将自己的心意埋藏。]
[每晚，他都会放一朵玫瑰放在女孩的窗台，期盼看着女孩欣喜的样子。]
[渐渐的，女孩也爱上了这位神出鬼没的人。]
[但女孩的勇敢让吸血鬼胆怯了，他无法用这张见不得日光的脸与她相认。]
[后来，女生出了意外，奄奄一息。]
[吸血鬼想用自己的血救活女生，可这样一来，女生也会变成和她一样，成为见不了光的吸血鬼。]
[可女孩又是那么喜欢阳光。]
[吸血鬼犹豫了……]
今天这幕戏，就是吸血鬼在面临抉择时的情感演绎。
按照剧本流程，舞台上应该还有个奄奄一息的女主角。
不会是因为这个男主角才不动的吧？
田南栀神色微妙地挑了下眉，所以她要来演女主角？
突然间，毫无预兆的，四周又响起了那恶心的笑声，连观众们的声音都盖不住，感觉来自于四面八方。
“听我安排啊，女主角现在就躺在地上，要展现那种绝望、破碎的美感。”
听上去是个导演在导戏。
田南栀四处看了看，还是没能看见是谁在说话。
“女主角在看什么？快躺在地上啊。”
那个声音在催促。
田南栀顺从躺到了地上。
下一刻，那浑厚的中年男人又开了口。
“不对不对，女主角怎么可以躺在舞台边缘？你要躺在最中间！”
准确叙述得好像能看见她的一举一动。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那紧紧黏在身上的视线。
且这次又多了很多，在她起身的那一瞬，台下观众的视线也全都贴在了她身上，恨不得观看她的每一寸皮肤。
这就是女主角的感受吗？
像个展览品，被数百道视线注视？
田南栀起身，走到舞台的正中间，躺下。
“欸，对对对，就是这里，把头发散开。”
田南栀皱了下眉，照做。
她确认这个声音的主人在盯着她。
但藏得很深。
“你需要躺得再破碎一点，让人心生怜爱，懂吗？你懂那种感觉吗？”
田南栀冷着脸：“……不懂。”
没想到这个声音听见了。
“你就把你这个要杀人的眼神收敛住，闭上眼睛就好。”
田南栀：“……”
她吸了一口气，闭眼。
上方炙热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眼前一片明亮。
“快看！白枫睁眼了！”
台下传来无比激动的叫喊声。
相对应的，中年男人的笑声也大得离谱起来。
如同得到了某种召唤，男生缓缓睁开了眼。
画一般的男主角终于鲜活了起来，眼眸深邃又多情。
田南栀偷偷掀开眼皮。
“卡！”
“女主角你在干什么，把眼睛闭好！”
中年男人传来怒斥。
田南栀重新闭上眼。
“男主角重新开始！”这个声音继续指挥着。
重新开始？难道要从睁眼重新开始？
田南栀闭着眼睛，催动因果线，悄悄绑在了白枫的手腕，感知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果然，白枫又从睁眼开始。
台下的观众也很配合，再次传来激动的叫喊声：“快看！白枫睁眼了！”
备受瞩目的男主角睁眼了，站了起来。
在欢呼声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快门声中，男生清澈有力的讲念着台词，然后向她走了过来。
田南栀感谢这幕戏她只用扮演一个快死的人，没有一句台词，不然还不知道会卡多少遍。
她用因果线感知着白枫的动向，查知接下来他会把自己抱在怀里，便稍稍地向旁边挪了下。
“卡！”
“女主角躺回到自己的位置！我们重新再来！”
田南栀：“……”
所有人都在听从这个声音的指挥。
磕哒，分针向后挪了一小个格。
白枫面无表情看了一眼田南栀，退回到座位上，再度闭上眼睛。
田南栀猜想自己应该是进入了一个时间的循环，所以分针才会往回跳了一格。
她继续催动因果线，寻找这个声音的主人。
重新开始了一遍后，田南栀这次没有再躲，被男生温柔地揽在了怀里。
好冷啊。
隔着外套，她都能感受到白枫身上的冰冷。
“女主角可以微微的睁开眼了，看着你心爱的男人。”
在寻找到这个声音来源之前，田南栀乖乖照做，微掀起眼皮。
逆光之中，男生的容貌也没有半点失色。
眸光深深望着她的时候，真的好像一个动情的人类。
“神啊，告诉我吧，我要怎么才能救这个女孩？”
“我希望她可以继续活下去，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田南栀突然睁开了眼睛。
白枫不说话了。
田南栀看见他眼眸闪过一丝诧异。
可以预想到的，四周又传来怒斥：“卡！女主角，你怎么回事！把眼睛闭好，我们重新再来！”
重新。
再来。
磕哒，分针又回到了九点二十七分。
男生没有异议，轻放下田南栀，又回到了原位。
田南栀是故意睁眼的，她查知男生接下来会听从神的旨意，俯身亲吻她，以爱的力量启动循环，把她带回到死亡之前的时刻，然后拯救她。
这样意味着又是一个大循环。
男生接下来会在不断拯救她的时光旅途中，她没办法逃脱。
田南栀宁愿在这个小循环里再来一遍。
在白枫再一次祷告神灵之后，传来了神灵的声音。
中年男人的声音，只是换了一种声线。
他在自诩神灵。
“亲吻你怀中的女孩吧，爱的力量会将你带回到那个诀别的时刻，你可以拯救她。”
轰隆，配合着雷声，舞台的灯光开始闪烁不停。
观众们满心期待的按着快门，只为记录下这深情的一刻。
男生敛下眼眸，不断接近他怀中的女孩。
然后，亲吻她。
这一刻，玫瑰花瓣适时的从舞台上方洒落，将舞台的美感拉到了一个极致。
“哇哦！”观众捂着心口赞叹。
“这一幕好美。”
所有观众都在因这位浪漫温柔的“吸血鬼”而沉沦。
而另一侧，无人察觉的空间里。
白枫俯下的身体滞住。
一支笔抵在了他的唇边，他不得不停下。
睁开眼时，他怀中的女孩面容冷冰冰的，无声流露出一个信息——
他敢再往下一分，她就拧断他的脖子。
田南栀试着用因果线构建出了一个空间，她需要跟这位目标任务对话。
然后，以创造者的绝对控制权，操纵因果线，将事件的另一种走向存在于这个剧院。
因为她阻止了白枫，避开了这条亲吻线的走向，但根据因果线的多样性，这种情况的存在又是合理的。
她可以用这枚戒指，将另一种走向以幻象的方式呈现。
观众们便可以看见向往的那一幕。
但田南栀的操作还不熟练，这个独立空间差不多只能维持一分钟。
白枫歪了歪头，面露不解。
田南栀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我马上离开。”
第89章合作课后题·时间（五）
白枫目光警惕等了两秒, 见没有听见那粗暴的声音，松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没用的，你走不出这个剧院的。”
白枫说话的声音不似念台词那般清冽, 反而带有一丝倦意。
田南栀听出了他的话中话：“你必须要听命那个声音吗？”
“对……”他叹了口气。
“那个人是谁？”
“我的父亲。”
准确来说, 是他的养父。
白枫曾经被父母遗弃, 是养父收养了他。
养父说, 白枫的命是他给的，生生世世都要念着这份恩情, 不然老天爷看见了都得天打雷劈。
养父是一个不知名的导演, 他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够红透大江南北。
白枫原生的面貌就不俗, 在养父花费大量金钱的精心雕琢下, 更为精美。
像个艺术品。
于是他作为一个艺术品, 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喜欢。
开心吗？
起初当然是开心的。
那么多人都在喜欢他。
白枫从一个被人扔掉的弃婴长到现在,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受欢迎。
但后来，盛赞听多了, 他疲了, 也倦了。
每天只是机械式的进行着表演。
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养父想要创造出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舞台。
养父让他时刻保持着最光鲜靓丽，保证他留在每个人手机里的画面都是绝美的。
像具美丽的人偶一样。
……
田南栀：“他在哪里？”
白枫摇头。
自这个剧场开启之后, 他再也没有看见过养父, 只是无时无刻不听着养父的命令。
田南栀将笔塞在他手里：“你签你的，剩下的我会想办法。”
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性格，白枫愣了一下, 持笔不动。
“为什么要我的名字？”
田南栀：“因为它掌握着五个人的命。”
包括她。
她指尖的血液还没有止住。
身边已经有了一小片泛着亮的血泊。
恰好和剧本里满身是血的女主角一样。
白枫敛下眼眸：“你受伤了？”
“嗯。”
受益于从前的特殊体质, 田南栀没有很确切感受过生命迫切消逝的不安, 因为只需要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她就能恢复如初。
现在不行了，血根本止不住。
好像因她操作因果线耗费心神, 血流得更快了。
而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种未知让田南栀很烦躁。
白枫放下手中的笔：“你要死了吗？”
“你为什么不签？”田南栀反问道。
她意识到白枫不愿意签下自己的名字。
白枫看着她不说话，嘴巴微张露出的道具尖牙，真的像只即将要吸食血液的吸血鬼。
一分钟时间到，因果线失效。
台上突然画面割裂，两人由深情亲吻转到了现在，冷冰冰的对视。
观众弄不懂了，这和他们期待的戏码完全不同：“吸血鬼不是要去拯救心爱的女孩吗？”
“对啊，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卡——！！！”
中年男人再次发怒，恶狠狠地念出了那句话。
重新再来！
白枫起身，回到了原位。
不知道是不是田南栀的错觉，她看见白枫的目光似乎在她的心口停留了一瞬，才匆匆移开。
因果线在剧院四处都过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还没找到这个关键的声音来自何方。
田南栀只能又像躺尸一般回到地面。
干脆直接把整个剧院都捏爆吧……
在白枫声情并茂的念着台词时，她这么想着。
如果她身体情况还不错的情况下，这个方式应该是可以的，但现在，这么大规模的捏爆剧院，她很有可能会因承受不住这么大技能的使用而爆裂死亡。
她从没想过，会因为这一个不起眼的小伤口，面临死亡。
就像一个经历过许多风暴的人，在多么残酷的环境中都存活了下来，然后突然阴沟里翻船，被不起眼的毒虫叮咬了一下，马上就会死去。
田南栀闭上眼睛。
毁灭吧，这该死的题目。
*
教学楼204。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有些是想上三楼看个人战的，但被这么多人吸引，也都不自觉驻足。
无关者有人惊叹这个男主角的俊美，也有人惊叹着这道题的题目难度。
“感觉田南栀同学的情况不大好啊。”
作为最先跳到正确维度的人，田南栀几乎收揽了所有人的目光。
现在她却躺在血泊中，有种破碎感。
那种烟花绽放过后，即将凋零的美。
“她这情况有点不对劲吧。”一同升上来的新生大块头凝着眉。
在狂欢城合作的时候，田南栀虽然瘦得跟只小鸡仔似的，但杀起人来又狠又快，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样子。
从答题开始，他就是全程观看下来的，田南栀的手指只是破了个小口而已，一般不久就愈合了，怎么会流出这么多血。
好像缺少了凝血因子，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这时候，柳樱脸色难看站起身。
有人问：“柳老师，您不看了？”
“不看了。”她冷着嗓音回道。
刚刚走到门口，忽而听见众人惊呼：“我去，流这么多血，速度都还能这么快。”
柳樱回头，发现屏幕里的田南栀已经起身呈蹲姿，目光冷冽，手里的笔犹如一把刀，抵在白枫的咽喉。
刚才躺在地上的少女只是稍作休整，现在又全身心投入到了战争，流血并没有拖慢她的速度。
她依旧能够动作利落地贯穿敌人的脖子。
柳樱唇角微微上扬，回身继续观看。
*
舞台上，四周暴怒着中年男人卡卡卡的怒吼声。
田南栀充耳不闻，只是盯着眼前这个男生。
白枫保持着姿势不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滞于空中。
微微咽下口水，凸出的喉结能与那只签字笔的尖端亲密接触。
刚才，只差一个手指的距离，他就能触摸到这个女生的心口。
他想剜出这颗心。
但不知为何，竟然被女生察觉了。
白枫能够感觉到，这根笔随时都有可能贯穿他的咽喉。
田南栀的因果线出现了预警，她查知了男生接下来的动作，看见他会将这五根好看的手指，插入她的心口。
台下的观众们都静默了。
他们本来期待的是一场浪漫至极的虐恋情深，怎么也没想到会看见吸血鬼和他心爱的女孩剑拔弩张的画面。
女孩如同一个伪装成人类的狼人，就等着月圆之夜解决掉她的死对头吸血鬼。
“解释？还是等死？”她轻声细语问道。
以她的力量来说，插进一支笔进入大动脉不成问题。
白枫没有隐瞒：“我需要一颗心。”
“为什么？”
“只有这样，我才能完整。”
在田南栀狐疑的眼神中，男生一点一点解开领结、扣子，掀开左侧的衣服。
白皙的胸口，出现了一个与他很不相称的血窟窿，那么狰狞可怕。
白枫的故事其实还没有完。
他从小就知道他是养父的人形傀儡，他感恩于养父的恩情，从来没有忤逆过。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他觉得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但渐渐的，养父好像已经不满足他的顺从。
养父需要的是绝对服从。
于是养父剜走了他的心，控制在手里。
每当他面露迟疑的时候，捏一下，他就会乖乖听话。
每当他产生主动意愿时，捏一下，他就会打消念头。
有了这颗心的束缚，他在哪儿都无法解脱。
田南栀了然：“所以你需要一颗心来填补你自己，你觉得这样就能自由了？”
“是。”白枫拉起衣衫。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痛感传达而来。
白枫毫无预兆地呕出了一口血。
田南栀收回手，发现手背不小心被溅上的血也是冰冷的。
“男女主角你们在干什么！现在，马上！重新再来！”
中年男人的吼叫更加强烈了。
白枫痛得低哼了一声，挣扎着起身。
“你挖别人的心没用的。”田南栀叫住了他，“你的心脏在他那里，无论你换多少颗心，都不得自由。”
田南栀没有父母，不太清楚子女与父母之间的羁绊该是什么样子的。
但她知道心脏是个重要的东西，大可以囊括宇宙，小可以珍藏点滴，可以回顾过去，也可以展望未来。
它可以容纳许多人，却不能成为某个人的所有物。
可以决定它如何鲜活跳动的只有自己。
田南栀：“跟我做个交易吧。”
白枫拭去唇角血：“什么？”
噗嗤！
他耳边又传来了心脏被捏的声音。
经殷红装扮下的唇，好似更美了。
“男主角！快回到你原来的位置上！”暴怒声在催促，“你没看见台下的观众都不满意了嘛！”
台下一片嘈杂，今晚男女主角的大战戏码让他们索然无味，纷纷喝着倒彩。
观众不满意，中年男人就不满意，疯狂揉捏着男主角的心脏。
田南栀抓紧时间递出纸笔：“你签下名字，我帮你自由。”
“我为什么信你？”
白枫是这个地方的监题人，他知道田南栀是要完成任务，难保不是在骗他。
田南栀：“因为我可能还需要你的一个帮忙。”
“什么？”
田南栀活动了一下失血过多的手指，还好，还能动。
“我帮你拿到心脏，你恢复自由后，帮我把这张纸交给与我一组的下一个人。”
这如同留遗言的口吻让白枫一怔：“你要干什么？”
“我想试着把这个剧院捏爆。”
田南栀没有意气用事，也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将这个剧院毁了。
因为既然声音的主人在剧院里找不到，有可能就是在剧院外，甚至有可能就是整个剧院。
剧院毁了，表演停止了，循环就能打破了。
只是她这身体……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有感觉伤口在慢慢恢复，但很慢，比普通人要慢得多。
应该勉强能支撑她将这个剧院毁了。
接力答题还要继续，在构建因果线捏爆剧院后，她不知道能不能拖着这具身体及时见到晏嘉。
现在孤立无援，她眼前只有这么一个人可以托付。
白枫垂眸看她：“你就不怕我得到自由，转头就走？”
“不怕。”田南栀指了指头顶的红雾，笑了下，“红色真实内，你骗不了人。”
白枫抬头，头顶的这片红雾存在已久，久到他快要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双凌厉的眼睛。
其实他作为监题人，见识过了不少来这里的学生。
大多数都是活活被耗死在这里，被入侵的鬼怪分而食之。
这个女生还是第一个要与他做交易，说还他自由的。
虽然她现在这文弱的样子，真的很没有说服力。
但莫名，他愿意相信。
就像那个人在构建这道题时说的：“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有个人来帮助你的。”
白枫看着田南栀，会是她吗？
第90章合作课后题·时间（六）
教学楼204。
围观的人又比之前多了一倍, 大家都想看田南栀如何破局。
“有人帮忙讲一下现在的进度情况吗？”后来的人只能拜托前面的人实时转播。
大块头来回扫了一遍，目光重新落回转播田南栀的屏幕：“有一组出现新进度了。”
“哪一组啊？”
“罗不夜，他也找到了答题的维度。”
有人道了声难怪：“新生的第一和第二名啊。”
五分钟前, 罗不夜进入正确的答题维度, 走进一个全新的剧院。
进入答题区域后, 每一组的题目都是随机分配好的, 不会存在两组接头的情况，只是同处于一个答题维度, 所以与田南栀所在的剧院完全不同。
“欸, 你们看！”
有人指着转播田南栀的画面。
自从田南栀说要捏爆整个剧院, 观看的人莫名就有些激动, 因为心底里都觉得以一人之力捏爆这么大的建筑物完全不可能。
这么做不就跟炸了考场似的？
柳樱一动不动, 看着田南栀站在舞台中间, 又用指尖轻点着空气，如同弹奏乐谱。
田南栀目光显示出了偏移的最大值, 在悄无声息地构建着因果线。
这些因果线旁人无法用肉眼看见, 都以为她只是在活动手指。
实际上，数以万计的斑斓线已经交织成网, 穿过墙壁和天花板, 如果能完全显形，那将会十分震撼。
可是现在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田南栀神神叨叨的。
“男女主角！你们在干什么！！！”
噗嗤——
白枫又呕出了一口血。
他无力靠着椅子, 擦掉唇角的血。
那个女生还在看着上空。
“还有多久？”说实话, 白枫有些怀疑自己的这个决定。
他怕他活不到得到自由就要被痛死了。
“你还能坚持多久？”田南栀侧目。
“顶多两次。”
心脏再像现在这样被狠狠揉捏两次, 他绝对能痛得昏死过去。
到时候, 别说帮忙了，他可能都自身难保。
话正说着, 比以往哪次都要更痛苦的痛感传达而来。
白枫一下滚落在地。
“小枫！你是不听爸爸话了嘛！爸爸从小含辛茹苦把你拉扯长大，你都忘了嘛！”
“要是爸爸没有把你捡回家，你说不定早就被野狗叼走了！”
“小枫！你忘记爸爸对你的好了吗？你确定要这么伤爸爸的心吗？！”
“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啊！”
“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要不是爸爸我，你早死了！”
中年男人暴怒的声音在这一刻变为寒心的咆哮。
白枫痛得打起滚来。
田南栀扫他一眼，硬起声线：“世界线千千万，你敢说你就是他的最优选择吗？”
[如果当初]本就是一个伪命题，没有人拥有可以再来一次的机会，根本无法知道换一个选择，人生是不是就会变成了最优。
这个男人却在一直灌输白枫，没有他，白枫另一条世界线的生活会有多么凄惨。
可是，这一切不过就是他虚构的[可能]罢了。
田南栀幽幽抬眸：“没有你，他的生活也许会更好，少在那里自我感动了。”
“你给我闭嘴——！！！”
不知道这个男人用了多大的力气，这声出来，墙壁连同地板都震得抖了三抖。
趁此机会，田南栀开始发力。
她感觉自己一次比一次离谱了。
第一次构建因果线是为了捏爆正常人类大小的08。
第二次构建是为了捏爆一个跟图书馆差不多高的怪物。
这一次，她居然想捏爆整个剧院。
中年男人：“谁？！谁做了什么？！啊——好疼！我的心脏好疼！”
心脏？！
白枫愣了，整个剧院就是他父亲的心脏？
得知结果后，再看整个剧院的设计，红色的墙壁和天花板对应着心脏的血肉，上空交织的蓝色和红色纱幔，不就像是心脏上面的静脉和动脉？
中年男人：“快住手！不然我就把白枫的心脏捏爆！”
“不要！”白枫看向上空。
中年男人：“那你以后听不听我的？”
“……听。”
中年男人满意的嗯了一声：“行吧，爸爸不跟你计较，以后只要你乖乖的，爸爸会继续对你好的。”
“你看，你一直在爸爸心里啊，爸爸怎么舍得伤害你呢？”
白枫眼眸动了动，垂下头。
男人心里装着剧场，装着观众，然后以爱为囚，将白枫困在这里，终身囚禁。
白枫因为他是父亲，可以无条件地将心脏交给他，只要父亲喜欢。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不对等的行为。
田南栀向白枫伸出手：“要听听他的心跳吗？”
白枫愣了一下，看着女生递来的手，轻抚在上。
一刹那，听见了十分强劲的心跳声。
咚咚。
咚咚。
白枫感觉很奇妙，明明没有摸到实体的心脏，却能感觉掌心的空气在有节奏的跳动。
一时间，他分不清是父亲心脏的温热，还是女生掌心的温度。
但很暖。
“试着捏一下。”
田南栀眸泛异光，像只蛊惑的海妖。
白枫把手收紧。
中年男人痛苦得叫住了声：“你又在干什么，小枫！”
白枫松开。
“这样不是才公平嘛？”田南栀扬起头，“你每捏他的心脏一次，他也会痛得收紧手，捏得你的心脏一次。”
田南栀将一部分的因果线缠在了白枫手上，他虽然摸不到也看不到，但也能牵制。
片刻，中年男人似乎妥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有些痛，必须亲身经历后才能不敢再体验下一次。
“你的签名已经拿到了，我可以放你离开。”男人在对田南栀抛出诱惑。
说到底，这里不过只是一道题，田南栀这么做不过也只是想离开，权衡利弊他还是能明智的。
果然，田南栀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她在思考。
白枫看着她：“你要走了吗？”
“应该是。”她回得坦然。
这道题是个争分夺秒的题目，她这里虽然是在循环中，但其他人的时间还是流逝的。
现在她已经拿到了白枫的亲笔签名，又能毫发无损的离开，怎么看都是她的最优选择。
白枫懂了，垂下眼眸。
看来不是她……
那个人说会来给他自由的人，不是这个女生。
“那就请你把我父亲的心脏放开吧。”白枫低着头。
既然逃脱不掉，何必心存希望。
“好。”
他听见女生答应了，很爽快就答应了。
她要离开了。
“骗子……”
白枫的声音很小，就像自言自语。
但田南栀还是听见了，他的手腕还绑着她系上的因果线。
田南栀无法否认，她的确骗了他，默默扫他一眼后，走出剧院。
女主角下台，观众们重新回到了待机模式，一面面显示出人脸的屏幕全都黑了，又恢复了田南栀初入剧院时的样子。
离开剧院时，田南栀又往黑漆漆的舞台上瞄了一眼，白枫又坐回了椅子上。
等待下一个答题的人再来开启。
出了剧院，田南栀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维度。
她从一个沙盘大小的校园模型里跳了出来。
学校的模型里有寝室楼，有剧院，有教学楼等等，她刚才一直在这个空间里面打转。
大概因为完成了任务，田南栀的手边重新跳出了光屏。
虽然依旧没有时间显示，但也给了她一个正在答题的实感，安心了不少。
【恭喜！你拿到了小美最喜欢的东西：白枫的亲笔签名*1。】
“既然出来了就赶紧离开吧。”
中年男人的声音现在终于有了实体。
这是一间类似于工作室的房间，书籍很多，摆满了整个书架和桌子，一个穿着军绿色马甲的男人正端坐在学校模型前，目光不移地盯着那个剧院，催促着田南栀离开。
男人的心口也有个巨大的窟窿。
他真的用自己的心脏建设了这个剧院。
疯狂，田南栀觉得这两个字最贴切这个人。
“你怎么还不走！”
因为田南栀手撕剧本毁了他的舞台剧，中年男人有些咬牙切齿。
田南栀看着他手边另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应该就是白枫的。
被普通的纸盒子盛着，像是一个随时都会被扔掉的垃圾。
田南栀站在这里，让中年男人很紧张，目光终于肯从他的心血剧院移开一瞬：“你难道还要帮他讨回心脏？”
他顿住，发现田南栀在看着窗外。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她开口问道。
以前，她一直认为答题区域只是鬼怪单纯游戏人类的空间，类似用某种力量搭建的结界，只是一个小小的虚构空间。
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
放眼望去，窗外的景色灯火璀璨，有高楼有街道，街道上有人。
只是这些人，又是倒长着的头。
茂密的头发变成胡须，笑起来时，它下方的眼睛是往上扬的。
而且它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因为大家都是这个样子。
“你既然知道世界线，就能明白存在于这个宇宙的世界，应该是有各种各样的吧？”中年男人回过身，继续盯着剧院。
田南栀走到窗边：“你的意思，这里其实是一个世界？”
“应该说，是[世界可能性]当中的一种。”他纠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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