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061
午后的阳光十分温暖, 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从屋里攥着书走出来的一瞬间,尹宛就与阳光撞了个满怀。
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裙,不算厚实, 被暖阳裹着的头一瞬间还没感觉到冷。
但是一从廊下石阶走下来,站在还未化完的雪地上的时候,就觉着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缓缓升起,向四肢百骸蔓延。
屋檐上还积着一层厚厚的雪,靠近黛瓦边沿的地方已经化了不少, 正往外潺潺的流着冰水。
滴答滴答的声音, 在静谧的冬日午后显得格外清脆。
尹宛喜欢雪, 也喜欢听化雪的声音。
每一年的雪季听到化雪时滴答滴答的声音都要停下来聆听许久, 每每都感觉它有一种净化心灵的感觉。
还能让她安心、静心。
但是今日再听此声, 却是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
此刻, 她胸中的怒火已经满腔, 怕是再多一点就要爆了。
手中攥着那本书,尹宛疾步往前走, 快步穿过院子。
平日里她是很爱干净的人, 容不得一点脏污,但是今日行在院子里,发黄的水渍溅到裙摆上弄脏衣裳她都已经无暇顾及。
春见从小厨房端着熬好的朝外冒着热气的栗子汤过来的时候, 正好看见她跨出门去。
她立即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小跑着追了出去。
好在她是个有点拳脚功夫的人, 不多时就追上了她。
“王妃,你去哪儿啊, 栗子汤都煮好了。”春见脚步不停的问道。
尹宛气呼呼的, 根本不想说话。
她一向单纯不耍心眼儿,也从不将心事放在心里, 有什么情绪都在脸上。
春见才看了一眼,就发现事情不对头。
再朝下看,就发现主子手里拿了一本书。
封皮儿上的字被她的宽大衣袖遮住,看不清到底写了什么,但是不用想,她都知道此书定然不是什么好书。
若单单是男女之书绝不会让让她生气,估摸着,这本书一定非同寻常。
春见心思活络,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将事情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
当即就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事儿该不会与殿下有关吧?
会不会是书上写了什么不该写的,叫主子发现了?
不行,得再探一探才是。
“王妃,出什么事了,你为何这般生气啊?”她试探着说道,“栗子汤是与排骨一起炖的,很香很香,是王妃平日里最爱吃的,若是这会儿不回去吃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谁知,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主子还是气呼呼的,像个炸毛的小猫似的。
小脸皱成一团,一双杏眸里尽是火气。
这下子春见更加确定事情不对头,心里开始担心起殿下来。
两人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进展,该不会因为这件事前功尽弃吧。
这不是她想看见的。
春见略一思索,还是打算硬着头皮再说点什么。
但是,她酝酿了半晌的话还没出口呢,就被自家小姐给堵了回去。
“哎呀,春见,你别说了,吵死了!你让我安静一会儿成吗?”尹宛被她吵得脑袋都嗡嗡直叫。
心里本来就不高兴,还有个人在耳边啰里啰嗦,烦不烦啊。
春见被吓的一个激灵,有点不适应小姐方才的坏情绪。
在她的记忆中,她家小姐可是从未这般对她动气的,今日这还是头一次。
经历短暂的失神之后,春见又很快强迫自己恢复清醒。
她紧跟着追上去,还是咬牙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还请告诉我吧,你这样我好担心的。”
总归是王妃叫着不理,只能叫回小姐打打感情牌。
春见到底也是个只比尹宛大一岁的小姑娘,即便会点拳脚功夫,很多时候比较自强,但是内心总归是脆弱的。
被小姐这样一吼,她一下子就慌了,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尹宛听了感觉怪难受的,往前走了一阵儿,停了下来。
彼时,两人已经走到书房外头不远处的抄手游廊里。
书房地势偏高,站在廊下远望就能看见此处。
苍河正在外头候着,远远的就看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游廊里。
他本以为王妃觉着烦闷带着丫鬟在散步呢,没想到看了一会儿,她竟在那处停了,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攥的十分用力。
整个人看上去也没有往日那般温和,似乎是在生气。
登时心中一个咯噔,暗道不好。
“殿下,殿下,不好了不好了。”苍河连忙推开门冲进屋内
尹宛在廊下站着,转了个身面对着春见。
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被寒风吹的,还是气的。
“他骗我!”她气道,将手里那般书举的高高的,“魏衡他骗我!”
春见这才看清了那本书的名字,心中当即一沉。
真是离了个大谱!
明明说的都是关于风花雪月之事,怎么跑出来一本教人如何辨别男人骗人的书?
真是想不通啊。
她不知其中缘由,也不敢随意揣测,只敢小声问道,“小姐,为何这么说啊,殿下他怎么了?”
装病之事春见其实并不知。
但她知道白王殿下会经常做一些比较撩拨人的事,比如骗亲亲,骗抱抱,以及骗共浴。
这都是她知道的事儿。
本来这也就是夫妻俩之间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她倒觉得没什么。
但是对单纯的小姐来说就可不一样了。
她可是生平最厌恶人欺骗她。
幼时父亲外出征战,走之前总会说‘宛宛啊,你乖,在家中听兄长与嬷嬷的话,爹爹年节时回来给你带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新鲜玩意儿回来’。
话是这么说了,但是诺言却从未兑现。
卫国大将军一走就是三五载,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十岁了。
自从那时开始她家小姐就开始讨厌欺骗,当然了,一开始她年幼是不懂父亲那些个难处。
后来随着□□复一日的解释,她后来也就明白了其中的艰难,就再也不怪父亲。
但是那最不喜欺骗的习惯已经形成,再也改变不了。
眼下殿下可真是撞到了刺头上,这该如何了得。
春见暗暗叹了口气,真替他捏把汗。
她略微一想,大抵是知道小姐说的欺骗应该就是那些事。
但她只好装作不知情,表现的十分懵懂。
“他骗我说亲亲能给他降温,我就傻傻的信了,这书上可是说了,生病了靠这个是降不了温的,他真的好过分啊。”尹宛将手里书晃了晃,“你说,他气不气人?”
果然不出她所料,就是这个。
春见脑袋一麻,随着主子附和,“确实挺过分,挺气人的。”
这几个字儿她说的声音很小,后头的话才逐渐将声调提起来,“小姐,那那小姐想怎么办?”
尹宛冷笑一声,“能怎么办,找他说理去啊,我要去揭穿他这个骗子的真面目,哼!”
她重重的哼了一身,转身继续向前。
春见只好跟着一起走。
真是坏了,还真的是棘手的很。
这么一闹,晚上主子怕是都不得再同殿下住在一起,那他们的事儿岂不是废了?
得赶紧给殿下提个醒儿,提前想法子应对才是。
她一边走,一边想,用什么法子给他消息。
但是今日奇怪的很,平日里婢女们经常在院子里穿行,今日却一个都见不着,也不知道去忙什么了。
走了一会儿,她已经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心里跟那猫挠似的,直痒痒。
不过好在老天还是站在殿下这一边的,叫她偶然发现另一条碎石小路上板栗正端着芙蓉酥往她这条路上走。
春见像是找到救命稻草,急忙忙绕过去,避开小姐,轻声对她道,“板栗姐姐,你快抄近路找殿下,就说王妃知道殿下骗她亲吻那些事,让殿下早做准备应对。”
板栗十分讶然,“真的吗?”
春见点点头,“真的,快去。”
好,我马上去。”板栗端着芙蓉酥赶紧走了。
有些时候,太过巧合的事情搅合在一起,在一定程度上就不叫巧合。
可是人在着急的时候哪里能想到这么多,春见当然没有料到有问题。
她跟着尹宛一块儿急忙忙走去书房那边。
板栗确实是去报信儿了。
但是她一向苍河说完,就悄悄溜出府去,三拐四拐就隐在了街巷里寻不得踪迹。
她的消息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苍河早就告知殿下有事发生,魏衡那时候还在房中书案前坐着今日州衙送来的公事簿。
自从那次将贪官污吏连根拔起之后,凛州官场就再也没了坏人,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全部都是公正廉洁的好官。
那些人为他马首是瞻,州衙之中大大小小的事都会写在公事簿上呈上来给他过目,再由他提出建议,圈出不可行之处。
近些日子,因着一直装病不曾去州衙视察,那些个官都十分着急也很担忧。
遂每日都派人前来送书,以至于到今日,书房的桌案上都已经堆了厚厚一摞。
今日还是他抽空来看看的,想着自己与尹宛这七日在一起也算是比之前好了许多,只耽搁一个下午应当不碍事。
谁知道,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塞牙缝。
偏偏就是这半日出了纰漏,还是个很大的纰漏。
听苍河一说,手里的书簿没拿稳一下子扣在了桌上。
心中登时一片慌乱,猛地站起身来,往外走。
“快走,去迎迎她。”他撩开青色长袍走下石阶,快步出去。
苍河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主仆俩从来没有哪一日像今日这般慌乱。
之前听说尹宛要走魏衡是挺慌的,但是他有的是法子留她,可以装病吐血,让她心软。
但是骗她被发现这种事情真的很棘手,比装病还要难。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快速想着,该如何解释,如何哄她。
没想到,刚刚走院门,就与板着脸的尹宛碰着了。
她见到他,忽地顿住脚步,眸光都沉了下去。
心里被气闷包裹着,连恐惧是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魏衡!”她也不唤他殿下,更不唤他劳什子衡哥哥,直接直呼其名讳,“你居然骗我!你知道吗,我尹宛生平最厌恶人骗我,可你不仅骗我,你还换着法儿的骗我。”
“你还说你喜欢我,我看你那根本就不是喜欢,就只是一种依赖。既然不是真的喜欢,你为何又要骗我同你那样???”
魏衡看着温柔的小白兔头一次这般歇斯底里的朝他发火,整个人都怏怏的。
他没有直接道歉,而是沉着问道,“宛宛,怎么了这是,为何忽然这样说?”
“我没有骗你啊,我确实是喜欢你,我对你的喜欢都是真的,不是什么依赖,你为何忽然说我骗你?”
还在装呢。
尹宛冷冷一笑,将手的书册丢到他身上,“你自己看!”
那蓝色封皮的书被丢过来砸到魏衡胸口的时候,带起的冷风里还有些许茉莉花的味道。
他镇定接住,手握住书册一侧,感觉到那里居然还带着温热。
想必她方才捏的也是此处。
魏衡默默地将手攥紧,想要最大限度的留住她的温度。
他看了她一眼,将书缓缓翻开,垂目去看。
一眼便看见了自己平日里对她做的事居然都被一一列出来写在里面,欺骗二字十分醒目,居然还加粗了。
当即就想到这事儿肯定是有人故意做的。
想必是春见那丫头去买书的时候,有人将那本书混在里面,故意借她之手拿去给尹宛看。
那这人究竟是谁呢?
是柳予风吧,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他。
在这凛州,只有他知道他在装病,虽然上回侥幸让他闭了嘴,但是这人能从京都追到这边,肯定是个极度有耐心的主。
这是不夺走尹宛不罢休的架势。
他冷哼一声。
不罢休又如何,凭他也想跟他斗?
只要这回的事能好好处置,安然揭过,他势必要使些手段治治他,叫他知道谁才是凛州之主。
居然在他的地盘上动手脚,还安插人到白王府窥探通风报信,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早知道刚开始买丫鬟仆从之事自己就该过问的,当时也是不想让尹宛一直与自己纠缠那银票之事,才让柳予风钻了空子。
当时他还纳闷呢,为何挑好的丫鬟居然没有按时过来,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怕是他让人去将原本选好的人做了调换,才耽搁了过来的时间。
真是太大意了。
看了一会儿,魏衡将书合上,掀帘看向尹宛。
她也正看着他,胸脯一起一伏,气鼓鼓的。
他将书紧紧攥在手里,垂在身侧,沉了沉,说道,“宛宛,不是这样的。”
还想着要再狡辩狡辩呢。
可是尹宛根本不给他这机会,直接说道,“你可别说不是,事实都摆在眼前,你还想如何狡辩?”
“宛宛,真的不是这样的。”他朝前走了一步,“我没想狡辩,只是想说,一本书而已,说明不了什么。写书的人知道什么呢,我这就是身子发热需要你那样给我降温啊。”
“说不定说不定写书那人就是故意想要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
他说的也没什么不对的。
只不过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而已。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他的心上人,两人睡在一起怎么不惹人悸动。
再说了,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岁,心火旺盛也很正常。
身子发热需要她降温,再借机与她黏糊糊的在一起,最好是能让她对他也有想法,两人水到渠成,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虽然说出来真的手段不光彩,但是他觉得也没什么不可的。
他们二人乃是父皇御赐之婚,明媒正娶的,一切都很合理。
这辈子他的女人就只能属于他,只能他一人独宠,旁人想再多都无用。
尹宛随即往后退却一步,言辞十分激烈,“魏衡,你真是冥顽不宁,若是今日我没看见这本书我都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坏心思,我是不是会被你一直这样骗下去啊?”
“是,我是不懂男女之事,但是这也不能成为你欺骗我的理由,你可真是让我失望!”
看来她是真的彻底信了书里说的。
魏衡心中十分后悔,就不该让春见去买书给她看的,不买书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试图稳住她,“宛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其实就只是因为喜欢你,那不是欺骗,你快到我这儿来,行吗?”
见他向前一步,尹宛又后退一步。
她真的很失望很失望。
证据都在眼前,这个男人居然还在狡辩,说不是欺骗。
她要的就只是个正正经经的道歉而已,就是想听他说一句他不是故意的,只是用错了方法。
但是他呢,不仅不知悔改,还将事情全部推给写书之人,说人家故意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真的是很好笑。
写书之人都不知道是谁,这府上也从未来过生面孔,他去哪里知道这些呢?
更何况,他们两人每次有这种事都是关起门来在房间里发生的,除了苍河与春见还有谁知道?
苍河中心护主,巴不得一起瞒着。
春见什么都不知,更加不会出去到处乱说。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在别处学到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法子,但是碰巧,有人写教男人如何诱哄女子的书,就有人反其道而行,写如何识破男子哄骗之事。
还好巧不巧的给她看见了,只能说老天都看不下去她被他骗。
“不,我不要过去。”尹宛一边退,一边咬牙道,“过去再给你欺负吗?我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是不是故意骗我的?你就给我说句实话!”
院门口的雪还有些没化完。
到了傍晚的时候,太阳西斜,温度降下来,寒风拂过,雪层就结了冰。
她只顾着与他保持距离,没想到一脚踩在了冰块上。
脚下一滑,往后仰去。
魏衡慌了,一个箭步飞扑过去将人给拦腰抱住。
随后抱着她轻轻一跃,在干燥的门檐下停住。
他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一双眸子红了一片,哄道,“宛宛,你别生气,我真的很喜欢你,没有想要骗你的。”
他还是不敢说实话,不敢承认,怕自己一承认她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只能磨棱两可的用喜欢来打动她,想要以此安抚住尹宛。
但是尹宛此时十分清醒,根本不受其蛊惑,拼命的挣扎着,“你还不承认,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快点放开我!”
魏衡不松手,死死抱着她。
两个下人在一旁低着头,心急如焚,但是也帮不了忙。
自己的力量与一个男子的力量实在是悬殊太大,尹宛根本就挣脱不开他,心中气极,也顾不得他还是个病人,一口咬在了他胳膊上。
很快,那只白皙的胳膊就被她咬出一排血印。
魏衡本不想放开她,这点刺痛还是能忍的,但是怕自己太强硬会让她更加生气,于是松了她。
没想到,便是这一松,人直接跑了。
尹宛红着眼眶,一路拼了命的向前跑。
她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倒不是想要离开这儿跑的,只是觉得心里难受的紧,不知道如何面对欺骗她的白王。
魏衡也跟着追上去,下人也跟紧随其后。
府上倒是有亲卫一路拦截,但是白王怕她挣扎被伤到,于是将人都遣开。
她想出去透透气他放她去,当下心情肯定十分难过,若是不发泄一下恐怕这事儿都过不去了。
只有等她发泄的差不多了,他才好去哄。
反正凛州的州衙都听他调遣,自己又是个会武的,一直紧紧的跟着尹宛,倒是不会出什么事儿。
这些日子在府里她也憋狠了,放出去散散心也行。
就这般,堂堂的白王殿下带着一众亲卫跟着一女子追出王府,一直跟着她进入闹市。
眼下已经华灯初上,街市上十分热闹。
尹宛一边哭着一边往前走,心里十分痛苦,想不通自己好好的照顾他,他怎么就要骗她。
白王就一直与她保持着十五步的距离,一直跟着她。
本以为这样不会出纰漏,谁曾想,在经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那道青色身影一下子就没了。
他疯了似的飞奔过去,朝那巷子里跑。
可是哪里哪儿还有人,只剩一片空荡。
她不见了!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白王胸口一阵刺痛忽然传来,险些令他疼的栽到在地。
他堪堪扶住高墙,捂住痛处,厉声道,“关城门,去追!将凛州翻个底朝天都要将人给本王找回来!”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这十几年来受的苦痛居然都不及当下的万分之一。
第62章 062
夜里的凛州同白日的凛州相比, 热闹之意竟毫不逊于后者。
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街之中,风灯摇曳,行人络绎不绝, 叫卖声此起彼伏。
人们悠闲自在的四处闲逛,孩童天真烂漫,手里举着各式各样的小灯笼在人流之中穿行。
偶尔撞到一两个人,他们也只是低头轻斥一声‘注意安危’,并不会停下来殴打责骂, 孩童们道歉之后, 继续往前飞奔。
街边临水茶馆中坐满了听书吃茶之人, 各个眯着眼, 微微晃脑, 一副享受之景。
刚开始挤进人潮之时, 尹宛还被悲伤的情绪所笼罩着。
听到那些个喧嚣只觉得烦闷不已。
后来跑着跑着, 竟被街边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给吸引了,心里的烦恼也消了不少。
她逐渐降低速度, 也不再无脑往前冲, 开始慢慢的去看那些个东西。
初来凛州之时,尹宛只看过白日的凛州,从未有在哪一日夜里出来过。
还一直念叨着想要出来逛逛呢,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倒是将这件事给耽搁了。
今日也实在算是凑巧, 怄气跑出来,倒是给了她一个逛逛夜市的机会。
走了一会儿, 她就在一个卖小花灯的摊位前停下来, 想要拿起其中一个做的十分精致的小兔子花灯来看。
谁知,这位置正好位于一道巷子口。
刚刚停下, 就被一个从黑暗中忽然伸出来的手给拉着拽进了巷子里。
都还没看清楚那人是谁,就被他捂住嘴携着往前走。
“你是谁?”她竭力想要发出声音,但是却发现只是徒劳。
那人是个男子,身量极高,比她力气不知道大了多少。
一双手将她禁锢的紧紧的,根本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尹宛心中一阵慌乱,竟在这一瞬间忽地想到了白王,想到了那个骗过自己的男人。
若是他在身边那该多好,什么贼人估计都不敢靠近吧?
这回怄气跑出来真的太冲动了,要出来气他让他着急也得是白日啊,为什么偏偏挑了个晚上。
黑灯瞎火的,连自己被拖去哪里都不知道。
想着画本子里那些个被掳走的少女最后的下场,她心里害怕极了,竟吓到哭了出来。
巷子里寒风阵阵,极尽彻骨。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虎口之上,云风竟被烫的怔了怔。
他垂目看向自己好不容易使计抢来的人,见她脸颊上的泪痕在暗夜之中异常明亮刺眼,心中忽地感到一阵心疼。
回头看了眼被他们甩下很远已经看不见踪影,也没有人跟来的巷子口,他松了口气,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
这处是一个死胡同,只要有一人在外守着,里头的人就出不来。
今夜前来抢人,他穿的是一身黑袍,梳着高马尾。
衣裳十分贴身,将云风的身形衬的十分明朗,宽肩窄腰,整个人英气十足。
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意气风发的江湖少年。
平日里惯于以温润如玉示人,今日忽然换上这身行头与往日穿着大相径庭,尹宛是真的没能认出来他。
被他松开禁锢后,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准备蓄力大声求救。
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冲出去,只能这样自救。
这个人不是她认识的,手里还拿着刀,硬闯等于是把自己往刀尖上送。
而且,他还蒙着面,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更加难以辨认。
尹宛深深的吸了口气,准备呼喊。
却没想到,这个守在死胡同口的男人忽然将面纱摘了下来,对她说道,“宛宛,是我云风,你别怕。”
他将手中的面纱丢弃在地,朝她慢慢走过去。
他竟是云风?
是了,是他,声音都是如此的熟悉。
这般温润如玉的嗓音除了他也没旁人。
知道拿着刀的人是他,尹宛心中的恐慌一下子消失殆尽,只余震惊。
她揉了揉眼,睁大眼睛看着来人,诧异道,“云风?你你为何忽然要掳我?”
“我是在救你。”他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轻轻一吹,黑暗的巷子里就亮了起来。
借着火光,尹宛才看清他的摸样,以及他今日这一身与他气质完全不相符的黑裳。
“救我???”她疑道,将他上下扫了一眼,“还穿成这样?”
“嗯,是救你。”云风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我看见你从王府跑出来,白王带着人在后面追,我就提前抄近路到这里,将你拉进巷子里躲避。穿黑色衣裳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对了,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在云风面前,尹宛始终是能卸下警惕的。
她叹了口气,朝后头看了一眼,想要在身后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去歇息。
从王府跑出来,一直到现在都没休息过,这会儿放松下来,身子突然就觉得十分疲累,只想找个地方坐坐。
但云风先她一步过去,在她坐下之前,飞快的从自己身上脱下外袍垫在了上面。
“夜里冷,石头寒的厉害,坐我衣裳上吧。”
尹宛怔了怔,没有坐下去,反而缓缓站直了身子。
坐衣裳上这件事太过亲密,可不能随便接受。
“云风,你快将衣裳穿上,我不能坐在你的衣裳上。”她看了他一眼,拒绝了他的提议。
云风有一瞬间的错愕。
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心中纷乱如麻。
从前在京都尹府之时,她要坐在石头上,他便率先将自己的外袍放在上头给她垫坐,每一次她都欣然接受。
今日他向往日那般做的,但她怎么忽然就不接受了?
难道她对白王已经
心中冒出这种想法之时,云风心口忽地一痛。
难道还是自己出手晚了吗?
“为何?”他悲伤的问道,“以前你都不会拒绝我的。”
尹宛将衣裳拾起来,双手拿着递给他,“以前那是以前啊,如今不同往日了。你看,我都是大姑娘了。那时候还没及笄,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要避讳什么,现在我知道男女有别,得注意分寸呀。”
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主要原因并不完全是因为需要注意分寸。
更多的是因为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
就总觉得心里头好似有有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里头,时刻提醒着,她已经成婚,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放肆,也不能逾越那堵墙。
明明与白王已经商议好要走的,但是不知为何,白王妃这个身份好似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在了她的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这绝不是真实的理由。
望着尹宛第一次将衣裳还给自己,云风心中痛如剜骨。
觉得自己若是再不表明心意,怕是一切都晚了。
他将那衣裳忽然一把接过,丢在石头上,以最快的速度将尹宛按着坐在上头,俯身向下。
尹宛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云风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已经变了样,成了她从未见过的冷厉之色。
他将人圈在臂弯里,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她,眸底潜藏的占有欲暴露无遗。
“宛宛,事已至此,我想我有些话必须要告诉你。”他沉声说道,“你知道吗,我这十八年人生处处充满阴郁,过的当真猪狗不如,没有哪一刻是开心的。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会这样过下去,但是没想到与你相处了几个月,你像是个小太阳一样照耀着我,将我从泥淖里拉出来,让我走在阳光里,我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才终于得到了救赎。”
“自从那时开始,我便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娶你为妻,这辈子都与你在一起,让你过最幸福的日子。可没想到,后面发生了一些事,让我根本无力招架,只能暂时远离京都,没想到才短短数月,你就已经嫁给了别人。”
“你知道吗,当我身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得知你成婚的消息那晚,我整夜都没睡着,从天黑一直坐到天明,第二日一早就动身前往凛州,想要再看一看你。后来得知你过的并不好,我才想着要将你夺过来。”
“所以宛宛,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渭城,我会一直对你好的。”云风嗓音逐渐暗哑,看着尹宛的时候,眸子里满是柔情,“我心悦你,喜欢你很久很久了,离开白王嫁给我吧,好不好?”
一番话听的尹宛目瞪口呆。
她愕然的看着云风,脑袋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太突然了。
也很吓人。
她从未想过云风这个人会对她有这种想法,也不敢相信喜欢二字会从他口中说出。
的确,这番话很能打动人,但是她根本就听不进去,也不可能答应。
“云风,还真是抱歉,这个我不能应你。”她直接拒绝了他,不带一丝委婉。
怕自己说的不够直接,他听不明白,还会误解她的意思。
尹宛只能这么直筒筒的说话。
这话当真是诛心,落在云风耳里,将他刺的险些要吐血。
其实他能想到尹宛会这样,毕竟有一些苗头早前就已经发现了。
白王一直以各种理由哄骗她,两人日日夜夜都黏在一起,还说着各种情话,人都是感性的,怎么会不动情呢。
可他即便知道如此,也还想争取争取。
最后,事实证明,他还是败了。
但是,败是败了,只要他心里不认输,那这件事还不算完。
现在人在他手里,他带着她离开,宠她如命,想必过个一年半载,在未来的某一日她也会感动,愿意同他在一起吧。
既然能被白王感动,那自然也能被他感动。
云风并不觉得自己比白王差多少。
他是皇子不假,但是这辈子也就只能做个凛州之主,再也不能走出这里,给不了尹宛更多的东西。
但是他不一样,他可以给她更多。
他的母亲是殁了,但是他的身份却从未消亡,只要他想,还是能够夺回些什么的。
“宛宛,你可能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但是我想日子久了你肯定就能接受的。”云风竭尽全力说服自己后,又来说服尹宛。
但尹宛十分清醒,并不会被他的话所影响,话说的更加直接,“云风,我不喜欢你的,我一直拿你当哥哥看待,对你并没有男女之情,不论我们相处多久,我对你的感情都是不会变样的。”
“还有,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一起离开,我的事情还没结束,得完成之后才能说走这件事。”
听她说到事情还没结束,云风眸中的柔情忽地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他冷冷的看着她,“白王他是装的,我都告诉你许多遍了,你为何就是不信呢?”
“不是装的。”尹宛摇头,将手撑在石头上让身子往后仰,尽量与云风拉开距离。
他离她太近了,近到让她害怕。
云风知道她在躲避自己,毫不忌讳的将身子往下压,去追随她。
“他是装的,他在骗你,我对你才是真的!”他说着,就要将脸凑到小姑娘的脸上,要去亲吻她。
尹宛怕极了,连忙抬手去撑住他的胸口不让他往下压。
可她忘了自己眼下是个什么状况,手一拿走,身子忽然往下一榻,直接躺在了石头上。
清瘦的后背被硌的生疼,上头的男人也跟着下来。
望着压下来的那张已经不再温润的脸,她吓得将脸别到一边,竭尽全力的大声哭着求救,“魏衡,魏衡,你快来救我!”
危急时刻,她想到还是只有他。
也幸好,他此刻正在附近。
听到尹宛的求救,魏衡就像是疯了一样追过来。
见她被云风压在石头上,气的额前青筋暴起,狠狠地将手里的刀飞射过去。
刹那间,云风就被那刀打的翻身滚倒在地,背后留下一道血口。
他也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倒地之后,迅速在地上滚了半圈,捡起自己的刀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魏衡已经飞速跑了进来。
见他出现,尹宛连忙起来,飞奔着过去找他。
在冲进那道熟悉的怀抱之时,心中的委屈豁然放大,她竟忍不住抱着他哭出了声。
魏衡将人紧紧按在怀里,大手一边抚着她单薄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慰她,“宛宛,没事了,没事了,夫君来了。”
他像是对待一个珍宝似的,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都是夫君的错,夫君不该骗你的,害得宛宛受到如此伤害,夫君真是罪该万死。”
尹宛呜呜咽咽的哭着,泪水沾湿了他青色的衣袍。
很快,那上头就洇出了数朵姿色各异的花。
护卫们已经冲到前面将云风团团围住,他望着被白王抱着带到巷子口的人心中极尽绝望,连反抗都不想再反抗。
只由着他们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带着往前走。
被他抱了一会儿,尹宛心中的恐惧逐渐开始消散,心情也开始慢慢的平复。
见自己被他抱得极紧,她开始轻轻挣扎。
魏衡怕弄伤她,将人放开,“宛宛,你别怕,夫君一直在的。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自己要失去你了。”
尹宛抬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双眸子满是雾气,红通通的,十分惹人怜。
魏衡心疼的要命。
他伸手将她颊上的泪水轻轻拭去,习惯性的放在唇边抿了抿,似是玩笑的哄她,“甜的看来宛宛同为夫在一起的时候,掉的小珍珠已经从哭的变成甜的了,那是不是说明,宛宛心中开始已经有夫君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尹宛吸了吸鼻子,攥紧拳头在他胸口锤了锤。
“魏衡,你不要扯这些,我都还没原谅你呢。”
“好好好,夫君不扯这些。”魏衡捏起她的小拳头在自己的胸口锤了锤,“我替你教训你夫君这个不是东西的坏东西,宛宛还请消消气。”
一双眸子满是温柔与欢喜,紧紧的盯着她看,直看的尹宛心口呯呯乱跳。
她垂下脸,将手从他手里抽回,不敢看他。
“春见呢?”她小声问。
魏衡朝外看了一眼,“方才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让她去准备马车,这会儿怕是应该要到了。”
说话间,那头空空荡荡的巷子里已经有马蹄声哒哒传来。
“王妃!”隔着老远,春见就站在马车上朝这边大喊。
看见她,尹宛焦躁不安的心更是定了下来。
“春见。”她哽咽着回应。
马车缓缓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一双小脸儿红扑扑的,白王越看越心疼。
他将她拦腰抱起,踩着已经准备好的马凳走进马车内。
将人温柔的放在车内的软塌之上,拿起一旁的软毯盖在她还微微有些发颤的身子上。
尹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白王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不见的那一刻,他的天几乎都要榻了。
索性老天开眼,让他找到了她,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既让他欢喜又让他后怕。
将人看了一会儿,他忽地俯下身来,将手穿过软毯紧紧抱住了她,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宛宛,以后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夫君真的会发疯的,答应我好不好?”
方才被云风吓到,尹宛心里有些阴影还没散尽。
见他的脸忽然朝自己靠近,吓得猛地伸手胡乱拍打,“你走开!我害怕。”
白王也不闪躲,任由她打自己。
小姑娘力气小,根本也伤不到他。
打了一会儿,胳膊就开始发酸,尹宛才收回手,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魏衡,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有多害怕,我真的吓坏了。”
即便她与云风是好友,也经不起这种惊吓。
白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用毛毯将她裹的紧紧的,给足了她安全感。
“我都知道的,都是夫君不好,夫君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到一丝伤害的。”
“可是你欺骗我就是伤害啊。”尹宛委屈道。
“是,那的确是我的错,但是我就只是想要用那种方法与你日日在一起,想要你为我生个孩子啊,我绝对没有其它的坏心思的。”他一激动,竟然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意识到说错话后,白王还想要说些什么补救一二。
可没想到,小姑娘竟然瞪大眼睛看着他,惊诧道,“你说什么?你想要我给你生孩子???”
第63章 063
这还叫没有坏心思呢?
怕是都快把想要欺负她写在脑门上了!
尹宛赶紧推开他, 裹着软毯往软塌里头挪了挪,十分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浑身上下都在戒备着。
看样子补救是没法子补救了, 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见她那般躲避自己,魏衡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怕她才受到惊吓忽然听说自己要她生孩子的事,会心生惧怕,还会对他产生逆反心理,也不敢继续去接近他, 只敢收回手, 在旁边坐下。
眼下唯一能解决的法子就是先不承认, 等哄好她再慢慢谋划了。
生孩子的事迟早都会实现, 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他略一思索, 解释道, “不是, 宛宛你听错了,我不是那意思。我其实是想说, 我就是想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没想要拉你一起生孩子。方才是我一时激动嘴瓢说错了话,你莫要多想。”
“还有,夫君知道你此刻还很心慌, 我也很担心你心疼你的,又怎么会说这些吓你呢。”
说的言辞恳切, 感情充沛,尹宛心中倒是微微有些动容。
毕竟自己方才身陷危机, 求救无门的时候, 只有他忽然出现,像是从天降的英雄一般救了她。
这份恩情怎么着也得铭记于心。
其实仔细想想, 在他生病的那段时间,他们二人同床共枕那么久,还经常只穿着小衣贴在一起,若是他有什么坏心思早就动手了,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说出来给她戒备吗?
答案肯定不是。
所以说,还是不能将人想的太坏。
他其实就是个好人呢。
既然说是因为激动嘴瓢说错了话,那她信他便是。
尹宛浅浅的吁出一口气,将僵硬的身子松了松,“既然是说错话,那我也不应该一直揪着不放,这事儿就算是翻篇儿了吧。”
她竟然这般简单就原谅了他。
魏衡心中大快,沾满愁云的面庞霎时间晴朗起来。
“多谢我们宛宛,大人有大量肯原谅夫君。”他宠溺的笑着看她。
尹宛被他热烈的目光看的又有些不自在,连忙将脸别到一边。
“我说的只是方才你说错话这件事,并没有指其它的。”她小声道。
关于前些日子一直故意欺骗她这件事,她觉得,魏衡是得好好同她解释解释,再认认真真的道歉才是。
不管目的是为了什么,欺人总归是不对的。
错了就是错了,有错就要改。
有句话不是说了吗,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她只是希望他们之间多点真诚罢了,也没什么旁的坏心思。
魏衡倒是能理解她的意思。
这件事他的确需要好好的同她道歉的,但是呢,并不是现在。
因为那会儿看她怄气跑走,见她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一瞬间,他就做了决定。
想着,等寻到她,他一定会在安排好给她惊喜的那一刻说出来,求她原谅。
这样才有意义,也最真诚。
老实说,他真的很喜欢她的真诚与率真,也十分赞同她的想法。
欺骗就是欺骗,合该认错的。
“宛宛,那件事我会好好同你解释的。”他郑重说道,“你再给我一日的时间,明晚我一定好好向你道歉。”
没有模棱两可,也没有糊弄,还给了她一个确切时间,尹宛比较满意。
她扭过头看向他,爽快的点点头,“好,那我等你。”
“一定!”魏衡笑着回她。
两人就这般达成了共识,做了这个约定。
马车内的紧张氛围也在这一瞬间得到缓解,变得十分松快。
二人四目相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仿佛这一刻这个世间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似的。
被他盯了一会儿,尹宛感觉脸颊开始不由自主的发烫,吓得忙将脸再次别开躲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别扭,但就是感觉很奇怪,还有点心慌。
这种心慌与方才那种又完全不同,根本说不明白是为何。
小姑娘白皙的脸颊已经染上绯红,看上去十分的羞赧。
这模样可不就是面对心上人之时害羞的表现吗?
魏衡隐隐觉得他的王妃心中好似真的已经有了自己的位置。
回想方才危急之时,她唤他,只向他一人求救,现在他说错话,只是稍稍一解释,她就很容易的相信了他,桩桩件件皆在眼前,可不都说明了一切么。
说明她在与他日积月累的相处之中,已经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情感,只有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他不由暗暗叹出口气,真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是有了回报!
相信明晚过后,事情会变的更加不一样吧。
思及此处,魏衡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快些到那时那刻。
但是激动归激动,眼下有件事还得先处置。
他发过誓的,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女人,柳予风触了他的逆鳞,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将身旁的软毯拿起来,轻轻放到尹宛的脚边,温柔的给她掖好边角。
随后站了起来,浅笑着看着她,“宛宛,我还有些事要办,先让下人们将你送回去,可好?”
尹宛随即想到他说的事是何事。
他是要去找云风。
她一下子坐直身子,望着他,急道,“等等,你想要如何对他?”
也不是说自己不怪他,怪肯定也是怪的。
但是云风本质并不坏,方才只是一时昏了头,才对她做出如此逾矩之事。
好在事情并没有向最坏的地方发展,她就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
魏衡发起狠来她是知道的,肯定会下死手。
若是真的因此杀了他,或是将其重伤,那她这辈子都会有心理阴影。
“这个宛宛你先回去,其他的事就交给夫君办好了,乖。”怎么做肯定也不便说给她听。
反正这个夺妻之仇他是一定要报的,杀了他方能泄他心头之恨。
方才看见那种场面,魏衡当时杀了云风的心都有。
但是他不愿意让尹宛看见自己如此残忍的一面,只好将他打翻在地,划伤他的后背暂时泄愤。
现在,此人就在外头,得去解决他。
只不过这种场面决不能让尹宛看见。
只是尹宛心软,始终觉得云风这人也很悲惨,从小就成了无父无母之人,还是自己将他从阴暗里拉扯出来的。
费了许多劲儿才救好的人,若是就这般轻易杀了,真的很令人扼腕。
“你能不能留他一命?”她小声求道,“云风其实是个可怜人,之前也像殿下一般对人生充满失望,整日都很颓废。我看不过去才出手救了他,让他对生活重拾信心,不再忧郁。”
“他方才对我说喜欢,说要与我在一起,我知道那不是喜欢,就只是被救赎后的依赖而已。是他没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才做了如此糊涂之事。我现在是很厌恶他,但是真的不忍心看见自己救活过来的人因为我而死,那样我真的会良心不安的。”
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像极了那种帮助旁人,却被人反咬一口的憨憨,弄的魏衡心里一软。
他忽然走回到床榻边,俯身向下,将她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
大手敷在尹宛的脑后紧紧按着,生怕她会再次失去一般。
“宛宛,你真的是我见过在这个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子,善良,正义,无人能比。”
尹宛没有挣扎,只是默默的听着耳边传来他那清冽却又灼热的声音。
他说的对,她是很善良,可是要不是因为善良,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说不定她现在正在同父兄在一起呢,哪至于大晚上的还在这里担惊受怕。
想起这些日子乱七八糟的事,就感觉异常烦闷。
她叹了口气,说道,“衡哥哥,我方才说的那些你有听进去吗?”
魏衡点头,声音沉着,“听进去了,那宛宛想我如何处置他?”
在她说那番话之前,他还想着一刀了结了那人。
但是在那之后,他发现自己还真的不能这样做,恐怕会伤了她的心。
尹宛早就想好了法子,他一问,就立刻说出口,“从此以后不让他靠近王府半步,哦不,不让他靠近我就好了,我不想看见他。”
“经此一事,我觉得朋友这个词得重新定义,不能认识一个人就说是朋友。既然他想法不单纯,又没酿成大祸,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往后不理他便是。更何况,衡哥哥如今身居凛州,一言一行陛下都能知晓的,万一真的双手染血,恐会对你不利,你要想想宫里还住着个兰妃娘娘。”
她想的很是周到,其一为了留住云风一条命,其二便是真的在为了魏衡考虑。
他的境遇当真不好,没必要为了她将自己往泥淖里深陷。
魏衡没有立刻回她,当下就沉默了下来。
但是大手却还紧紧的搂着她。
过了半晌,他才松开她,说道,“好,都听你的,那宛宛先躺下歇息,我去去就来。”
尹宛嗯了一声,就由着他将自己轻轻放倒在软榻上,盖上软毯。
随后,魏衡撩帘出来。
巷子里,十几个护卫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刀,刀刃映着火光,寒光凌冽。
云风被他们围在中央,面色极度惨淡。
见到他出来,他忽地冷笑出声。
“算来算去,竟然还是没能斗过你啊。”
魏衡冷冷的盯着他,眸中满是杀戮之气,紧紧攥着衣袖上的云纹,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
但是自己又答应过尹宛不能这样,于是只能生生忍着。
他讥讽道,“当然,就凭你如何能斗得过本王?本王早就说过让你不要接近本王的女人,总有一日会让你会后悔的,可你偏偏不听,现在知道自己输得有多惨了吗?”
“宛宛她根本就对你毫无意思,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她,当真是其心可诛。你知道吗,她在意的是本王,从来都不是你。从今往后,你都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否则本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杀死他这话魏衡最终还是没能出口。
他答应过尹宛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决不食言。
但是云风心中根本就不甘心。
听他说尹宛只在意他,就觉得十分讽刺。
“白王殿下,你不觉得你说这话很可笑吗?若你不是耍阴招欺骗宛宛,她会这样吗?根本不会!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每日都黏在一块儿不知道有多开心,我们之间的情谊是相互的,不像你,明明知道宛宛对你无意,却还要使计诱哄,我都为你感到丢人。”
这人说话当真是刺耳的很。
魏衡想要抽刀的念头已经呼之欲出,双拳紧紧攥着,骨节已经绷到泛白。
仿佛他若是再多说一句,就会立刻挥刀而下。
“放肆,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吗?宛宛说要留你一命本王应了,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你若是胆敢再说一句,本王立刻要了你的命。”
他听不得这个柳予风说从前他与尹宛之间的任何点滴,一句一个字都不能说。
从前他们没在一起就不谈,现在她是他的妻,容不得旁人提及半点与情爱有关之事。
得知尹宛对自己还没有完全恨上,还能为他说话,云风心中感到十分庆幸。
他想,她这般嫉恶如仇,如果自己激怒白王,他对他出手,将他打成重伤,尹宛会不会就此对白王的印象急转而下呢?
只要能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就还是有机会的。
“白王殿下,你急什么呢?”云风笑道,“做了亏心事还不让人说吗?你骗了宛宛都不敢承认呢,算个什么男人,就你这样的竟敢还想的到她的心,做梦去吧。”
魏衡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听他这般挑衅自己,忍无可忍,忽地抽出一把刀指向云风,“好,既然你想死,本王成全你!”
谁知,就在他的刀刺过去的一瞬间,尹宛忽然跑了过来。
她竟胆大的伸手去接白刃。
魏衡极度灵敏,当即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将刀往上一扬,避开了。
但是,那刀刃却将他的手臂划了一条口子,鲜血直流。
尹宛吓得连忙扯出软帕按住给他止血,眼里全然没有云风。
云风还想要做点什么挽回她,于是急忙说道,“宛宛,我是大夫,我来帮着殿下止血。”
他想过来,却被尹宛伸手制止。
看见他,她便不由的想起方才那可怕之事。
那种险些被人欺负的恐惧在她心头久久不能散去,试想,若是自己总是能看见这个罪魁祸首在自己眼前晃,可能真的会有心理阴影的。
她背对着他,将手伸到后方,十分冷漠的制止他,“不需要,柳予风,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我恐怕不能同你一起去渭城了,往后我也不想再看见你,就此别过。”
说罢,她便拉着魏衡急匆匆往前走去。
魏衡也不再多说,跟着她一道前行。
这场争夺里,尹宛最终还是选择了他,他赢了。
不过他不会这般轻易放他,还是会让那人付出些代价的。
马车缓缓启步,在巷子口掉了个头,往回走。
护卫们也跟着一同撤离,这个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死胡同,须臾之间就只剩下云风一人还处在原地黯然神伤。
“她看都不看我一眼,看来真的是对我失望透顶。”云风轻声呢喃,目光追随着马车离开。
一直看到马车拐了个弯,隐在黑暗里看不到踪影,他才失去支撑摔倒在地。
他输了,彻底输了。
苍河将马车驾得飞快,不多时,就已经到了王府门口。
在车上,尹宛要求魏衡去找大夫上药包扎的,但是他不肯。
他拉着她的手,忍着疼痛说道,“宛宛,我要带你回家,府里有药。”
尹宛只好不再纠缠,陪着他一起回来。
回到清心苑,下人们便将早前就准备好的金疮药拿了过来,尹宛开始给他上药包扎。
忙活了差不多半刻钟,才将一切都收拾妥当。
今日也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照顾着魏衡躺下后,她也在旁边躺下。
介于先前闹矛盾还没有好,尹宛便又与他分被窝睡,不仅背对着他,还将自己卷的紧紧的。
见她与自己这般疏离,白王心中愣是不舒服。
想着自己为她才受的伤,她肯定不会不管他,于是在心中忽地又酝酿了一个小计谋。
他按着帮着包着伤口的裹帘,嘶了一声,“好疼,伤口又裂开了,出血了,宛宛你快来看看。”
尹宛哪里听得他喊疼,一下子翻过身来,果然看见裹帘上已经渗出鲜血来。
她忙掀开寝被,扑过来给他检查伤口。
殊不知,小白兔已经入了狼口。
魏衡趁机将人捞进自己的被窝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将人压在榻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宛宛,看在我受伤的份儿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如何可怜?”尹宛诧异问他。
魏衡指了指自己的唇瓣,“亲我,好不好?”
第64章 064
今夜无风, 四下一片寂静。
风铃悬于屋檐之下,小舌隐在黑暗里纹丝不动,铃身被残月冷辉包裹着, 正朝外反射着寒光。
外头的雪已然化去不少,还有少许堆积在犄角旮旯里。
随着夜色越发深沉下来,那雪堆也慢慢凝结成冰,裹挟着夜里的寒气顺着墙角向上攀爬。
从未关紧的支摘窗边的缝隙里挤进去,扑向暖烘烘的寝房。
屋内也是十分安静, 没有一丝声响。
寒意便悄无声息的与屋内的温热相互交缠在一起, 最后彻底融在里头。
这个时候, 尹宛是多想听到外头有点别的什么声音, 好让她从这尴尬之中抽身出来。
但是, 不论她再怎么想, 那都是不可能的。
眼下除了只有自己与眼前这个男人的呼吸声, 此起彼伏,极端的冲斥着耳膜外, 就再也没了旁的。
而且, 她的双手还被魏衡用双手按在身子两侧动弹不得,想要挣扎都不能。
方才尹宛的本意是想要过来看他伤势的,但是没想到这人不走寻常路, 忽然翻身将她压在榻上。
这举动着实将她骇了一大跳。
吓的小心脏都在砰砰乱跳,到现在都还未恢复。
偏巧这男人还脸皮很厚的对她说, 他受伤了很可怜,让她亲他可怜他。
呸!他一点都不可怜好吗。
明明可怜的是她啊。
之前就在这张床上, 魏衡一点一点的诱她, 让她每晚都亲他给他降温。
她还天真的以为这是真的,认为自己可以救人呢。
最后才发现这只不过是他的计谋而已。
这个男人真的是心思太多了, 稍有不慎就会被他骗的团团转。
若不是从那书上看见那些个手段解析,她今晚还真的会再次被他哄骗,去亲他呢。
更好笑的是,每回他都要吵着说亲一会儿不够,一定要亲够一刻钟才能见效。
真是信了他的鬼话。
光是想想那些日子的事,就令人气愤。
“不好。”尹宛咬紧牙关,冷眸看着魏衡,“既然殿下是胳膊受伤那我就去拿药给殿下敷上止血便好,倒用不着去做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省得误了殿下的伤。”
她将他渗血的那只胳膊扫了一眼,提醒道,“殿下这伤看着还挺严重,若是再不起来让我去拿药,怕是会更严重的。”
魏衡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见雪白的缚帘上头已是血迹斑斑,又想到她现在都开始唤他殿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了,心中便有些难受。
眸光一下子暗了下来。
他将那血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收回视线,抬头看向不讲一丝情面的小姑娘。
尹宛也正盯着他,面色沉沉,满是戒备。
魏衡暗暗叹了口气。
还真是糟糕啊,看样子,之前的努力算是都白费了。
瞧着他不动,也不放她,尹宛忍不住再次提醒道,“殿下还在犹豫什么呢,不觉得胳膊很疼么?”
那血红的刺目,她都要看不下去了。
这一次,魏衡没有去看自己的胳膊,而是一直盯着尹宛看。
本来这个伤口都是他故意折腾的,还没有到目的呢,怎么可能放开她就这么算了。
疼就疼点儿,与撩拨她亲近自己相比,简直不算什么。
男人不就要学会能屈能伸么?
当然,这能屈能伸也只能是在他的夫人面前才能展现。
之前的手段既然被她识破,那他反其道而行不就得了?
稍稍酝酿了片刻,魏衡故意低压低着声音说道,“宛宛,我说的是真的,我这伤也是为了你受的,你真的不可怜可怜我么?”
照眼下这个形势来看,只要他一直说自己可怜,她一定会反驳他的。
只要她反驳,那他的小计谋便可以实施。
果不其然,听到自己说出这话之时,尹宛当真脸色一变。
瞧瞧,这说的还叫人话么。
她板着脸,当即反驳,“殿下这话我觉得说的不对,你是骗我的那个人,该亲的该抱的你都哄着我做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啊,每晚算一刻钟的话,加起来都快有半日了吧。你将我欺的团团转,得到了那么多,有什么可可怜的。你再瞧瞧我,我失去了多少,严格来说,我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吧,殿下可千万别弄错了。”
真是想想就可怖。
一个男人抱着她亲了半日不停歇,那是个什么概念啊。
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吧。
从小到大她都没受过这种伤的,他倒好,不仅不怜惜她,还一直故意那样。
真是该骂!
魏衡要的就是这个。
一听到尹宛说出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的时候,当即便道,“宛宛,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如你可怜。”
尹宛:“?”
她有点惊诧。
懵圈了一会儿。
看着他,眸子眨了眨,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正常来说,他不是应该继续拿着自己的胳膊向她卖惨,博取她的同情,要她一定要亲亲么?
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子,顺着她的话下坡了?
弄得她真的有些措手不及。
心里还准备了一大段要反驳的话呢,这下子也被他突然的转变给压了回去。
“你”她想说些什么。
开口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欲言又止。
这可正中了魏衡的下怀。
他忽然伸手摸了摸尹宛不知所措拧起的眉头,柔声道,“宛宛,我承认了你比我可怜,所以我也不让你来可怜我了。这次,就换我来可怜你,好不好?”
什么,什么可怜她?
尹宛一时没弄明白,“殿下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的王妃既然觉得自己可怜,那为夫就来可怜可怜你。我们是夫妻,本来就是相互关心的。”
尹宛不明白他要干什么,遂问道,“如何可怜我?”
话一出口,她忽地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
略微一回想,就想起来了。
刚刚躺下的时候,他们的对话好像就是这样的。
没想到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有了变化,颠倒过来了。
之前,她问如何可怜,是对魏衡说的,现在,她再问如何可怜,是对自己说的。
可即便意识到这个,尹宛也没能及时理解白王这个狡猾大灰狼的用意。
还以为他真的是在想着不再纠缠她,而是要怜惜怜惜自己呢。
直到听到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有多离谱。
魏衡将她皱着的眉轻轻抚开,深情的看着她的唇瓣说道,“宛宛,眼下我没有旁的方法来可怜你,只能用亲吻你这种方法了。”
尹宛:“!!!”
谁要他这样可怜啊?
这个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不成!”她慌乱的伸手攥住他的衣袖,结舌道,“我,我不需要的。”
“宛宛,可不要口是心非。”魏衡说着,俯身向下,在她耳边低声道,“方才可是你说的,要为夫可怜可怜你,为夫来了,宛宛可不能又不要,我们都是说话算话之人。”
尹宛这才明白,他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是在干什么。
分明是在换个法子要自己亲他。
不论是她主动,还是他主动,那不都是亲吗,有什么不一样的?
真是没想到啊,这人脑子倒是还挺灵活。
若不是她反应过来,差点又被他耍的团团转。
什么亲亲亲的,就不让他如愿。
“不,我没有说过这种话。”尹宛连忙推搡他,“快起来,别闹了行不行,你的胳膊还伤着呢。”
魏衡当然知道自己的胳膊还伤着,待会儿还要借他用上一用呢。
他重新攥住尹宛的手,轻轻压在榻上,“宛宛乖,你问如何可怜,也算是想要为夫可怜你,我都知道的。”
他可真是脸皮够厚的,尹宛闭了闭眼,心中很是无奈。
想着这人从前不这样的,居然为了与她亲近竟开始不讲理起来。
她算是看出来了,与他好说歹说都不行,只能用挣扎来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愿。
尹宛咬了咬牙,将所有的力气都蓄在双手上。
在他即将要挨着自己的一瞬间,双手双脚同时启动,又是蹬他又是锤他。
一时间,柔软的寝被开始上下起伏,床榻竟也吱呀吱呀的摇晃起来。
在外头守着的两个人下人正打算再守一会儿就去休息呢,忽然听到里头传来异响,顿时不困了。
精神十足的看了彼此一眼,表示殿下好生厉害,居然成了事。
春见才听了一耳朵,脸皮就红了,连忙站直身子对苍河口语道,“我去准备热水,你守着。”
说罢,她逃也似的跑了。
殊不知,里头哪里是事成了,分明是八字还没一撇呢。
有时候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
魏衡力道很大,不论尹宛怎么挣扎当然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但他故意只用了少许力气按着她,便是因为这样,才让她有机会能够挣脱开。
她将他按住自己的手挥开后,又开始推他的身子。
可没料到,混乱中,魏衡竟然趁机将那受伤的手臂推至她面前,叫尹宛一下子给打到了。
这么些日子,他的演技可谓是已经炉火纯青。
疼痛感袭来的一瞬间,他立刻装作倒吸了一口凉气,疼的嘶了一声。
这声音尹宛再熟悉不过,当即停了手。
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掐了他那伤口,指腹上还有黏腻的感觉。
真是相当糟糕。
她顿时愣在原地,心中懊悔不已。
心想自己为何总是那样冲动不考虑后果呢。
白王他还是个病人啊,旧病加新伤本就难受,她还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当真疯了。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疼啊?”尹宛一下子软了下来,看着那渗着血迹的手臂很是歉疚的问道。
经此一闹,小姑娘的脸上再也没了戒备,只有担忧与歉疚。
白王便知道,自己的苦肉计到位了。
他看了一眼胳膊上的伤口,表现的十分可怜,“宛宛,我这胳膊真的很疼,疼到心里去了,你能不能帮我缓解缓解?”
他确实看起来很疼很难受,尹宛也不瞎,当然能看见。
但她心里可不怎么舒服的,怎么转来转去还是转到这里来了,还要她缓解呢?
今晚是不亲亲就过不去了吗?
当然过不去了,白王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尤其是像今晚这种时刻,他与她闹了矛盾,关系疏远了些,就更加需要做点什么来补上。
若是一直放任不管,怕是他们会越来越远。
怕自己演的不像,他还用手捂住了胸口,表示是真的不舒服。
尹宛又想着拒绝来着,但是想着他变成这样都是她导致的,若是再拒绝自己的良心上也过不去。
于是默了默,说道,“殿下,既然你觉得心也疼,那我给你揉揉吧。”
不是哪里痛揉哪里能最快缓解么。
白王摇头,指着自己的唇说道,“缓解不了,宛宛还是亲这里最好,不然我今晚可能会疼死过去,你忍心么?”
尹宛最怕他这样说,也最怕看到他摆出那副虚弱的样子。
他一这样,她的心就控制不住的软了。
经过好一番天人交战后,最后她还是做了妥协。
“好吧,好吧,就依殿下。”
总算是没白费这番算计,魏衡暗暗笑了笑。
“好,这可是宛宛说的,不准反悔。夫君说要多久就要多久,一直要将我这心痛缓解了才能停,好不好?”
好不好,他总是问好不好。
都这样了,她还能不应吗?
尹宛闭上眼,深深的叹了口气,“好”
两人经过这一番拉扯之后,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白王心满意足的将自己的大手按在尹宛的胳膊上,俯身向下,贴近她。
在吻到她之前,那双大手顺着她的胳膊缓缓向下,滑向她的手心儿。
他撑开她的手,将自己的手敷在她滑嫩的手掌中。
十指穿过尹宛的十指缝隙,曲指向下,贴着她的手背,与她十指交缠在一起。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今晚总算是做都到了。
先前儿还没有与她这样牵过手呢,算是又向前迈了一大步吧。
魏衡攥紧她的双手,贴近她,将自己的双唇敷上那道让他早就深陷其中的樱唇。
尹宛静静躺着,由着他去。
反正就是个亲亲而已,之前也就那么过去了,今晚也该也很快吧。
她一边想着明日要请个大夫来给他诊诊脉,看看病情到底如何了,再将手臂上的伤口清洗后处理处理。
还要给父兄写封信,问问他们年节的东西都准备的如何。
今年年节,他们也不能回去只能与将士们在军营里过,想必许多东西都不能准备的很齐全。
都是些粗糙的男人,也做不出那精细的活儿,总是想着就贴贴春联,挂些灯笼,再备些吃食酒水就算是够了,也没有再多的花样。
想想还真的挺孤寂可怜的。
本来她都想好了要过去帮着准备,让他们今年的年节过的好点,但是忽然被白王这件事给绊到,也没办法过去,只能想点别的法子了。
后日倒是可以去街市上瞧瞧,看看能不能弄点什么送过去。
什么衣裳啊,靴子啊,袜子啊,都可以的。
她想的十分入迷,一时竟忘了自己此时此刻在做些什么。
直到感觉到自己的唇瓣之中多了一道软舌,正在试图撬开自己牙关的时候,才猛然回过神来。
之前他们亲亲的时候,都很规矩的,从未如此。
这会儿魏衡忽然这样,让她一下子慌了神。
心中还一度的没有安全感。
“殿下”她想问他在干什么。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尽数吃了下去。
那只大手将尹宛的十指紧紧交缠着按在软塌上,让她动弹不得,只能清醒的感受着他那灼热的攻城略地。
第65章 065
尹宛从未如此过, 也不曾见过旁人这样,忽然碰上这事儿,紧张的感觉心都要窜出来了。
精神也高度紧绷起来, 所有的思绪都汇集在了一处。
方才想好的什么打算啊,计划啊,都不知道被甩到哪儿去了。
脑子里全是大大的问号。
她弄不明白,魏衡为何会突然如此行事。
之前那么多次缓解的动作皆是一样,都是规规矩矩的磨磨嘴皮子就好了的。
怎么今日忽然变了, 磨完嘴皮子还要往里探?
不仅如此, 她要提出质疑, 他竟还霸道的不让她说话。
简直太过分了吧。
便是在思索的这一小会儿时间里, 魏衡加快了速度, 尹宛惊诧的发现自己的牙墙被撬开了一角, 几乎危险到快要失守。
那点可怜兮兮的安全感也被尽数捣碎, 什么都不剩下。
将她彻底吓坏了。
脑子里当下就蹦出来一个念头,魏衡他没安好心!
若是就像刚开始说好的那样就只是磨磨嘴皮子她也不会多想, 也不会做反抗。
但是眼下情况危急, 不做反抗怕是根本不行。
尹宛吸了口气,猛地将牙关紧咬,将浑身上下所有的劲儿都聚集在了此处, 拼命将他挡在外面。
那道软舌一下子就被斩断去路,再没了任何往前进攻的机会。
魏衡早就知道她会如此, 也不急,始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
他佯装妥协, 放缓了速度。
慢慢的, 这番因为缓解所引发的纠缠又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魏衡没有继续往前探,只是轻轻的, 柔柔的,与她磨磨嘴皮子。
欲擒故纵的法子自然是屡试不爽的,她不让,他便退一步。
等到她完全松懈的时候,他再发力,出其不意,事情不就成功了?
一日进步一点,日积月累。
久而久之,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渐渐的,尹宛发现自己的反制仿佛起了效果。
那道令她恐惧的攻速没了,回到了之前细水长流的感觉。
她松了口气,心里的那种紧绷感一下子就松快不少。
看吧,还得是她来反抗,他才会收敛。
若是不出手,他就会得寸进尺,无法无天。
不过逼退他后,她没有立刻放松警惕,还是如同先前那般戒备着,将牙关紧咬。
她在试探,在等,看他会不会趁机反攻。
可尹宛始终是个思绪单纯之人,哪里能揣摩得到八百个心眼子的大灰狼此刻表现出来的规矩究竟是故意的还是不是故意的。
她只会看他有没有那种苗头出现。
只要观察一会儿发现没有的话,那就说明之后不会再有。
而魏衡恰好利用的便是这一点。
这个王妃于他而言,除了身心还不完完全全属于他之外,其他的方面他早就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若不是早就知晓尹宛的性子,哄她之事还真的不好做。
其实很多时候,魏衡都在庆幸。
庆幸尹宛是个没有心机不会多想之人,她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做到如今这个地步。
倘若她有那么点心眼儿,他的这些事儿都开展不了。
这恰恰不就说明了一件事儿么,他的王妃注定会是他的人。
尹宛刻意将呼吸声都放缓不少,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聚精会神的等候着。
还好,等了许久,那人都不曾有过分的行为。
他一直温温柔柔的。
尹宛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将戒备也都卸了下来。
一直这般绷着,其实也挺累的。
这不,才绷了一会儿,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腿儿都有一点酸酸的。
怀里的人一有变化,魏衡立刻就感受到了,开始准备实施自己的小计划。
就在方才等候之时,他还给这个计划取了个名字,叫攻略夫人计划。
在行动之前,势必要给她最大限度的放松。
将她身上所有的戒备都卸下来,一步一步,循序渐进。
魏衡意犹未尽的缓缓抬起头,松开了她的唇瓣,但是与她是指交缠的手却没有松开。
得了空子,尹宛像是干涸了许久的鱼,大口大口的汲取着空气。
胸口也因为快速呼吸而变的急促起来,酥山一起一伏,霎时惹眼。
魏衡余光瞥了一眼,喉头滚了滚,赶紧看向旁处。
彼时,寝被里的温度已经比外头不知高出多少。
尹宛被按在榻上,后背都被寝被捂出了细汗,有些黏腻,很不舒服。
她轻轻扭了扭,想着魏衡放开了自己,是不是说明事情已经结束了。
于是开口说道,“殿下,你怎么还不起来,胳膊不痛了吧?”
魏衡侧过脸来,将视线落在她脸上,“痛倒是不痛了”
倒是不痛了??
怎么着,听起来像是话里有话啊。
不知怎得,尹宛心下忽然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觉着这个人好像还在酝酿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但是又怕自己胡思乱想再猜错惹尴尬,便问道,“殿下,你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问的真好!
魏衡心中暗暗得意,小王妃又上道了。
他轻轻点点头,“是呢,宛宛你真聪明,还能知道为夫有话没说完。”
尹宛顿时无语。
心想这不是废话吗,话说一半,欲言又止的,那不是没说完是什么?
她最见不得有人故意卖弄玄虚,因为那样很难猜,每次都猜不对,还尽出丑。
所以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都要直接问,避免尴尬。
于是她又道,“还有什么没说完的殿下不如痛快点说,说完就赶紧起来,这缓解也缓解好了,我还要睡觉呢,眼睛都要打架了。”
语气听上去有那么一点不好。
看样子耐心已经不足,不能再继续绕弯子了。
魏衡清了清嗓子,忽然将自己的右眼眯起,对着尹宛使劲儿眨了眨。
见他举止这样奇怪,尹宛很是惊诧,“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不是有话要说吗?眨眼睛我可看不懂。”
“是有话要说,但是宛宛”说话间,魏衡又将眼睛使劲儿眨了眨,直眨的眼睛里都有了水汽。
塌边立着一个高脚青鸟烛台,上头的烛火烧的正旺。
晕黄的烛光穿过纱帐,印在他们二人的脸上,将那水汽照的闪闪发亮。
尹宛一下子就发现了他眼中的异样,心中忽然一紧。
魏衡他他也太令人震惊了吧!
一个大男人居然哭了???
不是,她也没做什么啊,哪里惹到他了?
有话就说,哭什么?
尹宛感觉脑袋一片发麻,自己都还没哭呢,他倒好,走了她的路,叫她无路可走。
弄的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怪不是滋味。
“殿下,话没说完说就是了,不至于哭吧?”
尹宛的思想就是如此的丰富,光是看到旁人眼中有水汽就断定人哭了,还真挺大意的。
魏衡怎么可能是哭了呢。
堂堂一个王爷哄夫人手段多的是,怎么可能会使这种法子,说出去要被人笑话死。
他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眼睛不适而已。
如今尹宛已经知道他在骗她,难度加大,不可能还用以前那种方法,得改进!
他摇摇头,“宛宛误解了,夫君怎么可能是哭了,我就是眼睛忽然有点不舒服,想眨一眨看看会不会好点。”
尹宛啊了一声,顿时懊恼不已。
她这个破脑袋真的可以不要了,都想哪儿去了。
魏衡这样的人怎么会哭啊?用脚趾头掰着算都不会。
她可倒好,又在这里胡思乱想。
给人家按上这样的帽子后,发现根本不对,尹宛心里又有点感觉对不住他。
方才积起的那么丁点儿不悦的气焰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她睁大眸子看着他,关心道,“殿下,你眼睛怎么不舒服,快给我说说。”
机会这不就来了。
魏衡连忙将头凑到她眼前,也睁大眼睛看着她,“感觉像是有东西进去了,有种异物感很不舒服,宛宛你给我吹吹,行吗?”
这种眼里进东西的感觉她也经常有。
睫毛生的长,有时候揉着揉着就将睫毛揉进去了,十分不舒服,得要春见给她吹吹,再眨巴眨巴眼睛挤出来才行。
这会儿听到魏衡也这样,一下子就感同身受,心中无比的同情他。
于是想都没想,连连点头,“好,我马上给殿下吹吹。”
魏衡又将眼睛眨巴了一下,故意装出不舒服的样子,“好,那宛宛快些。”
钓鱼钓了半天,他都等不及要收杆。
“好。”尹宛抬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对着他那只睁大的眼睛轻轻吹了过去。
小姑娘聚精会神的给他解决问题,哪里能料到自己又被他下了套。
一口气还没吹完呢,魏衡突然往下一倾身,敷上了她的唇瓣。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撬开了她的牙关,长驱直入。
尹宛被他按回到榻上,好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脑子里一直是乱哄哄的,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这样。
魏衡很是珍惜这个机会,吻的十分用力。
今日此事一破,就相当于他的攻略计划又往前了一大步。
之后的时间里,他便可以毫无顾忌的与她这样深入交流,再也不是只磨磨嘴皮子。
尹宛先是懵懵的,后来发现他越来越过分,思绪逐渐清明起来,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
心中顿时就起了怒意,于是开始使劲儿挣扎起来。
但是魏衡怎么会放开她,将她的手攥的更紧,一刻也不想与她分开。
尹宛被他吻的呼吸紊乱,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双颊羞臊的通红通红的。
面对着魏衡这般疯狂的索取,她吓得不得了,不知道后头会发展成什么样。
心里那点安全感全部都没了,被恐惧填的满满的。
为了早点结束这场可怕的事,她只好用最极端的方法来制止。
反正没别的法子,总不是只能咬。
尹宛深深吸了口气,将所有的力气尽数集中到贝齿上,照着那个小舌就咬了下去。
她还是悠着在的,没有用尽全力,只是稍稍用了点力气咬他。
毕竟舌头是个很脆弱的地方,若是下口太重怕是不妥。
好在着法子是有用的,才咬了一下,就感觉魏衡一下子停了下来,松开了她。
她以为这都是自己的功劳呢,殊不知是魏衡故意顺着她的坡下来的。
事情已成,也给日后开了口子,点到为止即可。
切不可在她生气之时还要继续,恐会得不偿失。
魏衡假意嘶了一声,问道,“宛宛,你为何要咬为夫?”
尹宛怒视着他,“殿下,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吗,还反过来问我?”
“这个”魏衡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道,“宛宛,真是抱歉,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这样了,你不会怪夫君吧?”
他还好意思说不要她怪他?
都借着吹眼睛欺负她了,还不怪?
魏衡当真是个大坏蛋。
“殿下就是故意的,我好心好意给你吹眼睛,你倒好,想方设法的欺负我。”尹宛气的柳眉倒竖。
魏衡连忙哄道,“不是的,宛宛,我没欺负你,真的!”
“还没???”尹宛瞪了他一眼,“你管这叫不是欺负?”
魏衡摇头,继续哄道,“真的,我发誓没有。我觉得还很奇怪呢,你挨着我的时候也不知道带了种什么魔力,将我吸着往你唇边靠,我想反抗来着,但是根本抵抗不过你身上的那股魔力。”
尹宛:“”
“”
她觉得,有些时候,一个人面对着魏衡这个臭男人的时候也挺无助的。
欺负她就算了,还扯什么魔力,以为她是三岁小童啊?
“殿下你真的变了好多,竟然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魏衡摇头,开始胡诌,“那是没有的事,胡说八道怎么可能。其实方才我仔细想了想,应该是这些日子我们这样习惯了,所以一靠近宛宛为夫就不自主的要与你亲亲,这说是魔力也不为过吧。”
“更何况,方才与你深入亲吻之后,我的眼睛也好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尹宛再次沉默。
真的很不想与这个狡猾的男人说话,真的很不想。
花言巧语简直张口就来。
她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白兔真的生气了,魏衡有点心慌。
心知自己玩脱了,连忙飞转着脑袋想法子哄她。
他倒是聪明的很,片刻功夫,就想到了应对之法。
“宛宛,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肯定觉得我又在骗你,但是我想说我没有。”魏衡将她的手松开,忽然从榻上坐了起来,捏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臂上,“你摸摸,不出血了,方才你给我缓解之后,伤口止住了,心口也不疼了,还有,眼睛真的好了。”
尹宛还是不理他。
他继续道,“你不是说要走吗,我身子被你照顾着慢慢好起来你应该高兴啊,这样你才能提前离开。其实方才我没告诉你,我们亲过之后为夫胸口的疼痛并没有完全化解,最后与你深入亲吻之后才好的。”
前头的话尹宛是无动于衷的。
直到最后那段话出来的时候,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他。
“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魏衡连忙回她,“当然了,你看我现在生龙活虎的,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尹宛闭了闭眼,十分无奈,“我是说,过阵子殿下彻底好了,就放我走这话是真的?”
魏衡回答的很是干脆:“那是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既然这样,那我就不与殿下再计较这个。”尹宛说道,“但是殿下往后不能再这么过分。”
魏衡点头,表示答应。
但话说是这么说,做肯定不是这样做咯。
答应她也只是为了先稳住她,反正现在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离彻底留住她的那一步还远吗?
当然不会太远!
第66章 066
两人再一次达成共识, 这场小闹剧才算是彻底结束。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尹宛四肢酸麻,已然十分疲累。
她不想再发生什么插曲, 只想好好歇着,想着还是得回自己的寝被里睡才安稳。
于是便朝里头挪了挪,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彼时,身旁的男人也躺了下来。
尹宛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伸手去拽自己的寝被。
冬日严寒, 温度极低。
室内即便有炭盆加持着, 没有睡过的地方也依旧冰凉。
将那寝被拽过来塞进自己怀里的时候, 她就感觉有一股透彻心扉的寒冷从里头传了出来, 拼命的往五脏六腑里钻。
方才与魏衡睡在一起, 被他撩拨的身子滚烫不已, 分开的时候也还是如此,所以在碰到那寝被的一瞬间, 冷热交替, 冻的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但她实在是不想让身后的男人发现自己畏冷,怕他又伸手过来捞她,所以咬咬牙忍住了。
可魏衡根本就没睡着, 这么点小细节他当然是发现了的。
毕竟尹宛此时此刻在想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不过是想要一点一点的拉过被子伺机而动, 等到他睡熟,再悄悄钻进自己的寝被里而已。
当然不能让她得逞。
他也跟着翻了个身, 面朝着尹宛的后背躺着。
小姑娘实在瘦削, 寝衣紧紧贴在身后之时,骨头都被绷的十分明显。
魏衡心中怜惜不已。
暗暗想着, 自己也不能只顾着诱她,还得注意注意她的吃食。
这么清瘦定是吃的少了,得多吃些东西补补才是。
去小厨房做吃的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她再去插手,她只需要每日睡到自然醒,吃喜欢吃的食物,穿喜欢穿的衣裳便可。
旁的一切都不需要再操心。
以前他病着的时候心情也不好,做什么都提不起来劲儿。
小姑娘便去厨房一边熬药一边照顾他,见他终日没精神很颓废,还给他讲卫国大将军在边境的事情,那般惊心动魄,那般让人钦佩,他怎会没有感触呢。
所以后来他确实重新站了起来。
直到今日为止,都没有再为父皇的恶劣行径而感到悲伤,始终向阳而生。
这一切还真的得非常感谢她。
所以,现在他作为她的夫君,也理当好好照顾她,给她一个安稳的日子。
小姑娘还在轻轻扯着寝被,魏衡轻轻咳了一声,提醒她自己没睡。
尹宛手里的动作顿时一停,赶紧不再动。
她试探着问道,“殿下,你睡了吗?”
魏衡又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没呢,宛宛在做什么,怎么还没睡?”
得知自己还是被他抓了包,尹宛有点不太高兴,将手里的寝被紧紧攥着揉搓着撒气。
怎么回事,等了半晌,他还没睡啊!
这人真的不困不累么?
“没做什么,马上就睡的,殿下你也赶紧睡吧。”她冷声回他,手里的被子一刻都不撒手。
魏衡弯唇笑了笑,觉着她有点可爱。
明明小手正揪着被子呢,还不承认。
他也不想再纠缠下去,怕她一直睡在寝被边沿会被冻伤,于是伸手扣着她的软腰将人捞了过来。
“行了,宛宛,就睡在这儿吧,你那边冰凉一片怕是半宿都捂不热,夫君这里暖和,你就安安心心的睡着。”
尹宛伸手去抠他的手指,“殿下不要这样,快放开我,别又想着搞些什么花样出来。”
魏衡却是一动不动,大手叩的死紧,语气里带着哄弄,“放开肯定不行,宛宛你若是乖乖的在我怀里睡,夫君保证不动你,怎么样?”
他一边哄她,一边掩饰自己耍花样的心思,“是这样的,我看你想过去睡怕你睡不好会冻坏,所以才将你抱过来的,宛宛千万不要多想。”
经过方才那件事,尹宛哪里还敢信他。
手里的动作继续,“殿下,我觉得我不会冻坏的,你就放我去我自己的被子里睡吧,都累一天了,我真的困极了。”
放她回去睡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魏衡的大手隔着衣料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揉了揉,“宛宛若是再继续说要回去睡,夫君的手就一直不停哦。”
他一动,尹宛抠他手指的动作当即一停。
当然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心慌。
他的手在她小腹上揉搓的时候,那处居然传来了奇怪的酥麻感,吓得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行行行,我不过去睡,我就在这里睡,殿下你快别动了。”她将身子缩成一团急急说道。
魏衡很是满意,也很信守承诺,当即收回了手。
“好,只要宛宛乖乖的陪着我一起睡,我定然不会乱动。”他将人捞进自己怀里,圈住她,轻轻哄着,“睡吧。”
尹宛真是累极,再也没了力气与他周旋。
想着他眼下也没动,算是守信,就信了他,缓缓闭上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第二日还是她自己睡饱了醒来的,榻上只剩下她一人。
春见也没有过来唤她。
整个屋子里空空如也,连个人都没有,只有院子里时不时传来扫地的声音。
这是专门负责洒扫的粗使丫头们在干活。
尹宛撑着身子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浅浅的伸了个懒腰。
“春见,进来。”她习惯性的唤人。
话毕,却是无人应答。
便觉得有点奇怪,平日里这丫头断不会在她还未起身的时候不在旁边候着的。
今日突然如此,还真是让人诧异。
怕她是在外头没听见,她又唤了一声,“春见,你在外面吗?”
话落,回应她的依旧是无边的静默,以及外头笤帚划在地上的沙沙声。
怎么回事,那丫头难道不在么?
不行,等不了了,她得去看看。
尹宛掀开寝被下榻,穿上鞋袜,挑开内室门上的珠帘往外间看。
这一看还得了,那丫头哪里是不在,分明就在外间站着。
她忙走过去瞧,竟发现她正在打瞌睡。
怪不得怎么叫她都不应她,睡着了如何能应。
不过这个小丫头也是够厉害的,站着都能睡着,本事还挺大。
尹宛抬手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沉着声音吓她,“春见,上职时打瞌睡该当何罪?”
春见被吓得一个机灵,猛地睁开了眼睛求饶,“王妃,我我不是故意的,王妃恕罪。”
一睁眼,尹宛就发现她眼下有一片乌青。
不仅如此,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血丝,看着十分骇人。
她盯着她的眼睛,忙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被主子发现异样,春见连忙伸手去遮,敷衍道,“没,没什么,就是没睡好。”
什么没事,没睡好,这像是没事的样子么?
尹宛拉下她的胳膊,质问她,“春见,你一向不会撒谎的,今日居然敢对我撒谎?快说,发生何事了,有什么事我替你做主,别瞒着我。”
都这样了,还没事?不问个清清楚楚如何能行。
春见对自家小姐一向忠心,见她这般护她,心里有些难安。
若是还这样不说实话,怕是会真的伤她的心的。
她默了默,一股脑说了出来。
“王妃,昨儿个夜里我在外头守夜的时候听到里头有声响,还以为王妃与殿下圆房了呢,我就赶紧去叫人准备热水。后来水是准备好了,但是里头一直没有叫水,我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情况,也不敢走,所以就在外头一直候着,直等到快天明的时候才回去。没怎么睡觉嘛,所以才会打瞌睡的。”
一直没叫水进去,这也是春见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圆房不就是那么些个响儿么。
床榻吱呀作响,主子们会发出些声音,三更半夜的,除了圆房那件事儿还能是旁的什么。
尹宛听后大为震惊,一双杏眼圆睁。
她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婢女,“什么?圆房?”
春见点点头,“是啊,就是圆房。”
她还真的挺好奇的,昨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到底圆没圆啊。
回去睡了一个时辰,她便赶紧起来了,就想等着主子醒来好问问,哪知道昨夜熬的太狠,竟然站着睡了过去。
她自己也挺惊讶的。
尹宛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怔怔的看着春见,神情呆滞。
脑中飞快的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寻思着有什么地方让她误解了呢?
好像没有啊,她又没大吵大闹,只是藏在被窝里与他纠缠来着。
这春见是何时耳力变得如此好了?
瞧着主子有些愣怔,也不回答,春见心里急的抓心挠肝的,忍不住出声问道,“王妃,昨夜你们到底圆没圆房啊?”
当然没有啊。
尹宛立刻回过神来,“别乱说,没有的事,什么圆不圆房的以后可莫要再提。除了你,还有旁的人知道吗?”
春见明显有些失望,哦了一声,“就我一人。”
既然没圆房,那苍河知道一事就不用说了,怕她家小姐尴尬。
尹宛稍稍放了些心,又提醒道,“记住没,往后不要说圆房!”
春见点头,正准备说话呢,忽然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怎么,本王的王妃是想要与本王圆房吗?”
此话一出,屋中一仆一主皆是一愣。
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出去,就见白王穿了一身用金线绣着祥云的白袍出现在门口。
他阔步进来,走到尹宛面前,似笑非笑的道,“宛宛,既然你提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晚就圆房吧。”
尹宛顿时脸皮一阵发烫,紧咬着下唇瞪着他。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人怎么说这种话都不害臊啊,越来越离谱了。
身边还有下人在呢,也不会知道顾及点。
还有,她何时说要与他圆房了?
“殿下,你莫要乱说,我没说过这事。”她急着反驳。
魏衡剑眉微挑,故意将声音沉下来,“宛宛是不是害羞了,方才我在门口分明听见宛宛提到圆房之事的。若是你想,为夫一定千般百般配合。”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还刻意冲尹宛眯了眯眼,挑逗意味十足。
尹宛羞的连耳朵都红了半边。
她咬牙看着他,既羞赧,又很震惊。
不知他从何时开始的,居然变成了这样。
在她的印象中,魏衡此人一直是个端方君子的摸样,举手投足都十分正派,从不会说花言巧语,更不会故意撩拨。
从好几日前开始,她就发现他大变样了。
撩人的话随口就说,现在连圆房这种私密之事都敢大咧咧的说出来,没个正行。
他可真是不正经啊,太不正经了。
“殿下!”尹宛撇了撇嘴,不太高兴,“你说什么呢,大家都在,能不能正经点,殿下不要脸面我可是要的。”
魏衡环顾一眼四周,瞥了两个下人一眼。
两个下人连忙垂下头去。
他伸出两指抵在娇羞的小姑娘下颌上,轻轻一抬,将她的小脸往上抬起,语调变得十分的黏腻,“宛宛是害羞了么,你别怕,不能听的都在外头呢,里头的都是贴身丫鬟与护卫,他们听到这些没什么的。”
尹宛暗暗骂道,真该死啊。
大清早的他就开始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之前他也只是在床榻上对她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怎么过了一夜,就连白日都开始这样。
“不是,殿下,你等等。”她将脸别开,挥开他的手,“殿下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啊。”
魏衡心知她说的是什么,也不正面回答,“哦,是吗,我怎么感觉我并没有任何变化呢。宛宛不如详细说说,夫君变怎样了?”
他看着她的时候,笑意一直都挂在唇边。
尹宛被他盯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连忙将身子往旁边侧了侧,避开他灼热的眼神。
“变的不正经!”小姑娘压低声音道。
不正经,嗯,确实不正经。
魏衡心下同明镜儿似的,当然知道自己这样不正经了。
但他就是故意的啊。
自从昨夜有了一大进步,便觉着自己的手段该进阶进阶。
于是,他便将撩拨她的话从夜里扩到了白日。
“宛宛说的是。”魏衡朝前进了一步,忽地俯身凑到尹宛耳边,小声道,“那也只是在对着你的时候才会不正经,旁的时候为夫还是很正经的。”
尹宛愕然。
猛地抬头看向他,心里跟猫挠似的,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怎么这样!”她气的跺了跺脚。
将脸扭到一边,却在不经意间看见苍河的眼下居然也有一道乌青,尹宛当即便想到了春见又撒谎了。
她侧头瞪了她一眼,春见心头一紧,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
苍河并不知道这些,他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呢。
心道主子真是没眼看啊,没眼看。
苍河与白王隔得很近,即便他小声说话他也都能听见,那句只有对着你才不正经的话叫他当真惊得不得了。
他暗暗叹道,殿下啊殿下,您还真的是个人才,属下陪着您这般久怎么都没发现您还有如此撩拨人的手段。
藏的够深的啊。
照这么日夜撩拨下去,别说王妃了,怕是铁树都能给他撩开花。
啧啧啧,兰妃娘娘如果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这般开了大窍,怕是夜里做梦都能笑醒吧。
也确实,前些日子,她便收到了来自凛州的书信。
当然,这是苍河寄的。
信上写了这些日子他家殿下如何如何的与王妃相处,如何如何的哄她,兰妃看后笑的前俯后仰。
之前她一直还很担心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像个石头似的不近女色,也不懂男女之情会亏待尹宛。
这下子倒是让她放了心。
照他这样下去,怕是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抱孙儿了。
当日,她便让贴身嬷嬷采买了衣料,做了几套婴儿衣裳,还有几双虎头鞋,精致小巧,十分可爱。
这不,昨日便请示过皇帝,他允许后,就派人将东西寄了出来。
走的是快道,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送达。
尹宛哪里知道这些,还傻傻的站着,惊讶魏衡的转变,生他白日就没个正形的气呢。
魏衡倒是十分有耐心,见她说自己不正经也不急不恼。
反而十分温柔的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桌前坐下,“行了,宛宛别想这个了,肚子饿了么,为夫马上让人送吃的进来。”
被他这么一说,尹宛倒是感觉到腹中有了饥饿感。
她不能饿,一饿就想吐。
怕自己一会儿表现出不舒服他又要找事,赶紧点头答应,“好,那等我洗漱之后再吃。”
魏衡欣然答应,尹宛便让春见伺候着去洗漱了。
很快,外间就只剩下了白王主仆二人。
瞧着王妃进了偏室,苍河忍不住对主子竖了大拇指,“殿下真厉害,属下一直都有些好奇,殿下是怎么将自己藏的这般严实的。您看啊,属下跟着殿下十几载,一直以为殿下不会撩人,可没想到倒是自己眼拙了,殿下不仅会撩,还会的很呐。”
“之前兰妃娘娘还总担心殿下太冷,怕殿下与王妃相处不融洽呢,眼下看来,还是娘娘是多虑了,这下她可以安心了。”
魏衡瞥了他一眼,温柔的眸光顿时冷了下来,“大胆,你是在说本王是两面人吗?”
啊?两面人,这他哪儿敢啊!
苍河连忙解释,“不不不,殿下息怒,属下不是这意思,属下就是好奇殿下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魏衡冷哼一声,“自然不是生来就会,都是时势造就。”
之前他确实不近女色,也不会花言巧语,更不会撩拨人,宛如一根木头。
现在完全变了个样,像是一只随时施展魅力的花孔雀。
这还不是为了他的小王妃么。
为了她,做些改变又有什么不可的。
即便他看不惯自己这样,也觉得无甚所谓。
反正外人又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是如何相处的。
从古至今便是这样,要想维系好一段感情,就必须有人站出来做改变。
他的小王妃还不信任他,也不依赖他,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
“你听着,若是胆敢传出去,你这脑袋就别想要了。”
苍河连忙表态,“殿下放一千个心,属下定不外传,属下为殿下高兴还来不及呢。”
主仆二人说话间,偏室的门被人从里头打开。
尹宛已经洗漱完毕,穿了一身鹅黄的衣裙出来。
长发垂在身后,发间簪着兰花步摇,耳垂上坠着白玉小坠,走起路来轻轻晃悠着,珠翠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姑娘实在是白皙的紧,在衣裙的映衬下像极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
樱唇轻启,贝齿白皙,眸中卧着星子,光彩熠熠。
魏衡看着她,竟一时看的出神。
他的王妃可真貌美,怕是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及她万分之一。
尹宛走过来,在桌前坐下。
见他这般盯着自己看,便问春见,“我脸上有东西吗?”
春见摇头,用手挡在唇边,小声笑道,“没有,怕是王妃太美,殿下看入迷了。”
尹宛:“”
这还是她的婢女吗?
她拧着眉,“别胡说。”
“她说的不错。”魏衡回过神来,看着她,很是深情,“为夫看看自己的夫人看入迷了实属正常之事。”
尹宛感觉自己有点尴尬。
尬到要钻地缝的程度。
他还真是没完没了。
她清了清嗓子,连忙换了个话题,“殿下不是说用饭吗,我饿了。”
“好,饿了我们就用饭。”魏衡瞥了一眼苍河。
苍河立即出去,将在外头候着的人都唤了进来。
下人们端着吃食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将吃食都放在桌上。
今日的饭食是魏衡亲自选的,品种繁多。
但是所有的都是肉类,并无一道青菜。
尹宛看着那些肉,十分错愕。
怎么刚刚起来不应该吃些素菜吗,就这么大鱼大肉的谁吃得下啊。
“殿下,还没到午时呢,吃这些是不是不对啊。”她望着那些个菜问。
魏衡淡淡一笑,拿起玉箸,夹了一块辣辣的炒瘦肉放入她碗里,“宛宛太瘦,得补补,为夫给你准备了许多肉菜,你多吃些。之前听说你爱吃炒肉,今日便也命人做了,快尝尝。”
他看着她时,眼里柔情似水。
尹宛感觉自己再多看他一眼,怕是都要溺死在里面。
她赶忙拿起玉箸夹起那块肉送进口中,朝他勉强笑笑,“好的,我吃便是,殿下也快些用饭。”
真是怕了他了,她乖乖吃饭还不行吗。
见她吃了自己夹的菜,魏衡心中很是得意,又夹了一块煎鱼放进了她碗里。
看着那鱼,尹宛愣了愣,不想吃。
但是一抬眸,就看见他又那副摸样看着自己,心中忽地咯噔一下。
顿时便感觉像是受到了温柔刀的威胁一般。
怕他一直这样下去,她只好再次夹了鱼肉吃下
一顿饭下来,她已经将桌上的每一盘菜都吃了一遍,烧肉都被她吃了大半。
最后实在是吃不下,才摆手放了玉箸。
魏衡的目的达到了,这才放过她。
尹宛有点撑,觉得自己从没有哪一次比这一次吃的更多。
那些个大鱼大肉不知道吃了多少。
最后胃里实在是不舒服,只好起来在屋子里转转。
魏衡便钻了这个空子,拉着她走出屋子,带着她到院子里一圈一圈的散步消食。
尹宛只好由着他去。
午后,叫了那老大夫来诊脉。
大夫说王爷的身子还没好全,还需要王妃继续照顾,尹宛点头答应。
补药照开。
后头又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尹宛打了个呵欠从屋子里出来,站到廊下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发现天边竟然起了一大片晚霞,红的似火,簇拥在还露着大半个身子的太阳身旁,煞是好看。
这种景色许久未见,今日忽然看到,倒是挺令她兴奋的。
尹宛闭着眼,深吸了口气,感受着片刻的宁静,忽然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
这味道她清楚的很,是魏衡的。
她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便看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身侧,也看着天边的晚霞。
“殿下,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书房处理公事吗?”
“处置完了。”魏衡转过身看着她,从身后伸出握成拳头的手来,“宛宛,方才我在书房发现了一个东西,很神奇,从未见过的,你想不想看看?”
尹宛的好奇心实在是重,一下子就被他握着的手给吸引住了,当即便问,“什么东西啊?”
“你将手伸出来。”魏衡朝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我放到你手里,你自己看。”
尹宛欣然答应,“好。”
她将手伸了出来,手心儿朝上,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魏衡忍住唇边即将要得逞的笑,将自己的拳头缓缓向下。
在挨着尹宛手心儿的一刹那,忽然伸开,以最快的速度握住了她的手。
尹宛还在满心满眼的等他说的好东西,猝不及防的就被人牵住了手。
她讷讷的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又看了一眼一脸得意的男人,“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吗?”
魏衡点头,“那是自然,这世间有什么东西能比的上为夫与宛宛在一起呢?”
好嘛,又被骗了。
他可真是狡猾的紧啊。
每回都让她上当,当当不一样。
利用她的好奇心牵她的手,亏他想得出来。
“殿下!”尹宛跺了跺脚,嗔怪道,“你怎么老是这样!”
见她有些生气,魏衡怕又玩脱了待会儿耽误事,连忙哄道,“宛宛,方才就是同你开个玩笑,夫君是真的有个东西要给你看,但是不在此处。 ”
由于方才才被骗过,尹宛留了个心眼儿。
“那谁知道待会儿殿下是不是也是骗我的。”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不去。”
魏衡怕她挣脱,攥的更紧,“一定要去看看,真的很神奇,连我都没见过呢。你没发现吗,你的丫鬟和我的护卫都不在这院子里了,他们也很想看那东西,所以我就先让他们过去看了。”
尹宛环顾了一眼四周,确实发现院子里没人。
想起方才自己醒来唤人也没人应的情形,心下有些动摇,难道他说的真的?
她的好奇心实在是重,便是这般一想,心就痒痒了。
要不跟着他去看看?
“好,那我再信殿下一次。”
魏衡终是称了心,“好,我带你去看。”
计划总算是步入了正轨。
他牵着她的手就下了石阶,朝他说的那个十分神奇的地方走去。
究竟是什么神奇的东西啊?
尹宛跟着他一起往前走,心里好奇的不得了,恨不得长双翅膀飞过去一探究竟。
第67章 067
寒冬之时, 天色暗的快。
才走出府去不久,太阳就彻底隐入地平线,晚霞也慢慢的失了踪影。
夜幕沉下来, 寒风乍现,裹挟着透彻心扉的冷意拂身而过。
今日没有乘坐马车,听魏衡说那地距离王府不远,他想带着她走着过去,尹宛便没有异议, 乖巧的跟着他一道。
但她出来的急, 没有取披风, 冷不丁被这风一吹冻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鼻子也痒痒的, 抬手揉了揉, 却没想到越揉越痒, 忍不住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魏衡当即停下来, 回头关心的问道,“宛宛, 怎么了, 是不是冻着了?”
尹宛站着不动,眼睛眯成一条线,似乎还想打喷嚏。
她伸手抵住要靠过来的男人, “殿下,你过去点, 我又要打喷嚏了。”
“好,我不动。”魏衡抓住她的手, 摸了摸, 发现确实十分冰凉。
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出来的时候只顾着诱哄她跟着一起,竟然没考虑到外头这么冷。
若是将她冻着, 那今日出来的意义也就大打折扣。
他向方才走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带刀护卫们连忙移到两旁,给主子让路。
此地倒是距离王府不远,回头拿衣裳也还来得及。
魏衡想了想,要不要派个护卫前去取,但是又觉得不是自己亲力亲为不放心,还是打算自己去。
“宛宛,我们回去取衣裳吧,你这样下去恐会患风寒的。”他轻声说道。
尹宛酝酿了半晌都没把喷嚏打出来,鼻子里一直痒痒的不舒服,哪里还有心情跟着回去。
“我不想回去。”她吸了吸鼻子。
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一切都听她的。
魏衡当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好,那你在这里等着,为夫回去取。”
他总是一口一个夫君,一口一个为夫的,尹宛刚开始听的时候还会计较一二。
现在听得多了,都习惯了,也不再计较。
她嗯了一声,裹紧衣裳,淡淡道,“好。”
随后,魏衡便快步走了回去,将一众护卫留下守着她。
尹宛也知道他不放心自己一个人,才将这么些人留在这儿,倒也没什么异议。
有他们在,那晚骇人之事就不会再发生了。
她拉紧身上带着冷梅香的宽大外袍,将自己露在冷气中的肌肤尽数遮住,在地上蹲了下来。
护卫们围在四周,各个手握刀柄,戒备森严。
但这也并不影响有心之人的靠近。
尹宛目前所处的位置距离一道巷子不远,那处一直藏着一个人。
确切的来说,这个人从他们一出府就跟着,一直跟到了这里。
他也在伺机而动。
本以为白王一直守着尹宛,他没机会接近的。
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回去了,倒给了他这个机会。
那人心知机会难得,赶紧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护卫们有人手中提着灯笼,将王妃所在之处照的十分明亮,但凡有一人靠近,立刻暴露无遗。
所以,还没接近尹宛呢,他就被眼尖的护卫们发现了。
众护卫噌的一声就将刀拔了出来,指向那人来的方向。
刀刃映着灯光,寒气逼人。
“站住,大胆贼人,休的靠近王妃。”
尹宛本来是闭着眼睛的,一下子就被那刀光刺了眼。
她猛地睁开眼睛,站起身,缩到了众护卫身后,“怎么了,什么贼人?”
其中一个护卫十分警惕的道,“启禀王妃,那边有人在朝这边靠近,还请王妃待在属下们的身后。”
他紧握着刀指向那黑暗中,尹宛顺着他的刀尖看过去,就见到那处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着一身天青色衣袍,外头披着月色披风,长发用发带半挽在脑后,上头插着一支弯月玉簪。
端的是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模样。
尹宛一下子就发现他是谁了。
是云风,哦不,现在她应该唤他柳予风吧。
自从那次之事后,她心里就再也没了云风这个人。
他来此处做什么呢,难不成还有坏心思吗?
尹宛看见他就感觉有点害怕,她立刻警惕起来,“柳予风,你来干什么?”
护卫们听着王妃的语气不好,顿时便起了杀心。
有人拿着刀准备去打杀他,但是却被尹宛拦住了,“回来,别动。”
护卫们只好按兵不动,十分警惕的守着王妃。
柳予风从黑暗中走出来,在距离他们不到十步之外的地方站住。
“宛宛,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他看着尹宛,十分愧疚的说道。
待他靠近,在灯火的映衬下,尹宛才看清楚他的脸。
心中不禁哑然,才两日不见,他竟然已经瘦了一大圈,看上去十分可怜。
但是可怜归可怜,那晚给她留下的阴影却一直挥之不去,不会因为看着可怜就改变什么。
她咬了咬下唇,狠心道,“柳大夫,之前你也帮过我,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的,但是你却对我那般,真的吓坏我了。我觉得经此一事,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当是相互扯平了吧。”
他是真的来道歉的,也已经知错,但是尹宛好像真的被伤透了心。
柳予风痛苦不已,朝前走了一步,想要继续说点什么挽回曾经的一切。
但是,立刻就有护卫也朝前走一步,持刀防着他,“别动,再往前一步,我这刀可不长眼。”
望着泛着寒光的刀刃,柳予风只好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他看着尹宛,眸中全是悔意。
“宛宛,我错了,真的错了,那时候是我昏了头才对你做了逾矩之事,求你原谅我好吗?我就只是想对你好,想与你在一起。”
尹宛压根就没有想过说什么原谅。
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一句原谅就能揭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怎么可能。
他若是做了旁的事还能考虑一二,偏偏做的事是有损她的清白的。
这能考虑?当然不能。
在大晋,女子的名声尤为重要。
她现在还在白王府呢,身份还是白王妃,该守的规矩当然要守。
如何能做那形骸放浪之人。
“不,原谅不了,你还是速速离去吧,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你不在我眼前晃,便是在对我好。”
字字句句刺人肺腑,柳予风心口痛的都快要裂开。
今日的机会是他好不容易等来的,不可能随便说两句就走的。
他稳了稳心神,继续道,“宛宛,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九五之尊之位是这天底下最有诱惑力的东西,会让许多人丧失理智,拼命抢夺。就连太子这种半只脚已经踏上那道大门的人都在想方设法夺取,怕的便是夜长梦多。在皇权诱惑之下,人都是会变的,会做出许多让人无法想象之事。他会这样,你觉得其他的皇子就不会如此吗?”
太子时隔几个月,再次听到这两个字还是让她气到发抖。
这个人骗她骗的好苦,险些害了尹家。
虽然最后成功保住父兄,但是那些个伤害还深埋于心底。
被他这么一说,突然就又浮了起来,像是一条毒蛇一般在五脏肺腑里乱窜。
他觊觎那至尊之位她是知道的,但是旁人还不敢揣摩。
“你什么意思?”尹宛沉着脸看他,心中很是烦闷。
“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吗,白王殿下从前对你一直是不好的,对你也没半点感情。这样一个冷傲不近女色之人,为何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忽然对你开始上心,还口口声声说要与你在一起,这其中定有猫腻的。”
“我是男人,从来不觉得短时间内就能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从相知相识再到喜欢,那势必要经过漫长拉锯战的,短时间内说喜欢,都是骗人的。你仔细想想,他突然发生这么大的转变是为了什么,到底有没有带着什么目呢?”
尹宛听后,心中忽然就乱了。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整个人都陷入到失神之中。
柳予风胆子还是挺大的,居然敢对着白王的亲卫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一旁的护卫哪能忍得住他这般猖狂,再也忍不住,提刀杀上前去。
“大胆贼子,竟敢口出狂言污蔑殿下,受死吧。”
一时间,众人打成一团。
白王取到衣裳从府中出来之后,远远的就看见尹宛那处不对劲。
他心道不好,攥紧手里的衣裳,赶紧飞奔过来。
刀剑相搏之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传入尹宛耳里,将她从失神之中拉了回来。
见柳予风青袍之上已经被刀划出两道血痕,她立刻叫停了陷入热战的护卫,“住手,都给我停下。”
护卫们只好停下。
刀剑相搏之声消失之后,远远跑来的白王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的明显。
尹宛侧头朝那处一看,就见他提着刀过来了,面色十分可怖。
上回还是她求了白王放了柳予风,本以为至此不再相见,他能活下去。
可这次他污蔑他,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若是不赶他走,怕是他今晚就要死在白王的手里。
“柳予风,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走,殿下是会真的杀了你的,我没办法再保你了。我之前费劲将你从泥淖里拉出来,是为了让你活下去,不是为了看你死在我面前的。”
原来,她是不想他死的。
柳予风心中仿佛是得了一些慰藉,觉得好受了许多。
既然她不想他死,那他就一定不能让她失望。
“好,我走。”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隐入了黑暗里。
等到白王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踪迹。
“发生何事了?”他冷声质问。
护卫们齐刷刷跪地说道,“殿下,是那柳予风前来骚扰王妃。”
又是他,还敢来!
“人呢?”白王气极,杀心四起。
“朝”护卫们当即便要说出他离开的方向,但是却被尹宛给打断了,“殿下,我没事,我已经同他说清楚了,往后他都不会再来骚扰我,你就别追了。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稀奇的东西吗,再耽搁下去怕是没了吧。”
魏衡胸中怒火滔天,很想去灭了那姓柳的。
但是听他的小王妃的意思好似在刻意保他一命,既然她不想他死,那他也不好让她伤心。
只不过,往后他再也不能放着尹宛一人独处,不论何时他都要陪着她才是。
“好,为夫答应你。”看着尹宛的时候,魏衡那可怖的面色陡然就变了,换上了温柔模样。
他将尹宛身上的宽大外袍脱下来,把取来的披风给她穿上,再给她系上衣带。
此间,尹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没有再看他一眼。
魏衡觉着她有些不对劲。
但眼下还是正事要紧,也没有多做计较,牵着她的手朝前走去。
可是没想到,尹宛居然挣脱了他,“我自己可以走的。”
魏衡当下就觉出很不对劲。
心下立刻浮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定是那柳予风前来说了什么。
他在他们之间挑拨离间。
这般一想,方才勉强压下去的邪火一瞬间又涌了起来。
他朝身旁的护卫看了一眼,护卫得到命令悄然离开,朝柳予风消失的方向追去。
“好,那宛宛跟着夫君一起。”魏衡带着她往前走去。
一路上,尹宛的心情都十分复杂。
她不相信魏衡会是柳予风说的那样,但是又担心他就是那样。
毕竟从小到大他都不受宠,时时被欺负,还被遣到凛州这种地方。
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遭受如此苛待想必心中定不会很平静。
若是真的像他说的那般,他潜藏的很深呢。
父兄忠君爱国,常年驻守疆场何其辛劳,何其无辜。
若是再受一次伤害,她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魏衡知道她的异样也没有去追问,一直稳住心态带着她前往早就安排好的地方。
凛州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州中有数个小湖。
距离王府最近的便是吉湖,这处也是整个凛州最大的湖,湖前有一大块草地。
春来时,小草绿油油的,到了冬日,便都枯黄了。
那处没有多余的树木遮挡,便成了天选之地。
彼时,春见与苍河正在上头做最后的检查。
尹宛被魏衡带着从湖的背面上了一艘二层的船,根本没机会看到此处。
上了船后,她以为立刻可以看见东西,却没想到里头什么也没有。
“殿下,你不是说来了就能看见吗?”她环顾四周,诧异问。
魏衡弯唇一笑,“是啊,马上就可以看见了,但是宛宛,在看之前你先闭上眼睛,行吗?”
为了看那东西,都走这儿来了,闭个眼睛有什么不可的。
尹宛当即便闭了眼,催道,“好,那殿下快些。”
待船划到湖心,船夫就赶紧跳下船,划着早就准备好的小船离开了。
见一切准备妥当,魏衡便朝湖对岸的空地上做了个放下的手势。
春见与苍河领命,连忙招呼着人点火。
尹宛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耳边有哗哗的水声响起,再慢慢消失。
眼睛闭得久了,耐心就失了许多,她忍不住催促,“殿下,还没好吗?”
恰逢魏衡正要说话,“好了,宛宛可以睁开眼了。”
尹宛盼了许久,立刻就睁了眼。
在她看向远处的一刹那,天空中竟突然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
五颜六色的。
那花火映在她的眸子里,像是星子一般绚烂。
她一下子看的呆住,有些失神。
震惊,欢喜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搅弄着她闷闷的心情。
还没等她想明白,紧接着,眼前又炸开了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
毫不夸张的说,那烟花几乎是照亮了整个夜空。
让整个吉湖亮如白昼。
后头的几朵烟花功劳最大,一下子就将尹宛沉闷的心情给扫干净了。
她看着那些烟花,沉浸其中,欢喜到无法自拔。
她喜欢烟花,喜欢爆竹,喜欢的不得了。
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机会接触,父兄从来只允许远远看上一眼便作罢。
这么多年,回回年节之时,她都要偷跑上阁楼里看皇城里此起彼伏的烟火。
今日这般近距离看见还真是头一回。
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烦恼全部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满心满眼的只有此物。
见她如此欢喜,魏衡闷闷的心情也得到了改善。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宛宛,新年了,愿你岁岁康健,时时快乐。这是为夫送给你的新年礼物,一直会放到新旧年交替之时,你喜欢么?”
今日是今年的最后一日,子时一到,便是新年,也称元朔。
尹宛侧头看他,一时惊讶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才还在想这是元朔之日州衙特地准备的庆祝仪式,转头就听见魏衡说这是出自他手。
望着他眸中倒映着的自己,尹宛眸子一酸,竟感动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是殿下为我准备的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么?”她颤抖着问。
“是的,只为你一人准备。”魏衡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宛宛喜欢吗?”
尹宛点点头,眼眶红红的,“喜欢,多谢殿下。”
从小到大,还真的从未有人这般对她。
如何能不感动。
魏衡心中十分欢喜。
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自己,“别说谢不谢的,我是你的夫君,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只要你喜欢,我日日都可以这般的。”
日日倒是不用,她如何消受得起。
“不,不用的,就这样已经很好了。”小姑娘吸了吸鼻子,眸子里漫着雾气。
魏衡抬手轻轻拭去,习惯性放在唇边抿了抿,“宛宛,你等等,夫君还给你准备了其他的。”
还有什么其它的?
尹宛怔怔地看着他,“什么?”
魏衡故作玄虚,“你再闭闭眼,马上就能看见。”
尹宛很是听话,闭上了眼睛。
魏衡立即走进船舱内,点起早就准备好的烟花棒。
从里头走出来,到尹宛面前停下,“宛宛,可以睁眼了。”
尹宛连忙睁开眼睛,就看见这个长了一张绝美脸庞的男人拿了一大把点燃的烟花棒在她面前,浅浅笑着。
“来,你自己拿着试试。”魏衡将烟花棒递给她,“夫君记得刚刚进入凛州之时,你就看见炮仗走不动道,想来知道你很喜欢这一类的物件儿,所以除了备了烟花,还备了这个。”
“炮仗比较危险,我怕你受伤,就都换成了烟花棒。”
对岸的烟花还在不停地炸响,巨大的烟火倒影在湖上,像是一副绝美的画。
尹宛伸手接过,哽咽道,“殿下你竟然还记得这个,只要有就已经很好了,我如何还会去计较。”
“当然记得。”魏衡从后头拥住她,握着她的手,在空中画圈圈,“你喜欢的东西我就算是死都记得。”
这个男人真的很会说话,很会给人惊喜。
尹宛五脏六腑都在感动着。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目光一会儿停在手里的烟花棒上,一会儿落在天空中炸开的烟花上。
魏衡紧紧的拥着她。
许久后,烟花棒燃烧殆尽,船上暗了下来。
但是,湖面对岸的烟花还没有停歇,依旧在砰砰的炸开。
光影从高空之中洒下来,照在尹宛身上,将她衬的楚楚动人。
魏衡一时看的呆了。
但他并未忘记自己的事,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宛宛,还有一个礼物也是为夫给你准备的,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还有礼物?
尹宛沉浸在烟花带来的感动中还没有出来,听他说还有礼物,十分惊讶。
“什么礼物?”立即问。
“进去你就知道了,在这里看不方便。”魏衡朝里头瞥了一眼,“就在在船舱里面放着,我们进去好不好。”
尹宛心下实在好奇,点头应下。
进去后,魏衡立即就将船帘给拉了下来。
几乎在那一瞬间,整个船舱便暗了下来,处在一个十分隐秘的状态下。
尹宛也没有觉察出有什么异样,环顾四周,“殿下说的礼物在何处?”
“这里。”魏衡将放在软榻上的一件衣裙拿了起来,在她面前撑开,“宛宛看看,喜不喜欢。”
尹宛接过,看了一眼,就惊讶的发现这件衣裳上居然绣了许多的小葡萄。
月白色的底,淡紫色的葡萄,很是好看。
她心口一动,猛地抬头看向魏衡,“这是真的是给我的吗?”
魏衡宠溺的点点头,“是的,那次你说喜欢绣着葡萄的衣裳,我就一直记着,趁着绣娘还没将做好的衣裳送来,为夫赶紧命人让她重新绣了。快,穿上试试。”
尹宛没有动,看着那衣裳有些迟疑,“可是,可是大晋不允许穿这样样式的衣裳出来,被人看见是会受责罚的。”
“无碍,夫君才是凛州之主,只要我允许,你就可以穿,不需顾忌旁人的眼光。只要夫君在,谁敢对你指指点点。”魏衡伸手去解她的披风衣带。
手指轻轻一勾,带子便解了,披风随即落地。
他很懂得女子的害羞心理,将身子转了过去,“你试吧,我不看。”
尹宛当真是十分喜欢这件衣裳的,听他这样说心里很是痒痒。
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试试应该不要紧。
她立即脱下外裳,将这件衣裳穿在了身上。
衣带系好后,忍不住在船舱里转了一个圈,呢喃道,“真好看。”
“谢谢殿下肯为我花这些心思。”
魏衡转过身来,笑的如沐春风。
在这一瞬间,尹宛发现他身上那些个冷冽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看不见了。
他真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宛宛喜欢就好。”魏衡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眉眼之中尽是温情。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道,“宛宛,看在为夫给你做了这么多事的份儿上,你可不可以主动抱抱我?”
就是抱抱,这点小事那都不在话下的,他都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呢。
“好啊。”尹宛笑着应下。
她走向他,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双手穿过他的腰间,环住了他,“殿下,这样可以吗?”
魏衡满足的嗯了一声,“可以。”
他也伸手环住小姑娘,大手在她的后背轻轻的摩挲。
尹宛还沉浸在欢喜之中,根本不知道他竟怀有旁的心思。
抱了一会儿,便觉得差不多了,想要松开他。
可没想到,那人忽然按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封住了她的气息。
这一次,她居然没有立刻挣扎,反而是由着他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感动导致的,在他撬开她牙关的时候,竟然也没有阻止。
魏衡便长驱直入,吻的她的呼吸都开始紊乱起来。
他抱着她,先是站着亲吻,随着情动越发不满足的时候,他将她抱起来,放在了地毯上。
期间,除了时不时给尹宛空隙,汲取新鲜的空气,魏衡就没放开过她。
两人便这般躺在船舱里纠缠着。
外头的烟火还在绽放,时明时暗,船舱里的光景十分旖旎。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大手从尹宛的小腹上缓缓往上游弋。
小姑娘嗔了一声,想去制止他。
但没想到,他用另一只大手制住了她,叫她动弹不得。
下一刻,就感觉那只手在原地停了片刻,缓缓上移去寻衣襟。
突如其来的变故格外的折磨人心,使得尹宛整个人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
第68章 068
弦月初生, 星子稀少,冷辉淡薄,天地间一片晦暗。
深夜凛凛, 寒气丛生。
朔风呼啸着掠湖而过,激起一片涟漪,水波顺着船身向外散开,一圈又一圈。
打在冒出头的水草之上,翻了个身, 又慢慢收了回来。
其声细微, 绝不入耳, 都被不断炸起的烟火轰鸣声遮的严严实实。
湖对岸, 春见与苍河领着一众仆从在一排一排还未燃放完的烟火后头站着, 各个笑容灿烂无比。
她双手合十, 笑呵呵的对着在空中炸开的烟火上许愿, “烟花大神,请一定要保佑王爷与王妃大事能成!信女愿吃素一月。”
边说还边叩了几个头。
苍河瞥了她一眼, 得意道, “倒不至于要你吃素,你要相信咱们的殿下如此优秀,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况且, 今晚这天时地利人和三样都集齐了,氛围又营造的绝美, 王妃只要稍稍一感动生点儿情愫出来,殿下再稍加引导, 事儿就成了。”
他说着还不忘给自己鼓鼓掌, 手心拍的啪啪响。
暗叹自己简直就是个神人,分析的头头是道。
春见白了他一眼, “行行行吗,你说的都对,行了吧。”
她倒是希望事情能够像苍河说的那般顺顺利利的完成。
不过,瞧着那湖心的游船四周都已经拉下帷幔,遮的严严实实的,怕是有门儿。
湖边要比旁的地方冷上许多,在树后的阴影里站一会儿,就觉着有冷意从脚底向上蔓延,快速渗入五脏六腑。
寒风从湖心过来,拂过衣摆,猎猎作响。
柳予风隐在树后,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艘船,双目猩红。
他是一路跟着过来的。
亲眼看着尹宛被白王带着上船,在湖心停下,站在船头赏烟火。
四处的画舫早就被清除干净,都是为了他们而助力。
本来以为自己的那番话还能挽回些什么,现在看来,却是丝毫作用都没起。
尹宛不断没有多想,还接受了白王。
他看着他拥着她看烟花,看着他拥着她拿着烟花棒在船头画圈,看着他带着她进入船舱,再看着帐幔落下。
一开始,还能隐约看见两人在交谈,后来,看着看着,他们就抱在了一起亲吻,直至躺下。
之后的事情就再也看不见了。
柳予风按着疼痛的胸口望着早就寻不得一丝人影的游船,连连苦笑。
船首船尾分别挂着两盏灯笼,灯芯微微晃动,流苏摇曳。
此刻,他们恐怕
他又摇头苦笑,到底是晚了,到底是他无用啊。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寒气也越发的彻骨。
在湖边站了许久,也思考折磨了许久,脚底都开始发麻的时候,柳予风彻底接受了关于尹宛此生再也不会同自己在一起的事实。
其实他很清楚,白王对尹宛不差的。
堂堂一个王爷,自己都自顾不暇,却还能准备这么大的阵仗哄尹宛欢心,实属难得。
而且,这人为人也还算正直,一来凛州就拔出了太子多年的爪牙,为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
说他是青天都不为过。
这样一个人若是往后都一直好好陪着尹宛,想必她是能够过的幸福的。
而他呢,像是一根浮萍一般,根本就无法安稳。
若真的将她抢过来,也不一定能让她过的好。
与其这样,倒不如放手。
就在方才,他彻底想通了。
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与她在一起,就放在心里也挺好的,有时候只要能够远远的看上一眼,知道她过得好,便足够了。
柳予风松了口气,紧绷着的眉宇也都在这一刻舒展。
他彻底释怀了,望着那艘船轻轻的说了句,“宛宛,我放手了,唯愿你岁岁康健,时时开心,珍重。”
话毕,转身离开。
不过没走几步,就碰到了来追杀他的王府亲卫。
那些人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消多时,他们就被他打伤在地。
柳予风没有杀他们,只是垂目望着躺在地上疼的缩成一团的人,沉声说道,“回去给你们殿下带句话,我放手了,往后都不会再来纠缠王妃,叫他放心便是。还有,太子已经从京都出发,在前往凛州的路上,还请他务必要好好护着王妃。”
众护卫连连点头,看着他消失于茫茫的夜色之中。
船舱内,白王还拥着尹宛躺在地毯上,极尽深情。
大手已然探上了绵软,惹得尹宛身子忽地一僵。
方才她被他的所作所为感动的一塌糊涂,一时软了心,迷了神,由着他拥着自己缠绵。
他的耐心实在是极好的。
吻的千般动情,万分温柔,让人根本难以招架。
不多时,脑子里面就被他扰的一片混沌,不知天南地北。
浑身绵软无力,迷迷瞪瞪。
若不是他的手乱动,她还不至于那般快清醒过来。
感觉到异样传来的一刹那,尹宛身子陡然一阵紧绷。
精神自然也就跟着紧绷起来,瞬间就将她从意乱情迷之中给拉了回来。
脑子瞬间清明,心口砰砰乱撞。
她一下子就感觉到有一种巨大的不安感和羞耻感席卷而来,冲击着她的思维。
人一旦紧张起来,脑子里就想得多。
一想的多,就记起了许多许多紧要的,不紧要的东西。
包括来这儿之前,柳予风对她说的那些话。
他说的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还是让她的心口里结了一个疙瘩。
白王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还在继续着。
他闭着眼,吻的极度用心。
尹宛垂目看着他,见他得寸进尺,心口猛然一慌,忽地伸手一把抓住他那双还在乱动的手。
被制止了动作,魏衡半掀眼帘看她。
但是唇边还贴着她的唇不知餍足,他语气黏腻,呼吸灼热,“宛宛,怎么了?是不是为夫弄疼你了?”
尹宛毕竟是个还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哪里听得他说这话,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半边。
她将头扭到一边,避开他,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殿下,你快起来。”
魏衡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绯红的耳垂,轻轻笑了笑,“怎么,宛宛是害羞了吗?”
“不是。”尹宛硬生生将他的手从衣襟里扯出来,放到一边,凉凉的道,“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魏衡看着自己被她拉出来搭在她散落在地,那件绣着紫葡萄的衣裙上的手,眉头微微凝起。
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觉。
她如何忽然变了,变的冷若冰霜,方才还那般迎合他,软的不像话。
难道还是那柳予风的话影响到她了吗?
真是该死!
若不是过来前出那点差池,他们夫妻二人只怕是早就
魏衡握住她挡在胸口的手,轻声问道,“宛宛方才还很喜欢与夫君亲昵,怎么忽然又不要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宛宛不如告诉夫君,夫君帮你,可好?”
他在试图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
但是尹宛并不想与他说这些,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回到王府去。
怕是再在此地与他躺在一处纠缠,怕是自己都要没了。
“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这样,而且我身子还有点乏,想回去了。”她始终背着脸不让他看。
她承认,自己确实有一瞬间的失神,想要与他一起的。
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般草率。
柳予风说的对,喜欢一个人确实是需要经过漫长相处相互了解的,突然就说喜欢确实不对劲。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因素。
之间她受过太子的欺骗,那些个痛彻心扉的过往都还历历在目。
魏循的手段狠辣,将她伤的颇深,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阴影。
从前未提,不代表这一切都过去了。
魏衡对她是好,比魏循好很多,但是,她真的有点害怕,害怕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她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因为感动就乱了心神,得始终保持警惕才行。
小姑娘态度坚决,魏衡愣了愣,心中经有点酸涩,还有些失望。
本以为今日天时地利人和皆在,能一举成事,看来还是他想的太过美好。
尹宛并不想再与他继续这样下去,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即便他再想,也不能强制吧。
他默了默,暗暗叹了口气。
良久后,从她的上头离开,扶着她坐起来。
他向她第一次妥协了,“宛宛,好,都听你的,我们先回去。”
尹宛扶着椅子站起来,见自己衣襟凌乱,连忙背对着他,慌张的整理衣襟。
魏衡就站在她身后,一刻不歇的看着她。
待她将衣裳整理好,他才拉起帷幔,走出船舱,朝远处做了个停的手势。
苍河与春见以为已经成事,高兴的手舞足蹈,遣了部分人留下来收拾遗落下来的烟花残纸,带着另一部分人从另一边往回赶去。
一路上,魏衡与尹宛都没有再说话。
一个不敢说,一个怕说多,两人都有顾虑,皆看着街市上热闹非凡的景象出神。
回到清心苑后,尹宛便带着春见去了浴房。
见主子回来就要沐浴,她都高兴坏了,一边给主子擦洗着身子一边问,“王妃,那个,你与殿下是不是已经”
经过方才一事,尹宛多多少少能知道点东西。
听她这么问,一下子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当即便有些生气,“休得胡言,我与殿下清清白白,若是你再胡思乱想休怪我罚你。”
居然没有
春见惊的目瞪口呆,还以为拉下帐幔那么久已经成了呢。
她有点弄不明白,这么长的时间殿下都在做什么。
虽然不解,但是春见不敢惹恼了主子,忙道,“王妃,我错了,再也不敢乱说了,还请王妃莫要生气。”
作为贴身婢女,其实该时时刻刻都应顺着主子的。
主子不愿,她也不可乱来,不该盼着主子与殿下圆房的。
但她便是因为心疼主子,想要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才要帮着殿下赢得主子的心。
只可惜事情还是不顺利。
尹宛心情实在复杂,也没心思与她再说什么,轻轻挥了挥手,将她遣了出去。
“你到外头守着,我想一个人静静。”
书房里,魏衡一回来就将那几名护卫唤去问话。
从他们的陈述中,得知柳予风确实说了不利于他的话,才让尹宛忽然转了态度。
他被气的发了好一顿脾气,将桌案上的茶盏摔了一地。
护卫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另外两个浑身是伤的护卫回来,才松了口气。
“殿下,是属下们无能,没有擒住那贼人,还请殿下责罚。”其中一位伤的稍微轻一些的人道,“那人走时还说要属下给殿下带一句话。”
魏衡站在案前,冷冷的看着他,浑身带着肃杀之气,“何话,说!”
那护卫伏在地上,将柳予风要他带的话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魏衡听后,沉默了好一阵。
得知他放弃了尹宛,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但是想起被他中途横插一脚搅和了他的好事,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上,险些将那桌案都震碎。
苍河站在旁边战战兢兢,一个字都不敢说,心里也很是失落。
居然都白高兴了一场,还以为大事已成呢。
谁能料到中途跳出来个柳予风啊,将事情搅得七零八落,当真气人的紧。
他用脚指头狠狠的扣着鞋底,恨不得将其摁死。
正气愤着呢,却又听到那护卫又道,“殿下,他还让属下带另一句话给殿下,说是太子已经从京都出发往凛州来了,请殿下一定要护好王妃。”
太子来了?
苍河心中咯噔一声,真是坏了,他猛地抬头看向主子。
却见得白王眉头也深深拧着,面色很不好。
心道糟糕了。
太子来这儿,不是上赶着来找茬的吗,不知道他家殿下能不能应付。
还有,王妃之前与他
想起这些个事,苍河感觉自己的小脑袋瓜都要炸了。
没想到走了一个柳予风,又来一个太子,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这一晚上,王府众人都睡得不太好。
第二日一早,白王就早早的起身了。
尹宛累极,睡的十分沉,他也没打搅她,只吩咐了人不要吵嚷。
半个时辰后,春见就从外头急匆匆的跑进来,大声嚷道,“王妃,王妃快醒醒,公子来了!”
尹宛睡的迷迷瞪瞪,习惯性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懒懒道,“吵死了,还没睡醒呢,晚点再说。”
春见急了,俯身对着她的耳朵又大声喊道,“王妃,别睡了,公子来了,尹大公子来了!”
尹大公子?
兄长???他来了吗?
尹宛一下子惊醒过来,从榻上坐起,惊讶的望着春见,“哥哥来了,真的吗?”
“真的,真的。”春见笑的如花似的,“就在前厅坐着呢,殿下在陪着说话。”
尹宛心中大喜。
连忙掀开寝被下榻,急急穿上鞋袜,“快!快给我更衣,我要去见他。”
第69章 069
今日天气甚好, 日暖风和,碧空如洗。
从清心苑里小跑出来,被阳光洒了个满怀, 浑身都暖融融的。
尹宛今日特地穿了一身碧色锦丝衣裙,外搭一件白色披帛,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新亮眼。
她不喜繁复的头饰,只在如瀑一般的发间簪了一对鎏金碧玉步摇。
几条珠串垂在肩头,正随着她的步伐前后摇曳着。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上头, 让其璀璨生辉, 煞是耀眼。
这还是她这两年来第一次见到兄长, 心情自然是激动的, 昨日那些个复杂的心情也被这欢喜给压了下去。
小姑娘一路小跑往前奔去, 面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短短的一道抄手游廊, 她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立刻奔到兄长的怀中。
前院儿,花厅。
魏衡正招呼着尹颢。
尹颢一心担忧着妹妹, 见到这个妹夫的时候, 第一时间与他寒暄了几句,随后问的事情全部都是关于尹宛的了。
魏衡看出来他们兄妹感情很好,知晓这个兄长生怕妹妹受到一丝伤害, 所以一开始两人相处不好的事情他都只字未提。
只是说,他们夫妻二人感情很好。
尹颢那是半信半疑。
但他并未直接问出来, 而是一直顺着他的话说。
二人本就是初次见面,不甚相熟, 难免会有些尴尬。
每每在问话结束后, 气氛也就跟着冷场了。
两个大男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尴尬至极。
最后实在是找不着活络气氛的话题,只好端起桌上热气腾腾的茶吃着,以此来缓解尴尬。
但是一直这么冷场下去也不是办法。
魏衡便想着之前听到过这位尹家长兄的传闻,看看能不能在其中得到些什么有用的讯息,好与他拉进拉进关系。
毕竟他与尹宛眼下卡在这一步,怕是再做的过激一些也不妥。
只能看看,能不能靠着这位,给他们助助力。
当然,眼下可不止魏衡一人在思考这些。
尹颢也在想着这些事情。
来的时候,父亲曾说过的,叫他来探探这位白王殿下对他的宝贝闺女到底好不好。
虽然娶了宛宛这件事是救了他们尹家,但是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
他若是对宛宛好的话,自然一点事都没有。
若是不好的话,那他卫国将军可不是吃素的。
皇子又如何,照样会参他一本。
反正他们尹家一向忠君爱国,镇守边境多年,从未做过坏事。
反倒是那皇帝老儿趁他不在,将他宝儿闺女嫁了,事后才通知他的,行为极其恶劣。
这件事尹樾可都记着呢。
在这件事上,皇帝老儿怎么说都是理亏的。
若是真的叫他知晓他的五皇子对待他家女儿不好,那他一定会到御前说上一说。
到时候,皇帝老儿怕是不想管也得管,看在他这么衷心屡立战功的份上,一定会给他尹家主持主持公道吧。
一定会的!
尹颢在边关待久了,染了一身糙汉之气。
大刀阔斧的坐着,也不拘泥任何。
不过他那张脸与其妹尹宛一般,生的实在精致又美,很难让人想象他是如何在渭城与穷凶极恶的敌军厮杀的。
魏衡便与他完全相反。
坐得笔挺,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与儒雅。
他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拿着杯盖,轻轻的刮着上头浮着的茶沫。
尹颢余光在看着,心中连连赞叹,到底是皇家人啊,规规矩矩的,仪态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哪像他,还偷偷看人家。
可是他殊不知,那位高高在上的白王殿下看似平静儒雅,端正无比,其实私下里也正在用余光偷看着他。
他在想,尹颢千里迢迢而来,应当会在凛州住上一段时间,眼下马上要到年节了,说不定还要在这里留下过年。
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这段时间里,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得赶紧摸清楚他的喜好才是正事。
方才想了半晌,也没在那些个传闻之中得到有用的消息。
毕竟那都是他十三四岁时的传闻,消息早就不具备有效性。
后面他去了边境,这么几年人肯定是会发生变化的,那些传闻就没什么用了。
得好好观察观察才是,不能随意出手,免得弄巧成拙。
尹颢呢,这几年确实发生了些变化。
之前在京都的时候,也是个贵公子,后来在边关待久了,就受了影响。
行为举止开始变得粗糙大大咧咧的,时常不拘一格。
这不,远离了渭城,在花厅里坐着,他也还是那般摸样。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
赶紧坐直了身子,收起了在边关自由散漫的样子,端起已经有些陌生的贵公子的摸样。
他怕自己的行为被白王看见不好,于是侧头去看他。
但是却惊讶的发现,白王居然也在看着自己,表情还有点耐人寻味。
都说白王孤傲清冷不苟言笑,他这样子难道是自己方才举止太过放肆,他看着不喜么?
也是,白王一直待在宫中,受到的都是大晋最好的教导,举手投足都十分得体。
哪儿像他啊,整日与将士们混在一处,那些个世家贵公子的风气早就被他不知甩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所以,为了妹妹的面子,他还真的得装的规矩些才是。
不过白王也就只看了他一眼,就赶紧收回了实视线。
尹颢也赶紧收回了视线。
此时此刻,二人都在端着,都怕做了什么会坏事。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对方都在想着彼此,想着如何迁就对方。
便是这样,将那气氛弄的尴尬了一次又一次。
茶也喝了一盏又一盏。
直到吃到再也难以下咽,喉头发痒,忍无可忍的时候,尹颢才将茶盏放下,说自己再也吃不下了。
白王不动声色的也将茶盏放下,心里却是狠狠的松了口气。
“大兄,连续奔波多日想来是累的紧,稍后用过午膳,我便让让下人带着你去休息吧。”
听他说话,尹颢也赶紧朝他拱手,有点皮笑肉不笑,“那有劳殿下了。”
“客气了。”白王也回他一个淡笑,“你既然是王妃的兄长,自然也是我的兄长,我们都是一家人,随意些就好。”
他一边与他寒暄,一边暗戳戳的摆弄着自己的小心思,“对了,有件事我得与大兄说说。”
尹颢眉头微挑,“殿下请说。”
白王颔首,“大兄与我是一家人,往后可莫要再唤殿下唤的如此生分,只需唤我妹夫便可。”
他喜欢这个称呼,很喜欢很喜欢,还很享受。
并且,他还更喜欢尹大将军能唤他一声好女婿。
若是能当着尹宛的面儿,是再好不过的事。
因为这样,能昭示着他与尹宛之间的夫妻关系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看得见,听得着。
对于他说的这些话,尹颢就感觉颇有些意外。
来之前,听说白王很是冷傲,话也不多,是那种能冻死人的程度。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他们会所的那般,还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冷倒是挺冷的,但是冻死人好像不大可能。
而且,他也不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这话说的不挺流畅的吗,还一连说了多句。
也不知道是哪个混球造的谣,说他像冰块儿,若是叫他知道,定要去缝了他的嘴。
“好,既然殿下这般说了,那我尹颢也不扭捏。”他冲白王笑笑,略显别扭的唤了一句,“ 妹夫!”
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唤,别扭点也属正常。
还有,白王毕竟生在帝王家,举手投足都带着些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压迫感。
尹颢面对着他的时候,其实还有点畏惧的。
方才举手投足,说话吃茶,都很畏手畏脚。
此刻两人这般一番交流,倒是将那畏惧给减弱不少。
不过减是减了,可两人还是不熟,话才落听,气氛又一下子又陷入到了新一轮的尴尬之中。
该说的话都已说尽,都不知道再找些什么话题来说。
尹颢自由自在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氛,感觉都快被憋死了。
他开始坐不住了,朝外头看了一眼,去寻妹妹的影子。
不过那处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只有阳光斜斜的洒进来,在地上印出一条金带。
瞧着那高度,尹颢暗暗嘀咕着,太阳都老高了,妹妹她也该起来了啊。
白王知道他在等尹宛。
也不好说她昨夜太累之事,怕被这个妻兄发现自己在使用各种手段引诱他的妹妹。
这事儿说出去也不是很光彩,若让他知道,那得多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赶紧说道,“大兄,宛宛她应当起了,我已经派了下人去寻,怕是再等一会儿就会到的。”
妹妹在夫家睡懒觉,尹颢听着脸上其实有点火辣辣的。
在自己府中睡到午时起都没人说,可是都嫁了人,在夫君还这般,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毕竟白王对她如何他也不知,不晓得他对他妹妹是惯着,还是根本懒得管。
他连忙说道,“宛宛在家就比较任性,嫁了人还这般就有些不妥,待会儿我一定好好说说她,妹夫莫要在意。”
白王怎么会在意这些呢,他都巴不得她如此呢。
“不,大兄莫要多想,我不会怪她的,我心疼她都来不及呢,宛宛若是想睡,便是睡一天我都不会说什么,反而还会由着她。”
尹颢顿时震惊的不得了。
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白王殿下他说他心疼宛宛,惯着她睡一整日都没关系?
这话的意思是他们夫妻关系很好吗?
倒是让他很是意外啊。
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白王向来不近女色,忽然对他的妹妹上心还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尹颢想问问是不是真的。
但是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厅外传来女儿家清脆娇软的声音,“哥哥,哥哥,我终于能见到你了。”
听到妹妹的声音,尹颢心里一喜,连忙站了起来,朝门外张望。
白王也跟着站起来,朝外头看去。
昨夜之事害的尹宛心里有疙瘩,睡觉的时候都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都给他憋坏了。
早晨还想着与她说说话,温存温存呢。
哪知道下人有事来禀,他便只好起来去处理事情。
后面事情处置好了,想去寻她的时候。
又听门房来报说是一位自称王妃长兄的人来了,他便知道是尹家大公子,于是赶忙让人将其引道花厅。
他于途中折返回来,前去待客。
两个大男人眼巴巴的望着门口,恨不得将那处盯出一个窟窿来。
盯了一会儿,便将人给盼来了。
小姑娘提着裙摆跑进来,笑吟吟的,小脸都喜成了一朵花。
看见她,白王眼前顿时一亮。
竟惊讶的发现她身上穿着的是自己命人裁制的另一套衣裳,上头还有用金线绣着小葡萄。
他忽然就在想,宛宛是不是没有真的在怪他,她心里其实是在意他的?
要不然怎么会还穿着他送的衣裳呢?
嗯,一定是这样。
白王心中十分激动,恨不得现在就过去将人拥进怀里好好爱抚。
他眼巴巴的看着她小跑着过来,见到其兄长的时候笑开了颜。
尹颢见到她也笑的十分宠溺。
小姑娘口中一边唤着哥哥,一边张靠双臂飞扑过来要去抱他。
白王不知怎得,一股醋意陡然涌了出来。
在尹宛即将抱上尹颢的一刹那,一个进步上前,截住了她,将人搂进了怀里。
望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尹颢瞪大双眼,十分愕然。
看来他与父亲都猜错了啊,妹妹与妹夫的关系好着呢。
可他殊不知,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
更令尹颢想不到的是,堂堂的白王殿下竟会在他来到王府的第二日,就肯拉下身份请他帮忙哄他妹妹的心。
他不仅应了,还帮他帮的十分彻底!
第70章 070
从外头冲进来还没抱住兄长呢, 就被魏衡捷足先登,尹宛瞬间懵了。
实在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忽然做出这种举动。
此时此刻,明明是她与兄长团聚, 合该被拥抱的人是兄长的,他跑来抱她个什么劲儿。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尹宛昂起头,皱着眉问他,“你为何要这样啊?”
魏衡本就是十分冲动, 脑袋一热就去截了她, 哪里有什么理由。
他脑子转了转, 随意扯出个谎来遮掩, “奥, 是这样的, 大兄奔波千里而来也没怎么休息, 很是疲累,夫君担心你就这么撞过去会让他吃不消, 所以才率先出来截住你的。”
说着, 还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后头略微有点愣怔的人。
尹颢其人还是比较聪颖的。
虽然这个妹夫并没有给他什么暗示,但在他回头看他那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 其中定有什么猫腻。
且是那种还不能当面戳穿的猫腻。
既然这样,那他便帮他先遮掩一二吧。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 等到什么时候寻个空隙再去问问他好了。
“哦,是的。”尹颢收回手, 拍了拍蓝色衣袍上的纤尘, “妹夫说的不错,为兄确实是太累了, 你啊回回跑过来抱我的时候都那般用劲儿,若不是妹夫方才拦上一拦,只怕是都要被妹妹撞到了,那得多丢人啊。”
“本来父亲之前说的要我过了元朔再来的,但是我很心急,便提前来了。这一路上可都没歇过,确实挺累的。”
他说着,还去捶打自己的手臂,努力去配合白王。
白王朝他投去了一个很是感激的笑,尹颢当然也回了他一个。
两个大男人便这般当着小姑娘的面配合着演戏瞎扯。
尹宛其实觉得这个理由是有点离谱的。
哥哥好歹是个久经沙场的将才,身强体壮,单挑二十人都不在话下,怎么赶路赶了十来日就这样虚弱了?
被她抱一下就害怕被她撞倒,实在过于离谱。
她的力气根本不大好吗。
尽管尹宛心里有诸多疑问,但最终也没有真的问出来。
毕竟那是她的兄长,是她最信任的人,只要他说身子不舒服那她便要信他。
至于魏衡嘛,那就当作感激吧,感激他能够为她的兄长的身子考虑这么多。
她将尹颢看了看,又收回视线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既如此的话,那我就不再去抱哥哥了,多谢殿下考虑的这般周到。”
得知她不计较这些,魏衡瞬时松了口气。
他垂目看着她,眸光含笑,“宛宛如何要说感谢,我是你的夫君,你的兄长便也是我的兄长,夫君自然是要为他着想的。”
那双满含星子的凤眸,深深的倒映着小姑娘的身影。
近些日子,他总是这样看她,深情款款,仿佛柔的能将人溺死在里头。
尹宛与他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就感觉心口一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忽地就让她想起来昨夜在游船之上,他们之间的那方荒唐之事。
还有胸口传来的异样感。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脑袋嗡的一声炸了。
一股羞臊之意顿时从肺腑升起,弄得她耳垂陡然一红。
她连忙想要挣脱他,但是却被魏衡提前牵住了手。
他松开她的身子,拉着她往椅子前走去。
经过尹颢的时候,还朝他浅笑着点了点头。
尹颢也朝这个妹夫点点头,坐了下去。
方才他们二人的小动作他都看见了的,还有,妹妹耳垂红的都要滴血了,看样子是在害羞吧。
按说这种情况,说明他们夫妻感情应该很好才对,但是为何他竟然在里头看到了有些奇怪的异样呢?
尹颢略微有点迷茫,他端起又被添的满满的茶盏抿了一口。
余光却一直关注着白王与妹妹二人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白王似乎是很想与妹妹贴在一处,哪怕是坐着也要牵她的手,但是呢,妹妹好似不太乐意,暗戳戳的在挣扎呢。
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他的妹妹向来单纯,决计不会主动做些不规矩的事。
那这问题一定是出在白王身上,加上他方才刻意提前去抱宛宛,怕是在隐瞒什么。
那是不是也说明,这个白王殿下平日里对他的妹妹是真的很不好,所以在他来了以后才要做做面子的?
毕竟尹家也不是软柿子,他也怕不好惹吧。
嗯,一定是如此,待会儿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尹宛挣扎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挣不开白王的手,干脆放弃了,也懒得再动。
她看着许久未见的兄长,欢喜的说道,“哥哥,父亲在那边都还好吗,你们都好吗?我可想死你们了。”
尹颢放下茶盏,转头看向她,“好着呢,我们都很好,妹妹莫要担心,父亲也很惦念你的。”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尹宛狠狠的松了口气,“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们。”
小姑娘说着说着,眼眶就有些泛红。
尹颢从小到大都见不得她这样,每回妹妹一哭他都觉得自己干什么都是错的,就连呼吸都是错。
多年养成的习惯叫他根本想都没想白王在不在旁边,就忽地起身,大步跨过去伸手给她擦泪哄她。
“妹妹,都是为兄的错,是为兄没能早些来看你,该打该罚。”他蹲在地上,抬头望着小姑娘,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来,打这儿消消气。”
以往尹宛还小的时候,每回生气都喜欢锤他的脸胸口。
可那都是幼时,现在都大了,也不可能再像过去那般。
尹宛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我怎么会生气啊,我是太激动了,哥哥,你莫要多想。”
一旁的魏衡见他们二人兄妹情深,一时插不上话,只能干看着。
尹颢倒是很懂规矩,见她没事,赶紧就起了身。
如今妹妹已嫁为人妻,可不能像从前那般没规没矩。
可就在他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忽地瞥见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他看见她衣裳后头居然绣了一串小葡萄,脑子一麻,连忙问道,“宛宛,你这衣裳是不是说了不能穿这样的衣裳出门么?”
大晋的规矩可不是她一个小丫头能够忤逆的。
若是被有心人看见,怕是会招来祸患。
平日里宠她是真的宠,但是在面对一些事情上,还是得严肃处置。
尹宛初始还有些懵懂,不知道兄长为何忽然如此。
但在低头看了一眼衣裳,发现自己穿的都是魏衡给她准备的绣了葡萄的衣裳后,才知道出了何事。
昨日船上的只是其中一件,剩余的都在衣柜里放着。
之前的那些个衣裳也都全部被替换掉了,换的全是那一次他请人做的那一批衣裳。
这些个衣裳的刺绣都大不相同,有的绣的比较多,有的较少。
今日穿的这一身,便是属于较少的那一件。
方才一时太过激动,弄得她都没有什么心思来细看这个。
“哥哥,这个”她忽地站起来,想要解释一二。
但是却被魏衡率先一步给抢了话头,“这个不怪宛宛的,是我的主意,大兄莫要怪她。”
尹颢有些惊愕,不太相信会是这样。
他看了眼自己的妹妹,又抬目看向魏衡,“妹夫,这个刺绣在大晋是不被允许的,你身为皇子肯定不会明知故犯,定是我这妹妹又任性了,是我这做兄长的管教不严,还请妹夫责罚。”
尹颢当即便要撩袍跪地,但是却被魏衡一把抬住胳膊。
“大兄你误会了,这件事的确是我的主意,宛宛不敢的,你别怪她。”
尹颢松了衣袍,站直身子,“当真?”
魏衡颔首,“千真万确。是我知道宛宛喜欢这个,所以才让人赶制了这一批衣裳给她作为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元朔的礼物。”
“我知大兄在担心什么,我也很清楚这会有什么影响,但是我还是做了。你知道的,女子在大晋的地位本就不如男子,处处被拘束。比如,十岁之前可以去学堂,十岁之后就不被允许去学堂,只能在闺中学女红等着嫁人。又比如穿衣只能穿明文规定的那几种刺绣的衣裳,绝不可穿不被允许的,这对她们来说是何其的不公。”
“我是没什么权势,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是我会尽自己最大的所能,护着自己的妻子不受这些枷锁的桎梏。她喜欢吃什么便吃什么,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喜欢穿葡萄刺绣的衣裙便穿这个。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是绝对不会让人对她指指点点的。若是有外人敢大胆置喙,本王一定会叫他好看。”
一字一句无不在表示着自己的心,尹颢听后,竟然有些感动。
想着,若是事实真的如他所说,那妹妹算是嫁对人了啊。
但是这也只是表面,还不能让他因此迷了心智,待会儿寻得空该问的还是得问。
他也不敢跟着一道附和,只中规中矩的说道,“妹夫肯为我妹妹做到如此地步,当真是有心了,为兄替她谢谢你。”
魏衡看向尹宛,依旧深情款款,“大兄自不必这般客气,这都是我这做夫君的应该做的,宛宛她值得。”
尹宛始终低着头,没有看他。
面上看着很平静,但其实心里是被他这番话给感动到了的。
才知道,他竟然都肯为她做到如此地步,甘愿冒着危险让她穿自己喜欢穿的衣裳,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她忽然就在想,他对她好像真的不是她想的那般,并不是依赖,而是真的喜欢。
还有,柳予风说的那番话确实有存在的可能性,但是,结合之前太子对她做过的那些事,与魏衡所做的作对比,高下立判。
为了夺兵权会欺她瞒她,但是决计不可能为了哄她冒着大风险。
这么说,自己还是多想了。
她感觉有点对不起他,小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攥了攥。
魏衡当即便发现小姑娘捏了捏自己的手,也用指腹按了按她的手背。
手背传来痒痒的感觉,尹宛咬了咬下唇,悄么么的抬头瞥了一眼这个捏她手的罪魁祸首。
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吓得连忙收回了视线。
两人又在做些小动作,尹颢将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尽数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
哎呀,这小夫妻俩,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给他都绕晕了。
罢了罢了,先这么着吧。
“妹夫,我从昨夜到现在都还未用饭,有些饿了,不知何时能用膳呢?”
先前儿白王就说了,叫他将这里当自己的家,尹颢也不是那扭扭捏捏的人,有什么就直接说。
魏衡倒是很欣赏他这种性格,当即便做了个请的手势,“酒菜马上备好,大兄还请随我一道前往饭厅。”
“好,甚好。”尹颢点点头,很是满意。
随后,三人便一道去了饭厅。
在里头坐了片刻,下人们便带着酒菜鱼贯而入。
席上,尹宛一边吃着饭食一边听着哥哥与魏衡闲聊。
他们两人方上桌的时候,还总是冷场,也老是会尴尬,但是吃到后半段,两人都喝了些酒,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活络起来。
二人聊得很是投机,总给她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她第一次觉得,若是哥哥与这个夫君能日日在一起,也是件不错的事。
毕竟尹家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再无其他兄弟姐妹,哥哥也是孤独的吧。
吃了一会儿,有了个八九分饱,尹宛就放下玉箸不再进食。
将手撑在桌上,托着自己的下颌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们。
魏衡酒量尚好,吃了几盏酒只是耳垂有些泛红,其余的地方倒是看不出一丝醉意。而尹颢呢,酒量自然不差,只是脖子红了些。
他没想到在酒桌上倒是与这个殿下还挺合得来,对他还算暂时满意。
但是呢,心里一直装着事,始终拘着,很是难受。
于是便想着,赶紧将事情先问个清楚明白再说。
但是妹妹在这里,问倒是不方便。
尹颢便想了个法子,将她唤了出去。
“妹妹,为兄舟车劳顿甚是疲累,恐怕待会儿用完膳便要休息休息,你去帮兄长看看,客房收拾好了没有,记得啊,枕头不能太高。”
尹宛正闲的无聊呢,听兄长给自己安排了事,连忙一口应下。
“好,我这就去。”
小姑娘立即带着丫鬟出了饭厅,前往客房。
他一走,魏衡便命苍河将门合上,让他在外头守着。
尹颢还在纳闷他这是要做什么呢,就听到这位堂堂的白王殿下忽然说道,“请大兄助妹夫一二。”
“助什么?”他惊讶的问道。
尹颢老搞不明白了,这一个王爷不比他金贵有权势多了,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
这不扯呢么。
不过,在听到他说出自己的需求后,他才明白,这件事啊,那还非得他不可呢。
“我也不绕弯子,直接说好了。”魏衡端起满满一盏酒一饮而尽,“成婚初期我确实对宛宛没什么感情,大兄你应当理解的,我们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没有感觉很正常。但是后来我们在一起久了,我就慢慢的喜欢上了她,想要与她做对恩爱的夫妻。但是呢,在我知道自己彻底喜欢上她之前,我们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虽然后头也都解释清楚了,但是那个隔阂还在。”
“宛宛最开始觉得对我很愧疚,没办法与我在一起,所以一直想要离开。昨夜我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场烟花宴给她看,想着用这个来感动她,但是在那之前又杀出来一个柳予风,坏了事。所以昨夜也功亏一篑了,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要请大兄帮助一二。”
尹颢听后,懵了好一会儿。
捋了许久,才捋出来头绪,也才知道方才在花厅小夫妻俩为何那般别扭。
原来问题竟然出在这儿。
他是个明事理之人,自然一听就懂。
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本来我这次来也是想看看你们好不好,既然妹夫对我妹妹这般上心,那我就放心了。至于帮你这件事,妹夫别担心,我会的。”
他大着胆子拍了拍魏衡的胳膊。
魏衡很是高兴,倒了一盏酒敬他,“那妹夫在此谢过大兄。”
在引诱夫人喜欢上自己这件事上,他觉得面子什么都不重要,只要结局是好的就好。
面子又不能当饭吃。
尹颢也端起酒回敬他,“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干了。”
不过,放下酒盏之后,他又问了一句,“对了,妹夫,我有件事想问问,那个柳予风是怎么回事?他是何人?”
魏衡便将这个人的一切都讲给了他听。
知道情况后,尹颢拍了下脑门儿,嘶了一口,“原来是他,宛宛信了提过的,我还以为这个人很好呢,没想到他竟觊觎我妹妹,还试图破坏你们夫妻间的感情,真是混账。”
自从方才听魏衡表明心意之后,他便完完全全的相信这个妹夫是极好的。
心里也不再想着找机会去试探什么。
试想,一个能冒着风险让他妹妹穿那秀了葡萄的衣裳的人,能假到哪里去。
“你也别多想,这件事我会去与妹妹说的,女儿家想的多些很正常,她心软,从来都将家人放在第一位,也没什么安全感,会被误导也很正常,还望妹夫多担待些。”
魏衡狠狠的松了口气,仿佛感觉找到了帮手似的。
他端起酒盏又是一饮而尽,“大兄放心,我自不会怪宛宛的,我心疼她还来不及呢。”
尹颢被他这两句话说的开怀大笑。
气氛一度十分融洽。
魏衡趁机又对他说了另一件事。
这个也算是他的小小心机吧。
说太子可能知晓他们夫妻俩感情不睦,马上要来找茬,被他知道这些还会捅到陛下那里,恐会威胁到尹家。直听得尹颢脸色巨变,又气又担惊受怕。
他说他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的。
于是魏衡便乘胜追击,“大兄,既然你已知晓了一切,那你方才说的要帮妹夫的事,打算如何做?”
这个尹颢方才就想好了,对着魏衡悄声说道,“我听说渭城有一座雪峰,上头有温泉,不如明日我们便去那里泡泡,具体的事情就这么做”
尹宛进来打开门的时候,正巧看见他们二人在交头接耳,当即一疑。
什么情况?
这两人方才不是还挺不熟的吗,怎么这会儿悄悄话都说上了?
“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呢?”她问。
见她来,两个大男人当即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没,没什么,只是在说酒不错。”
尹宛半信半疑,“是吗?”
真的是在说酒吗,怎么看起来不像,倒像是在说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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