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咬上耳垂的时候,薛离玉双手抓紧窗棂,闭上眼睛,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再难控制了。
“仙君,”他心跳的太厉害,只好堪堪伸出食指,轻点他额心龙印。
他黑亮的眼眸在窗外灯火的映衬下,格外清冷,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冰,反而心平气和下来。
“仙君不该与我纠缠不清,”薛离玉冷静道:“我是蓬莱宗最不受重视的弟子,他日也许早夭也说不准,仙君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修炼道行,早日飞升。”
少年侧过头,苍白的侧脸在高空中清冷而圣洁,眼角那枚朱砂鲜艳火红,神情却有几分忍耐。
谢扶华看了他几眼,追逐着他躲闪的眼神,心尖儿不知为何有些酸涩,便道,“我先抱你下来。”
薛离玉没有挣扎,谢扶华的指骨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握着笔的时候如此,握着他腰的时候也是如此。
可是掌心的温度却随着肌.肤的贴近,一点点升高。
薛离玉面容淡定,可浑身都在发抖,双眸紧闭,纤长睫毛像蝴蝶一样颤抖着,像被惊扰到的小动物。
风拂过窗棂,紫藤花瓣飞进来,若万千紫蝶飞舞,落在谢扶华墨发间。
他捻碎花瓣,脸庞红意未消,冰雪般白润的皮肤衬得他嘴唇嫣红,摸了摸薛离玉的头发,没有再说话。
薛离玉心有不安,谢扶华修的是无情道,若是破情关而生情,必定会走火入魔,道心破灭,便道:“对不起。”
薛离玉轻声说道,坐在桌边点蜡烛,望着漫山遍野的紫藤花出神,没注意到谢扶华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随后被淡薄的水光遮盖住了。
“是我的错,太过冒失。”
薛离玉摇摇头,他浑身乏力,缓缓穿好衣裳,系束腰的手有些抖,都怪他二十年不曾出过门,方才恐高,深呼吸几次,才渐渐恢复平静。
谢扶华背对着他,垂落身旁的手蜷缩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敢回头,但他浑身都带着难以形容的隐忍,浑身僵硬的像块石头。
薛离玉淡淡地想,这样是对的,还有三个月,等到云偌仙尊复活,自己就离开仙门,寻一处静僻小院,不问世事,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他是这样想,可是不知为什么,小屋空寂,明明夜风清凉,他浑身热意却不减,抿紧了嘴唇,轻轻抚上窗棂外的树枝,然而还是没有用。
薛离玉感觉自己越来越烫,周身的香气也越来越浓。
“仙君,”他垂着眼眸道,“请把我绑起来,堵住我的嘴,不要让我出声,多谢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冰冷的手指却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他下意识抬头与谢扶华对视,发现那双冷漠的双眸飞着万年不化的霜雪,也有一种茫然的情绪。
薛离玉撑不住了,猛咳几声,嘴角含血,纤薄的手骨试图推开他的手,却犹如碰壁。
谢扶华一言不发挨着他坐下,缓缓给他呷一口茶,然而薛离玉咽不下去,靠在他身上,闭着眼睛,呼吸越来越急促。
上阳尺从谢扶华袖子里钻出来,却迟迟没有绑住薛离玉双手。
谢扶华冷峻美艳的面容出神地望着他,右手按住他丹田,调动鼎丹,让他张口,将鼎丹运转出来,替他输送灵力。
莹白光亮的珠子衬着唇红与齿白,薛离玉被他抱起来搁在床畔,腕口金丝线浸泡了鼎髓血,感应到谢扶华的气息,异常愉悦地吸收着薛离玉的血液,甚至有一点融入自己的筋络了。
珠子愈发柔亮,谢扶华掐咒决,雪莲花迸放出白莹的光,半晌才隐没在薛离玉喉咙深处,落入他丹田里。
薛离玉合不上唇,气息不匀,弯腰便咳,支离破碎的声音在腹腔回荡,一口血吐出来,染了谢扶华满身,紧接着他便蜷缩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声音。
谢扶华静静看着他,克制着全身上下血液的喧嚣,转身便要离开。
“仙君……”
他听见薛离玉不复清润的嗓音有些嘶哑道:“仙君……”
他一直重复这两个字,半睁开眼睛,看见谢扶华低头看着他,面上满是担忧,小心翼翼地侧身来掰他的手,像是对待一件珍重的瓷器。
薛离玉对他的意思浑然不觉,其实他大脑一片模糊,像要张嘴,却也说不了话,只能遵从本能,手指收拢,不让谢扶华走。
他知道仙君哪怕夜里与他出门也穿的衣冠楚楚,所以,当小龙神身上清冷的龙涎香气息强硬地砸下来时,薛离玉闭上眼睛,完全不能再挣开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襟开始松散,抬起手抱住了身上人的脖颈,温顺地任他摆布。
他像一只任人摆布的小鸟,被捆住双翼,任由炉鼎的香四溢,盈满一室,被鲁莽毛躁的龙少年不知准确方法的,温柔但是不容拒绝地采补。
薛离玉想,龙神一族高傲难挡,所作所为,任何决定,都是向来不由他人辩驳的,哪怕谢扶华生的再华美矜贵,也是凌傲的龙。
但是他没想到谢扶华会问他很多问题,他怎样说,龙少年便怎样做,极其有耐心,温声哄着他,不停的吻去他眼角的水光。
一片水声泽泽,乱红飞絮,一发不可收拾。
灯烛在眼前摇曳,两股黑发在辗转腾挪间缠绕,与紫蝶飞花叠在一起。
薛离玉眼前那道紫光龙痕光芒大盛,那双银白的凤眸盛满他看不懂的情绪,有怜惜、有不忍、全然衬在他眼中。
这种情绪太复杂了,他不明白。
不过很快他视线就模糊一片,素白的手如藤萝花一般,紧紧攀缘着幔帐流苏,耐不住的闭了闭眼。
一片幽紫的混乱好似没有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间一道灵石碰撞的声音打破,苍白细瘦的少年被掖在被子里,谢扶华接起通讯:“怎么了?”
他声音比起往日还要低沉沙哑,那一边的人明显一愣,不过很快就说:
“恕之仙君,你在忙?”
“说事。”有些不耐烦。
“好,是这样,今晚有一批死尸闯进了我们山下的百姓村,但是高修为的师兄们都各有各的差事,这一片是我们宗的势力区域,不能假手于人,宗主叫我来找你,希望你快些回来。”
“好,”他沉稳道,“马上就到。”
挂了通讯,他回过头,却看见少年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但是他浑身热气已经消散,现在懒怠地半阖着眼睛,看着他。
“你走吧,”少年眼尾很红,但是语气很清冷:“我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的事,一会儿我会带着萧师兄回蓬莱宗。”
龙少年额头上有一双龙角,面容带着天生神明的威严,冰白的脸愈发美貌,垂下凤眸,闷声不响片刻,才说:“那我就先走了?”
“嗯。”
他又看了一眼薛离玉,发现少年已经背过身去小憩了,只好抿抿嘴唇,穿衣离开。
—
萧长烬不知昏迷了多久,屈膝坐在地上,头靠在墙壁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被那帮畜牲揍得太狠了,膝盖折断,无法起身,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流了一地,没人理会他是死是活,除了——
除了那个秀美病弱的少年,他长了一张云偌仙尊的脸,也长了一副温柔的好心肠。
这不,一想到他,他就出现在眼前了?
萧长烬对着那幻觉伸出手,却没想到,摸到了汗津津的一张脸。
他骤然清醒,想要起身,“嘶……”一声坐倒在地,忍不住抱紧自己,把头埋进膝盖间,咬紧牙关不肯吭声。
薛离玉有些不适,但是尽量半跪下来,抓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道:“萧师兄,你见鬼了?为什么看到我就跑?”
“你……”萧长烬嘴角带着血,一双美丽的桃花眼满是震惊,“你嗓子怎么了?”
“被风吹到,不碍事的。”
薛离玉若无其事的说,他被萧长烬的伤吸引了视线。
他知道萧长烬不是个傻子,他是皇宫里的九殿下,在生母被杀后仍能安然无恙,并被无数次霸.凌后不死的人,绝不是良善之人,也绝不好惹。
方才听说人间走尸横行,和皇宫内闱秘事有关,也许皇帝尊崇修仙之术,劳民伤财,也未可知。
萧长烬看向他的衣襟,心说怪了,小师弟的疯病是真好了,平常痴痴傻傻的,今天还懂得把衣裳穿整齐了,面容惨白,却还更美了,让他不敢去看那张脸,太美太艳,太过迷人。
萧长烬想起身,却发出“啊”一声,才发现自己肋骨也断了。
薛离玉轻咳几声,擦擦血,无奈道:“你别动了,我背你回去。”
“回去?”萧长烬吐了一口血,勉强道:“你根本不会御剑,怎么回?”
薛离玉道,“我现在有一点点修为了,驾驭灵犀车还是没问题的。”
昨晚来时看见了灵犀拉车,估计是可以回蓬莱宗的。
萧长烬眼睁睁看着少年虚弱地咳了几声,浑身都使不上力气一样,跪了很久才爬起来,走路姿态也很怪异。
但他脸上圣洁又平静,美得像是上仙境的神仙。
薛离玉把他扶起来,心中一惊,便催动丹田雪莲丹,瞬间白灵灵的灵力包裹着萧长烬,很快那断腿就重新长上了。
旋即薛离玉的胸口撕裂般疼痛,猝不及防吐出鲜红的血来,是他催动灵力太急了。
他浑不在意地在自己唇边抹了一手的血,道:“……萧师兄,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萧长烬极其能忍痛,清俊的面庞浮现一丝阴鸷,低声道:“师门地字峰的弟子们把我丢在这,说让我汲取天地灵气,然后把我的消息透露给了父……父亲,打我的人是宫里的少将军。”
说罢,萧长烬迟疑道:“可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薛离玉尴尬一咳,道:“我梦里飞来的。”
萧长烬愣了一愣,桀骜俊美的脸上竟然脸红,半晌低下头不问了。
反正,眼前人不会害他就是了。
那颗红艳艳的痣实在是好看,萧长烬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才发现少年咬着嘴唇,像是忍痛,不过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又恢复到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怎么了?
萧长烬的识海有一瞬间的黑雾飘过,是经常来找他的心魔,同往常一样又阴又冷,不过并不说话,转瞬即逝。
二人出了月渡楼,架着灵犀的车回蓬莱宗。
清晨天边月儿才黯淡光彩,东边金乌隐在云层里,乌青的天色淅沥沥落下冷露,一片白雾里,薛离玉裹紧单薄的衣裳,又擦了擦萧长烬额头上的冷汗。
小魔头在车里昏迷了,薛离玉摇了摇头,他依然能感觉到龙焰一直在点燃炉鼎丹田。
龙的原身形状与人类不同,尽管当时他已经很克制了,但薛离玉仍然要屈膝跪着,不去碰到。
但灵犀架的车也颠簸,他只能握住门框,枯白的手用力到发青,僵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到了蓬莱宗。
紧跟着他带着萧长烬一路颠簸到摘星楼,终于在宗门晨钟敲响的第一声之前,关上了摘星楼的门。
他背靠门板滑下去,长出了一口气,看向昏迷不醒的萧长烬,心说只是他不入魔就行。
随后他打水,给萧长烬收拾干净,又闭着眼睛咬着牙给自己那里擦干净。
避开青.紫的痕迹和伤口,洗了洗皮.肤,换上新的弟子蓝裳,才算彻底掩盖过去。
蓬莱宗每早的晨课都不同,本来也和薛离玉这种仙侍没什么关系,但他兢兢业业整理书籍整理到一半,大师兄带着人又来找他了。
“小师弟,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祁陆生把‘天’的弟子腰牌扔给他,道:“师尊一高兴,当众宣布要你去开大会呢。”
“什么大会?”
薛离玉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同时,他用脚把书架子挡住的萧长烬踹醒。
后者闷.哼一声,迅速清醒,聪明地没有说话。
“今年要开的修仙大会啊,师门在动员弟子们参赛,选拔弟子呢,你不会不知道吧?”
薛离玉摇头道:“不知。”
祁陆生顿了顿,一笑说:“嗨,大师兄忘了,小师弟原来是个傻子呢。”
“听说昨夜你一个人守在藏书阁没睡,还临摹字帖?真是痴心妄想,难道洒扫没累到你,你还想修道不成?”
“修仙大会是三界盛典,不仅是四大宗门的人会来,人间帝王,六道妖怪精灵,西方上仙境神者都会来,那可是盛景,你本不配去的。”
薛离玉低头道:“哦,可这和我一个仙侍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是师尊的意思,那就去吧,我无所谓。”
“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师尊让你去是瞧得起你。”
“薛离玉,你到底意欲何为?早些日子痴傻就算了,这些天师尊给你的教训也不少,你怎么还咄咄逼人,死缠着一件事不放?你太任性了,别再这样咄咄逼人了行吗?你懂事一点,你可知,修仙界都要乱套了吗?”
祁陆生看着他,若有所失地想,不知道小师弟这病恹恹的美人面,要招来多少人瞩目啊?
他怎么就这么好看?
他若是知道当年云偌仙尊蝉联修仙大会魁首,一袭白衣立于华山雪顶,仗剑睥睨三界的风光,是否要后悔,自己这废物炉鼎,同他长了一张脸呢?
云偌仙尊毕竟是修仙界多年以来的心头月光,除魔卫道,所向披靡。
至于这蠢货?
众人嗤笑一声,想想那时候众人的眼光,便觉得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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