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离玉觉得很奇怪,明明是自己在蓬莱宗受尽欺辱,怎么如今变成了自己活该被欺负,只是说了句想说的话,便要被骂?
师兄们震惊的是另一件事,这傻子没有哭?
他们簇拥着薛离玉,这个抓着他的头发扯,那个摘掉他头上束发的簪子掰断,丢在地上,“你装什么清高?”
“我没装,”薛离玉淡淡道,“把我的簪子捡起来,否则我会揍你。”
“我就不捡,你奈我何?”
薛离玉叹了口气,语气里有种天真的漠然,对于一种疏离,“师兄们不喜欢我,我也知道我不招人喜欢,但你们可以离我远点的,为什么一定要来自找不痛快?”
祁陆生打量他几眼,最终踹了他簪子一脚,带着人走了。
薛离玉蹲下来,捡起那簪子。
那是谢扶华昨夜给他的,他从小到大,收到的唯一的礼物。
—
大会现场。
薛离玉是和萧长烬一起去的,望着面前人山人海的选拔现场,薛离玉道:“九殿下,你是哪峰弟子?”
萧长烬手在袖中攥拳道:“地字峰。”
薛离玉拍他的肩,安慰他道:“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长烬疑惑地看向他:“嗯?”
薛离玉道:“来日你若是大成了,切莫伤及打你那几人的性命,你答应我,也当我没白救你一回。”
萧长烬明显不想答应,但少年眼中的温柔意味太过于隽永,以至于萧长烬身不由己地点了头,“好。”
薛离玉弯眉一笑,便听上方一道无悲无喜的嗓音道:“那位仙侍是哪峰弟子?速速归位,选拔大赛要开始了。”
薛离玉闻言同萧长烬道了别,看着少年魔尊挺直了腰,走向地字峰弟子队伍,这才放心去到天子峰队首。
师尊正在等他,墨发用玉冠束起,柳叶双眸和煦温暖,薄红的唇盈盈带笑,冲他招手,“玉儿,过来我这边。”
周围弟子们纷纷露出鄙夷的表情,“不过是个仙侍而已,师尊还真把他当回事了。”
“可是他长得很好看诶?你们不要这么说他吧?”
“还不是云偌仙尊珠玉在前?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薛离玉置若罔闻,心如止水,走到容雪京身边,抱拳道:“宗主,弟子来迟了。”
容雪京轻声道:“嗯,你来了,昨夜去哪了?”
薛离玉心中一怔,镇定道:“在摘星楼练字。”
“是吗?”
容雪京回过身,一勾手指,风把他拽过来,低头弯眸笑道:“玉儿,莫要对我说谎,否则你知道我生起气来,会对你如何。”
如何?
薛离玉想,用脚板想都知道,还不是发疯?师尊发起疯来真要命。
大概三五年前,薛离玉也不太记得了,师尊基本每晚都来小院子里找他,那夜他没找见薛离玉。
薛离玉丢了师尊送他的小蚂蚱,跑去草丛里抓,没听见师尊喊他名字的声音,也没抓回小蚂蚱。
待到回了小屋,他发现师尊面色不虞,问他去哪了,他不敢回答,傻乎乎地说,我睡觉了。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师尊将他拷在床头地锁整整五日,直到最后一天,还很小的玉儿抱着师尊,哭着求他不要这样对我,还解释了蚂蚱的事,师尊方才神色怪异,消了气,说不许再有下次。
年幼的玉儿哭昏了头,乖乖地点头,被师尊抱在怀里睡了一整夜。
当然,往事不可追忆,薛离玉至今想起来,觉得无比丢脸。
薛离玉道:“确实是在练字,不过我收到了九殿下的求助,中途去了外面救他。”
“哦?”容雪京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今早我倒是听说了此事。罢了,你站到我后边来。”
薛离玉蒙混过关,忍着身-体的不适走过去。
容雪京看他一眼,突然轻笑,“玉儿,昨夜初一,你是如何渡过的?”
薛离玉下意识想咬嘴唇,用巨大的意志力克服了这个动作,闭着眼睛扯谎:“自行度过。”
容雪京忍俊不禁,“又说谎啊。”
薛离玉摇摇头,“真的没有。”
容雪京看他一眼,点点头,“好吧。”
这时,宗门上方传来公示:“苍字峰共选拔弟子三十五人。”
“黄字峰共选拔弟子二十九人。”
身后师兄弟们道:“末等峰也选拔这么多人,去送死吗?”
“长老,想着叫他们见见世面,等年纪大了无所成回家去,也不算白来我宗门一回。”
“请天字峰弟子、地字峰弟子,入秘境试炼。”
——“跪下。”
薛离玉回过神,容雪京轻声叫他跪下,当着蓬莱宗所有弟子们的面。
薛离玉不跪,他看见各峰弟子们冰蓝色的衣摆在他面前经过,皆发出怜悯般的轻笑声。
边走边道他活该。
谁不知道昨夜重萝灵地出现了一个炉鼎体质的男子,同静虚宗的少宗主一夜-欢愉至天亮,这消息早传遍了修仙界。
至于静虚宗那边,倒是大方承认,还说此事是少宗主之过,不愿薛离玉。
也不是每个人都觉得他很卑鄙,也有心有悻悻的。
“你小子怎么这么走运?怎么这等好事也让你碰上?若不是云偌仙尊的脸,你以为那少龙君能多看你一眼?”
“以后啊,你一心一意地赎罪吧,惹恼了宗主,有你好果子吃。”
薛离玉低着头跪在最显眼的石阶上,一共七百八十四阶登天梯,风雪吹拂他及腰的黑发,膝头跪在白玉砖上,激起阵阵寒意。
所以其实每个人都知道了,每个人都在骗他?
甚至祁陆生都装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等着看他的笑话。
薛离玉突然很想笑,没关系啊,没事的。
只要三界不会被萧长烬毁灭,他一条烂命又死不足惜。
风里的味道很好闻,跪了快有一个时辰吧?薛离玉想。
膝盖跪得发麻,寒意顺著膝头和掌心,一丝丝地蔓延开来,彼时,一袂衣角落在他眼前,云纹、白鹤、沧海、旭日,再往上看,略尖的下巴,水红的唇,深邃的鼻梁,寒剑般的锋芒藏于眼底。
“好玉儿,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
容雪京垂眸,话一出口,颇有些不屑的意味,纤长的手指点着他眼尾的朱砂,道:“你胆子真大,怎么敢长着他的容貌,去勾引恕之仙君?”
薛离玉本能地摇头,是想辩解一二的,但随即觉得嘴唇冰麻,没有力气。
容雪京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道:“玉儿,我知你品行,所以我不怪你,你还留在我身边做仙侍。”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平淡的语气,无比的鄙夷,他低声道:“炉鼎,不就是做这个用的吗。”
薛离玉伏在地上,轻轻的说:“谢师尊恩典。”
他心中明镜一般,容雪京嫌他,其他人便也一样,本就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他们是比自己尊贵无数的,个个是天之骄子,有能把谁放在眼里?
“把这个吃下。”
容雪京从袖中取出一粒丹药,平静道:“随我去秘境试炼,这次修仙大会,你也去。”
薛离玉道:“师尊,这是什么?”
容雪京冷冰冰道:“毒-药。”
毒-药?
神仙在识海中道:“能吃,你死不了。”
薛离玉道:“为何?”
神仙道:“他虽然气你,却舍不得杀你,你想看看这小崽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吗?”
神仙似乎笑了一声,有些嘲讽之意,薛离玉迷迷糊糊看见眼前一小片光圈,幻境中的自己服了软,抱着师尊哭,师尊抚着他的头发,牵着他带他去看花灯,放风筝,甚至极其小心地呵护他,生怕他寻死上吊。
薛离玉不理解:“……为什么?”
神仙道:“毕竟你和他师尊长得一模一样,所以说,那不是毒-药,而是腹泻药,他就是想气气你。”
薛离玉默然。
他拿起药丸,吃了进去。
容雪京脸色一红,看着他鲜红露出一点点嘴唇的舌-尖,不知在想什么。
随后,面如冠玉的容宗主把少年拽起来,动作粗鲁,实际上没用力,轻柔地抱起他搂在怀里,御剑行往秘境门口。
—
萧长烬听到了所有议论声,低着头,走在地字峰弟子们最后。
心中的阴气盘旋着,他突然听见一道似有若无的声音,鬼气森森,阴寒无比,道:“殿下,他为了你,受了旁人的侮辱呢,那日冰泉池中你便看见了,昨夜你也看见了那场面,啧啧,好暴力,你作何感想?”
萧长烬似乎受了蛊惑,他想起容宗主在洞里布下结界,他意外听见一人一龙痴缠,心中震惊。
又想起昨夜那两个少年胡天胡地一通,他一样听见了,龙和病秧子缠在一起,被翻红浪。
脆弱易碎的病秧子忍着声音,在一次一次的颠簸中失了哭声,说了很多次轻些,慢些,之类的话。
他好像为了不让自己听到,强忍着不出声,任由龙少年对他予取予求。
那龙君清俊美丽的外貌和所做行径截然不同,似乎对那炉鼎有着别样的情感,很强势,也很霸道,听得出他哄人的声音,但是却没有停下。
萧长烬觉得,仙君是不通人情,高高在上惯了。
所以,在病秧子发出下一声痛苦的哭声时,龙君说,要么停下?
不知道病秧子说了什么,最后,疼超越了他忍耐的极限,能想象的到,他唇畔满是鲜血,眼睛红红的,拽住龙君的头发让他低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的压抑着气息。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气若游丝,说。好了。
那时的他应该美的就像窗外的紫藤,美的让他怦然心动,凶的像一只小兽,却被弄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龙君道,继续吗?
没有回答。
不久之后,病秧子便哭着睡过去了。
隔着一道墙,萧长烬亦是心神震荡,下一刻也因伤失去了意识。
萧长烬想,阿玉是这世上唯一对他好过的人,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能帮他,那至少不要伤害他。
阴气一笑,“你倒是天真,小情小爱的算什么?幼稚!那是因为你没有得到过力量,要不要试试力量的美味?可比情-爱强多了。等会儿进秘境,我来让你长长见识,小蠢货。”
年少的萧长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瘦长苍白的手掌,缓缓漫上一层黑气。
“好啊,那我便要看看,你这蠢钝鸡贼的黑气,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
—
薛离玉来到了秘境处,因为没有修为,他不能跟着一起进去。
容雪京也不能违背秘境规则,便挥袖为他布下结界,让他在此等候,自己带着天地二峰十六名弟子进了秘境。
薛离玉抱着膝盖侧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数草叶,坐了许久,起不来,便和小蚂蚁作乐。
这个时候,结界突然破裂,一只纤细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薛离玉抬头一看,刚好与那双韶美的丹凤眼对上。
短暂的沉默后,薛离玉冷冷甩开手,“狗离我远点。”
“我来看看你的伤。”
谢扶华面容与昨夜并无不同,甚至平静如水,美貌不减,“今晨我走的急,没来得及替你料理。”
“不必了,我好的差不多。”
薛离玉勉强起身道:“仙君有事不妨直说。”
谢扶华眸光一暗,“那好吧,得罪了。”
而后他半跪下来,便在这枯草雪地里,解开薛离玉的腰带,扒了他的衣裳。
薛离玉傻住了,然后连连去推他。
谢扶华岿然不动,低头望着他,“让我看看,乖一点。”
四周还有没进去秘境的仙侍们,他们生的一张芙蓉粉面,无一人和薛离玉一般病容惨淡,肤白瘦弱,笑着看好戏般望过来。
看着束起高冠的俊美仙君脱了他的衣裳,定了他的身,赤条条地敞开了他的腿。
仙侍们便笑的更开心,然而在下一秒就被谢扶华夺了发笑的权力。
这群仙侍们这才想起恕之仙君何许人也,后知后觉地跪下求饶,叫他恕之。
可惜,谢扶华面如观音,一向狠心,没用上阳尺抽死他们已经仁至义尽。
薛离玉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是哪一处更凉。
最后谢扶华把他抱着跪坐起来,擦掉他眼角的眼泪,道:“方才给你上了药,很快便能好了,昨夜对不住,是我莽撞了些,下次不会了。”
薛离玉终于能说话,嘶哑着嗓子说:“本就是你帮我,不必再有下次。”
谢扶华抿着嘴唇,任他骂,不由分说拉起他。
薛离玉想甩手,但他的力气根本甩不开,只能道:“又去哪?”
谢扶华攥着他的手不放,低声下气地哄着人:“你进不去秘境,秘境里的珍宝无法受你驱使。我们去天魔道,宗门弟子接任务时来报,说那里有魔气出没,兴许有所发现。”
薛离玉气鼓鼓的瞪着谢扶华,用力瞪,拼命瞪。
谢扶华见状,凤眸含光,居然抬手温柔将他鬓边的黑发绕到耳后去,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小声说:“玉儿,昨夜怪我没有看清楚,原来你那处,生的那么好看。”
薛离玉忍无可忍,脸猛的通红发烫,一把捂住谢扶华胡说八道的嘴:“要杀要剐随你,我跟你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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