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求漪风尘仆仆, 却也仍旧美艳动人。
在草原风吹日晒这么久，皮肤不减白皙娇嫩，看过来的目光熟悉如昨日。
孟寻笙还处于震惊中, 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看到贺求漪。
对方的手压在她的头发上, 不轻不重摸着, 像在揉面团，让她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就在昨天，她们还通过电话, 贺求漪抱怨生活艰苦，丝毫没有要回来的征兆。
结果就是这么惊喜和意外, 贺求漪在她开门后站在了她面前。
——贺求漪回来，是为了她。
意识到这一点, 孟寻笙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
手中的行李包掉落, 她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朝眼前人伸去, 紧紧拥住了许久未见的贺求漪。
对方身上带着热意, 靠在一起时将孟寻笙的皮肤点燃，慢慢染上略高的温度。
孟寻笙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高兴，她只能笨拙收紧手臂，嗅着熟悉的馨香，幸福到快要哭出来。
猜到她现在情绪不稳定，贺求漪没有推开她, 甚至还好脾气轻拍她的后背, 像是在无声安抚。
这个举动引得女孩愈发靠近, 脸庞埋进贺求漪的颈窝, 沉默着消化喜悦。
孟寻笙开心，贺求漪同样愉悦。
仅有的几次视频通话, 她们的脸在屏幕上靠的很近，却也只是饮鸠止渴。
拍摄条件的艰苦，以及对女孩备考的担忧，盘旋在贺求漪心头，始终无法完全放松。
现在切实拥在怀里，才有了心安感。
贺求漪慢慢舒了口气，放纵自己沉溺在片刻的温存中。
直到一道女声打破了安静。
助理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拥住贺求漪的女孩，出声说：“求漪姐，该出发去机场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来这里一趟，也不知道眼前的女孩又是什么身份，记着不久后需要返回机场再次登机，于是忍不住出口提醒。
闻言，孟寻笙掀起眼皮，陡然看向她。
四目相对，无声的硝烟升腾而起。
在被打量的同时，孟寻笙也在审视着这位新助理。
只是微妙的几秒，孟寻笙松开手臂。
后者并没有搭理助理的话，看着孟寻笙说：“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孟寻笙提起行李包，点点头：“房间也已经订好了，落地就能配送晚饭。”
虽说这样有些赶时间，但她秉承着不浪费太多时间的想法，硬生生学到了下午才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机场。
在北城的宾馆里睡一觉，明早起来步行几分钟就能去考场。
她看过距离，不算太远。
只不过，贺求漪似乎也会一起去，那么原来订的小宾馆就没法住了。
孟寻笙思索片刻，决定到地方后再重新找高档酒店订房间。
见她准备充分，贺求漪便没有多言，侧身让孟寻笙出来，一行人不快不慢往外走。
有外人在场，贺求漪仍是那副温柔和善的模样，低声细语关心着孟寻笙之前的学习和生活。
孟寻笙受宠若惊，又感到好笑。
总觉得，贺求漪这副姿态很像将爪牙藏起来的故作温驯的猫咪，只在不经意间向亲近的人露出可爱凶狠的一面。
她没有戳穿对方的伪装，甚至很配合地应和着。
一路上，贺求漪唇角没有落下。
直到进了机场，孟寻笙订的票没和贺求漪一起，两人才短暂分道扬镳。
巧的是，那位新助理和孟寻笙坐在了一起。
一个低头玩手机，一个拿出小单词本默记词汇，谁也没出声闲聊。
孟寻笙背完一页单词，身旁人拐了一下她的胳膊。
“哎，你是求漪姐的妹妹吗？”对方语气中带着试探。
妹妹？
孟寻笙微微蹙眉。
她想起在小别墅门口的拥抱和闲聊，大概让对方误会了。
孟寻笙心情有些复杂，一时间居然没有选择否认。
她微微侧了下头，打量着身旁人。
对方五官清秀，皮肤白皙，衣服上印着logo，她看过广告，认出那是国外一个比较出名的衣服品牌，单品价格大概在四位数。
这位新助理看起来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孟寻笙不由得想起觊觎贺求漪的那些富二代，虽然没有实质性接触过，但只是听传闻就觉得烦闷。
贺求漪太过耀眼，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此时此刻，她居然有了想要将人藏起来的冲动。
孟寻笙将这抹怪异的想法压下去，像是思考了一下，才含糊着说：“算是吧，我年龄比姐小。”
助理挑眉，见她认领了身份，松了口气。
“吓我一跳，”助理笑眯眯拍了拍胸口，“那你跟求漪姐关系很好呀，她这回特意提前半个多月找导演请假，大概就是为了陪你高考。”
听到她的话，孟寻笙微微一顿。
心中所想得到认证，巨大的喜悦几乎要席卷心间。
孟寻笙克制着愉悦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翘起唇角。
她理直气壮点了点头：“我跟姐的关系就是很好，是独一无二的好。”
说出这句话时，孟寻笙的神色满是笃定和开心。
助理心头闪过微妙，很快也跟着笑起来：“那真的很让人羡慕，我跟了求漪姐一个多月，还没有她的私人联系方式。”
孟寻笙有些疑惑：“私人联系方式？”
助理：“她有两部手机啊，我都没见她发过朋友圈。”
助理：“不过，可能和每一任助理加的都是工作号吧，这样想的话，我还能勉强平衡一些。”
孟寻笙：“……”
她有些无言以对。
认识贺求漪这么久，才知道对方还有个工作号。
她们之前不怎么用手机联系，平时只需要口头交流就足够了。
孟寻笙复习这段时间，两人也是打电话居多，视频的次数很少。
印象中，贺求漪平时用的是一部国产机，除了打游戏就是社交聊天，另一部外国牌子的手机偶尔才会拿来拍拍照或者发微博。
对方美其名曰支持国货，傲娇又可爱。
被身边人这么一提醒，孟寻笙有些拿捏不准，自己加的是不是生活号，因为她好像也没见贺求漪发过朋友圈。
这只是个小插曲，孟寻笙却有些在意。
她抿了抿唇，情绪变得没那么高涨：“这我就不清楚了。”
手机在登机后就关机了，哪怕她现在想要确认，也需要过几个小时，等落地之后开机再看。
助理又说了一会儿和贺求漪有关的话题，见孟寻笙始终没怎么积极回答，便有些索然无味，结束了套话。
她若有所思，决定这几天趁着和对方接触，多在贺求漪的妹妹面前刷刷好感度，以便后续追求前者时获得助力。
而孟寻笙也怀着别样的心思。
这位助理看起来确实对贺求漪很上心，她要盯紧对方。
两人各自倚在座位上，皆是沉默不语，心中却过了许多想法。
几个小时后，飞机安全降落。
孟寻笙排队取了行李，在大厅和贺求漪汇合。
那位助理早就殷勤备至站在对方身边，单看身形气场甚至有点般配。
孟寻笙磨了下齿列，快步走过去。
正巧贺求漪准备给她打电话，瞥见女孩的身影后便垂手揣进兜里，姿态散漫懈怠。
“快点，慢吞吞的，你是背着壳慢慢爬的小——乌龟吗？”贺求漪扬声说。
孟寻笙有些怀疑，对方想说的并不是乌龟。
她余光扫了眼对方身边的人，意识到贺求漪这是在艰难维持自己温柔心善的人设。
有点可爱，想摸摸头。
孟寻笙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弯了唇。
她露出歉然：“排队领行李耽误了时间，姐不会等了很久吧？”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贺求漪站着等人半小时的不高兴被吹散。
“下不为例，”贺求漪看她一眼，“小笨蛋。”
孟寻笙一怔，觉察出对方语气中的熟稔和亲昵。
相比起被叫笨蛋，似乎小笨蛋更加容易接受。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孟寻笙的错觉，她总觉得前缀加个小字，显得整个昵称都可爱起来了。
孟寻笙翘着唇角，乖乖认领了新绰号。
一行三人顺着人流往外走，在出口外打车驶离机场。
机场建得偏，恰巧离北城片区近一些。
在途中，孟寻笙先解决了住宿问题，退掉小宾馆，选择了大酒店。
许是因为高考，附近酒店的价格上浮不少，而且几乎没有空房。
她顾忌着贺求漪的挑剔性格，选择了豪华套房。
酒店只剩下两间豪华套房，孟寻笙悄悄瞄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助理，点了确定。
孟寻笙很少会主动算计什么，做完这件事后，她有种偷偷干了坏事的错觉，心跳怦怦。
三个人分两间房，怎么想都需要一单一双的安排。
她不想让助理跟贺求漪接触太密切，又担心自己复习会影响后者的作息，于是果断做出了选择。
下车付了车费，三人推开酒店的玻璃门。
孟寻笙将手机屏幕转给前台看，又挨个登记了一次身份证，前台给出了两张房卡。
觉察到落在手中房卡上的两道视线，孟寻笙暗暗捏了下硬质卡片的一角。
她没有在大厅解释，而是在进了电梯后，慢慢开口：“我订房间的时候，这家酒店就只剩下两间套房了。”
贺求漪眯起眼睛，似是顿悟了什么，懒洋洋说：“所以现在怎么分配？”
说完，了然笑了下。
想住在一起还不敢明说，真是可爱又别扭。
不过，看在即将高考的份上，她可以满足对方这个小小的要求。
贺求漪捻了捻指尖，漫不经心地想。
下一秒，孟寻笙的声音响起：“我和助理姐一起住。”
动作一顿，
贺求漪倏地掀起眼皮，锐利目光落在女孩身上。
第42章
“……”
被贺求漪这样盯着, 孟寻笙心中一紧。
她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神色，觉察到眼前人忽然变坏的心情，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贺求漪那么娇气, 洗个澡还需要她帮忙涂身体乳, 怎么可能同意和别人睡一张床。
而且, 新助理对贺求漪虎视眈眈，如果不盯紧点，说不准要背地里偷偷去找前者促进感情。
只是想想, 孟寻笙就不想让对方脱离自己的视野。
总不能，让贺求漪和对方一起住吧？
孟寻笙抿紧唇线, 从心底抗拒这个选项，于是看向贺求漪的目光中也充满坚定。
不可以, 她不能让助理和贺求漪有私下过多接触的机会。
贺求漪简直要气笑了。
孟寻笙心里的小算盘她不清楚, 可女孩那一根筋的脑袋真的笨到家了。
很久不见，对方那双黑亮的眼睛里盛着无法掩饰的欣喜和眷恋, 这段时间的想念看样子不似作伪。
贺求漪心中一荡, 本以为对方是想和她一起住的。
虽然她不是很喜欢和别人在同一间房里住，但之前在北城的家里也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
孟寻笙睡着后很乖，不会乱动，这一点令贺求漪很满意。
于是她宽容了许多，决定等女孩提出请求后满足一下，孰料孟寻笙居然选择去跟助理睡。
刚才的心理准备变为自作多情, 任谁都会不舒坦, 更何况是贺求漪。
她只是冷淡盯着孟寻笙, 没有开口说话, 可抱臂的倨傲抗拒姿态足够彰显她此刻的糟糕心情。
饶是处在风暴之外的助理，也不免感到一阵心慌。
僵持片刻, 助理开口说：“妹妹你明天就要高考，今晚需要好好休息，不然……我跟求漪姐一起住？”
“不行。”
“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否决了这个提议。
助理立马闭上嘴，老老实实当背景板。
她的目光在眼前姐妹两人身上巡视一遍，感到莫名其妙。
正常的亲姐妹，会因为分房睡而生气？
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回答。
等电梯停在相应楼层后，三人沉默着依次出来。
酒店地毯吸音很好，除了行李箱滚轮发出的轻微声响外，几乎没有任何噪声。
孟寻笙拿着太多东西，走的有点慢，渐渐落后在队伍末尾。
她带了洗漱用品的换洗衣服，除此之外就是各门学科的试卷和知识点册子，后者很有分量，因此行李箱格外沉重。
许是太久没锻炼，孟寻笙竟然感到有点吃力。
她把行李包放在行李箱上，单手拽着拉杆往前走，没一会儿手臂便传来酸胀感。
孟寻笙不得不换了另一只手去拖行李箱，肩上的双肩包也在这个过程中显得愈发有存在感。
等她因为太累而驻足稍作休息，一抬眼便看到前面并排行走的两人。
挨在一起的身形看起来很是登对，刺眼极了。
孟寻笙心神一晃，抿了抿唇，继续闷声不吭跟上去。
两个房间靠着，贺求漪停下脚步后，侧头瞥了眼神色疲倦的孟寻笙，语气硬邦邦地说：“房卡。”
孟寻笙便手忙脚乱去兜里翻刚从前台拿到的房卡，不慎将手机摔了出来。
手机落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贺求漪倏地皱眉，有些不悦地看了眼狼狈的孟寻笙：“笨死了。”
孟寻笙动作一顿，有些失落将头往下低。
对方之前虽然也会这样说，但从不会在外人面前这样，像是训斥无足轻重的人，令她心里酸酸的。
贺求漪的坏脾气似乎又增长了些。
孟寻笙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只能干巴巴将房卡递过去，如同做了错事的孩子，垂头丧气的。
她的模样太可怜，贺求漪的不悦稍退。
贺求漪抬手把房卡放在门把手上，“滴”的一声，顺利拉开了房门。
孟寻笙仍是低着头，一副等待斥责的模样。
可怜兮兮的，像只不安的小狗。
贺求漪呼了口气，有些凶巴巴地问：“另一张房卡呢？”
孟寻笙愣了愣，下意识把手里的另一张房卡递过去。
贺求漪却看也不看，反手丢给助理，抬手攥住孟寻笙的手臂，将人往房间里拽。
……没拽动。
贺求漪神色不妙起来：“还需要我点头哈腰鞠躬请你进来吗？”
孟寻笙仿佛在神游天外，对她的问话显出迟缓。
贺求漪又看向一旁的助理：“还需要我点头哈腰鞠躬请你离开吗？”
助理没那胆子，转瞬明白了贺求漪的意思，放下贺求漪的行李箱后，抬脚就往隔壁房间门口走去。
只是，仍感疑惑。
这对亲姐妹的相处模式，似乎有点奇怪。
等隔壁传来关门声，贺求漪重新看向眼前人。
孟寻笙已经回过神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和受宠若惊。
“姐……你要跟我一起睡吗？”
她不确定地问。
幸福来得太突然，孟寻笙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贺求漪的意思。
虽然贺求漪比她矮许多，可气势却很盛气凌人，看谁都像是在睥睨。
女人扫她一眼，语气凉飕飕的：“别想太多，只是看你这么思念我，勉为其难答应和你一起住两晚而已。”
“愣着干嘛，还不快进来，敢把蚊子放进来，我就把你从窗户丢出去。”
说完，便转头进了房间。
孟寻笙站在原地思索片刻，眉心舒展开来，兴高采烈哦了声，连带着将贺求漪的小行李箱也一同拖进房间。
豪华套房名不虚传，孟寻笙起先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她看了眼宽大的沙发，觉得在外面小客厅睡也不是不可以。
正想着，怀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瓶子。
贺求漪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待会儿我洗完澡，你给我涂身体乳。”
顿了顿，对方又说：“这么久没做我的助理，你不会把怎么按摩忘记了吧？”
孟寻笙看了眼熟悉的身体乳瓶子，又抬头去看贺求漪。
她抿着唇，摇了摇头。
女孩的目光太过灼热，贺求漪脸颊一热，没再维持高傲姿态，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卫生间的门后，孟寻笙才轻轻摸了摸瓶身，悄悄呼气。
想到什么，孟寻笙抬手去拿自己的手机。
不知是千元机质量太差，还是刚才摔的那一下太重，屏幕居然有些花，摁了几次开机键也无济于事。
她有些无奈，只能去敲卫生间的门。
赶在贺求漪发火之前，孟寻笙连忙说明来意：“姐，我手机好像坏了，能不能用你的手机看一下明早去考点大概要用多久？”
这个酒店离考点有一段距离，孟寻笙原本准备入住后看看大概多远，再考虑步行还是打车。
她潜意识认定贺求漪不会跟着去考点，于是更加倾向于走过去，科学健康的同时还能节省一笔打车钱。
只要不超过二十分钟，步行就是她的第一选择。
贺求漪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开始洗，虽然隔着一扇门，声音却很清晰：“在床上，密码我的生日。”
孟寻笙应了声，转身往床边走。
对方的手机果然在枕头边，正插着数据线充电。
她没有拔下来，就这样坐在床边摆弄手机。
解锁屏幕后，孟寻笙翻了翻，找到地图APP，输入考点的位置，看到步行预估时长为十五分钟。
她松了口气，默默把路线记下来，准备将贺求漪的手机放下。
就在这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备注显示为助理。
孟寻笙不由得想起在飞机上，助理对她说的话。
鬼使神差，她点了下那条消息。
住在她们隔壁的助理没有发什么出格的问题，只是在问明早几点叫醒贺求漪。
孟寻笙没有贸然回复，摁了退出键，返回到聊天软件的主页界面。
她这才发现，拿的是贺求漪的备用机，现在看到的也是工作号。
想着助理的话，孟寻笙犹豫片刻，还是往右划了划，看到贺求漪的工作号头像。
她记得对方的头像是只漂亮高傲的蓝猫，而现在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一朵莲花。
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雀跃开心。
原来，她加的是贺求漪的私人号，而不是工作号。
——她是特殊的。
孟寻笙眉眼染上愉悦，坏心情一扫而空，甚至想要哼段曲子。
虽然贺求漪脾气很差，嘴也很毒，可她在对方那里得到了许多优待。
每发现一个被特殊对待的小细节，她都要开心很久。
别墅只有她能住，私人号只有她能加，点点滴滴的暖意汇聚成汪洋大海，一同涌入孟寻笙的心间。
她快要被嘴硬心软的贺求漪甜疯了。
第43章
等贺求漪洗完澡出来, 看到的就是傻掉的孟寻笙。
女孩坐在沙发上，本来手里握着一沓试卷，看到她后, 露出一抹憨憨的笑容。
贺求漪甚至有种错觉, 仿佛看到了孟寻笙身后的大尾巴在拼命摇晃。
开心个什么劲。
贺求漪有些奇怪地瞥她一眼。
这样想着, 就见孟寻笙把试卷丢下，起身朝这边走来。
“姐，要在床上涂吗？”孟寻笙手里握着身体乳, 朗声问。
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她现在心情很好，更何况是贺求漪。
贺求漪裹了下浴巾, 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孟寻笙，这才抬着下巴说：“先给我吹头发。”
孟寻笙这才注意到, 眼前人的长发还是湿漉漉的。
她哦了声, 态度很好将身体乳放下，转身去找吹风机。
贺求漪几步走到床边, 将枕头竖起来靠着, 坐在床沿上，拿起手机。
这个备用机使用频率不高，如果不是国产机最近容易烫手，她也不会移情别恋。
贺求漪扫了眼主页满当当的消息，顿了顿，切到私人号上, 回了几条关系熟稔的朋友发来的消息。
她朋友不多, 工作原因经常不会见面, 但关系还不错, 偶尔可以聊一下。
发小问她怎么回北城了，贺求漪指尖戳了戳屏幕, 回了过去。
发小不敢置信。
[不是吧，你助理高考，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贺求漪摸了摸下巴，皱眉。
[怎么是瞎凑热闹，我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下不行吗？]
发小无言以对。
[行行行，贺影后说什么都对]
贺求漪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对方。
孟寻笙把吹风机拿过来，通好电就抬手想要碰贺求漪的头发。
正好贺求漪转头，对方的唇便擦着她的掌心掠过。
温热一触即离，却仿佛点燃了星星之火，令孟寻笙的整个手掌都变得滚烫起来。
贺求漪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料之外的事，短暂怔愣。
四目相对，暧昧无声挑起，盘旋在半空。
孟寻笙指尖蜷了蜷，主动揭过：“姐，我准备好了，你面朝里坐一会儿。”
贺求漪睫毛颤了颤，没有出声，依言转过身去。
湿漉漉的长发像一团墨色的柳条，看起来柔韧又顺滑。
孟寻笙推动开关，吹风机的轻微嗡鸣声响起，掩盖住一切不为人知的悸动。
她的手落在贺求漪的头发上，慢条斯理挑起一缕吹。
好似无声的默片，所有动作都被放慢许多。
孟寻笙从未觉得，给人吹头发是这样备受煎熬的事情。
平静的神色下，是略微颤抖的指尖，以及怦怦乱跳的心脏。
贺求漪的头发保养得很好，摸起来滑溜溜的，丝滑柔顺，非常茂密。
孟寻笙费了一点时间吹干，这才推动开关，噪声消失。
她收着线，忍不住悄悄碰了碰大臂。
今天胳膊用力过多，有点使不上劲。
将吹风机放回卫生间时，孟寻笙抬起手指嗅了嗅，闻到香香的气息。
对方身上的馨香未变，她的手指上沾染了些，好似某种标记，令她被打上了贺求漪的名字。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孟寻笙顿了顿，又忍不住轻轻嗅了嗅。
顾忌着贺求漪正在外面等着，她没有过多回味，捻了捻指尖，开门出去。
贺求漪已经趴在了枕头上，手机立起来玩，仍是那个熟悉的小游戏。
孟寻笙不免感到愕然，几个月过去，贺求漪对这个小游戏的喜爱程度似乎没有降低。
她走到床边，低头看对方屏幕上的小人，过五关斩六将，结果在离终点只有一步之遥时被大Boss弄死了，大大的闯关失败浮上来，占据屏幕的主要位置。
贺求漪攥了攥手机壳，吸了口气，不满啧声。
孟寻笙感到好笑，因为游戏失败而不开心的贺求漪看起来有些可爱，像是还没长大的小朋友。
分明对方比她大了四岁，可行事作风偶尔还会显出几分孩子气。
孟寻笙喜欢这种反差，这样不加掩饰的行径，或许当作她在对方面前是特殊的这个认知的佐证。
她翘着唇角，弯下腰去：“用不用我试一下？”
听见声音，贺求漪抬头看她。
动作间，本就拢得不太紧的浴袍愈发松散，浓密黑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衬得脸庞愈发白皙清丽。
孟寻笙位置站得太妙，余光一瞥，浑身僵住。
贺求漪身材好是毋庸置疑的，这么久没见，却仍保持在恰到好处的程度，不过分热辣凸出，也不瘦弱干瘪。
只是无意中的一瞥，却令孟寻笙有些失神。
这段日子她沉浸在学业中，没有太多时间去胡思乱想，只在得知新助理的存在后稍微注意了一下。
除此之外，她对贺求漪的实时动向其实并不那么清楚。
跟贺求漪打电话的时候，对方虽然会说许多事，但也不会像汇报工作一样事无巨细说出每天的安排。
白皙柔软的皮肤像块嫩豆腐，似乎并未被毒辣阳光晒黑太多。
隐约的沟壑如同馥郁的花园小径，只是匆匆一眼便让人心驰神往。
孟寻笙后颈爬上一阵酥麻，好似有只小蚂蚁在急急忙忙跑来跑去，留下无法忽视的热意。
她甚至羞赧地屏息几秒，生怕被对方觉察到自己看了不该看的地方。
大脑不听使唤，将多日前帮对方涂身体乳的画面尽数展示出来，声情并茂，循环播放。
孟寻笙：“……”
也许她该恢复出厂设置，或者下单一包去污粉。
贺求漪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看什么呢，还不过来。”
孟寻笙眨了下眼睛，没再继续多看。
那些面红耳赤的画面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简单的空白。
她想起什么，哦了声，接过贺求漪的手机。
屏幕上还显示着闯关失败四个大字，配着后面倒地不起的小人，看起来很是凄惨。
孟寻笙忍了忍，把笑意压下去，摁了重新开始。
“坐下，你这样我看不到。”贺求漪又说。
孟寻笙顺从地坐在床边，而贺求漪则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托腮从一旁看着。
小人重新回到出发点，随着孟寻笙的操作而不断往前跑动，巧妙避开所有的陷阱，比刚才贺求漪玩时显得更加游刃有余。
贺求漪心里有些不平衡，忿忿说：“要不是你偷看了我闯关的过程，肯定不会这么顺利。”
分明刚才孟寻笙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快要输了。
孟寻笙轻轻抿了下唇，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只是，贺求漪却像是有些不高兴，继续说：“你刚才怎么在卫生间待了那么久，放个吹风机而已，需要费这么长时间吗？”
说话间，她的视线被孟寻笙的手挡了一下，于是不满地拍了拍后者的手背，并且往旁边凑了凑。
距离不断拉近，贺求漪的吐息落在孟寻笙的皮肤上，痒痒的。
熟悉的馨香传过来，如同悄无声息锁定目标的猎人，将孟寻笙团团围住。
孟寻笙被影响了两秒，手指轻轻一顿，回神时便发现小人倒地了。
她很少会出现这样的失误，不免有些忪怔。
贺求漪却仿佛心情大好，眉眼舒展开来，嘴里嘟哝着：“我就知道，这关很难的，不可能是我的操作有问题。”
嗓音软软娇娇的，像是在撒娇。
跟她表现出的娇矜完全不同。
孟寻笙心中某个地方塌陷了一块，于是应声说：“嗯，姐的操作很厉害的。”
贺求漪便又有些傲娇，哼了声：“少溜须拍马，学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怎么提升自己的操作水平，笨蛋。”
听到熟悉的绰号，孟寻笙顿了顿，才小声反驳：“我才不笨。”
贺求漪没听清：“你说什么？”
孟寻笙却抿了抿唇，含糊了过去。
她都能想象到，重述一遍会面对怎样的窘境，贺求漪绝对会当个复读机，把那两个字翻来覆去念。
贺求漪没有追究，接过手机后重新充电，然后躺回床上。
浴巾被往下拽了拽，贺求漪说：“拿个发绳来，帮我把头发拢上去。”
孟寻笙依言去卫生间拿了个发绳出来，用手指将对方浓密的长发梳起来，在颈后松散绑成个大团子。
于是，贺求漪那白到晃人眼的后背便毫无遮挡露出来。
孟寻笙的目光顺着对方的蝴蝶骨往下打量，看到往里凹的柳腰礼貌收回视线。
她抬起眼皮，和撑着下巴的贺求漪对上视线。
贺求漪纯素颜的状态，显得五官愈发漂亮清丽。
对方朝她挑眉，似是有些挑衅，或是故意的怀疑。
“开始吧。”
“让我看看，你的技术有没有退步。”
第44章
莫名的, 这话会令人产生某种错觉。
仿佛带着恶劣的暧昧和挑逗，激起听者的胜负欲。
哪怕孟寻笙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听到这句话后也不可避免瞪大了眼睛。
耳根染上浅红, 她仓促点了点头, 又觉得这样做傻里傻气, 于是闷闷不说话。
看向贺求漪的目光中满是探究和犹豫，好似对方做了什么令人难为情的事。
贺求漪一脸无辜，手指卷着耳边的碎发玩。
“看我做什么, 真手生了？”贺求漪故意说，“那我去隔壁找助理好了, 说不定她按摩的手法比你还熟练舒服。”
明知这是故意吓唬，孟寻笙还是下意识因为她的话而产生了联想。
如果贺求漪这副模样趴在助理的床上, 露出大片白皙的后背, 用媚眼如丝的神态看向后者。
那位心怀不轨的助理，怕是要失控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吧？
孟寻笙目光落在贺求漪的肌肤上, 羊脂玉一样的白, 力道重一点就会留下印子，娇气得很。
她心中升起不愿，连忙出声说：“我可以的。”
而贺求漪仿佛就是在等她的这句话，好整以暇重新趴回去，目含狡黠望着她：“那就开始吧。”
孟寻笙深呼吸，将身体乳压了一泵。
掌心的温度暖热了凉丝丝的乳液, 她双手合十揉了揉, 旋即慢慢按在贺求漪的后背上。
时隔这么久, 重新捡起这份工作, 她冒出些新奇感。
像是幼童得到了新玩具，翻来覆去欣赏, 爱不释手把玩。
指尖落在贺求漪的皮肤上，微微用力便摁下一点凹陷，抬起时又恢复平滑，柔软又有弹性。
香味将她层层围住，密不透风。
孟寻笙眸光微敛，动作未断。
贺求漪没有再提出更多的要求，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靠在枕头上，悄无声息浅寐着。
这种寂静的氛围，很适合让人放松下来。
孟寻笙专注做着手中的工作，没有再胡思乱想。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件事上，原本盘旋在大脑中的紧张荡然无存。
心情平和，好似泛不起波澜的湖水。
帮贺求漪涂身体乳很消耗时间，等一切结束，已经到了休息时间。
对方很是满意地朝她露出一抹笑，然后赶她去洗澡。
孟寻笙没有过多停留，拿出换洗衣物进了卫生间。
路过镜子时，她下意识和自己对视一眼，看到了镜中人眼底的平静。
或许还是有波澜的，不过那不再是为未知的重大考试担忧焦虑，而是被贺求漪引出的心猿意马。
孟寻笙没有发散思维去胡思乱想，她很有分寸地保持静默。
只是在洗澡的时候，多费了点时间让自己完全冷静。
睡觉时，贺求漪也没有出言逗弄，仿佛不久前的亲密接触只是她心血来潮。
这无足轻重的一笔，没在她心底留下任何痕迹。
像羽毛轻轻搔过，除了当时的痒意外，不会残留太多余韵。
孟寻笙躺在她身旁，鼓噪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情绪兴奋过后，便是疲倦上涌。
想象中的彻夜难眠没有出现，她很快就陷入美梦。
殊不知，同床共枕的人却悄然睁开了眼睛，长久注视着她。
贺求漪轻轻将毯子掀开，赤足下床走到小客厅，用手挡着手机发出的光，低头仔细翻看着女孩双肩包里的东西。
考虑到明天就要高考，孟寻笙睡前把背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只剩下零碎的考试用品。
准考证，身份证，中性笔，涂卡笔，橡皮……
贺求漪瞥着截图上的用品清单，逐一确认了一遍，确保孟寻笙没有遗漏什么。
做完这项工作，她将东西重新收拾好，放回背包里。
屏幕上跳转到闹钟界面，贺求漪拿捏不准，一口气定了十个间隔五分钟的闹钟。
完成这个，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摁灭屏幕，贺求漪脚步压轻回到床边。
借着月光，她静静凝视着孟寻笙。
室内昏暗，看不到细致的五官，只能勉强勾勒出轮廓。
孟寻笙睡着时很乖，双手放在小腹上，平躺闭着眼，安详又娴静。
比起清醒时的不解风情，更令人满意。
贺求漪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微微张合唇瓣，吐出几个无声的字眼。
她躺回床上，盖好毯子，好似一切未曾发生-
翌日，孟寻笙被闹铃声吵醒。
她下意识抬手去摸手机，却只碰到微凉的顺滑。
而且，在有些陌生的歌声中，孟寻笙后知后觉感到奇怪。
——她的手机好像坏了。
脑中的瞌睡虫倏地退散，孟寻笙清醒过来，意识到这是贺求漪的手机在响。
她睁开眼睛，入目的首先是乌黑发旋。
孟寻笙忪怔几秒，视线慢慢下移，看到了靠在她锁骨上的脑袋。
随着轻轻的动作，对方馨香的黑发扫过她的下巴，传来微妙的痒意。
指尖微蜷，手中的长发也跟着弯了弯。
最后一丝睡意消失，她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好像发生了什么有些难以解释的事情。
孟寻笙不敢乱动，可对方的手机仍在持续不断高歌着，很快便吵醒了怀中人。
贺求漪动了动，有些不悦地啧声。
温热气息落在孟寻笙的锁骨上，她听见对方不耐的声音：“关了闹钟。”
得令后，孟寻笙没有心思多想，连忙去找手机在哪。
在对方发作之前，她顺利关掉了闹钟。
垂眼一看，早晨七点。
往常这个时候，孟寻笙应该吃完早餐开始晨读了。
大概是昨天实在太疲倦，生物钟都没能将她叫醒。
她捻了捻指腹，觉察到昨天酸胀的大臂此刻似乎更为无力。
孟寻笙没有放在心上，这种程度的肌肉酸痛不会影响她的考试。
没再继续赖床，她往后撤了撤，拉开一段距离，这才清醒意识到贺求漪的睡姿究竟如何。
对方实在算不上老实，一条腿搭在她的小腿上，手指抓住她的衣袖，像是生怕她半夜跑路。
黑发将贺求漪的脸庞遮掩住，挺翘鼻尖和微张的红唇看起来格外孩子气。
孟寻笙打量了一小会儿，便收敛起所有思绪起床。
她去卫生间洗漱，神清气爽出来后，发现贺求漪还在睡，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对方似乎熬了个大夜，哪怕刚才她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也未被吵醒。
大概是换了个新环境，昨晚不太适应，所以失眠了。
孟寻笙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决定等考完试就重新陪在贺求漪身边，以便更加周全照顾对方。
正这样想着，房门被人敲了敲。
孟寻笙回神，抬脚往门口走去。
门外站着助理，见她来开门，脸上闪过讶异，旋即又恢复平静，将手中的早餐递过来。
“求漪姐昨晚告诉我去买这些，说是等你吃完了就看会儿书，走的时候不用叫醒她。”助理低头看了眼手机，复述道。
孟寻笙握着塑料袋，闻言忍不住轻轻皱眉。
贺求漪这样安排，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睡不醒，所以才会让助理来通知她。
明明她们才是住在一个房间的人，这些话却要助理说出来。
莫名的，孟寻笙有些别扭。
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正欲关门，助理却抬手挡了挡：“妹妹，等会儿你走的时候，记得提醒我一声，我好去给求漪姐买早餐。”
孟寻笙抿紧唇线，觉察到对方的目光正往床那边打量，不着痕迹侧身挡了挡。
她嗯了声，抬手关上了门。
将早餐放在茶几上，孟寻笙回床边看了眼，正在熟睡的人丝毫没有被吵醒。
恰巧铃声又响起，孟寻笙眼疾手快关掉闹钟，想到什么，解锁屏幕。
看到还有几个没响的闹钟后，孟寻笙眉心松开，全都关闭。
难怪刚才在卫生间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几次闹铃声。
原来那不是错觉，而是贺求漪专门设置的。
大概是为了及时叫醒她，对方的手机里出现和她有关的痕迹。
本来想要将那些没用了的闹钟删掉，孟寻笙改了心思，把它们完好留在手机里。
仿佛在用这种方式确认着，贺求漪对她并非只是若即若离的关切。
她抓住了暗线的一头。
孟寻笙唇角翘起，正欲摁灭屏幕放回去。
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备注是发小。
孟寻笙没有窥探的兴致，余光一瞥，却看到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碍于长度不够，只能看到小助理三个字。
她直觉这个词代指的并非隔壁房间的那位助理，回过神来时，界面已经变了。
下一秒。
看清对方发来的消息后，孟寻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第45章
贺求漪醒来时, 已经是接近中午。
她睡得很晚，虽然睡足了九个小时，还是有些头昏眼花。
熬夜的后遗症太大, 镜子里面色憔悴的女人冷冷勾了下唇, 瀑布般柔顺浓密的长发散乱落在肩头, 整个人透出几分阴郁。
贺求漪觉得无聊，扯了扯唇，没再继续和镜中的自己对视。
她简单冲了个澡, 勉强洗去满身的颓废。
等将自己收拾到勉强能看之后，贺求漪才最后喷了点香水走出卧室。
豪华套房有内外两间, 一个人住有些空荡，地毯吸音, 安静到落针可闻。
贺求漪低头看着手机, 本想打电话给助理，让对方出去买点吃的。
余光一瞥, 扫到小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两个收拢的塑料袋。
她略一凝神, 看清了里面装着的早餐。
挂断电话，贺求漪踱步到茶几旁，微微弯下腰。
塑料袋里有两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和一点开胃咸菜，保温杯里的水温恰到好处。
旁边还贴着个便签纸，清秀的字迹落在简约的小纸片上，很是认真细致。
——早餐分你一半。
不知孟寻笙是否有意为之, 最后缀着个圆滚滚的心, 显出几分憨态可掬。
贺求漪心情转好, 捏着薄薄的纸片看了一会儿, 这才懒懒窝进沙发里。
助理拨回电话来：“求漪姐起了？要不要我去买早餐？”
贺求漪侧头看了眼外面高挂的太阳，又扫过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漫不经心说：“这个点，你去哪里买早餐？”
早餐店一般上午九点就快关门了，现在离午饭时间不到两个小时，怎么看都吃不上早餐了。
助理啊了声，像是有些踌躇。
贺求漪轻声笑了下，没再为难对方：“不用了，你现在隔壁待着吧，过会儿再跟我一起出去。”
打发了助理，她捧着保温杯慢悠悠喝了两口，这才去碰孟寻笙留给自己的早餐。
对方将塑料袋系的很紧，内壁浮起一层薄薄的水汽，此刻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能滴落。
包子不算温热，但幸好现在是初夏，也不会凉到哪里去。
放在以前，贺求漪是不会碰这种早餐的。
她不喜欢和别人有太多的亲密接触，这种类似于别人吃剩的食物更不可能被她继续食用。
可看着便签纸上的话，贺求漪又觉得破例一次也无妨。
孟寻笙写出这句话，就是在告诉她，早餐不是剩下的，而是对半均分的，只是她当时还在熟睡，所以没有吃掉而已。
这个解释在可接受范围内，贺求漪没有再过多犹豫，慢慢解开了塑料袋。
睡这么久，她确实也有些饿了。
女明星的身材管理向来是最严苛的，大众似乎格外偏爱男明星，有的中年发福还能演主角，可女明星一旦胖了丑了，绝对要被口诛笔伐到抑郁。
幸好贺求漪是不易吃胖的体质，否则按照她的饮食习惯，怕是已经被骂到退圈养老了。
而且，在草原上拍戏的这段时间，她胃口一直不太好，甚至瘦了很多，看起来骨感了些。
贺求漪不免怀念起之前和孟寻笙一起吃饭的日子，对方吃东西很有食欲，令人看了也会忍不住多吃一点。
那段时间，是她身材最完美的时期。
思及此，贺求漪再看孟寻笙留下的字句，便当对方是在陪她吃早餐，慢吞吞开始咬皮薄馅多的大包子。
她闲得无事，随手点开社交平台，去看今天的热搜。
高考的第一天，前排词条几乎都跟高考有关。
和各地考生有关的词条内容令人忍俊不禁，有忘带身份证的，有坐公交过站的，甚至还有被家里人不小心锁在家里出不去的。
贺求漪一边划着屏幕，一边回忆起昨晚帮孟寻笙检查过的背包。
必备物品一应俱全，只要孟寻笙能顺利安全抵达考点，就不可能出现网上这些啼笑皆非的意外。
思及此，贺求漪放心不少，思维发散想起自己的高考。
她当年走的艺考，去考试还是专门向剧组请的假，芳姐全程陪同，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表演生对高考成绩要求不高，她几乎没怎么费力就过了线，顺利考上了心仪的学院。
高考那两天倒是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数学很难，文科大题编到词穷。
就是不知道，孟寻笙做题做的怎么样了。
对方不是艺术生，正儿八经靠高考成绩选学校，估计要跟传闻中过五关斩六将一样难。
刚才她瞥了一眼，据不完全统计，今年的考生似乎有七位数。
贺求漪忽然有了压迫感，像是全天下所有家长一样，对上了考场的孩子充满担忧。
正巧很闲，于是她干脆给芳姐打了电话。
对方当年是高分进的名牌大学，自带学霸光环，更别提平时为人处世格外靠谱，给她带来莫大的信赖。
得知她打电话的原因后，芳姐默了默，才说：“贺求漪，你如果实在很闲，可以去挑挑剧本，没多久就要杀青，接下来的行程还没完全敲定呢。”
一提这个贺求漪就头大，她连忙说：“我现在还在过假期，你不要跟我提这个，工作的事麻烦在工作日再谈。”
芳姐：“巧了，我现在就在工作，所以你来问我这个，我是今年的考生吗？”
贺求漪被她一噎，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芳姐又说：“而且你耽误我的这几分钟里，我本可以完成一项资源的安排。”
贺求漪更无话可说，用最快的速度挂断电话。
她心有余悸，想了想，转移目标，去骚扰发小。
对方接到电话时还迷迷糊糊，听到她的话后才像是想到什么，说：“对了，我今早还给你转发了一个专家的文章，你看了没？”
贺求漪心生奇怪，点开社交软件看了眼，发现对方的对话框后面没有缀着小红泡。
她点进去，看到了对方说的消息。
发小：
【孩子考前紧张怎么办？这五个方法来解决！】
[你那小助理现在怎么样，还紧张吗？]
[不然再试试这个]
贺求漪顿感无语：“我那时候还没醒，你早晨发这个干嘛。”
发小语气黏黏糊糊，明显还没睡醒：“我发给你之后就睡觉了，谁知道你早晨起不来，这可不怨我。”
和贺求漪正常的作息不同，对方经常熬夜，是她列表里最强的夜猫子。
之前贺求漪还揶揄过发小，说建议对方开拓副业，去熬鹰估计都能熬出名气。
发小笑她不正经，后来倒是真去体验了一把。
自此，对方的熬夜大王称号便坐实了。
前几天贺求漪让对方帮忙找缓解考试焦虑的方法，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学渣，考试从来没害怕过，但孟寻笙不同。
哪怕对方表面上总是很平静的样子，可贺求漪还是觉察出孟寻笙的紧张不安。
发小很积极对她进行了几天的信息轰炸，烦到贺求漪快要把人屏蔽。
没想到对方又在今早发了一条，这她倒是还真没及时看到。
不过，贺求漪注意到刚才没有出现的小红泡，意识到这几条消息已经被别人看过了。
她眯了眯眼睛，今早能看她手机的人，似乎也没有别人了。
所以，孟寻笙看过她的手机，并且看到了发小发来的消息。
贺求漪若有所思摸着下巴，忽然露出一抹笑，目光重新放在茶几的早餐上。
孟寻笙这种暗戳戳的示好，真的很可爱。
像笨拙的大狗，在努力把好东西往她面前推。
贺求漪颇为受用，心中微妙的不悦很快消散。
她挂断电话后，跟发小又闲聊了几句，这才将早餐解决掉。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贺求漪起身，用漱口水去掉嘴里的味道，拎着墨镜往外走。
助理开门后，看到全副武装的贺求漪有些讶然。
贺求漪抬了抬下巴：“我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
这番话令助理皱起眉：“求漪姐，如果被路人认出你，没人在身边不安全。”
贺求漪却忍不住勾起了唇，不答反问：“你怎么就知道，我身边没有人？”
助理哑口无言，只能眼巴巴望着她。
贺求漪只是来告诉对方一声，并不打算改变想法。
她思量几秒，又说：“不要告诉芳姐，不然我会扣你的工资。”
说完，不等助理再说，转身潇洒离开。
进入电梯的前一秒，贺求漪还在想，孟寻笙出了考场后，看到她站在马路对面等待，会是怎样的表情。
想到对方可能会有的神色，她愉悦勾起唇。
被墨镜遮挡住大半的脸庞映在电梯内的壁面上，白得晃人眼。
总归，应该是格外可爱的模样。
第46章
贺求漪低估了考场外家长的数量。
坐在出租车的后座, 看到考点外的人山人海，她沉默片刻。
半晌，才冷静且清醒地对司机说：“这辆车我包了, 接下来两个小时的费用走什么软件付？”
司机看她一眼, 有些疑惑。
墨镜遮住大半的脸庞, 还戴了口罩将露出的下半张脸挡起来，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奇怪。
似是觉察到他的好奇，贺求漪报了个数。
司机便笑盈盈接过钱, 没再多问一句。
……
在贺求漪耐心售罄之前，孟寻笙的身影出现在往外涌的考生中。
她个高腿长, 身形瘦削，穿着一身黑, 在一群歪瓜裂枣中显得格外突出。
贺求漪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她, 注意到对方平静的神色，一时间拿捏不准到底考的怎么样。
刚才网上也在讨论这些, 贺求漪看了不少, 恶补了一通。
在孟寻笙走近出租车时，她摘了墨镜，推开车门，抬脚出去。
贺求漪手里还挂着墨镜，漫不经心晃着镜腿，掀起薄薄的眼皮去看孟寻笙。
若有所感, 孟寻笙也看过来。
四目相对, 贺求漪清楚捕捉到对方脸上的神色变化。
像是向平静无波的湖水中砸入一颗石子, 泛起阵阵涟漪, 声响轻微却不容忽视。
对方忪怔之后，便是惊讶和开心。
大长腿迈动着, 逐渐将前面的人超掉，朝着贺求漪这边奔来。
而贺求漪本来只打算在原地等着，却仿佛被氛围带动，也不由自主朝着孟寻笙的方向走了几步。
不需要她太费力，孟寻笙便精准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怎么来了？”孟寻笙气息微乱地问。
贺求漪挑了挑眉，好看的眼睛微微睁圆：“不希望我来？”
孟寻笙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我只是——”
——有点太意外和兴奋。
孟寻笙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完，她的目光落在贺求漪身上，满是打量和愉悦。
离开房间时，贺求漪还在熟睡，孰料等她出了考场，对方便站在了外面。
贺求漪专程来这里，只是等她出来。
孟寻笙对这个认知愈发清晰，她唇角高高翘起，心情好到不可思议。
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是吃了一口独一无二的棉花糖，软糯香甜，回味无穷。
贺求漪这人，除了嘴比骨头硬，似乎再也找不到任何缺点。
不，这也不是对方的缺点，只是一种可爱的习惯。
孟寻笙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像周围其他人一样，亲密挽上了贺求漪的胳膊。
她抿着唇，心情很好地对贺求漪说：“等了很久吗？”
贺求漪似是想了一下，才说：“不久，只是快要睡着的程度。”
说完，眼尾却也弯了起来。
孟寻笙怔了下，意识到对方是在开玩笑，又重新笑起来。
等两人钻进出租车，司机吆喝了一声，启动车子出发。
孟寻笙意识到不对，问：“助理没跟你一起来吗？”
贺求漪瞧她：“你什么咖位，值得我出动所有人来请你回去？”
“……”
孟寻笙一噎，下意识皱眉。
她并非这个意思，可被对方篡改之后，倒显得她摆谱了。
孟寻笙好声好气地说：“姐，我只是怕你自己在外面不安全。”
贺求漪当然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冒险，但她自从出名后就没这么肆意独自出行，今天难得逃离芳姐和助理保镖的包围，算是她少见的真正的个人行程。
她撇了撇嘴，故意说：“怕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拐不走也走不丢，怎么，你是在怀疑我作为一个成年人的独立行走的能力吗？”
孟寻笙张了张嘴，福至心灵般没有再说话。
贺求漪这才满意，也没有再咄咄逼人。
两个温热的手掌靠在一起，最后慢慢握住，剩余的路上，谁都没再打破安静温馨的氛围。
下车后，孟寻笙才像是想起什么，顿住脚步。
“是不是还没买午饭。”她问道。
贺求漪漫不经心晃着墨镜，说：“你当助理是带薪玩乐的？早让她去买了。”
孟寻笙便放下心来，哦了声，跟着一起往大厅走。
进了电梯，孟寻笙又说：“姐，等我考完试，后天开始就没什么事了。”
贺求漪侧头看她：“没事就没事，你在跟一个假期还剩不到两天的人炫耀吗？”
孟寻笙：“……”
她下意识想要解释，捕捉到对方眼底转瞬即逝的戏谑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逗她。
贺求漪已经摘了口罩，整张脸露出来，面容姣好精致，像浓墨重彩的画。
那双眼睛看过来，仿佛洞察她的一切想法。
孟寻笙深呼吸，心跳怦怦地说：“我想继续回姐身边，照顾姐的日常起居。”
她这话说得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却也有所保留，没提让对方辞退现在的助理。
果然，贺求漪又问：“我现在有助理，你这样说，是想挤掉她的工作吗？”
对方明知她的意思，却怎么也不肯正经说话。
孟寻笙有些急躁，索性抓住贺求漪的手臂，自暴自弃打直球：“对，是这样，没错的，我就是想让姐辞退现在的助理，换我来给姐当助理。”
贺求漪摸着下巴，饱含深意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人家现在做得好好的，无缘无故辞退不太好吧？”
孟寻笙抿紧唇线，好似急得团团转咬尾巴的大狗，却暂时被噎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贺求漪最终说：“等到时候再说吧，看你表现。”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两人回到房间里，没多久助理敲门送来午餐。
孟寻笙和对方打了个照面，越看对方越不顺眼。
助理一脸莫名，不解地离开。
贺求漪感到好笑：“你朝她阴阳什么。”
孟寻笙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又抬了抬下巴：“我都没有说话，姐你不能冤枉人的。”
贺求漪：“你用眼神阴阳她了，需要我复制粘贴一下，情景再现吗？”
孟寻笙一噎，没再横冲直撞，而是夹起尾巴好好做乖孩子。
她们在小客厅的茶几上吃饭，四菜一汤摆开后显得格外丰盛。
孟寻笙将两人的餐具分开，眨着眼睛看向贺求漪：“可以吃饭了姐。”
贺求漪便放下手机，朝她颔首，接过筷子夹菜。
一块排骨，最终却落在了孟寻笙的米饭上。
孟寻笙神色微怔，半晌没动。
贺求漪面色不变，又夹起一块排骨慢悠悠吃着，像是在讨论天气般出声问：“考试应该很辛苦吧，补补脑子，省的下午发挥不出真正水平。”
说完，又慢吞吞掀起眼皮，看向孟寻笙。
孟寻笙如梦初醒，没怎么说话，眼睛却更加明亮许多。
她很好哄，只需要一点甜就能变成称心如意的模样，不再奢求更多，颇为懂得满足。
女孩夹起那块排骨，咬了一小口，低声说：“好哦，谢谢姐。”
贺求漪便在这一声谢中迷失自我，浑身舒坦起来。
一顿午饭吃得和乐融融，仿佛和之前没什么变化。
甚至，贺求漪还多吃了些，吃完后揉了揉肚子，近期少见的吃撑了。
孟寻笙注意到她的动作，没有多问，起身去接了杯温水，递给贺求漪。
在对方接过水杯后，又蹲在身旁伸手去揉贺求漪的肚子。
隔着一层布料，力道轻柔又不会没有作用，打圈式按摩来缓解着不适。
说一句贴心小棉袄也不为过，简直是全方位无死角的体贴周到。
贺求漪抿了口水，理所当然靠在沙发上，甚至还出言指挥：“往右边一点。”
“对，就是这里。”
“没吃饭吗，再用力点。”
“……”
孟寻笙便很听话往旁边挪，帮她把肚子揉得舒服起来。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她们之间的距离变得狭窄起来。
孟寻笙的手掌按在贺求漪的肚子上久久未曾挪开，也是因此，她上半身往前倾，几乎要贴在对方身上。
贺求漪好似未曾觉察，还在指挥着她改变位置。
直到馨香将孟寻笙密不透风围住，她才觉察到不对劲。
可就在她准备往后撤一点，挪开安全距离时，贺求漪忽然嘶了声。
孟寻笙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向对方。
贺求漪眉心微微皱起，像是被她按疼了，嘴唇也轻轻咬着。
“怎么了姐，我弄疼你了吗？”孟寻笙出声问。
她的手还落在对方的肚子上，不敢动弹。
贺求漪却像是被她的话气到了，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按。
“你是色鬼吗？”贺求漪的语气有些怪，“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里是我的肚子吗？”
闻言，孟寻笙凝神一看，耳根瞬间一阵红热。
——不知何时，她的手居然放在了贺求漪的小腹上。
第47章
震耳欲聋的安静。
孟寻笙呆了呆, 旋即快速把自己的手收回去。
她面红耳赤，臊得不敢直视贺求漪的眼睛，手指捻着, 睫毛颤到出现残影。
“姐, 我, 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解释，刚才我……”孟寻笙手足无措, 紧张到结巴。
之前只是小打小闹，这是第一次, 她们之间的距离被无限缩小。
某些难以掩饰的情愫浮出水面，如一尾鱼般吐着泡泡, 亦或是潘多拉的盒子被撬开。
边界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剩下无尽的暧昧和旖旎。
肚子可以揉，但往下几寸的地方, 便显得更为私密和隐蔽。
饶是贺求漪也有些措手不及, 面对当下的场面无言以对。
刚才两人心怀各异，都显出几分漫不经心，于是便造成了现在的尴尬窘境。
谁都没有错，可谁都有责任。
贺求漪低头看了眼孟寻笙，对方仍在低眉耷眼道着歉，一副闯了大祸的惶恐模样。
她心底升起的一点怪异不适陡然消散, 感到有些好笑。
贺求漪抬手, 捏住孟寻笙的下巴：“看着我。”
女孩睫毛狠狠颤了颤, 这才慢吞吞抬起来看她。
那双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安紧张, 仿佛她是臭名昭彰的大坏蛋。
贺求漪哼笑：“这么害怕我，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见她没有要计较的意思, 孟寻笙暗暗松了口气。
贺求漪仍是那副倨傲的模样，眉眼舒展，睨着人时透出几分高高在上。
这种角度，容易给人沉甸甸的压迫感，可孟寻笙却很适应。
她总觉得对方是天边的星星，仰视久了，似乎也就习惯了。
放在当下的场景中，她甚至觉得对方在宽容地赦免自己的错处。
孟寻笙抿了抿唇，乖顺地往贺求漪掌心靠了靠，表示自己的温驯。
贺求漪很受用地眯起眼睛，指尖在她脸上戳了戳。
分明是个令人恼火的意外，此刻却发展成温馨的画面。
贺求漪顿了顿，说：“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但等你考完试，立马收拾着行李跟我去剧组。”
“用你自己的行动，来换取我的原谅，这可不算是我压榨剥削你，对吧？”
闻言，孟寻笙点了点头，下巴离对方的掌心更近，几乎是严丝合缝贴着。
她眨了下眼睛：“对的，我听姐的。”
刚才的问题连带着解决，哪怕她们没有明说，孟寻笙当回助理这件事也板上钉钉。
贺求漪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赞赏般捏了捏她的脸颊。
此后两天，谁都没有再提这个意外。
她们本本分分保持着距离，床上床下都礼貌到位，甚至连涂身体乳这项工作也取消了。
孟寻笙没敢妄自揣摩贺求漪的意思，也怕自己再走神做出什么错事，于是愈发小心谨慎。
她没空焦虑紧张，专心复习，把剩下的几门科目也依次考完。
等到最后一门结束，孟寻笙放下笔，听着铃声响起，心中一片平静。
高中生涯在此画上一个句号，或许并不完美，但总归是她寒窗苦读多年的结果。
她上过这一趟青春的列车，看过沿途的花花草草，现在即将到达下一站，去看更多的风景。
这一切，都是美好而明媚的。
孟寻笙舒了口气，把笔袋收拾好，起身离开考场。
陆续往外走的人中，有人欢喜有人愁，可那些都与她毫无关系。
孟寻笙抿了抿唇，有些想要见到贺求漪。
如果不是对方，或许她根本没有抵达这一站的机会。
这样想着，孟寻笙的脚步也匆匆起来。
她像一尾灵巧的鱼，穿梭在众人间，用最快的速度往外冲去。
老地方，想见的人便站在那里。
看到贺求漪熟悉的装扮，孟寻笙眨了眨眼睛，脚步又迟疑下来。
仿佛是游子归家的近乡情怯，令她不可避免产生一些退意。
她忽然想起来，最后一道选择题的两个选项似乎都很对，在考试结束的前五分钟里，她一直在纠结到底该选哪一个。
现在想来，最后涂上的那一个选项似乎是错误的。
如果真的选错了，或许会扣掉几分。
贺求漪那么信任她，万一她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或许会感到失望吧。
孟寻笙脚步渐渐停下来，踟蹰着，有些茫然。
她睁着眼睛，静静凝望着贺求漪。
对方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停下来，略一挑眉，朝她走来。
走近了，孟寻笙才发现对方身后若隐若现的花束。
在人群中，贺求漪的墨镜别在胸前，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她：“怎么不动了？”
孟寻笙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把最后一道选择可能做错了这件事说出来。
她摇了下脑袋，没有吭声。
贺求漪似乎并不需要她回答，将手中的花拿出来，递到她的面前。
“毕业快乐，小孟。”贺求漪难得嗓音温柔，内容也格外温柔。
孟寻笙呆呆看了眼被举到眼前的花，大片的蓝色满天星，用精美的做旧报纸裹起来，文艺又复古，俏皮且温柔。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她送花，她接过抱在怀里，只觉得这一片蓝色的小花将心脏点出几簇火苗。
见她接了花，贺求漪不动声色勾了勾唇。
“喜欢吗？”贺求漪问道。
孟寻笙回神，抿了抿唇，用力点头：“很喜欢。”
贺求漪便颇为受用抬了抬下巴，眼中闪过得意。
这是贺求漪第一次给人送花，如果孟寻笙不喜欢的话，那就太挫败了。
幸好，女孩看起来很是惊喜。
笨笨的，像是不敢置信。
但抱住鲜花的手臂却格外用力，将报纸压出一点褶皱。
贺求漪出声说：“走吧，回去吃饭。”
孟寻笙点了点头，火苗越烧越旺，将她的心煨得滚烫。
回到酒店，比之前还要丰盛的晚餐摆在茶几上，甚至还多了个盛着几枝香水百合的细高玻璃瓶。
香气袅袅浮在半空，令人心旷神怡。
贺求漪看了眼还抱着花的女孩，不由得感到好笑：“行了，再喜欢也先放下，吃完饭再说。”
孟寻笙这才依依不舍把满天星放下，抿着唇浅笑，一副心情超好的样子。
时间太晚，她们提前买了第二天的机票，今晚是最后的相处时光。
明天早上，她们一个往西北，一个去京城，会短暂分别一两天再聚。
想到这，孟寻笙看向贺求漪时，又有几分失落。
这顿晚餐，别名最后的晚餐。
孟寻笙顿了顿，犹豫着开口：“姐，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剧组吗？”
贺求漪瞥她：“不可以，你去把别墅里的东西都收拾好再说。”
孟寻笙失望地哦了声。
贺求漪：“忘了告诉你，我跟助理说了帮你订明晚的机票，所以你只有不到十二小时的收拾时间，晚上睡个觉醒了就要去草原吹风。”
孟寻笙眼睛一亮，丝毫不觉得这是为难。
她们之前分别太久，这两天尝了甜后便更加不愿分开。
如果只是分别十几个小时，那还能勉强接受。
只是忍一忍，很快就能再见到贺求漪。
孟寻笙重新明媚起来，神情活泼开朗，连话也多起来。
贺求漪偶尔应和，一顿晚饭吃的很是尽兴。
一直到睡前，贺求漪把身体乳丢在孟寻笙怀里，后者才意识到，她的身份重新变回了助理。
孟寻笙对身份的转变适应得很快，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过于急切了。
她弯着眼睛把身体乳压在掌心，熟络按摩着贺求漪的后背上。
这项工作对她而言已经是轻车熟路，根本没有丝毫的难度。
可就在涂到一半时，门铃响起，提醒她们有人到访。
孟寻笙蹙了蹙眉，起身去查看。
她掌心还残留着一点乳液，奶白色的身体乳，轻轻捻开便化成浓郁的馨香。
助理站在门外，见她一副即将入睡的打扮，没有丝毫起疑。
对方来是详细告知明天的安排，孟寻笙听着，指腹无意识摩挲了下。
贺求漪的皮肤很好，柔软又有弹性，比嫩豆腐还招人喜欢。
她心不在焉听着，偶尔应声，其实根本没怎么过脑子。
助理说完之后，看到她发尾的一抹白，下意识抬手指了指：“你头发上是什么？”
孟寻笙低头看了眼，眉心舒展。
她将那点白色捻开，面不改色说：“没什么，沾上的身体乳而已。”
而刚才说话时，助理靠得近了点，于是闻到了熟悉的馨香。
“你们用一个牌子的身体乳吗？”助理随口一问。
贺求漪身上的气味很特别，接触久了自然能分辨得出。
孟寻笙一怔，旋即想到什么，摇了摇头。
她表情无辜而真诚：“没有，我在帮姐姐涂身体乳，姐姐给我送了一束满天星，蓝色的哦。”
第48章
关上门, 孟寻笙回到卧室里。
贺求漪趴在枕头上，听见动静，侧头过来。
“怎么了？”女人声音懒懒散散, 透着股慵懒的媚。
刚才孟寻笙和助理的对话压低了声音, 里面只能听到模糊的字眼, 但听不到全部的内容。
自然，贺求漪也没有听到孟寻笙炫耀的声音。
跟助理说的时候，孟寻笙还显得得意, 现在却老实巴交下来。
她低眉顺眼帮贺求漪继续揉着后背，轻声说：“没什么, 她过来是告诉我明天的机票时间，让我不要误机。”
西北和京城的航班不一样, 她们明天会分开走。
孟寻笙走得早一点, 大概上午七点出发。
她这样含糊着说完，贺求漪便不再好奇, 重新恢复懒散。
只不过, 没过多久，贺求漪又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孟寻笙脑袋转了转，才想清楚对方问的是助理。
她顿了顿，很是谨慎地问：“姐指的哪一方面？”
见她不上钩，贺求漪哼笑一声，说：“还能是哪方面, 当然是业务能力, 你废话好多。”
这样说, 倒显得孟寻笙太过谨慎啰嗦。
孟寻笙松了口气, 顺着话糊弄说：“应该是还不错的吧。”
相处只有两天，而且大部分时间不见面, 真要孟寻笙说出个所以然来，才是为难她。
她高考这两天的时间有多么紧张，贺求漪可是看在眼里的。
这样的发问，本就是故意刁难。
或者说，是贺求漪对她的试探。
孟寻笙知道不应该表现出太多对助理的敌意，因为站在助理的位置，她并没有厌恶对方的理由。
可她早就有了异心，听到这样的问题自然心虚不已。
她喜欢贺求漪，那位助理也暗恋后者，因此站在追求者的角度，她是应该讨厌对方的。
但这样的话不能说出来，否则贺求漪就要怀疑她的心思了。
在贺求漪面前，孟寻笙根本无法做到完全掩饰好自己的情绪。
如果贺求漪追究起来，那么她暗恋对方的事就瞒不住了。
孟寻笙很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她并不觉得自己能获得一个美好的结局。
所以，她只能不断用含糊其辞来掩盖内心，努力保持平静，不被任何人发现她的真心。
虽然，早在很久之前，她就怀疑过，贺求漪或许猜到了什么。
可既然对方不计较，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她也就选择继续偷偷喜欢贺求漪。
大家都装作不知情，这样对谁都是最好的安排。
其实孟寻笙知道，她会这样想，只是因为贺求漪的宽容和不追究，令她得寸进尺想要更多。
贪婪总是无法满足的，一个小心愿的实现，往往会伴随着更大的心愿出现。
孟寻笙能做到的，唯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野心。
听到她的回答，贺求漪像是有些不满意，侧过头来看着她：“你真的这么想？”
对方那双好看的眼睛中透出一股不悦，显得更加灵动起来。
孟寻笙怔了怔，这才慢慢点头，觉察到贺求漪脸色似乎要变得更糟，便又下意识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还中途变答案？”
贺求漪推了推她的手臂，不高兴地问。
孟寻笙只好局促地说：“我不知道，我和她相处时间不长，评价是片面的，所以我会通过姐对她的态度来选择答案，姐对我来说，比她重要得多。”
她的这番话算是最真实的想法，也有着自己的考量，最后缀了点明目张胆的偏心。
贺求漪神色稍缓，哼了声：“你倒是会溜须拍马。”
说完，却是没再为难她。
孟寻笙呼气，心跳放慢了点，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这晚睡得早，孟寻笙心中没了考试的压力，自然比之前更加松弛。
也是因此，许多事情引起了她的注意。
比如，她们两个的枕头似乎放的有点太近，亦或是贺求漪伸过来的小腿太理所当然。
孟寻笙受宠若惊之余，也会有些疑惑。
贺求漪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论是别墅复习，还是陪着高考，更甚者同住送花，孟寻笙都敏锐捕捉到对方的纵容。
她在贺求漪的心里，应该是处在特殊的位置。
不止是助理，还有着更为亲密的关系。
只是，这个定义就要更加丰富一些，令人举棋不定。
比较好的朋友，入眼顺心的妹妹，知根知底的同事，似乎都可以来解释。
孟寻笙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另一种诠释，可越是想要，越不敢妄下断言。
她只能将所有的猜测藏在心底，偶尔才能冒出头来晒晒太阳，顺便思考一下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更加强大。
床头灯昏暗，屋内安静，是很适合睡觉的氛围。
孟寻笙却有些睡不着，心里揣着事，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侧头，看到了贺求漪的睡颜。
对方像是很疲倦，最近这两天似乎经常熬夜，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孟寻笙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或许是在打游戏，又或者和别人闲聊，总归大概跟她没什么关系。
可此刻看着贺求漪的睡颜，孟寻笙又有些希望，贺求漪每天在忙的事跟她有关。
这样想着，心底似乎变得充盈起来。
像是被人用打气筒打足了气，整颗心也变得格外鼓囊，却只容得下一个人长期定居。
孟寻笙目光沿着贺求漪的脸庞轮廓游走，勾勒着对方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那张红润饱满的唇上。
认识这么久，她似乎没看过贺求漪拍吻戏。
对方总在有意无意避免和异性的过度接触，这一点令人很是放心。
孟寻笙想了想，有些好奇贺求漪之前有没有亲过人。
她自然不敢去问贺求漪，侧身用毯子挡着，想要用手机去查。
刚拿出手机，才想起来这部千元机坏掉了。
孟寻笙有些遗憾将手机放在一旁，回过身去继续看贺求漪。
不知对方做了什么梦，这会儿功夫便微微皱起眉来。
孟寻笙盯着贺求漪眉心蹙起的褶皱看，手指下意识摩挲着。
她想要帮对方捋平褶皱。
这个念头算得上是大胆和过分，但夜晚很容易放大人内心的想法，于是将这种冲动也加强了很多。
孟寻笙起初只是有点想法，没过多久就变得蠢蠢欲动，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孟寻笙觉得新奇而兴奋。
她一转不转看着贺求漪，目光流连在对方的脸庞上，迟疑着。
最终，还是情感战胜理智。
况且，贺求漪看起来似乎不会醒。
孟寻笙小心翼翼伸出手，一点一点靠近贺求漪。
很短的距离，被她搞出了万里长征的辛苦。
孟寻笙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在指尖即将和对方接触的前一秒，那一小片皮肤微微一动，舒展开来。
她心中升起一抹失望，没再继续往前，指尖蜷了蜷，准备收回去。
就在这时，贺求漪睫毛颤了颤，睁开惺忪睡眼：“不睡觉，在干嘛？”
大概是没睡好，对方的声音带了一点沙哑，倒是有种别样的韵味。
孟寻笙听得耳根一酥，换了几秒才回答：“我想下去上厕所。”
她的手还横在两人之间，这套说辞显然有些牵强。
可贺求漪像是真的没睡醒，嗯了声便没再追究，甚至躺平了些，挺翘的鼻尖在昏暗灯光下格外出彩。
光影的分割，鸦羽般漂亮的浓密睫毛，在这一刻，变为浓墨重彩的油画，使得贺求漪的脸庞显出几分不真实感。
“去吧，不要踩到我。”贺求漪淡淡说。
闻言，孟寻笙一顿，这才又将手往那边伸了伸，目的地却是贺求漪外侧的位置。
她的掌心撑在床单上，身体慢慢腾空，以低空翻过的姿态从贺求漪身上掠过。
这种方式不需要站起来，也不会不小心踩到对方。
只不过，或许带了点她自己的不堪念头，这样做会让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或许是天命如此，在马上翻过去的时候，孟寻笙的大臂软了一瞬。
来到北城那天，她拖了太重的行李，又在这两天里忙着复习，过度使用自己的胳膊和手腕。
导致这两个部位看起来很顽强，实则已经快到极限显得格外脆弱。
刚才她硬生生改变途径，因为紧张而手脚发软，导致没能支撑好身体。
馨香将孟寻笙包围住，仿佛最诱人的甜点在邀请她品尝。
她最后只来得及撑了一下，以免压到贺求漪，却无法将自己完全支撑起来。
孟寻笙确实品尝到了一点甜。
就在不久前，她还胡思乱想过，猜测贺求漪是否和别人亲吻过。
却没想到，现在她可以阴差阳错碰到对方的唇。
第49章
很软, 温热，是和她自己完全不同的感觉。
哪怕只是蜻蜓点水的一次触碰，也足够让人心猿意马。
孟寻笙整个人都要石化了。
她的眼睛瞪大, 带着不敢置信和错愕。
虽说曾偷偷肖想过, 可远不如现实的冲击感更强。
她及时撑起了上半身, 拉开一点距离，可那种别样的触感却仿佛刻进了脑海中，怎么也赶不走。
只是这份情绪还没好好消化, 她便对上了贺求漪的视线。
对方像是完全清醒了，落在她脸上的目光锐利, 好似被一片薄薄的刀片轻轻划过。
缓了几秒，贺求漪沙哑的声音响起：“愣着干嘛, 还不快下去。”
说完, 又重新闭上眼，一副困到极致的模样。
孟寻笙来不及多想, 下意识听从对方的话, 快速翻了过去。
脚底贴着地板站住，微凉顺着皮肤往上攀爬。
她抿紧唇线，勉强算是冷静下来，低头看着贺求漪。
刚才那猝不及防的意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贺求漪沉入睡眠，仿佛毫无所察。
站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 孟寻笙险些要怀疑那蜻蜓点水的一吻只是自己的臆想。
她抬手摸了摸唇, 温软的触感, 仍残留着对方的香气。
孟寻笙神色复杂, 轻着脚步走向卫生间。
不知是否心理作祟，她没敢再回头去看贺求漪, 像是怕对方突然叫住她呵斥一顿。
也是因此，她没有看到，在卫生间的门关上后，躺在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张饱满的红唇微微开合，舌尖轻轻舔了下唇。
……
孟寻笙辗转反侧，很晚才勉强睡着。
第二天，她醒了后，正好贺求漪也被闹铃吵醒。
对方倒是没有发脾气，似是想到什么，踢了她一下：“你去找助理一趟。”
孟寻笙没有多想，洗漱完去了隔壁。
助理像是提前知道她来的原因，转头回去拿了个方盒子过来。
孟寻笙接过看了眼，是部新手机。
“求漪姐说等你考完试再给，怕你玩手机上瘾，耽误了考试。”助理耐心解释说。
孟寻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到底没把自己不怎么玩手机这件事说出来，算是默许了贺求漪给她扣的大锅。
回房间拆了盒子，她把新手机拿出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慢吞吞放上电话卡，摁了开关键。
贺求漪给她的这部手机是当下最新款，正好和对方那部国产机是一个牌子。
她把玩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往卧室那边走。
贺求漪还没睡醒，刚才踹完她又陷入了沉睡。
那张巴掌大的脸被长发遮遮掩掩，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红唇，朦胧而文艺。
孟寻笙喜欢她这副懒散的模样，静静凝视片刻后，没有吵醒对方，倾身拿过枕边的东西，折回小客厅。
收拾好东西，她思忖片刻，还是留下一张便签纸，然后拖着行李箱离开。
乘坐飞机回到京城，孟寻笙用新手机给贺求漪打了个电话。
对方显然已经醒了，语气却还是懒洋洋的。
她记得再过一会儿，对方就要登机，于是长话短说：“姐，用不到的教材试题我准备卖给收废品的，不过我的日用品没法全部带走，能不能先放在原来的房间里？”
毕竟在小别墅里住了几个月，她的痕迹遍布各个地方，根本没法全都收拾走。
而且，她这样问也是存了私心，想要将和自己有关的东西放在贺求漪的别墅里。
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那不止是贺求漪的一处房产，而是有着她们各自所有物的家。
孟寻笙喜欢这种温馨的比喻，因此愈发希翼对方可以满足她的这个请求。
贺求漪打了个哈欠：“随你，不弄得乱糟糟就行。”
孟寻笙便笑起来，眼底盛着细碎的光泽。
助理的声音响起，提醒对方收起手机去登机。
两人没再多聊，挂断了电话。
孟寻笙得到满意的答复，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她看了眼时间，挽起袖子，做好收拾的准备。
这几个月的学习时间表被安排得满当当，留下的试卷和知识点册也多到堆满了墙角。
孟寻笙费了一点时间将成堆的卷子搬到大门口，打了门卫的电话，询问对方哪里可以卖废品。
得知定期会有人上门来收，她去拿来尼龙袋将试卷装好，用对方的电动车运过去。
加上联系方式，孟寻笙付了些小费，拜托对方帮忙卖掉这些。
解决完这些，她再回到小别墅时，顿觉空旷不少。
有张试卷在匆匆装搬过程中遗落，她拿起看了眼，目光落在画了叉号的题上，略一凝神，旋即又不甚在意将试卷对折叠好，丢进垃圾桶里。
高考都已经结束了，她不需要再为之前做错的试题感到不安。
孟寻笙站在窗边，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空。
无边无际的蓝，她该开启新征程了-
等孟寻笙出了机场，坐车辗转多时抵达剧组所在地，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难免有些无所适从。
风拂起她的单薄衬衫，将头发吹得凌乱。
孟寻笙眯了眯眼，余光捕捉到不远处策马奔来的人群，以及旁边轨道上滑行的机器和人。
她抿了下唇，猜到这是正在拍摄，于是往旁边退了退，免得不小心入镜。
剧组里的人没见过她，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问她。
孟寻笙说自己是贺求漪的助理，对方狐疑看她一眼，用对讲机跟不知是谁重复了遍。
那边传来沙沙的声音，好听的女声响起：“是我的新助理，把她带过来吧。”
虽然有些失真，可孟寻笙还是听出了那是贺求漪的声音。
她茫然的表情收了收，心中安稳不少。
那人带她在密集驻扎的帐篷间走动，边走边闲聊。
孟寻笙这才知道，本来是不需要一直住在草原上的，可导演想要得到最真实的画面和情绪，因此所有人硬生生在草原上住了两三个月，还和附近的族群进行合作，感受了一把真实的草原游牧民族的生活。
幸好还有两周就能杀青，否则长期脱离城市的便捷与繁荣，这些人真的会心态崩掉。
孟寻笙若有所思，这才意识到在她努力复习的时候，贺求漪也在努力工作。
对方的辛苦并不比她少，整天风吹日晒不说，饮食习惯也无法兼容，难怪会瘦那么多。
对方先带她去了帐篷：“贺老师说让你把行李放在这里。”
孟寻笙没有多问，以为这是和其他助理一起住的大通铺。
她只带了手机，跟在对方身边继续往前走。
直到眼前豁然开朗，她才看到密集的人群，以及其中的贺求漪。
对方穿着一身纯黑骑装，头发高高竖起，妆容偏英气，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飒爽。
孟寻笙没见过这副模样的贺求漪，不免有些怔神。
分明只是十几个小时没见，她却有种如隔三秋的错觉，几乎挪不开目光。
恰好贺求漪余光扫来，瞥见了她的身影。
四目相对，贺求漪微微挑眉，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过去。
跟在身边的人很懂察言观色，悄无声息离开。
孟寻笙眼中也看不到别人，只有站在众人之间的贺求漪。
她一步步朝对方走去，巡视着对方的眉眼和肩颈，只觉得心跳几乎要快到失去频率。
许是嫌她走得太慢，贺求漪皱了下眉，朝她走来。
孟寻笙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怎么现在才到？”贺求漪出声问。
孟寻笙回神，老实巴交回答：“一开始没找到这个地方，地图导航出问题了，刚才先去放了行李。”
贺求漪哦了声，似是想到什么：“你把行李放在哪里了？”
“一个帐篷里。”孟寻笙说。
眼前人便露出一抹笑，似是戏谑：“这里全是帐篷，你说的是哪一顶？”
孟寻笙一噎，瞧见周围的帐篷果真大同小异，之前她放行李的帐篷混在其中，早就分辨不清。
见她逐渐显出局促，贺求漪收起逗人的心思：“行了，别担心你的行李了，在我帐篷里也不会被谁乱动。”
孟寻笙有些意外，没想到那居然是贺求漪的帐篷。
她不免陷入回忆，开始去想刚才在帐篷里看到的东西。
“今天有夜戏，你如果熬不住就现在睡会儿，或者让人带着你在附近转转，熟悉一下环境，等到时间记得去拿晚饭，顺便帮我拿一杯凉茶。”贺求漪语速稍快叮嘱完，意料之中就听见导演用大喇叭喊人。
她回头挥了挥手，看向孟寻笙：“记住了吗？”
孟寻笙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你的助理呢？”
贺求漪一脸奇怪：“有你在，我还要她做什么，当然是辞了。”
第50章
孟寻笙眼睛倏地亮起。
来之前, 她还想过，如果那位助理还在，她应该怎么解释。
毕竟, 在飞机上时, 她曾经顺着对方的话, 故意让对方误会了她和贺求漪的关系。
贺求漪这样做，倒是省了她的事。
虽说有些不厚道，可她确实是开心的。
孟寻笙露出一抹笑, 朝贺求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你快去工作吧。”
她话音落下, 就看见不远处火把亮了起来。
还没到晚上，可大概是拍摄需要, 没一会儿就燃起了一处篝火。
贺求漪颔首, 没再多说，转身朝着导演那边走去。
孟寻笙静静凝望着她的背影, 直到对方被其他人挡住, 这才收回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贺求漪的安排，之前带她来这边的那个人过了一会儿又凑过来，说带她在周围转转。
孟寻笙闲的没事，于是就认认真真把整个剧组都逛了一圈。
她去领了晚饭，站在一旁静静等着贺求漪下戏。
对方坐在马背上，神色倨傲又肆意, 仿若潇洒风流少年郎。
孟寻笙之前在网上看到过, 贺求漪这部电影有女扮男装的戏份, 演的是个在军营野心勃勃往上爬的复仇孤女。
虽然没看过之前的戏份, 可单看这一幕，便让她十足心动。
贺求漪简直有种直击心灵深处的魅力, 仙气飘飘罗裙或是内敛深沉黑袍，都无法遮挡住她身上的某种气质。
像清凌凌的天边月，不经意间落下一瞥。
孟寻笙心跳快了起来，大概是时隔太久，在现场看对方拍戏感到久违的熟悉和微妙的新奇。
她眼睛一眨不眨，手里还拎着盒饭，看起来呆呆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贺求漪似乎看过来了一眼。
孟寻笙抿了抿唇，指尖下意识摩挲了下塑料袋的边缘。
导演没有虐待大家，准点下戏，盒饭很快被抢空。
贺求漪待会儿还要拍戏，所以没去卸妆换衣服，穿着那身骑装走到孟寻笙面前，朝后者淡淡一瞥。
孟寻笙耳根有了热度，仿佛被这一眼看得起了火星子，嚓的一下就烧起来了。
她将手里的盒饭举了举：“姐，现在吃饭吗？”
贺求漪似乎是嫌她废话太多，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跟上。
孟寻笙便拎好盒饭，跟在对方身边往里走。
绕过几个帐篷，贺求漪掀开一道门，示意她跟着进去。
孟寻笙放在这里的行李箱还在角落，刚才没时间细看，现在空闲下来，她便开始打量起贺求漪的帐篷。
东西不多，基本都是些日用品，几个大行李箱规规矩矩排在一旁，铺盖也整整齐齐。
“累死了，那匹马性子烈，每次骑都怕它突然失控乱跑。”贺求漪抱怨道。
孟寻笙收回目光，看到说话的人已经倚靠在了椅子上。
对方懒懒散散坐着，衣服也被堆得有了褶子，看起来没个正形，和刚才那副英姿勃发的模样大相径庭。
习惯了贺求漪里外不一的性格，孟寻笙倒是没有太强的反差感。
她主动走过去，手搭在对方肩上，熟练捏肩。
贺求漪顿时便软下去，像没骨头的液体猫，软塌塌的，惬意垂下睫毛。
孟寻笙记得之前电话中对方吐槽过几次，说不想让助理按摩，下戏后浑身酸痛也只能自己忍着，原来竟是真的。
她想起在上一个剧组时，几乎每天回到酒店都会给贺求漪按摩。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大概说的就是这样。
不过，比起之前，她现在又多了点别的心思。
既然不想让别的助理按摩，那为什么她可以？
孟寻笙总感觉高考完自己的脑袋似乎好用了许多，下意识会关注一些之前没有注意的细节。
她按摩着，脑袋里却不断闪过许多念头。
虽然不敢问出来向贺求漪要一个答案，但她也能勉强找点合理像样的理由来哄一哄自己。
孟寻笙心情很好，动作也轻柔了些。
贺求漪觉察到，懒洋洋声问：“家里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孟寻笙点了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到，又继续出声将白天在别墅里做的事都说了一遍。
贺求漪本来不是想要知道她在别墅干了什么，只是想要让帐篷里热闹一点，见孟寻笙絮絮叨叨说起来，也就没有打断她。
不过，在听到孟寻笙离开前，专门给绿植浇了一遍水，忍不住露出点淡淡的笑意。
之前别墅里只有几个好养活的仙人球，孟寻笙获得她的首肯后，又鼓捣了点别的花草。
平时孟寻笙学烦了，就侍弄花草来转移注意力，偶尔还会给贺求漪发点照片。
贺求漪知道她有多宝贵那些花草，想了想，故意说：“我还要在这边待一阵子，等回京城的时候，你那些东西不会要全枯了吧？”
孟寻笙的话音戛然而止，露出点茫然。
缓了几秒，才像是刚意识到这点，唇角轻轻抿紧。
见状，贺求漪没再继续吓唬人，从旁边拿起自己的手机，丢给孟寻笙。
“给贺问涟打个电话，让她隔三岔五去浇浇水。”贺求漪说完，闭上眼睛，一副不再多管的姿态。
孟寻笙忪怔过后，便解锁了掌心里的手机，打开通讯录，翻着去找贺问涟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她拨出了电话。
贺问涟接的很快：“怎么了姐？你好久没回来了，是不是快要回家了？”
对方热切又亲昵，让孟寻笙有些局促。
她反复抿着唇，等对方消停下来，这才开口：“那个……你有没有时间帮我去别墅给花草浇浇水？”
跟贺问涟接触不多，一时间没想到该怎么称呼对方，孟寻笙说完，耳根都要臊红了。
她长这么大，很少主动麻烦别人做事，每一个都很烫嘴。
那边沉默半晌，才试探着说：“你是……孟寻笙？”
孟寻笙没想到对方能猜到她是谁，下意识嗯了声。
下一秒，电话挂断。
孟寻笙有点疑惑看了眼屏幕，紧接着贺问涟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这是我姐的手机……吧？”贺问涟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一瞬间，孟寻笙也有点不确定起来。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手机，背面是贺求漪买的九块九包邮的手机壳，熟悉又亲切。
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就被人拿走。
贺求漪：“让你浇水就答应，这么多话，十万个为什么是你编的啊。”
那边顿时不说话了，过了几秒，才老老实实说：“好的，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一棵花花草草失去宝贵的生命。”
贺求漪这才满意，挂断电话。
侧头一看，孟寻笙神色复杂，有点微妙。
贺求漪挑了下眉，问：“我脸上有脏东西？”
孟寻笙连忙摇头：“没，不是，就是感觉……”
有点小帅。
刚才贺求漪站在灯光下，眉眼透着几分不耐和倦懒，看起来跟只气势汹汹的大猫一样。
孟寻笙不合时宜产生了一种好似被对方用尾巴扫在身后，好好保护的错觉。
总归对方出言帮了忙，把这件小事解决了。
她抿了抿唇，露出一抹乖巧的笑：“谢谢姐。”
贺求漪轻哼一声，重新坐回去：“继续按摩。”
孟寻笙得令，愈发努力工作。
别人来通知今晚夜戏取消的时候，两人刚吃完晚饭。
贺求漪啧了声，倒是放松下来，不紧不慢喝了口水。
今晚不需要熬夜拍戏，贺求漪便去找化妆师卸了妆，将戏服送回去。
回帐篷的路上，贺求漪抬头看了眼天，对着身边的孟寻笙说：“你抬头。”
孟寻笙便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草原的天和城市的天似乎有些不同。
孟寻笙看着看着，心情平静如湖水，开始仔细去寻找闪烁的星星。
那些星星时隐时现，像最顽皮的孩童在做捉迷藏。
她忙碌了几个月，这是难得的放松时刻。
而且，长这么大，似乎没怎么好好抬头仰望过夜空。
孟寻笙抿着唇，虽然明知这只是贺求漪的心血来潮，却还是感觉心底甜了一点。
“我之前看过很多天，总觉得这里的星星和月亮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贺求漪嗓音略低，像是在撒娇，亦或者缠绵蜷谴的耳语。
孟寻笙侧头看她，贺求漪仍在看着天。
“看了这么久，始终没人陪我，”贺求漪说着，侧头看向孟寻笙，“你是第一个陪我一起看草原的夜空的人。”
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轻轻碰了一下，孟寻笙神色愈发柔和。
她大脑有些短路，想不到该说什么。
于是，脑袋空空的孟寻笙碰到了贺求漪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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