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撞上去的?难不成对方不是什么寻常的匪徒?”
程元章瞬间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
桓筠祯身边是跟着暗卫,而且他自己武艺高强,会受伤本就不合理,自己主动受伤就更不合理了。
桓筠祯将指了指案桌上的牡丹。
程元章踱至桌边,每一朵花都仔细端详了一遍,基本都是贴着花托和花茎的接口处砍下的,切口处均是平整,由此可看出,对方的刀法相当不错,不是什么野路子出身,更像是行伍出身的。
“难不成是禁军?他们想干什么?”
程元章重视了起来,眼下局势,莫非是太子?还是别的皇子?
配剑回鞘,放置于兰锜上。
红木制成的兰锜,是立在案桌不远处的兵器架,只摆放了这一把配剑。
这是皇帝赏赐,剑是好剑,喜欢却未必喜欢,不过是向世人彰显,他念着皇帝的情,领着皇帝的赏。
桓筠祯轻抚着佩剑剑鞘上的宝石,故意顺着匪徒的力道将剑脱手后,那些人没有一个对这把剑垂涎欲滴,即使宝石粼粼,一看就价格不菲。
那时他便知,那群人另有目的。
不为钱财而来,也不是为取性命而来。
那些人废话很多,下手相当的克制,除了领头的那一个,其余人都未曾跟他动手,甚至当他主动撞上去时,下意识的都是防御而不是攻击,在他受伤后,一干人等皆有惊慌。
那就有意思了。
桓筠祯冷笑着道:“是禁军无疑,他们绝对认识孤,他们的目的,兴许和国公府小姐有关。”
程元章将花放回,若有所思道:“你和危大小姐之间的关系被人得知,有人想要破坏,让危小姐对你失望,所以搞了这一出?幕后之人是你的那些兄弟?”
右领军卫将军危俞培已在回京途中,大胜而归,龙心自然大悦,桓筠祯和危静颜联姻无论名声还是势力都会更上一层楼,趁危俞培未回京,亲事还不曾定下的时候破坏,眼下确实是个好时机。
桓筠祯对程元章的话并不完全赞同,“不,依孤所见,此计只为攻心,过于保守谨慎,多出于妇人之手。”
他和危静颜相会,从来谨慎,会被察觉,大抵是他出入安乐公主府次数增多,被有心之人察觉。
那日,从本草药铺出来后,桓筠祯就已经察觉有人暗中跟着,不动声色想引蛇出洞,那蛇却相当狡猾,即使失败,也不愿意泄露身份。
后宫之中,竟也有他不知道的能人在。
“要不要去查那些禁军的底细?”突破之处也只有这个了,程元章建议道。
“查自是要查,以那人小心的性子,查出来的可能不大。”
初次交手,桓筠祯已敏锐地察觉到背后那人不简单。
话是如此说,他却一点也不慌,似乎这事一点也不严重,程元章不由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桓筠祯扬起一抹浅笑,冰冷的眼神配着柔和的笑,莫名令人背后一凉,他沉声道:“攻心就以攻心还之,对方的目的是破坏,孤便利用其来促成关系,英雄救美,不失为一段佳话。”
程元章和桓筠祯自小相熟,也是甚为了解的,他当即就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暗中破坏慎王府和国公府的联姻,他们就以此为契机,将两人关系昭示,破坏成了促成,背后之人怕是要被气够呛。
而且,两人关系坐实,无论是什么五皇子还是别的什么皇子都没有可趁之机,回京的危俞培也没有别的选择,必须上他们这一条船了。
“此事我立马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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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莘国公府清葭院。
“你说什么?”
危静颜惊得起了身,翻了砚台,一副好画成了废纸一张。
甘棠上前帮着收拾,一边收拾,还一边说道:“外头都在传,小姐的马车在东郊的庄子附近遭人袭击,慎王殿下英勇救人,不惜负伤,好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依奴婢看,慎王殿下对小姐真好,可惜那天奴婢没跟着去,不然也可以看看殿下的英姿。”
甘棠说的兴高采烈,危静颜听着,脸色一点一点地僵硬了。
是谁,是谁把这种鬼话到处乱传的?
这不是要彻底坐实她和三皇子的关系吗?
也不是说她非要瞒着,可她父亲还没回京,亲事没定下,传出这些来,多少有些不像样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顺理成章地昭告天下,这才是她要的结果。
什么佳话,什么英雄救美?那都是些流言,没了正正经经的流程和规矩,都是有损她的形象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流言传出来,这对其他势力有什么好处?
危静颜飞快地思考着,是那家医馆,还是见到三皇子的马车的人,抑或是三皇子本人?
不,不,不应该再怀疑三皇子了。
她设下的这场试探,无论是面对危险时,他挺身而出护着她,还是在要么共同面对险境要么二保一的选择上,他都不会只顾自己。
武艺平凡的桓筠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已经做到了最好,他甚至还受了伤。
品性是没问题的,君子之风也是没问题的,那他的感情就不可能有问题了。
如此下来,那就是意外了?
可意外怎么会传成这个样子?
流言这种东西,只会越传恶意越多,不推波助澜窥探世家高门的私隐就不错了,怎么还能成一段佳话?
难不成是三皇子在民间的声誉太好,因而跟他有关的,就都成了好事了?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了,是担心慎王殿下的伤势吗?”
她一脸凝重,甘棠以为她是放心不下三皇子。
危静颜扯出一丝笑容,敷衍着说:“是,那么多血,不知道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试探的结果是好的,三皇子没有问题,可却给她自己附带了麻烦回来。
抬起砖头砸了自己的脚,不外如是。
危静颜挥退了甘棠,自己一个人揉着额角犯愁。
尾巴她是扫干净了,人也都在离京前往边境换防,事情却闹大了。
她还特意选的是很少有人踏足的东郊庄子,去医馆时帷帽也好好戴着,果然还是三皇子那辆显眼的马车走漏了风声。
她从暗处被强行推到了明面上,在她父亲尚未回京之时,这以后的风险也将倍增,不管是她的对手,还是三皇子的对手,都成了她要警惕的。
这种不利的局面,还是她自己一手促成的,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行动伴随着风险,看来捕风捉影就进行试探这事,往后要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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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国公府北院,一人携着仆从,匆匆赶来。
她径直朝国公府老夫人的房间走去,一进门就是委屈到不行地叫着娘。
“娘,不是说好了把危静颜指给我夫家的侄子吗,慎王又是怎么回事?”
她是老夫人的女儿危玉遥,嫁入京城近些年起家的章家,其丈夫是从五品的尚书左司郎中。
危玉遥是老夫人唯一的女儿,自小受宠,张扬任性惯了,看不起平民出身的苏文茵,多有欺压为难之举。
苏文茵怀着危静颜时,还执掌着国公府的中馈,危玉遥曾因一套头面和苏文茵大吵大闹,甚至上手推搡着,害的人伤了身子,差点小产。
从那时起,危玉遥和兄长危俞培的关系闹得就有些难看了,后来苏文茵病逝,危俞培将一半原因归咎于危玉遥那一推,兄妹俩更是没了交流。
危玉遥这些年一直试图缓和跟危俞培的关系,因为莘国公府的将来一定是交到危俞培手里,没了将来的莘国公做依靠,她在娘家就没了靠山,将来她的儿子就少了一份前程。
于是,她把主意打到了危静颜的身上,只要危静颜嫁入章家,那她兄长就不可能不帮着她,不帮着她们章家。
她计划得好好的,她娘这边也都说通了,怎么突然冒出个慎王,半路截胡了?
老夫人拉着危玉遥的手安抚着,可老夫人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的,她叹气道:“这事为娘说了不算,国公爷已经发话,谁都不能插手危静颜的婚事,你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从来说一不二,不容违抗。”
危玉遥还是不死心,“可她嫁给慎王,真的就好吗?不说上头还有太子,就算她真飞上枝头成凤凰了,她真会记得国公府的好?她可不是在这府里长大的。”
“玉瑶啊,国公爷有主意的,而且国公爷说得有理,她爹会是未来的莘国公,她只会向着国公府。”
老夫人再怎么宠爱女儿,在莘国公的三令五申之下,也不敢动别的什么心思了。
到手的鸭子要飞了,国公府里还没人向着她,危玉遥暗恨不已。
但她是不会放弃的,危静颜必须嫁给她侄子,软的行不通,就来硬的,待生米煮成了熟饭,一切就成了定局。
她们章家要跟随的可不是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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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传言还在继续,没什么恶意,可终归成了他人的口中谈资。
危静颜这两天气得连门都不想出,还总把甘棠那丫头差使出去,就是不想甘棠在她面前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外面的那些话。
然而,她想躲清净却总是躲不掉的。
危静姝又肆无忌惮地跑来了,一幅亲亲热热的模样,好像前一阵夜间和李氏一起来闹事没发生过一样。
“姐姐,过些天在皇家别苑举办的春猎,我们一起去吧。”
这是危静姝的小心思,只有跟在危静颜身边,她才会被更多人看到。
都是国公府小姐,全赖她爹不争气。
危静颜不想去,眼下正值传言四下散开,她没有任何兴趣出现众人跟前,为了将来那个至高的位置,她不愿意自己的名声再有任何的损伤。
“脚伤刚好,春猎不适合我,妹妹自己去,我就不凑热闹了。”
危静姝哪能让她拒绝,又说:“不去怎么行,慎王殿下会去的,还有太子,恪王,安乐公主,丞相府的阮芷萱和各大世家的贵女及公子,姐姐不去,我们国公府不就失了体面吗?”
危静颜还是不为所动。
危静姝急了,她绞尽脑汁,劝了好一会也没用,突然她灵光一闪,激道:“姐姐不去,大家可都会逮着慎王殿下打趣,万一慎王殿下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姐姐和殿下的关系可就任由他人无端猜测了。”
这才,危静颜终于动摇了,她咬着牙点头,“好,我们一道去。”
再不能任由别人乱说了,她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名声,可不容再出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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