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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危机

    饶念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当打开手机时,屏幕上明晃晃的大字却又在提醒着她,无数条汹涌的消息映入眼帘。

    红彤彤的大字标题, 饶念看清了,那家媒体是全霏所在的新闻社。

    她连忙给全霏打去电话,对面一直忙线,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 才终于被接起。

    对面传来的声音嘈杂忙碌,全霏此刻大概也在报社里。

    她已经猜到了饶念是因为什么打电话来,直入主题地告诉她自己现在掌握到的消息。

    “念念,据我听到的消息是这样的,霍先生的父亲确实在前天凌晨,在美国洛杉矶的私人疗养院里去世了, 可是在这之前, 霍高峯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好,只是有高血压病史。得到的消息说,他是在飞机落地之后突发脑溢血, 很难说是不是因为在飞机上服用了某种药物, 才导致这种情况”

    “而就在霍高峯病危的时候, 又有人说,霍先生第一时间就飞到了国外。”

    “还有知情人士出来透露, 说霍高峯生前早就留下了一份遗嘱, 他手里持有的股份是计划给祁檀的,所以有人猜测,霍董是不是怕那份遗嘱出来, 他现在的位置被动摇, 所以才抢先一步”

    饶念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 声线却隐隐颤抖着:“不可能。他不会”

    全霏打断她的话,缓声安抚着她的情绪:“我知道你相信霍董。只是现在舆论已经开始发酵。好了,我先不和你说了,主编现在也让我赶紧去跟着这件事,做最新报道。先不说了”

    阴雨连绵,原本碧蓝的天空被一片片乌云笼罩,沉闷而压抑。

    出租车停到家楼下,饶念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打开了电视,就看见财经新闻上正报道着霍氏集团相关的事情。

    港城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舆论风波。

    电视上播放的画面正是霍氏集团总部大楼门口,高耸入云的大楼下,乌泱泱的人群,无数记者扛着相机紧紧围绕着车旁,却没有人敢造次越界。

    有记者举着话筒面对摄像机,正语调激动地用粤语报道着。

    “今天是霍氏集团前任董事长霍高峯离世后的第三日,也是霍氏集团董事会正式召开的日子,面对近些天的弑父传闻,霍氏集团始终没有发布公开声明回应,而谣言当事人,霍氏集团现任执行董事霍聿深也将出席此次董事会,豪门恩怨纷争不断,霍氏最终又将面临何种结局?”

    就在这时,豪车在门口缓缓停下。

    黑衣保镖清出一条路来,有人上前为后排打开车门。

    纯黑色西装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身型,几天不见,他的轮廓似乎更加瘦削,侧脸线条凌厉分明,眸色漆黑深沉,气场冰冷而强大。

    任由周围如何嘈杂混乱,他的周身却像是萦绕着一阵无形的威压,与周围的人群隔绝开来,旁人不敢靠近半步。

    这是霍聿深首次正式在公众前露面,一时间在港城引起轩然大波。

    霍氏集团作为港城数一数一的顶级豪门,霍聿深身为继承人,本就行事低调,这些年媒体也没有曝出任何照片,引得港城民众都对这位年轻却已身处高位的继承人充满了好奇。

    饶念也在时刻关注着网上的新闻报道,然而那些新闻看得越多,她的脸色就越是苍白。

    「弑父??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好可怕」

    「豪门争斗果然不择手段啊,影视剧照进现实了。」

    「跑个题啊,这位大佬真的好靓,还是个后生仔啊。」

    「可是我真的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会弑父的啊,只看面相来说」

    「我说你们这些痴线能不能不要被脸蛊惑了,这得是多残忍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听说港城的豪门圈子就是这样,何况是霍家这种顶级豪门,肯定不是我们普通人能想象到的,有钱人的城府最深了。哪个厉害的商人不狠心?为了钱和权,他们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饶念不自觉攥紧了手机,脑中思绪混乱一片。

    假的。

    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一定是祁檀做了什么,试图用这样的舆论来造成霍氏的危机,逼迫霍聿深退位。

    看着那些令人窒息的言论,饶念几乎快要无法呼吸,她想给他打电话,却又担心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很忙,她打电话过去会不会让他分心。

    就在她坐立难安时,手机却忽而震动了声。

    是一条短信,上面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别怕。」

    他大约是猜到她这时已经看见了新闻,才发来这样一条短信,让她安心。

    饶念只能不停安慰着自己,也许他已经有了万全的对策。

    可不论在心里安慰了多少遍,她的手脚依然冰凉一片,拼命克制着给他打电话的冲动。

    直至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她却连家里的灯也顾得上去开,浑浑噩噩地坐在沙发上。

    那种想要帮忙却又无能无力的感觉紧紧包裹着心脏,让她觉得压抑到无法自拔。

    客厅内光线昏暗一片,突然,手机铃声急促打破房间内的安静。

    饶念回过神,急忙去看,却发现并不是他打来的,而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她茫然地接起,只听见对面响起一道苍老而熟悉的声音,低声唤她:“念念。”

    是祁文皓。

    饶念握紧了手机,嗓音微微有些滞涩:“我记得今天还没到我们之前约定的期限。”

    祁文皓并不在意她此刻的排斥,反而有些无奈地道:“我知道,只是我这两天提前到了港城,想见见你而已。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亲生女儿。”

    她抿紧唇,冷硬地拒绝:“我没有时间”

    大概是猜到了她会拒绝,对面抢先一步打断她的话。

    “你不担心他现在的处境吗?”

    仿佛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祁文皓不疾不徐地继续道:“霍聿深,你现在不担心他的情况吗?”

    饶念仿佛顿时被扼住了命门,拒绝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祁文皓发来的地点是一家极富格调的茶室,饶念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后,便有侍者将她带进包厢里。

    茶桌后,祁文皓坐在那里,比起上次见面,他的精神看起来要好了很多,大概是确认了自己的儿子可以得救。

    似乎已经料到她一定回来,老人并不意外,反而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神态温和:“先坐。”

    饶念顿了顿,直入主题地急切开口:“霍聿深他怎么样了?他父亲的死是不是和祁檀有关?”

    而祁文皓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慢条斯理地斟满了一杯茶。

    “祁檀是我养大的,我最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脾性。他恨霍聿深母子,用恨之入骨来形容亦不为过。所以当年,霍聿深的母亲死在了他的手下。”

    “祁檀做起事来不计后果,他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势必会用其他的方式报复。他争不来霍氏,就可能会用玉石俱焚的办法,牵连到你的身上。”

    闻言,饶念听懂了他话中的暗示,细眉紧拧起。

    然而还没等她再度开口,对面的老人却已抢先一步。

    “你前阵子的拍卖会做得很好,应该已经有很多国外的拍卖行联系了你。离开这里,对你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祁文皓深沉的目光看着她,“你是我的女儿,我可以护住你,带你离开这里。念念,你还年轻,没必要卷入危险里。”

    这些年,他一直助纣为虐,纵容着祁檀,或许他的儿子患上重病,也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或许有后悔,但也已经迟了。

    不管如何,饶念都是他的女儿,身上留着他的血,他也不希望看见她出事。

    而霍聿深因为药物的原因大脑神经受损,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这些事,饶念应该并不知情。

    他不想看着她以后的幸福因此葬送,所以此刻,他还是试图尽力劝说她,尽早放下。

    祁文皓顿了片刻,脸上的皱纹透着些许沧桑,语重心长地道:“饶念,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离开他吧。如果你想,我能给你在国外安排更好的机会,也还有比他更合适你的人。”

    饶念攥紧了指尖,静默片刻后,却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会走。”

    似乎是已经猜到了她的决定,祁文皓并不意外。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似是感叹她的执拗,和她母亲别无二致。

    看着饶念毫不犹豫地起身准备离开,他再度开口叫住她:“我派了人在你家附近保护你的安全,我担心,这两天祁檀会来找你。”

    她脚步微顿,“谢谢。”

    饶念知道,他是在极力弥补,弥补对她的愧疚。

    但对她而言,这些迟到的,微薄的父爱,已经丝毫没有用处。

    她现在只在乎一个人-

    与此同时,几乎可以容纳几十人的偌大会议室内,灯光如昼,气氛凝重。

    长桌两侧坐了约八位霍氏集团董事会成员,还有西装革履的祁檀。

    其中一个人看着手里的遗嘱,犹豫着开口:“檀总,我觉得我们还是等霍董来了之后,再投票表决比较好。”

    闻言,祁檀抬了抬眉,冷笑一声:“还有需要等待的必要吗?集团的股价现在还在下跌,他身为执行董事,迟迟不能阻止事态恶化,诸位也打算坐以待毙下去?”

    看着众人面面相觑,他又接着道:“父亲的遗嘱上写得清清楚楚,他名下的股份会尽数转入我的名下。这些年父亲对我如何,想必各位都有目共睹”

    就在这时,会议室沉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看见那道颀长的身影走进来,强大的气场瞬间涌入,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齐齐起身。

    连最年长的那位董事也跟着起身,神情变得恭敬起来。

    “霍董好。”

    霍聿深微微颔首,走到主位上坐下,嗓音沉静,仿佛近日来的混乱不曾发生过。

    “抱歉,让各位久等。”

    上位者的气场蔓延开来,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染上敬畏,看着男人冷冽分明的轮廓。

    看见这一幕,祁檀不自觉咬紧了牙关。

    霍聿深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扫视一圈,半个眼神都没有分过去。

    “关于父亲去世之后,霍氏集团的股权更替问题,我带了律师过来,宣读遗嘱。”

    这时,一旁跟在霍聿深身后进入会议室的律师得到示意,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

    迎着众人的目光,律师缓慢宣读着文件上的内容,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霍老先生名下所持有的百分之三十股份,在他离世后,将全部转让至霍聿深先生名下,由霍聿深先生继续接任霍氏集团董事长一职”

    话音未落,就已经被祁檀急声打断:“不可能!”

    他的目光阴测下来,如毒蛇一般阴冷,紧紧盯着主位上坐着的人,每个字仿佛是从齿关里挤出来的。

    “霍聿深,你私自篡改遗嘱。老头子怎么可能会把股份给你”

    明明霍高峯一直偏心于他,怎么可能会在最后关头把股份尽数交给霍聿深。

    然而下一刻,霍聿深抬了抬眼,嗓音冰冷。

    “这份遗嘱的真实性,你可以自行核实。”

    话音落下,见他如此冷静笃定,运筹帷幄的模样,祁檀脸色顿时一变。

    他不肯相信霍聿深拿来的那份遗嘱,一把从律师的手中夺过来,目光逐渐变得扭曲。

    合同的最后一页,签名和公章无比清晰地印在那里,没有丝毫可以质疑真假的余地。

    而霍高峯口口声声亏欠他,在最后时刻,竟然还是将股份一点不剩地给了霍聿深。

    见状,会议室里的其他人纷纷交换了眼神,彼此都心知肚明,谁手中的遗嘱才是真的。

    霍高峯早就知道这些年祁檀在国外的灰色产业,如果真的将霍氏集团全部交予祁檀,只会让霍氏集团在将来陷入巨大的风险。

    他虽然偏心祁檀,可霍氏集团对他来说,是一生的心血,他不会允许祁檀将整个霍氏倾覆,让霍氏在港城的基业毁于一旦。

    相比之下,霍聿深才是最稳重可靠的,霍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无可非议。

    会议室里静默片刻后,终于有董事代表其他人站起来,打破死寂的氛围:“很抱歉,祁檀总,我想,我们还是更倾向于让霍董续任霍氏集团CEO的职位。”

    祁檀没想到他们会彻底倒戈,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僵住。

    有人跟着点了点头,敬畏的目光看向霍聿深,平心而论地附和道:“这些年来,霍董对霍氏集团的付出和贡献,我们都有目共睹。他是一位合格且完美的领导者,也是做事仁慈,有底线的商人。”

    “虽然现在有一些不利于霍董事长的流言蜚语,集团面临难关,但我们还是坚持我们的想法。”

    话音落下,其余众人纷纷颔首,表示认可。

    董事会中也有人提前被祁檀收买,可眼下看到大部分人都支持霍聿深,大势已去,他们为保自身,也不敢再为祁檀开口说话。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气氛诡异而安静。

    眼见败局已定,祁檀手中的纸张逐渐被捏得变形,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原本清俊的脸庞逐渐变得狰狞扭曲。

    现在,霍氏集团算是完完全全地落入了霍聿深手里,再难有转圜余地。

    所有人目视着他猛地将面前的文件夹挥落在地,而坐在主位上的霍聿深始终面色平淡。

    看着祁檀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霍聿深眸色几不可见地暗了暗,侧眸瞥向蒲川。

    见状,蒲川立刻会意,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给警察-

    与此同时,祁檀一路径直下了楼,停车场内,正在车旁等候的Jane脸色焦急地迎上来。

    “檀总,出事了。”

    祁檀阴沉着脸弯腰上车,抬手去扯颈间的领带:“出什么事了?”

    Jane一脸慌乱:“公海上的货船被警察截住了,是那个叫卓舜的刑警带来的人。”

    他的目光射过去:“你说什么?”

    “警察现在要求我们配合调查,我们”

    这些年,祁檀一直在偷用公海的运输贸易线路进行走私交易,船上交易的大多数物品都见不得光,但他行事谨慎,这些年来一直没有被抓到任何把柄。

    只要被警察抓到确凿证据,等待他的,要么是无期徒刑,后半生都苟活在监狱里,要么,就是死刑。

    他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与其说刚才会议室里的落败是当头一棒,那现在面临的处境,对他来说就是致命一击。一下接着一下,让他根本没有喘息的余地。

    祁檀的青筋暴起,脸色阴沉如厉鬼般阴寒。

    “现在去维港,我们坐船走。”

    Jane忙点头应:“是我马上安排。”

    这时,祁檀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阴沉下来,忽然开口阻止她。

    “等等。”

    他不能这么狼狈不堪,如丧家之犬一般逃走。

    就算是死,他也得拉上一个垫背的-

    饶念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到凌晨,外面忽然雷声作响。

    轰隆的雷声几乎快要划破天际,她猛然从梦中惊醒,看见窗外已经开始落雨了,似是滂沱大雨的趋势。

    那阵强烈的不安感在心头蔓延着,饶念想要起身去倒杯温水,平复一下混乱的思绪。

    然而就在这时,床头的电话铃声突然急促响起,混在窗外的雷声中,让人的心跳也跟着紧缩了下。

    她顿了顿,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闪烁的是未知号码。

    迟疑片刻,饶念还是接起电话,下一秒,就听见听筒里传来男人阴测测的声音。

    “十分钟之后,自己从小区后门出来,不许惊动任何人,也不许报警。”

    饶念几乎是立刻听出了他的声音,瞬间警觉。

    “祁檀?”

    “你的朋友,叫全霏对吧,港城日报的记者。”

    听到这句,饶念顿时绷紧了神经,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见他毫不掩饰的威胁,如毒蛇一般阴冷潮湿的粘腻感爬上背脊。

    “如果你不想让她出事的话,现在就乖乖下来。听懂了吗?”

    第42章 世界归于沉寂

    听见他的话, 饶念握紧手机,竭力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就在她陷入沉默思考对策时, 手里的电话忽而又震动了一声。

    对面又发来一段视频,饶念点开,就看见屏幕里全霏被双手捆绑着,不知道被绑在了那里, 她的发丝凌乱,眼神惊恐地望着镜头,整个人狼狈地躺在水泥地上。

    见到这一幕,饶念心口一紧,终于再无法保持冷静。

    哪怕明知这是祁檀要挟她的诱饵,饶念却也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全霏还在他的手里, 她做不到自己被保护在家里, 却眼睁睁看着牵连无辜的人陷入险境。

    饶念的手微微颤抖着,声线听起来依旧冷静:“现在放她走,否则我不会跟你离开。”

    祁檀满意地笑了, 阴冷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传来:“放心, 我很信守承诺。她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 有用的人是你。”

    “现在下来,我保证她会平安无事, 再耽误一会儿, 她一定会死。”-

    黑夜苍茫,大雨倾盆下,维多利亚港口此刻呈现出十分罕见的景象, 不再是往日的繁华无边, 警车闪烁的红光宛如织成了一条蜿蜒的灯带。

    警方控制了码头, 却已经晚了一步,祁檀的船已经驶离。

    隶属警方的船只也已经就位,无数配枪的探员纷纷上了船。

    霍聿深看着远方漆黑一片的海面,目光深不见底。

    不知为何,他感觉到心底难以抑制的恐慌。

    卓舜身穿警服站在一旁,转头看向身旁的孤直屹立的身影。

    他的声音有些沉重:“祁檀跑了。他身上带着枪,刚刚有探员开车围堵他时出车祸了,才让他逃了,我已经派人已经去围剿了。”

    就在这时,蒲川拿着手机慌忙地跑过来,气喘吁吁道。

    “霍董,是饶小姐发来的定位消息。定位也在维港附近。”

    卓舜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那艘隐入黑夜的船只。

    下一刻,身旁的人已经有了动作。

    卓舜脸色一变,急忙试图阻止他:“你不能去,他身上带了枪。我现在带着人包围他的船,会尽力确保不会伤害到人质”

    霍聿深却已经在褪下身上的西装外套,他解开手表,神情冷静至极。

    “他的目标是我。”

    “之前你已经在罗马用你的命赌了一次,霍聿深,你想清楚,你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运,何况现在祁檀是亡命之徒”

    霍聿深手里的动作停下来,嗓音沙哑如斯。

    “她是因为我,才遇到了这么多危险。”

    熟悉的,头痛欲裂的感觉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席卷而来,让他痛苦地喘息着,额头冒出大颗的冷汗。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神经一条一条剥离开来。

    或许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让他自诩清醒克制的人生里,一次次体会到无法自主的感觉。

    如果一开始,没有游轮那晚,他刻意制造的相遇,卑劣地接近,她不会陷入今晚的险境当中。

    他这一生,愧对了很多人。

    因他而死的母亲,那些待他好的,无辜的佣人,他年幼时的玩伴。

    他偿还不起的罪孽,折磨了他整整二十年。

    而后,就是她。

    这本是他一个人的罪孽,怎么能让她也一起承担。

    所有的一切因他而起,也注定,要由他来做最后的了断-

    不知过了多久,饶念闻到海水的腥咸味道萦绕在鼻尖,感觉到移动和震荡。

    仿佛是在船上。

    有雨水砸落在脸上,沾湿一片凉意。

    她的睫毛抖了抖,艰难睁开沉重的眼皮,麻醉剂的药效还没完全退去,浑身无法使上半点力气,低头一看,才发现手脚也都被铁链绑死了。

    甲板上空空荡荡,空寂的黑夜里,只有桅杆上的旗帜随着海风摇晃着,视线里,有一道高挑笔直的身影矗立在不远处。

    心里狠狠一沉。

    祁檀还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斯文模样,并不见落魄潦倒的姿态,让饶念觉得十分恶心。

    他的侧脸神情闲散慵懒,仿佛此刻并不是在逃亡,目光望着对岸闪烁的红光,仿佛在欣赏着什么美景。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执着于狼狈地逃亡,而只想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等待着最后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时刻。

    恍惚间,饶念听到警笛声从岸上传来,有些遥远,不甚清晰。

    她依稀猜到了现在的情况,清亮的嗓音微微发哑:“你被警察通缉了?”

    他在逃亡的关键时刻冒着风险绑架她,必然是因为霍聿深。

    她躺在甲板上动弹不得,干涩的唇瓣微微张合着,艰难地出声。

    “你想对他做什么?”

    祁檀轻笑一声,“他活得太高傲了,从一出生起,他就什么都有。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只能匍匐在他脚下,凭什么?明明我和他流着一样的血,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饶念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怯弱,反而一字一句。

    “你是罪犯,他不是。”

    他不怒反笑,反而笑盈盈地问她:“你指二十年前的那件事?”

    祁檀摇着头,看着遥远的海面,像是回忆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

    他的唇畔挽起一抹阴冷的笑容,自顾自地否认出声:“不,其实那些人是死是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只是卑贱的蝼蚁而已。我只是想看到霍聿深痛苦的样子,我要让他知道,人不能活得那么幸福,所以那些人才该死。”

    听见他的话,饶念不自觉咬紧了牙关:“疯子。”

    这两个字像是触碰到他的逆鳞,祁檀的脸色忽而一变,狠狠用脚踹向她的腹部。

    一阵剧痛袭来,饶念疼得弓起身子,忍耐着那阵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的痛苦,却不发出半点声音,背后冷汗涔涔,几乎打湿了衣料,耳鸣声一阵接着一阵。

    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男人又蹲下来,用手温柔地拨开黏在她脸侧的凌乱发丝。

    “等着吧,他很快就来了。到时候,我会让你看一场好戏。”-

    腹部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饶念蜷缩在甲板上,雨水打湿了她的全身,迷蒙眼前的视线,她像是一条濒死挣扎的鱼。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恍如隔世一般,混在翻滚席卷的海浪声中。

    “霍聿深”

    她的眼眶忽而之间湿润了,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从黑暗的夜色中走上甲板。

    随着他从混沌无边的黑暗中走到光线下,饶念的心脏也跟着一寸寸收紧,怔怔地看着他走近。

    甲板上只有几盏微弱的灯光,四周是死寂一片的海面。

    他的轮廓比新闻里看起来更瘦削了几分,明明只是短短几天未见,却好像已经隔了很久,瞳孔漆黑,侧脸冷硬分明。

    这是第一次,她不期盼看见他来。

    因为一旦他来了,祁檀便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别管她,快走吧,霍聿深。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世界仿佛被按下静止,除了他之外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幻的景象。

    圣诞夜那晚,分开时的场景尚且历历在目。

    那种近乎复杂的情绪包裹着她,让她一时间哽咽得发不出声音,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祁檀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会只身前来,颇为满意地勾起唇。

    “弟弟,看来你没有按时吃药。我本来以为,你活不到今天呢。”

    霍聿深抬眼看向他,嗓音沉静:“你很失望。”

    余光瞥见饶念的神情,祁檀意识到了什么,颇为愉悦地笑了一声,顿时了然于胸。

    “哦,你还没有告诉她,对吧?”

    饶念的眼睫狠狠一颤,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不是好事。

    而祁檀却没有过多解释下去的意思,他把手一松,将手中的那把黑色□□抛到对面。

    看着那把□□砸落在霍聿深身前,祁檀笑意更深:“抱歉,我忘了这把枪里装了几颗子弹。不然你先对着自己开一枪,让我看看里面还有没有。”

    霍聿深沉默地垂下眼,目光深沉难辨。

    见他没有动作,祁檀又蹲下身,一把揪住她脑后的长发,颇为愉悦地笑看着霍聿深。

    “或者,你想让她替你受了,也可以。”

    因为疼痛,饶念弓起身体,额头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她拼命摇着头,可被胶带封死,发不出声音来,只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看着女人纤细的身体躺在那里,裸露出来的肌肤上也布满淤青,霍聿深的眸光暗下去,向来不见波澜的眼底仿佛被撕开了一条裂缝,让他无法继续保持冷静。

    下一刻,他极力忍耐克制着,最终还是沉默而缓慢地拿起了那把□□,对准了自己的手臂。

    饶念的瞳孔一阵阵收缩,下一刻,就看见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板机。

    枪声干脆利落地响起,海面上飞鸟四散开来。

    她的呼吸仿佛也跟着停止了,几秒后,饶念看着潺潺的鲜血一点点顺着他的手臂流淌而下,心脏紧紧收缩着,泪水沾湿了眼睫。

    而男人的脸上却无过多表情,仿佛刚刚那一枪并没有打在他的身上,唯有苍白的脸色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的目光如此深沉,却又仿佛藏匿着深不见底的爱意,遥遥与她相望着。

    饶念并不意外他会这样做,又或者说,她早就不再怀疑他的心意。

    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看见他如此听话顺从,祁檀又满意地笑了,眼底染上兴奋的光。

    可远方的警笛声越来越近,让他已经没时间再浪费下去。

    他抬高音量,笑意更深:“霍聿深,你不是一直都想为那些人报仇吗?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手上的那把枪里,还剩下一枚子弹。”

    “拿起那把枪,杀了我。你就能为他们报仇了。”

    见他没有动作,祁檀又露出兴奋的表情,像是故意提醒他曾经的过往。

    “其实我没告诉你,那天晚上,我亲眼看着他们在大火里挣扎,看着他们被烧成灰烬,痛苦地扭曲身体,连叫都叫不出声来。”

    “我还记得那晚有一个人,跟你差不多大,是你的好朋友,对吗?可惜,他年纪轻轻,人生还没开始,就因为你而终止了。”

    “如果没有你,他们不会死。霍聿深,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宛如魔咒的声音回荡在甲板上,与遥远的警笛声交织在一起,显得鬼魅之极。

    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放声大笑着,将打火机扔到身后。

    火苗瞬间盘踞而上,点燃了身后的柴堆,滚滚浓烟瞬间席卷而来,木头断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跳跃的火光里,饶念被呛得拼命咳嗽,看着男人的眼眸变得越来越猩红,看着血流的速度越发加快,看着他再度被带回那段痛苦自责的记忆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拼命地发出声音,试图阻止他此刻的堕落。

    而祁檀却还在疯狂阴鸷地笑,试图彻底击溃他最后的理智,唤醒罪恶的种子。

    “杀了我。只需要一下,他们就能解脱了,你就能为他们报仇雪恨。这些年,你不是一直都在期待这一天吗?”

    “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杀了我,否则,她也会死。我会让她先死在你面前。你不想看着她也因为你丢了命,对不对?”

    饶念的脑中轰得一震,瞬间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他要用自己的命毁了霍聿深,亲手把他变成杀人犯,拖进深渊里。

    让他再也不是那个清风霁月的继承人,而是和他一样,卑劣肮脏,双手染血的杀人犯。

    不行

    她顿时想要奋力挣扎阻止,却被祁檀一把拽起。

    男人用□□顶住她的太阳穴,目光却看着对面的人,唇角勾起兴奋的弧度,仿佛一切已经尽在掌握。

    他放声大喊:“霍聿深,动手啊。再不杀了我,死的人就会是她了。”

    黑洞洞的枪口就在附近,而饶念此刻却感知不到害怕的情绪,她紧张地看着对面的人,拼命地摇着头,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快要冲出胸膛。

    如果他真的为了复仇,为了救她,而扣动了板机,就会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会被当成杀人犯,身败名裂,再也没有退路。

    可如果他此刻不开枪,祁檀就会开枪。

    他会再一次,目睹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经历同样的痛苦。

    一场悲剧的结束,却又成了另一场悲剧的开始。

    他要怎么选?他会怎么选 ?

    霍聿深的手背一寸寸收紧,他的目光晦暗难辨,眼底的情绪挣扎而汹涌,仿佛正坠于理智沦陷的边缘。

    静默片刻后,他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缓缓举起了枪,眼底冷酷得不见一丝感情,仿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暗色,足以将理智吞噬的仇恨。

    海浪翻涌中,呛鼻的烧焦味包裹了船身,警笛声忽远忽近,周遭的一切都是那样混乱。

    泪水氤氲了眼前的视线,脸颊冰凉一片,分不清是落下的雨水还是泪水。

    饶念看着他的指腹落在了扳机上,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祁檀。

    喉咙一阵撕裂的疼痛,嘴巴被厚厚的胶带封着,无论怎么努力,却也无法阻止他的动作。

    不要霍聿深,不要

    “砰——”

    漫天火光映亮半边天际,一声枪响后,世界再次归于沉寂。

    作者有话说:

    应该还有两章左右就正文完结了,虽然知道到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在看了,但是还是要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这一本写到现在不容易,谢谢不离不弃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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