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徵砸起的水花有些大,荷叶枝干被压断了一片,方才还含苞待放的花苞如今七零八落的散开在水面上。


    水面一片狼藉,落水的卫徵挣扎了几下就没了身影,只有几个咕噜咕噜滚起破开的气泡彰示着水底下有人。


    不仅仅是卫衡蒙了,连李管家也震惊得脸上一片空白。


    过了几息,李管家突然凄厉的喊叫了起来:“快来人啊!王爷落水啦!”


    荷池位置偏僻,平日里便人少,管家喊了几嗓子都没人应,他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移到一旁的太子身上。


    “王爷他不会水性啊!太子殿下,老奴求求您了,您快些救救王爷吧!”


    李管家跪下抱住了太子的大腿,哭得声泪俱下。


    同样不会水性的太子:“…………”


    你家王爷不会水性,难道孤就会了?


    太子踢开了李管家,无奈的解释:“孤也不会水性,与其在这里求孤,不如赶紧去找人来捞人。”


    李管家如梦初醒,连滚带爬的跑去喊人。


    他运气好,也是卫徵命不该绝,刚跑出没多远就见着一个快步跑来的扫洒仆人。


    李管家仿佛看见了救星,拉着他就回头跑去。


    “快快快!王爷落水了,你快些把王爷救上来,要是王爷出了什么差池,整个王府的人都难逃一死。”


    那扫洒仆人正是戴了人.皮.面具,乔装打扮的卫三,他刚从暗卫口中打探到王爷行踪,还未走近就听到主子落水的消息,心急如焚之际又无比庆幸,庆幸他因为担心王爷安危选择冒险出来。


    “李管家,还请您快去请刘太医过来,王爷那边有我。”


    卫三是个只会杀人的死士,救人却怎么都不如太医来得专业。王府之中是留着有太医的,他朝李管家抛下这句话,随后三两步就将他甩在了身后。


    李管家如梦初醒,嘴里喃喃着说对对对,而后快步往刘太医的住处冲去。


    池边,太子离得远远的,眺目张望着水底是否还有气泡冒起,以确认他那傻子弟弟被溺死没。


    池水实际上不算很深,踩脚进淤泥底下,水位也才刚刚淹到鼻梁处,按理来说只要踮起脚尖,是淹不到人的。


    可池水底下荷叶枝干错综复杂,贤王又是个不会水的,突然砸落水中慌了神,或是被那荷枝缠住手脚,导致爬不起来被淹死了也不是不可能。


    太子心有戚戚的抱手,颇为恶毒的想着最好溺死了,省得他之后还得费心费力。


    他观望期间,化作仆人的卫三已经行至身侧,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卫三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瞪向他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匕首,叫他一下心生不喜,面色阴沉下去。


    一个卑贱如蝼蚁的下人,竟敢对一国储君甩脸色,真是好大的胆子!


    卫三可不管他如何不快,一心只有他家主子的安危,连外袍都顾不上脱掉,直接一头扎进了池水之中。


    水中浑浊,卫三摸索了片刻才看见被荷枝缠住了手脚的卫徵。


    因为溺水了太久,卫徵的脸色泛着一层铁青。


    他顿时心急如焚的游上前去,也顾不得会不会冒犯了主子,嘴贴着嘴为卫徵渡气。


    池水冰凉,可相贴的嘴唇却温软,溺水昏迷的人眼睫轻颤了一下,卫三心下一喜,变更为卖力的渡气。


    连渡了几口气卫徵都不见反应,卫三差点以为方才是幻觉。


    在水中久留始终不妥,他放弃了渡气把人弄醒念头,迅速将荷枝扯断,然后拉着卫徵浮上了水面。


    “快快快!救上来了,救上来了。”


    岸边已经围了一群人,是去请大夫途中被李管家差遣过来的。他们一见水里冒出人影后,立马上前去搭手帮忙。


    李管家恰好也带着太医来了,下人们把卫三两人拉上岸后,太医一看卫徵的状况立马叫了声不好,他指挥着众人:“快,把王爷抬到我那儿去。”


    于是一行人又找来了担架,风风火火的抬着卫徵去了张太医的院子,卫三自然随行在侧。


    在贤王性命交关的关头,太子理所当然被所有人忽视了。


    他的目光随着走远的人群移动,抿唇皱着眉。


    卫徵意外落水,起先他还没反应过来,可如今仔细一琢磨,却越想越不对劲。


    因为愧对徐贵妃,父皇对老七极为偏爱,无论今日老七落水是不是意外,他都脱不了关系。


    若是不想因此落了把柄在旁人手里,他必须早做打算才是。


    .


    张太医院里,闲杂人等都被清了出去,屋内没了旁人,张太医张望了一眼,确认已经无人后将门窗全都关上上了锁。


    李管家看了眼留下的卫三:“他呢?”


    “他可信。”


    本该溺水昏迷的卫徵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看不出任何的问题来。


    卫三并未觉得吃惊,因为当他将卫徵拖上岸以后就发现了端倪。溺水昏迷的人,可不会自己卸了力不压到他。


    那时卫三就意识到卫徵在算计太子,于是便也跟着继续将戏演全了。


    溺水是假,但他还是免不了后怕,怕不是假的,怕主子真的出了意外。


    他目光追随着卫徵,一眼都不敢错开,卫徵站了起身,便立马自觉的取了块布巾为他擦拭仍滴着水的头发。


    死士被吓得不轻,小心翼翼的几乎要把他当成瓷娃娃来捧着了。卫徵从他手中接过布巾,安抚般拍了拍他手背:“别紧张,本王无事。”


    卫三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来。此时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逾越,便只好恪守下属的本分往后退开,但紧盯着卫徵的视线却从未挪开过。


    卫徵无奈的笑了笑,也不再试图宽慰什么,由着他去了。


    旁侧一直盯着两人一举一动的刘太医与李管家互相使了个眼神,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几分耐人寻味来。


    他们王爷看那死士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这是铁树开花了?


    刘太医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禹朝民风开放,娶男妻男妾的事情也不算少,王爷便是当真看上了哪个男人,娶回来当个贵妾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而李管家却是忧心忡忡,他先是跟了徐贵妃十来年,贵妃死后才跟的卫徵,但满打满算也跟了十年。他比刘太医更了解卫徵,心里明白卫徵于感情一事颇为专一,若他真喜欢上了卫三,恐怕便再也瞧不上其他人了。


    李管家忍不住叹气,贵妃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娶了男妻,那岂不是断后了?


    李管家愁啊,但主子的事情可不是他一个下人能指手画脚的,只能心里祈祷王爷只是一时兴起,玩过了腻了后便不了了之,否则他都不知日后下了黄泉如何与贵妃交代。


    卫徵不知短短几息时间,李管家脑子里就转了好几个来回。


    他将湿透的布巾挂起,回首时低眉思索了片刻。


    “刘太医,你可有令人一直高热惊厥的法子?”


    刘太医道:“有倒是有,只是那药方药性极为猛烈,用药期间身体会非常难受,而且很难保证不会有副作用。”


    “有就好,太医尽管用药便是,若是出了差错,本王不怪罪你。”卫徵不在乎有没有副作用,左右不过是身子难受些,装疯卖傻这么多年,精神上的压抑疼苦可比比之更能叫人难以忍受。


    “王爷您的意思是……”


    刘太医有些把不准他的想法,但卫徵朝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时,他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主子。”


    卫三没忍住开了口,他知道卫徵会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用意,他想劝卫徵三思,毕竟太医都说了那药方有副作用,他见不得卫徵这般作践自己身体。


    “嗯?怎么了?”


    卫徵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嘴角含着笑意,等着听他想说什么。


    卫三欲言又止的半晌,终是没说出心底的话,而是直愣愣的单膝跪了下去。


    他半曲着腰身,拱手行礼道:“卑职愿为主子分忧,但请主子吩咐。”


    身为死士,也只有为主子做些什么,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来。


    等着死士说些好听话的卫徵:“…………”


    他头疼扶额,觉得自己不给死士找些事情吩咐,大约他是要长跪不起了。他说:“不用你做些什么,你只需在本王装病期间,继续演你的男宠身份,守着本王就成了。”


    卫三感受到两道极为震惊的视线,是来自刚得知他竟然就是随云公子的刘太医与李管家。他难为情的红了红脸,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几人商量好了计划之后,刘太医当场抓了药方。


    药方药效果然如他所说那般猛烈,卫徵喝完不到一刻钟就倒了下去,当场高热不断冷汗连连,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嘴唇却隐隐发青,一副不良于行随时断气的模样。


    除了表面的病态,药效的副作用随之而来,卫徵只来得及吩咐李管家将自己移回侧殿养病便昏迷了过去,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刘太医年逾六十,而李管家也是五十多岁的老太监了,两把老骨头可扛不动卫徵一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


    两人互相瞧了对方一眼,同时很有默契的开口道:“随云公子,将王爷送回侧殿的任务只能交给你了。”


    被寄予厚望的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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