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在白山里盯了杀人魔杰克太久,安息的神经还没能彻底放松,睡得不像在32星时那样死。到下午他就醒了,没两秒就意识到秦韶的心跳不在,而且已经离开了有些时候——
若不是如此,他怎么会没闻到午饭的味道?
以秦韶的操心程度,若是在屋子里,必定会给他留一份。
安息拖拖拉拉地起了床,坐着发了一会儿呆。
虽然天择游戏第一轮已经结束,但他还是有种飘飘浮浮的不真实感,像是在做梦。仿佛他还在各个行星的肮脏角落里艰难流浪,仿佛他还在接连不断的刺杀与意外中绝地求生……
倒不是说他长大了,那些隐身在黑暗里的敌人就放弃了;而是他们以为他死了,才麻痹了神经、放松了警惕。如今他算是高调回归,必定会让他们如坐针毡,急欲除之而后快。
呵,安息在心底里冷笑了下。正巧,他也有同样的意思:他们夺走了他的一切,他就要他们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虽说他有计划,还反复思考过细节、以尽量提高可行性,但这仍旧是一项风险极高的工作。
这也是他对秦韶说“不是我们而是我”的原因。
秦韶对他的出身一无所知,也与噬人的黑暗毫无联系,不应该被卷进这一摊子烂事里。按秦韶的个性,八成在想“救命之恩当涌泉以报”之类的事,可他最大的本意是见不得杀人魔杰克在他眼皮子底下得逞,担不起秦韶想给的回报。
但如果这能让秦韶主动去联系老朋友,也不错。毕竟,这样一来,秦韶就能拿到比御寒装备更考验获取渠道的机械翼了。等第二轮比赛结束,他俩直接分道扬镳,以此彻底消除秦韶报恩的可能。
总体来说,这个解决方式不错。安息想,注意力随即转到了另一件事上。他打开个人终端,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詹姆斯·阿利德斯的最新表态——
“我的目标?那自然是最后的胜利者!”眼高于顶的男人嗤了一声,大概是顾虑基恩在边上,表情并没得太过火。“至于最近的目标嘛,就是在凫屿里干掉某个本就不该存在的人!对此,我们势在必得。”
记者立刻追问“某个本就不该存在的人”到底是谁,但詹姆斯报以冷笑,没有回答。见他神色危险,记者识相地不再追问,但视频底下炸开了锅。
“某个?谁这么倒霉啊?”
“似乎特指一个?我原来以为1星跟2星不死不休呢,但2星队伍有两个人啊?”
“你没看白山结束时的发布会?一看就是在说一号选手!”
“确实明摆着,当时詹姆斯就对安息放狠话了!”
“但安息没理他……准确形容,看都没看他一眼。”
“所以詹姆斯气炸了啊,现在还当众放出威胁。这爱而不得的劲儿,啧啧……”
“……等等,爱而不得是这么用的嘛?”
“说给我们听有什么用,安息听到才行啊!”
“说的也是,我看一号选手像是个啥都不关心的类型,能不能知道阿利德斯的表态都是个大问题!”
“要我说,一号选手就应该加入2星团体,这样安全更有保障!”
“是个好计划,但2星愿意收吗?毕竟他看起来很是来路不明,2星对伙伴的定义又出了名的高……”
看着这些,安息没忍住摸了摸下巴。相比他加入2星团体是个好计划,他觉得秦韶加入2星团体才是个好计划,但……记者?
不出半刻钟,21星一家报社的菜鸟记者就风风火火地抵达了白塔。他知道自己是第一个得到安息采访许可的人,虽然按安息要求的暂时保密了,但还是完全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头版头条!流量变现!
一战成名!如有神助!
满脑子都是这些的男人按下了电梯楼层键,心跳快得要飞出喉咙口。而等到他真的走进安息所在的客厅后,兴奋立时凝固在胸腔里——
谁能告诉他,天择游戏的最大黑马这会儿为什么正不顾形象地大吃大喝?
在电梯运行的时候,安息就知道人来了。这会儿,他对呆若木鸡的人稍一点头,又继续解决自己的红豆蛋黄酥饼。等把手上的酥皮渣舔完,他才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涉世未深的年轻记者刚刚一直暗暗在做心理建设,像是天才总有怪癖之类的。这时候听到安息的话,他赶忙瞄了一眼自己的终端屏幕,而后按部就班地问:“大家都在讨论,您到底是几级突变水平能力者?”
安息一听,就知道对方正照着星网上最热的疑问排行念。“这很重要吗?”
记者鸡啄米一样点头。“主要是对比——想必您已经知道您徒手攀登冰壁悬崖时18星队伍的表现,至于对付突然出现的野猪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是以基因检测单位的报告为准。”安息奉送给他一个标准微笑,“我自己说的怎么算数呢?”
“可是您的表现……”
记者还想问什么,安息轻柔地打断了他:“说好三个问题,不包括追根究底的部分。”
这话语意与语气正相反,虽然记者很遗憾,但只能放弃。“好吧,那就第二个。”他又瞄了一眼终端屏幕,“既然您的实力如此强劲,是不是考虑过夺冠可能呢?像是故意掩饰自己的实力,然后出其不意地杀其他选手一个回马枪,之类的?”
闻言,安息眨了眨眼。这显然不是一个问题,不过他早有预计。“如果有可能,没人想送死。既然如此,想要赢到最后也是自然而然的吧?”
这无异于肯定,记者眼睛一亮,脑海里立即浮出了好几篇标题足够耸动的报道。“确实,毕竟奖品是最高西图的领导人之位呢……”他说着,有些艳羡,“您也不是没有机会。”
安息对此不置可否。毕竟,他真正的意图不是夺冠,但其他人不需要知道。
看他冷静的模样,记者也很快回了神。“最后一个问题,”他又暗自兴奋起来,“33号选手,也是这次天择游戏的头号种子,詹姆斯·阿利德斯,显然对您很有意见。他甚至还放狠话说要抹杀一个人的存在。如果——”他特意停顿了下,“我是说如果,他说的是您,您打算怎么办?”
中间的停顿显出了极强的求生欲,但安息猜测,这应该不是出自对他的尊重,而是出自对阿利德斯家族的畏惧——就连菜鸟记者也会担心,若是一个不留神,很可能会招来阿利德斯家族的报复。
“嗯……”他往柔软的沙发上一靠,满脸似笑非笑,“你有没有听说,我的工作是什么?”
年轻记者庆幸自己确实看过一号选手的简历,不至于在最后关头露怯。“没记错的话,是殡仪馆老板。”
安息冲对方摇了摇两根手指。“不是老板,因为没有员工。”他持续微笑,“我只是个专业送终的。”
直到被送出门,记者才堪堪反应过来。听着牛头不对马嘴,其实是个石破天惊的回答——
安息的意思该不会是,若是詹姆斯要他死,他就先给詹姆斯送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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