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点了点头,将此事记了下来。
很快,马车便驶入了公主府的后街。陈霜意是偷偷溜出来的,此刻也已至黄昏,她阿耶驸马都尉刚巧下值回府,若是在门口撞上可就不好了。
眼下她即将大婚,按大梁的风俗,待字闺中的新嫁娘大婚前一个月都是不宜外出的。
准确的说,女子未出阁前,都应尽量少外出。
免得叫人说闲话。
陈霜意顶讨厌这项不成文的规矩。但是又无法阻止旁人的想法,只能自己悄悄摸摸的与世俗对着干。
那些整日里之乎者也的儒生不愿意女子读书从政或是从商,巴不得将女子整日里绑在闺房之中。
她偏偏要读书习字还要开铺面,即将新婚也要往外跑。
反正,也没人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除了她那个一脸正气的阿耶。
没办法,她阿耶,就是个整日里之乎者也的书生。
每每揪住陈霜意的错处,总要念念叨叨个没完没了。
是以,她若是出府,一般都会在家里这位驸马都尉下值前回府。
今日不凑巧,她回的晚了,只得走后门了。
“郡主,公主殿下才从宫中侍疾归来,原是想来找您谈一下大婚事宜。但是宫中突然又来人传召,命公主和驸马一并去了宫中。”
“太后怕是不好了。公主临走时,吩咐小的来告知您一声,让您回府后,也赶紧去一趟宫中。”
陈霜意的马车刚刚驶入公主府后院,她的脚还未落稳,平宁公主身边的嬷嬷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她的心一沉,眉头皱了起来。
今秋的寒意比往年要浓了几分,往年的秋装都顶抗不住今年的朔朔北风,须得再外面多加一件袍子。
太后一入秋便病了,想来也是因为今年秋日比以往更寒冷吧。
她虽生气太后一直记着她并非长公主亲生,还硬要将自己嫁入秦王府。
但太后这些年的疼爱也确实是真,想到这,她不由得到有些鼻酸,赶忙又让车夫将驾车去了宫中。
陈霜意到达太后宫里时,几位长辈们都已经到齐了,正齐刷刷地跪在太后榻前。
隆顺帝坐在太后榻上,正握着太后的手。
而皇后和贵妃则跪在一旁,皆都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平宁公主则被驸马扶着,小声啜泣着。
“祖母。”陈霜意急匆匆地走到了太后榻前,也跪了下来。
“傻孩子。”太后似乎很累,即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摸一摸陈霜意的发髻。
“你怎么也来了,你可是要成亲的人了。不在家中,跑来哀家这做什么?”
边说,她边那眼风扫了扫平宁公主,见她还在哭泣,皱了皱眉头,有些愠怒。
“好了!你哭什么,哀家是即刻便要去见先帝了吗?由得你在这哭哭啼啼的。”太后心里也很不舒服,下午太医来诊,虽说的委婉,但她也听出来了,她的大限也就在这半年了。
但是平宁这么哭哭啼啼不堪一击的样子,她看着就烦。
“母后。”平宁擦了擦眼泪,看向太后。
太后没有理会她,她十分后悔,因为平宁是她与先帝最小的孩子,自小便宠惯些,才宠出了她如今的这副样子。
“你有时间在哀家这哭哭啼啼,不如回府好好操办霜意的婚事,这才是对哀家尽孝。”
说完,太后又看了一眼陈霜意,也是有些不悦。
原本,她是很喜欢陈霜意这个孩子的。但是近来,倒是总觉得她处处都不那么完美了。
不够端装,方才进殿都是小跑着的,衣裙不整,珠钗尽乱,毫无大家闺秀之范。
不够稳重,遇到一点事便同平宁一样,慌了阵脚。
也不够有心机城府,看上去天真的可笑。
这样子的人,让她怎么放心将监视秦王府的重任交给她,又怎么放心去见先帝?
想到这,太后又急又燥,连连咳嗽,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下,只留下了隆顺帝。
“皇帝。”待众人退下后,太后唤了一声隆顺帝,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伺候在一旁的嬷嬷。
“先帝曾经留下过一道遗旨。”
嬷嬷从卧榻旁边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个封存起来的小匣子,递于了隆顺帝。
隆顺帝接过匣子,将里面的信件取出,展阅。
“先帝,这是何意?”读完,隆顺帝拿着信纸,问到。
他有些不解。
太后轻咳了两声,说到:“先帝在位时,便担心秦王府会有异心。这些年来,不知用了多少法子,才让秦王府渐渐在不知不觉中子嗣凋零。”
“而今只差最后一步了,原本先帝是担心你会让霜意那孩子去和亲。便留了一道口谕,为他们指腹为婚。”
“但先帝又怕霜意那孩子不堪重用,或是此事出了意外。便又留了一道密旨,要你在有生之年,寻到合适的时机,斩草除根。”
隆顺帝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从不认为秦王府会有异心。
与其说他信任秦王府,更不如说他信自己,没人能在他手里翻出浪来。
他不明白,先帝为何非要置秦王府与死地。
说实话,抛开身份不谈,他还是很看重欣赏林闻清的。
“母后为何一定要除去秦王府呢?”
太后有些急。她很后悔,先帝在隆顺帝年少时并未将他当作皇储培养,也就没有刻意避开他与秦王府的接触。
导致他与先秦王过从甚密,又几乎亲眼看着林闻清长大。
才导致他现在对秦王府如此的妇人之仁。
“哀家知道你不在意那所谓的五世之约,可那秦王府难道也不在意吗?”
“天下之人也不在意吗?若是有人刻意提起,煽动民意,届时你又当如何?”
“便是你有雷霆手段,那你的几位皇子呢?能有几个是他林闻清的对手?”
太后越说越急,最后扑在榻沿边,连连咳喘。
“母后,您多虑了。林闻清,绝无反义,朕看着他长大,信任他。”
“而且,咱们将霜意许给了他,又怎么能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而去刻意残害秦王府呢?”隆顺帝站起了身,将先帝遗旨收进了袖中。
他不打算照办。
“皇帝,你糊涂啊!”太后见他这副模样,又气又恼。
忽然,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追问到:“所以,父皇和母后,从一开始,便没想过霜儿的死活?”
“这绝无可能,只要有朕在一天,那孩子,便没人能动。”
那是他捧在手心呵护的孩子,他绝不会利用她做任何事。
“那便往秦王府安插些人,时刻盯着些。”太后也知道隆顺帝的脾气,他一旦认准了的事情,轻易是很难改变的,只能又想了个法子。
“再给秦王赐个侧妃吧。从宗室女里选一个聪明伶俐些的。霜意那孩子,难堪大用。”
隆顺帝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后,甚至觉得榻上的这位平日里总是温温柔柔的老人,有些陌生。
“母后,她可是您的外孙女。还未大婚,您便要往她夫君房里塞人?”
隆顺帝一时都分不清,到底是那或许都不会发生的猜测更可怕,还是眼前这个病入膏肓的老人更可怕。
“绝无可能。”他有些愠怒,连声音都带了几分怒气。
“今日,朕便当没听过这些话,请太后,日后不要再提起。免得伤了咱们母子间的和气。”
言罢,也不等太后再说些什么,隆顺帝便气势汹汹地拂袖而去。
*
陈霜意回府时与公主和驸马同坐一辆马车,一路上被驸马的眼风扫了好几次。
她如坐针毡。
回府后,生怕被骂,陈霜意脚下生风地跑回了自己院子。
索性,驸马忙着安慰平宁公主,一时半刻没空训她,让她侥幸逃过了一劫。
“郡主,三皇子那边派人来说,萧世子已经快将全副身家输个精光了。”绿梅替她倒了杯热茶,低声回禀。
“这么快?真蠢。”没想到会这么快,陈霜意扯了扯嘴角,有些不屑。
“早知道三表哥这么厉害,就该让他去同林闻清赌一赌,最好输的他连过冬的衣服都没有。”
绿梅摇了摇头:“那怕是不太可能。”
红杏也跟着摇了摇头:“三皇子的手段,骗骗旁人还行,秦王怕是不会轻易上当。”
“听闻上次的投壶赌约,其实是秦王赢了,最后三皇子耍赖不认罢了。”
陈霜意咂巴了一下嘴唇,盘算了一下。
“那这个秦王,倒也不是个没有脑子的武夫呢。”
“郡主您可别瞎说,秦王师从太子太傅,可是能文能武,乃大梁世家公子排行榜,第一位呢!”绿梅听了她的话,惊呼。
陈霜意从前可没听过这个什么劳什子排名,不禁来了兴致。
“那,第二是谁?”
红杏想了想,答到:“好像是咱们镇国公府的大少爷。”
这一点陈霜意倒是认同,她的大堂哥,也就是陈颦儿的胞兄,乃是隆顺七年的状元。
少年英才,才十七岁便得了殿试第一,自然应当在榜的。
只是,怎么才第二。
那秦王,难不成比她堂哥还要厉害嘛。
想到这,陈霜意皱了皱眉。
“这排名,八成不准。有贵女排名吗?我排第几?”
红杏和绿梅面面相觑,都有些面露难色。
“回郡主,您不在榜上。”
这下子,陈霜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什么破榜?是林闻清自己弄出来的吧,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真是厚脸皮。”
远在京郊大营的林闻清,忽然就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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