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梁九功见茉雅奇、康熙干瞪眼,提醒道:“皇上,格格,要不奴才出去迎一下佟主子?”
茉雅奇:“嗯嗯,快去,快去!”
“慢着!”康熙将人喊住。
梁九功停下脚步,看向康熙。
康熙脑门青筋微跳,指了指她的红眼眶,没好气道:“你就打算这样去见佟安宁吗?若是被她看到你这样子,朕还有好果子吗?”
茉雅奇顿时瘪着嘴,努力憋气,眼眶肉眼可见地又红了,“皇阿玛,你又吼我,额娘还在外面呢。”
“……”康熙算是看出来了,茉雅奇是故意的。
平时可不是这样一戳就眼红的性格,明显是想坑他,还一点遮掩都没有。
看来免气金牌这事让她有了底气,可以尽情闹了。
想通以后,康熙感觉自己脑袋更疼了。
“皇上,奴才这是去还是不去啊!”梁九功见皇上和八格格斗起嘴来,有些着急道。
两位祖宗,现在可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佟主子还在外面呢。
茉雅奇脚尖往门口方向转,“梁公公伺候皇阿玛就行,我去迎额娘。”
“慢着!”康熙慢悠悠道。
这话一下子将茉雅奇定在了原地。
康熙整了整衣袖,瞥了她一眼,“你在这里守着,朕去接安宁。”
明知道这丫头现在“不安好心”,他让她出去接人,就是老糊涂了。
“皇阿玛!”茉雅奇肩膀顿时垮了下来。
……
佟安宁在外等了一会儿,随口问值守的侍卫,“请问茉雅奇哭了多久?”
怎么她来了,就没有听到声音了。
值守的侍卫面面相觑,最终一名胆大的侍卫拱手道:“启禀皇贵妃,格格只哭了一阵,奴才就没有听见了,可能被皇上哄好了。”
佟安宁蹙眉。
茉雅奇的性格不是那么容易哄好的。
“怎么了?谁惹咱们皇贵妃了?”康熙带笑意的话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门口值守的侍卫连忙行礼,“皇上吉祥!”
佟安宁屈身行礼,“给皇上请安!”
“好了,你最近生病,不用多礼。”康熙将人扶起来。
佟安宁嘴角噙着淡笑:“听闻茉雅奇惹了皇上不高兴,臣妾特来请罪的。”
康熙:……
怕是来算账的吧!
梁九功满脸堆笑:“佟主子误会了,皇上怎么会舍得为难八格格呢,此事不过是误会。”
“哦?误会?”佟安宁面色诧异。
康熙拉着她,往殿内边走边道:“朕可不背这个锅,此事说起来,缘由在你。”
“……”佟安宁瞪眼,怎么又牵扯到她了。
佟安宁入殿,下意识去找寻茉雅奇的身影,目光扫到后,眼皮经不住一跳。
梁九功倒吸一口气。
乖乖!八格格太狠了!
只见乾清宫正厅场中,跪着一名娇俏女子,对方跪在地上,肩背挺直,双手伸直,微微前伸,高举一截藤条,灿烂的阳光透过宫殿上方的玻璃照到她身上,让人想忽视她都没办法。而角落里的置物架上,此时正好少了一样藤条。
茉雅奇眼圈发红,眼圈泪珠乱转,委屈巴巴地看着佟安宁,“额娘……不关皇阿玛的事,是茉雅奇惹了他。”
佟安宁:……
儿啊!你这副样子,怕是在火上浇油,而且你不适合这种姿态,真得不适合。
看你这样,就知道内心应该没受伤。
康熙脑门青筋已经在暴跳了,怒声道:“茉雅奇!”
声音正好在佟安宁耳边炸开,佟安宁微微蹙眉,叹了一口气,“皇上,茉雅奇到底怎么惹了您,要这样罚她,她才从沙俄回来,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不能包容她一些吗?”
茉雅奇仍然跪在地上,闻言抽噎了一下,“皇阿玛,您要打要罚,茉雅奇都认了。”
康熙:……
梁九功同样苦着脸,上前去扶茉雅奇,“小祖宗哦!您快起来吧。”
茉雅奇摇头:“梁公公,确实是我的错,我就要受罚,您就不用劝我了。”
梁九功:……
康熙瞥了瞥看戏的佟安宁,“皇贵妃,你怎么看?”
“怎么看?”佟安宁一脸莫名,“臣妾连什么事都不知道,不知全貌,不予置否。”
“……你们两个不愧是亲母女。”康熙深吸一口气,上前将藤条拿到手上。
“皇上!”佟安宁下意识上前握住另外一端。
茉雅奇不会玩脱了吧。
康熙见状,挑了挑眉,“你想亲自教训,正好此事也和你相关,就给你吧。”
说完,将藤条交给佟安宁。
佟安宁看着手中的藤条,又看了看康熙,在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茉雅奇,按了按太阳穴,“茉雅奇,你给我起来,好好说,到底因为什么什么事?”
早知道她应该装死不来的。
茉雅奇觑了一眼看热闹的康熙,又向梁九功求救。
梁九功则是不动,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笑。
茉雅奇顿时仿佛被晒焉了的小花,脑袋耷拉下来,“额娘,我知道错了,可是此次我去沙俄,也是为了国事,我虽然是女子,可也是一国公主,不敢忘记自己的指责,我知道您担心我出事,但是……总结下来,皇命难违!”
“皇命难违”四个字被茉雅奇掷地有声的砸出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在众人的脑海里不断回响,对每个人的效果都不一样。
康熙:!
脏水还是泼到他身上了。
“……有道理!”佟安宁感受到康熙冷飕飕的低气压,默默将手中的藤条握紧了,防止康熙抢。
梁九功那边也提起了心,担忧地看着佟安宁手中藤条,担心佟主子冲动起来,将皇上伤了。
“安宁,你知不知道,她哭是因为什么?”康熙给了茉雅奇一个阴恻恻的笑。
茉雅奇心虚地转了转头。
佟安宁:“什么?”
刚才康熙说和她有关,难道康熙故意吓唬茉雅奇,茉雅奇给她哭丧。
康熙:“朕和她说了你给她求金牌的事情,她就后悔不该和你对着干,哭着求朕,想要从你手里拿到十张金牌。”
“……”佟安宁正要开口,忽然觉察到腿边一沉,低头对上茉雅奇的大眼睛。
茉雅奇:“才不是嘞!茉雅奇是感动额娘的心意,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居然惹额娘生气,想让皇阿玛一起哄您,谁知道皇阿玛他不仅不愿意,还打算拖后腿,还吓唬我。”
康熙:“此事你若是不相信,可以问梁九功,他一直在身边听着呢。”
茉雅奇:“额娘,梁九功是皇阿玛的奴才,当然替他说话,您不要信他。”
两人发表完后,都齐刷刷地盯着佟安宁。
佟安宁按了按耳根,按摩听累了的耳朵,“你们两个,我谁也不信。”
康熙:……
茉雅奇再次抱紧了佟安宁的大腿,噘着嘴撒娇道:“额娘……您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还能骗您吗?”
佟安宁:“茉雅奇,额娘提醒你,现在金卡不在你手上,你悠着点,不要玩脱了。”
听到这话,茉雅奇傻眼。
“噗!”康熙愉悦地笑了。
“皇上。”佟安宁听到动静,转头看向他,“臣妾也提醒您,您今年五十多了,也请靠谱些,吓哭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好得意的。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您对自己的女儿不好呢。”
康熙扬了扬眉梢,“所以,你就打算袖手旁观了?”
佟安宁俯身戳了戳茉雅奇的脸,无语道:“臣妾还怀疑是你们两个人故意演戏,妄图逃脱我的制裁呢。”
康熙:……
“才不是呢!”茉雅奇皱眉道。
康熙见状,走到佟安宁身边,嘴角噙笑:“茉雅奇,你若是再不松开你额娘的腿,往后三天你就在这里跪着。”
茉雅奇一听,看出康熙不是开玩笑,立马松开了。
笑话!
那样她丢脸死了。
佟安宁将腿抽了出来,茉雅奇见状,也从善如流地起身,上前搀着她的一只胳膊,狗腿道:“额娘,我扶着你!”
佟安宁被父女俩个一左一右的夹着,无语道:“你们两个不用这么热情,我不会改变心意的,我谁也不帮,既然无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两个自己折腾吧。”
“你啊!还真是说到做到,刚才真还以为你会顺水推舟,从朕这里拿一张牌呢。”康熙笑道。
话音刚落,就感觉身边人的身形一僵,扭头疑惑地看她。
佟安宁眨了眨眼,歪头看向茉雅奇,笑的温柔:“茉雅奇,要么咱们重新来一回?”
她来的时候,想过的,可是进来后,被两人打岔忘了。
“可以……不过我想知道……那个‘牌’是什么意思?”茉雅奇好奇道。
梁九功在一旁解释道:“八格格,皇上那里也有九张和您类似的银牌,不过是作用佟主子的。”
“哦——”茉雅奇恍然大悟,然后察觉到不对劲,“不是十张吗?怎么是九张?”如果是五张、三张这样数字,茉雅奇也不会询问,但是九张和十张关系太紧密。
“嘿嘿……”梁九功讪笑了两声,“皇上南巡期间用了一张。”
“皇阿玛!”茉雅奇迅速向康熙投以谴责的目光。
虽然她现在自身难保,也是坚定的站在额娘这边。
“眼睛瞪的这么大,看来是想清楚了。知道怎么和朕道歉了吗?”康熙不咸不淡地瞅着她。
“儿臣又没有什么错,额娘若是不原谅我,大不了我去承乾宫跪个三天三夜。”茉雅奇将头一歪,不停地蹭着佟安宁的脖颈,“额娘,你就不要生气了,茉雅奇知道您给茉雅奇弄了金牌后,心里抽了自己数完巴掌,就差给您以死谢罪了,额娘最好了,茉雅奇最喜欢额娘。”
茉雅奇抱着佟安宁黏黏糊糊地撒娇,听的康熙牙酸。
“哼!这里是乾清宫。”康熙在一旁提醒道,“茉雅奇你都嫁人两三年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了。”
“谁说的,我就是七老八十,也是额娘的孩子,谁也挡不住我撒娇。”茉雅奇轻哼道。
康熙:……
佟安宁享受够了闺女的甜言蜜语,捏了捏她的鼻子,“好了,你皇阿玛说的没错,在外面要稳重些,否则容易让人嫉妒。”
听着这话,康熙无语道:“佟安宁,你是话里有话,朕会嫉妒你吗?”
茉雅奇眼珠子转了转,立马道:“皇阿玛说的没错。”
佟安宁和康熙立马看向她,两人眼里都是同一个意思“闺女,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茉雅奇抿嘴一笑,“皇阿玛嫉妒我,嫉妒我和额娘关系这么亲密。”
康熙:……
佟安宁:……
康熙看向佟安宁:“你看,朕之前说过,你给她求金牌会教坏了她。”
有这东西,这丫头更有底气了。
佟安宁忍笑道:“帝王一诺,重若九鼎,皇上既然给了,茉雅奇又是您的女儿自然只能受着了。就当是历劫了,也就十次。”
康熙:………
几人说着话,又有侍卫进来,说是寿康宫前来问话,询问茉雅奇哭的事情。
见一个个都来关心她,茉雅奇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脸,没想到丢脸的事情都传到寿康宫了。
从乾清宫刚出来,就遇见那苏图眼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茉雅奇,连忙将人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
茉雅奇被他的呆样弄得无语,给了他一个脑崩:“干嘛?”
“你没事?”那苏图有些担忧道。
他在马场和十三阿哥他们赛马,听到消息,说茉雅奇在乾清宫被康熙骂哭了,连忙跑了过来。
茉雅奇白了他一眼,“当然没事,紫禁城谁敢欺负我。”
“咳!”佟安宁轻咳一声。
说什么话呢,紫禁城敢欺负她的人不少,最起码她就算一个。
茉雅奇立马给了一个乖巧的笑。
那苏图见状也不再问,同样扬起一个复刻的笑脸。
从乾清宫归来后,茉雅奇仿佛佟安宁的尾巴一般,去哪里都跟着,片刻都分不开。
佟安宁好几次转身之际差点和对方撞上。
“不出宫,跟着我干嘛?”佟安宁故作不知道。
茉雅奇绞着手,有些不好意思道:“额娘,那个金牌……”
“噗呲!”珍珠忍俊不禁。
茉雅奇尴尬地挠着脸,凑上前,“您让我看一下,东西先放在您这里,大不了等我需要的时候再用。”
“哦……看一眼不过瘾,是不是就要拿一块了,拿一块不够,接着就要两三块,两三块不满足,就是要全部了……”佟安宁意味深长道。
“嘿嘿……还是额娘最了解我。”茉雅奇干笑两声。
佟安宁叹了一口气,不再难为她,命珍珠将金牌交给她。
茉雅奇看着盒子里的金牌,笑道:“真好看,这是皇阿玛画的吧?”
“是。你已经长大,这东西也是为你求的,只是你要知道,好东西要用到刀刃上,皇上虽然你的阿玛,可是也要时刻谨记他是皇帝。”佟安宁叮嘱道。
“额娘,我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将它随便浪费了。”茉雅奇将盒子抱在怀里,使劲点点头。
……
次日端午节,宫中举行了大型的端午宴,邀请了京中宗室福晋和大臣诰命夫人参加。
端午节这天,上书房也有了一天的休息时间,康熙带着阿哥们和大臣在太庙祭祖。
而御花园的宴席也才开始。
比起早年,宫中宴席的主角大多都是宫中受宠的娘娘,可是现下皇上成年成婚的阿哥越发多,宴席的主角也就变成了阿哥福晋们。
尤其皇上已过五旬,就算他平时没说过立储的事情,可是底下大臣也会禁不住想这些。
此次端午宴,佟安宁命惠妃和宜妃一同主持,她倒是有心交给年轻人打理,奈何大福晋、二福晋他们在宫外。
至于平妃,佟安宁信不过她,她参加的宴会,肯定不会让她接手。
平妃见状,直接称病不来了。
荣妃近日得了病,据说还是因为三阿哥的家事,原以为此次不会出席,没想到荣妃居然带着三福晋来了。
荣妃画着精致的妆容,不过鬓边已经有了些许白发,和大福晋她们坐在一起的三福晋反而面色有些苍白怪异,眼眶发红,用脂粉都遮不住。
不过荣妃见到后,也不理。
大福晋、二福晋她们见状,也不会劝,只能装作看不见。
他们对于三阿哥府中的事情有所耳闻,此事还是故作不知道为好。
三福晋去年又生了一个阿哥,按理说是件好事,可是小阿哥不足三个月就去世了,三阿哥、三福晋十分悲痛,最近这些年,三阿哥虽说不停的生儿子,可是迄今为止只留下了弘晴一个阿哥,此事多半和后院有关。
奈何三阿哥看不清,她们这些做嫂子的也不好说。
此次三福晋小儿子的去世,似乎对三阿哥打击颇大,往日的时候,很快就能见他缓过来,谁知道此次过了小半年了,三阿哥仍然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听说很少在后院待着了。
与三福晋的关系似乎也变淡了。
大福晋、二福晋他们觉得,应该王府发生了什么事,刺激到了三阿哥。
康熙也觉得三阿哥的运气不行,打算趁今年大选的时候,给三阿哥挑两个好生养的。
……
宜妃注意到荣妃鬓边的发丝白了一片,佯装惊诧道:“荣妃姐姐,你这头发?”
“变白了而已,有时候不服老不行啊!”荣妃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叹息道。
若不是苦肉计,怎么能让胤祉那家伙醒悟。
虽说皇上赐的福晋不能随便和离,可也不能让胤祉继续糊涂着,这种丑事捅出去,本身就是胤祉丢脸,如果董鄂氏能知错还行,若是不能的话。
荣妃带着冷意的目光扫过角落里的三福晋。
三福晋视线不小心撞上,身子一震,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
她想起年初她给荣妃请安时,荣妃对她说的话,“皇阿哥的福晋虽说不好休,但是可以病逝,再求皇上指个顺心的福晋也是可以的!”
从那时起,她就时刻绷紧了弦,尤其三阿哥也知道后,更让她四面楚歌。
……
上方的皇太后见状,笑道:“在本宫面前,你们都是小孩子,说什么老。”
“看皇太后这话说的,臣妾和荣妃都是当玛嬷的人了。”佟安宁笑了笑,而后目光落到荣妃鬓边发灰的发丝上,叹息道:“时间过得真快,不知道臣妾什么时候也会白了头发。”
“是啊!前两天,宫女给臣妾梳头时,也找出了三根白头发,真是气死臣妾了。”宜妃插话道。
这年纪一大,大家谈论的话题也就从圣宠、脂粉首饰转变到孩子、孙子、白发皱纹、预防衰老……等方面。
御花园的众人含笑看着上方佟安宁她们的交谈,认真听着,时而插上一两句。
整个御花园氛围祥和愉快。
宴过半旬,康熙命御膳房送来了一批五彩粽子给她们享用。
宴会快结束的时候,一个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皇太后,皇贵妃娘娘,不好了,苏麻喇姑晕倒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众人大惊失色。
佟安宁起身,“各位莫慌,皇太后,您先守在这里,臣妾先去看一下。”
皇太后摇了摇头,“苏嬷嬷她早年照顾本宫许久,本宫也与你一同去探望。”
佟安宁又劝了两句,终于让皇太后打消念头。
佟安宁离开前,嘱咐荣妃、宜妃他们继续主持端午宴。
……
来到苏麻喇姑的住处,两名太医已经给苏麻喇姑诊过脉。
萨日朗还有荣宪守在苏麻喇姑床边,屏息注视着她。
苏麻喇姑今年已经九十三岁,这种岁数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高寿,所以在这个年龄段出事,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皇皇……”苏麻喇姑半张嘴,干瘦的手臂虚弱地指着佟安宁。
佟安宁握住她满是皱纹的手,“苏麻喇姑,我在。”
“苏麻喇姑!呜呜……”萨日朗和荣宪在一旁快哭成了小鼻涕虫了。
苏麻喇姑不舍得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孩。
她还没有看到孩子们出嫁,还好她早有心理准备,将事情都交代好了。
佟安宁和苏麻喇姑说了一阵话,其实光是她说,以现在苏麻喇姑的情况,神志清楚已经是难得。
之后佟安宁交代萨日朗和荣宪好好陪伴苏麻喇姑,到了外间询问苏麻喇姑的情况。
那太医恭敬道:“启禀皇贵妃娘娘,苏麻喇姑是风邪入体,造成痰湿阻塞,脑络不同,脾肾两虚……”
“长话短说,说点本宫能听懂的。”佟安宁打住他的话。
一旁的勋老太医道:“启禀皇贵妃娘娘,苏麻喇姑这是中风了。”佟安宁瞪大眼睛,“能治吗?”
“这……”勋老太医为难道:“不能,苏麻喇姑年事已高,若是贸然治疗,恐怕会加重病情,只能用稳妥的方子慢慢吊着。”
在其他贵人面前,勋太医说的没有这么直白,但是佟安宁和太医院相熟,平时对他们也礼待有加,所以勋太医也没有过多迟疑。
佟安宁:……
大概半个时辰后,皇太后、宜妃他们也过来看望苏麻喇姑。
又过了一会儿,康熙和四阿哥他们也赶紧赶过来。
听说苏麻喇姑现在中风,不仅动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康熙当即流下了泪,命令太医尽力为苏麻喇姑医治。
至于御花园的福晋和诰命夫人,则是交给大福晋、二福晋他们招待了。
苏麻喇姑喝了七八天的药后,病情缓了下来,虽然仍然躺在床上不能动,但是已经能说话了。
有萨日朗、荣宪他们照顾着,苏麻喇姑的病情稳定了下来,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看着苏麻喇姑这情况,佟安宁心中有些庆幸,自己虽然经常生病,汤药不停,但是还能动,还能思考,若是如苏麻喇姑这样的话,她真的受不了。
康熙为了让苏麻喇姑安心,想要给萨日朗、荣宪她们指婚。
佟安宁连忙制止了,“皇上,萨日朗他们还小,还都是孩子,现在不急,再说苏麻喇姑想要他们未来能有个稳妥的生活,不是要您将他们给嫁出去。你是皇上,还担心这些吗?”
她知道康熙对苏麻喇姑感情深,但是也不能这样胡来吧。
萨日朗是康熙二十八年出生,满打满算,今年才十六,荣宪就更小了。
再说现在指了,又不能立刻嫁出去。
康熙:……
苏麻喇姑知道康熙的想法后,也劝了他。
萨日朗和荣宪都还小,被她养的有些单纯,还不适合出嫁。
这么些年,宫里的公主生活都很好,她信任皇贵妃。
……
五月底,佟安宁和茉雅奇、胤祚去了东陵祭拜宁贵妃。
到了东陵,七格格、塔石哈、十阿哥夫妻还有十二格格已经守在行宫路口了。
数月不见,七格格他们瘦了不少,十阿哥和塔石哈胡子拉碴的,塔石哈因为没剃头,胡子也不似十阿哥多,还能看,而十阿哥纯粹是野人出世了。
佟安宁佯装不解地左顾右望,“十阿哥呢!本宫怎么没看到。”
距离宁贵妃去世都半年了,已经可以剃头了,十阿哥还是这副模样,看来要回去后吓康熙一跳。
满朝文武看到他这样子,谁敢说十阿哥不孝顺。
距离她三步远,站在十福晋身边的十阿哥一头黑线:“皇贵妃娘娘!”
他长这么大一个个头杵在这里,又不是他那小猪仔一样的儿子,怎么会看不见呢。
佟安宁没理他,摸了摸十二格格的脑袋,“多兰,你最近睡得好吗?”
十二格格乖乖摇头:“有哥哥嫂嫂还有七姐,多兰睡得好,就是有时想额娘。”
说到后面,十二格格声音哽咽了。
佟安宁摸了摸她的脑袋,“多兰乖,想宁贵妃了,就和你哥哥姐姐多聊聊,别憋在心里。”
“嗯!”十二格格乖乖道。
第232章
佟安宁在东陵待了七天,给宁贵妃和昭贵妃上了香,然后和十阿哥他们回到了京城。
众人被塔石哈和十阿哥的样子震撼了,知道的都清楚是守孝,不知道的还以为流放了。
回到京城,十阿哥第一时间去给康熙、皇太后请安。
康熙看着胡子拉碴,仿佛一下子长大了的憨儿子,也说不了什么,只是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弘暄现下怎么样?长得好不好?”
就是这样子埋汰了一点,东陵那边虽然苦点,也不能将人糟蹋成这样,看来老十真的很伤心。
当时十阿哥要去东陵守灵,弘暄还小,康熙不想让孙子受冻,谁知十阿哥坚持,说宁贵妃临终前,最记挂的就是孩子,十福晋也赞成,于是康熙只能让内务府做多准备了。
孩子孝顺,他总不能拦着吧。
十阿哥点头:“弘暄长得很壮实,都能喊人了。”
康熙闻言满意地笑了笑,“过段时间,你将他抱进宫,让朕看看。”
十阿哥点了点头,又询问了苏麻喇姑的病情。
听他说起这个,康熙长叹一口气,“苏麻喇姑今年九十有余,太医那边也拿不准啊!”
他也有心理准备。
随着身边的亲人开始一个个离开他,他才发觉,自己真的老了。
十阿哥见状劝道:“皇阿玛,既然这样,现下最重要的是要让苏麻喇姑开心,说不定心情一好,苏麻喇姑也就好了,还能再活几年,凑个百岁。”
康熙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大了!”
十阿哥不满道:“儿子已经当阿玛了。”
康熙冷哼一声,“你就是老到掉牙了,朕也是你老子。”
十阿哥:……
心里哼哼道:那时候,恐怕皇阿玛坟头的草都长成树了……咳,想岔了,皇陵不长草。
十阿哥之后又去看了苏麻喇姑,正好佟安宁也在。
苏麻喇姑这段时间虽然能说话了,但是神识已经有些糊涂,说话时有时会颠倒,有时会将前来探望她的佟安宁认成太皇太后,时不时“格格”喊着。
估计是想起年轻时的事情了。
十阿哥去的时候,苏麻喇姑看着不那么糊涂了,眯着眼认了好一阵,居然没人提醒,就将十阿哥认出来了。
“是十阿哥啊!您……回来了。”苏麻喇姑缓慢道。
十阿哥跪在床前:“苏麻喇姑,你怎么样?好点吗?”
看苏麻喇姑这样子,估摸熬不过今年冬天。
没想到他才送完额娘,今年又要送别苏麻喇姑了。
苏麻喇姑干瘪的嘴唇微微张合:“十阿哥啊!奴婢要到地下去见宁贵妃了……还有昭贵妃……昭贵妃,钮枯禄家的姑娘都是好的……昭贵妃可惜了,格格也是无奈的……”
“苏麻喇姑……”十阿哥见苏麻喇姑话题有些扯远了,开口想要提醒一下。
“算了,十阿哥,苏麻喇姑这里有本宫看着,你给她磕个头就回去休息吧。”佟安宁开口道。
“可是苏麻喇姑刚才……”十阿哥迟疑地看了看佟安宁。
“苏麻喇姑现下有些糊涂,说些胡话不当真,她之前还说过我呢,好了,往事已矣,就不要说这些了。”佟安宁温声道。
“皇贵妃娘娘,您……”十阿哥抿了抿嘴,“我明白了,苏麻喇姑这些都是胡话。”
重要的不是苏麻喇姑,而是她所代表的太皇太后,就算问出了事情缘由,现下太皇太后早已驾崩,额娘还有姨母也都魂归地下,他又能说些什么。
“嗯,回去后,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你这副样子在京城乱逛,吓到了京城的人没事,若是吓到了花花草草,就是罪过了。”佟安宁佯装头疼道。
十阿哥一脑袋黑线。
皇贵妃娘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性子。
等到十阿哥离开,佟安宁嘴角笑容消失,望了望苏麻喇姑卧房的方向,轻声道:“珍珠,我这样劝十阿哥对不对?”
珍珠小声道:“娘娘说的没错,人都快走了,何必在十阿哥心里埋根刺,十阿哥也通透,兴许明天就彻底忘了,您也要放下来。”
主子之所以想要去东陵去接十阿哥、七格格他们回来,除了想十阿哥、塔石哈、七格格、十二格格他们,还有就是想去散心,看看过往被葬入皇陵的那些女子。
主子照顾苏麻喇姑的那些天里,苏麻喇姑说的胡话其中也有不少包含主子的。
她一直以为主子在宫中算是顺风顺水,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疼爱,谁知能留到现在,也是因为主子为大清、为皇上做了许多事的缘由。
否则以主子和皇上之间的感情,主子怕是要走在昭贵妃他们前面。
佟安宁轻笑出声,“你多想了,斯人已逝,计较这些也没用,何况本宫现在都挺好的。”
太皇太后的担忧,她也能理解,毕竟曾经发生过先帝和董鄂妃之间的事情。
至于太皇太后为什么不阻拦皇上将她纳入宫,恐怕也是担心走上董鄂妃的路,除非她死了,否则就是嫁人,有前车之鉴在那里,太皇太后也不能保证康熙不会成为第二个顺治。
佟安宁仔细一想自己年轻时的事情,发现自己能活到现在,真的不容易,既要给老天爷争时间,还要向太皇太后刷好感……时不时还要遭受几波宫廷阴谋,活到现在,自己也要好好庆贺一下。
“对了,瑶瑶现在到京城了吗?”佟安宁随口问道。
前段时间,七格格和塔石哈的儿子种痘结束后,鄂其尔打算将爵位传给塔石哈,他和佟安瑶就长居京城,折子已经给康熙交上去了,康熙也允诺,等到今年去木兰围场后,鄂其尔打算在集会上,向蒙古诸王昭告此事。
用佟安宁的话来说,也就是说鄂其尔和佟安瑶打算在京城过退休生活了。
让佟安宁万分艳羡。
珍珠:“奴婢打听到,二小姐已经到了三天,现在住在佟府呢。”
佟安宁最后又去看了苏麻喇姑,喝了汤药以后,苏麻喇姑已经阖眼睡了,嘱咐守着的嬷嬷小心看顾,然后又去看了看萨日朗和荣宪她们,最后回到了承乾宫。
傍晚,康熙来到承乾宫。
晚膳时,佟安宁见他胃口很好的样子,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照顾苏麻喇姑的郁闷心情。
本着她不好过,也不能让康熙好过的心思,佟安宁拿起勺子,给康熙先舀了一碗汤,来个先礼后兵,“皇上,这四物汤不错,您尝尝。”康熙接过去,抿了一口,“嗯,不错!”
见他喝了,佟安宁放下筷子,语气好奇,“皇上,臣妾想知道,若是臣妾当初太皇太后反对臣妾进宫,您还会坚持吗?”
康熙诧异:“怎么说起这事?”
佟安宁笑了笑,“苏麻喇姑最近身体虽然健康些,但是有时有些犯迷糊,将臣妾当成了太皇太后,‘格格’喊个不停,惹得臣妾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这个假如,你进宫,太皇太后也赞成。”康熙说道。
“哦,偏偏你们都同意,但是就是没有和我商量。”佟安宁幽幽道。
“……”康熙有些尴尬地低头喝汤。
都进宫几十年了,怎么又说起这个。
“皇上,如果臣妾进宫初,不小心糟了毒手没挺过来,你会不会想臣妾一辈子,后悔让臣妾进宫。”佟安宁认真地看着他。
她一开始进宫那些年,在宫中遭到的意外可多了,一年到头能活蹦乱跳的机会不多。
当上皇贵妃后,病的起不来身的次数就少了。
“咳咳……”康熙一下子被汤呛到了嗓子。
“皇上,您没事吧。”一旁的梁九功连忙上前轻拍他的背。
佟安宁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康熙狼狈的样子。
康熙擦了擦胡须上的汤汁,看着佟安宁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语带笑意,“怎么了?难道最近又看了什么荒唐的话本?”
佟安宁:“臣妾最近这段时间哪有时间看这些,不过是看到身边一个个熟悉的人离开,有些迷茫罢了。皇上还没有回答臣妾的问题呢!”
“会,朕会将你放在心中一辈子。”康熙细长的眼角泛起褶子,眸子里盈满笑意和温柔,伸出大手握住她,“你陪了朕半辈子,朕对你什么态度,你难道还在怀疑?”
“唉!”佟安宁怅惘地叹了一口气,“皇上也不用这么紧张,一切只是假设,当年若是我早早没了,估计也像赫昭贵妃、皇后那样,孤零零地埋在皇陵里,然后佟佳氏再送一个女子进宫,到时候又是一个贵妃,至于那时候的佟佳氏和之前的佟佳氏有什么区别,对于外人或者佟佳氏来说,估计没有多少区别吧。”
康熙:……
他不可否认,佟安宁这话说的没错。
“唉!看臣妾说这些干什么,皇上,您继续用膳。”佟安宁给康熙夹了一道菜,“就算臣妾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吃饭。”
“……”康熙心中无奈,注视佟安宁含笑的眸子,又说不出硬话,只能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今儿朕尝了你这里的素三鲜不错,你也尝一下。”
“多谢皇上!”佟安宁谢道。
竖日上朝前,康熙吩咐梁九功去调查一下苏麻喇姑那里的情况。
梁九功调查了一番后,将结果告诉了康熙。
康熙就派了身边的四名嬷嬷照顾苏麻喇姑,命太医尽快治好苏麻喇姑的糊涂毛病。
至于前去探望的嫔妃,不需要贴身照顾,若是清醒,和她说一会儿话,若是昏睡中,就务需打扰。
……
进入六月,天气变得燥热起来,康熙最近的心情也并不怎么美妙。
一是因为苏麻喇姑病重的事情,虽然他命令太医努力医治,但是自己也明白,以苏麻喇姑现在的年龄,多半到了强弩之末的年龄。
而是因为一群西洋人。
前段时间,罗马教廷宣称泰山祭天、祭祖、祭孔子的行为是异端,必须禁止。
佟安宁听到这说法后,只觉得这罗马教廷怕不是住在海边的,怎么管的那么宽。
康熙也没理,觉得无理取闹。
谁知道罗马教皇派遣使节多罗到大清传教,并且让人在大清张贴一些批判、指责祭祖、祭天所谓异端行为的“教谕”,禁止所有大清教徒对祖先、上天进行崇拜。
佟安宁:……
而且使节多罗在养心殿拜见康熙时,可能将其当成了欧洲的那群皇帝,态度也并不怎么好。
一开始康熙不知道多罗来到大清的真实意图,对于他的那些无礼举动以为是中外文化差异,没想到多罗在康熙面前,将教皇贬低中国传统祭祖、祭天的习俗说了出来,并且要求康熙按照罗马教皇的命令,让天朝严禁尊孔祭祖。
佟安宁听完梁九功的叙述后,看了看康熙,目光询问“是真的吗?”
康熙黑着脸点头。
佟安宁:“这罗马使节是不是脑子有坑啊!”
康熙怒道:“朕以礼相待,他居然如此无礼,简直可恶。”
佟安宁歪头问道:“然后呢?”
梁九功:“皇上拒绝了多罗的要求,并且让其离京,现在已经在澳门监狱了。”
佟安宁:……
康熙并不是盲目排外的人,甚至对于外来的文化和科技接受程度都很好,这些外国传教士若是遵守国内传统习俗的份上,还是允许传教的,但是罗马教皇居然派遣使者来命令康熙做事,这就是干涉中国内政了,真是在欧洲那片地方作威作福惯了。
欧洲那地方都是国王,怕是没见过正宗的皇帝,等到拿破仑横扫欧洲后,就是他们涨见识的时候了。
“皇上,您不要生气了,为这些外国人生气不值得。”佟安宁安慰道,“他们地方小,对咱们中国不了解。”
康熙斜了她一眼,“平时没见你这么贬低过那群外国人啊!”
佟安宁:“臣妾只对他们的科技文化感兴趣,对他们的神不感兴趣。”
康熙:“哼,此次罗马教皇若是不长教训,朕就禁止其在中国传教。”
“嗯嗯,没错。对了,您说咱们要不要礼尚往来,给罗马教皇也下一道斥责令。”佟安宁跃跃欲试道。
说不定还能传到后世,让后人见识一下康熙大帝大战罗马教皇。
“你这想法不错,朕命内阁拟旨。”康熙若有所思道。
佟安宁勾唇一笑。
说完这些,康熙让人搬进来两个箱子放到乾清宫,表情神秘道:“安宁,你来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佟安宁看了看地上的大红木箱,“皇上,总要给个提示吧!臣妾又没有透视眼。”
“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和商业和民生有关。”康熙负手走到她身边,轻声道。
佟安宁仍然一头雾水,做生意她想要的政策多了,不清楚面前箱子里是什么。
佟安宁围着箱子转了两圈,用力推了两下,发现巍然不动,显然里面的东西有大分量。
她又凑近嗅了嗅,没闻到书墨味,又敲了敲箱子,里面也不空,听着里面的东西挺多的。
康熙含笑看着她折腾,“怎么?猜出来了吗?”
“皇上,您弄的东西是什么材质的?铁的、铜的?难道里面是一堆宝藏?或者古董?”佟安宁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是将箱子晃动了一点,自己差点闪过去,箱子晃动时,能听到里面细微的“擦擦”声。
“哎哟!佟主子,您小心点!”梁九功担忧道。
佟安宁冲着他摆摆手,托着下巴,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箱子。
康熙居高临下地看着佟安宁头疼的样子,银币是去年的事情,他让人办这事的时候,专门瞒住了佟安宁,这么久的时间,她想不到也是正常。
“想不到!”佟安宁老实点摇头。
“好了,起来吧。”康熙将人拉起来,给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这东西你见了一定喜欢。”
说完,示意一旁的太监将箱子打开。
轻微的“咔擦”声响起,箱子的锁被打开,箱子摆放的位置恰好被阳光裹住,一打开,一道银光从里面射出来。
佟安宁下意识用手挡住光,看清箱子里面的东西后,瞳孔巨颤,吃惊道:“皇上,这是什么东西?”
康熙满意她的表情,勾起嘴角,调侃道:“你之前不是说大清百年都不会做出银币,现在你觉得朕让人做出的这批银币如何?”
箱子里整齐地垒着一摞摞银币,大概因为挪动途中多次碰撞,已经有些散乱,佟安宁伸手拨拉一下,洁白的银币混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佟安宁拿起一枚,仔细观察。
这枚银币上有满汉蒙三种文字,正面是“大清银币”四个大字,下方有时间和某地铸造标注,背面盘着两条龙,中间是一两的标注,边缘有八钱六分的字样,字很小,要仔细观察才看清。
康熙撩起袍子,俯身拿起一块银币,在手中掂量了下,“你猜这一枚钱币多重?”
“……”佟安宁额头满是黑线,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当她瞎吗?
佟安宁叹了一口气,俯身拿起一枚银币,捏着边缘那个“八钱六分”亮到康熙面前。
康熙眼皮微跳,笑的有些尴尬。
原想着若是佟安宁没看见,他就可以以此来嘲弄她,谁知道她眼睛那么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康熙轻咳了一声,“你觉得这个银币能推广开来吗?”
虽然标注的是一两币,但是用量却不足八钱,而且也不是全部都是银,里面还掺杂了铜、锡、铝等东西,为了让它变得更加坚固容易塑性。
“不能。工艺不好,别人容易私铸。”佟安宁实话实说。
康熙拿出的这款银币,要比她上辈子见到的要大一圈,虽然摸着挺坚硬的,但是边缘不够平整,粗略一看,整整齐齐的白花花银币十分震撼,但是拿到手中发现,其中有不少瑕疵。
康熙也皱起了眉,“既然这样,这批银币就只能融了。”这已经是户部呈上的第十版,也是最好的一版。
佟安宁:“谁说的,工艺不行,那就提升工艺,皇上,您给我一段时间,如果顺利,预计年底的时候,您就能看到崭新的新币。”
康熙闻言挑了挑眉,“既然这样,朕就将这事交给胤祚了,若是他成功了,此事过后,就让他主管户部。”
佟安宁眼含狐疑,“真的?一言九鼎哦!”
“一言九鼎!”康熙沉声道。
得了康熙的诺言后,佟安宁就将胤祚宣进宫,给他说了这事。
胤祚看着新制的银币,皱眉道:“这银币确实有些粗糙。”
佟安宁也了解会出现这情况,毕竟也是半机械作坊制作,如果康熙想要十枚精致的银币,户部肯定让工匠制作出最精美的银币,可是康熙要的是一万枚银币,户部也只能呈上这种了。
佟安宁:“那是你们没有用对机器。”
之前,康熙将银币的所有图纸都交给了佟安宁,佟安宁改了一些数据,将银币大小和厚度改了一下,变得如前世相似大小,然后将图纸交给胤祚,让他去找佟安瑶。
既然现在有了蒸汽机,现成的工具为什么不用。
胤祚认真记下来,就出了宫。
……
六月中旬,康熙带着大阿哥、五阿哥他们去了木兰围场,鄂其尔在盟会上正式将王位交给塔石哈,宣布今后可能与佟安瑶长居佟安瑶。
七月底,康熙结束木兰围猎。
佟安宁将文澜学院的院长职位交给了佟安瑶,原先打算再过两年交给茉雅奇的,现在佟安瑶先退休了,不能让她闲着。
至于茉雅奇,就领了一个副院长的位置。
对于文澜学院将正副院长的位置都给了女子,朝堂上有不少官员对此颇有微词。
这些年,他们也看出来文澜学院不似普通的官学,里面研究的东西也特殊,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不一样,毕竟就是京中的国子监也没有皇上的御林军看管,而且里面包含满、蒙、汉三族的贵族优秀子弟,撇除学问,就是人脉也不是普通地方能比拟的。
虽然允许女子入学有些荒唐,但是校规森严,各家都受过正规严厉的训导,这些年也没有出事,但是学院的正副院长不能都给女子吧,总要分一个给男人,就算让佟安瑶的丈夫鄂其尔占一个也没有问题。
当然官员们也有正当理由,表示佟安瑶和茉雅奇都和皇贵妃关系紧密,长久下去,文澜学院怕是会成佟佳氏的一家之言,做为学院,应该能容纳百家之言。
康熙将朝臣的意见和建议告诉了佟安宁。
佟安宁嘴角微抽,“敢问皇上,难道鄂其尔就不是一家人了?”
康熙:“……不过朝臣说的也有道理,你总要做个样子。”
佟安宁弯唇浅笑,“既然这样的话,臣妾明白了,一定让您满意。”
第二天,佟安宁就宣了已经成婚阿哥的福晋进宫。
大福晋、二福晋她们接到口谕有些迷惑,因为皇贵妃从未如此大张旗鼓过。
众人到了承乾宫,面上都有些忐忑。
十福晋拉了拉九福晋的袖子,“九嫂,您知道皇贵妃为什么宣我们进宫吗?”
而且将所有阿哥福晋都宣过来了。
九福晋迷茫地摇了摇头,看向大福晋和二福晋。
二福晋也微微摇头,“我也不知。”
大福晋:“传令的宫女说皇贵妃有事给我们做。”
众人见大福晋也不知道,只能等着了。
片刻后,佟安宁出来了。
众人行礼,“皇贵妃吉祥!”
“都起来吧!”佟安宁示意众人起身,然后在坐塌上坐稳,也没有卖关子,“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文澜学院正副院长的事情?”
众人点了点头。
佟安宁:“朝中有大臣给皇上写了折子,说正副院长不能选同一家的人,否则容易成为一言堂,本宫和皇上都觉得有理,所以本宫决定再设两名副院长,你们谁想当,踊跃站出来,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啊?
众福晋懵逼,居然是因为这事。
对于文澜学院正副院长的事情,她们也有耳闻,按照朝臣的意思,是想从翰林院选一名副院长,没想到皇贵妃压根不遂他们的意。
佟安宁见她们都愣住了,催促道:“难道你们不想吗?不想的话,本宫就找其他人了。”
“皇贵妃,我想当!”十福晋连忙道。
九福晋见状也开了口:“皇贵妃,妾身也想。”
见两个年幼的妯娌都开口了,富察氏也当仁不让,“额娘,妾身自小熟度四书五经,这副院长不在话下。”
八福晋郭络罗氏见状,扑哧笑出声,“六嫂,您是皇贵妃的儿媳妇,若是当了副院长,朝臣们不是更有理由了。”
富察氏反应过来,俏脸一下子红了。
众人见状也笑出声。
大福晋、二福晋他们也凑了热闹。
佟安宁见众人都捧场,都有意向参加,想了想,“这样吧,大家投票。一人两个名额,不能写自己名字,得票最多当选。”
十福晋一听,立马跑到富察氏跟前拉票,“六嫂,你要选我,老十和六哥关系最好了。”
八福晋见状,也不当让,一把拉住富察氏的胳膊,撒娇道:“六嫂,你别被她哄了,她的学问差着呢,选了她是误人子弟。”
十福晋闻言,立马瞪眼,“郭络罗氏,你怎么揭人短呢!你的学问也就比我好一点点。”
八福晋:“那也比你好。”
十福晋:……
众人含笑看着她们吵嘴。
不过等到投票的时候,结果也不出大家所料,大福晋、二福晋当选。
佟安宁:……
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在副院长位置上,真的实现了三足鼎立的位置,还好现在是茉雅奇顶在这个位置上,如果真让富察氏顶上了,连这层窗户纸都没了。
佟安宁清幽的眸子扫过下方端坐的阿哥福晋们,个个巧笑倩兮,一脸娴雅恭敬,她心中自嘲一笑。
果然,能嫁到皇家,都不是傻瓜啊!
“好了,既然已经选出来,伊尔根觉罗氏、瓜尔佳氏,你们现在就是文澜学院的副院长了,明日我让人将制好的身份牌子交给你们,你们在学院也有自己的办公室,具体上班时间,茉雅奇会来和你们说,不需要一天到晚待在学院中。”佟安宁淡笑道。
大福晋和二福晋表情有些诚惶诚恐,齐声道:“妾身遵旨!”
……
佟安宁将结果也告诉了康熙。
“……”康熙哭笑不得道:“你就这样给朕交代。”
大臣原先想换个男副院长,谁知道佟安宁一下子设了三个副院长职位,偏偏多出来的两个仍然是女子,此事若是被朝廷一些官员知道后,估计要吐血。
康熙意味深长地看着新鲜出炉的副院长名单,见佟安宁表情也有些郁闷,有些幸灾乐祸道:“你这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佟安宁默默转身,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哈哈哈!”康熙被这结果愉悦到了,“好了,朕准了,不错不错!既然结果已经定下了,朕就让人给你们拟旨,落到实处。”
佟安宁见他笑成这样,再次白了他一眼。
康熙见状,笑的愈发大声了。
……
朝臣们看到关于文澜学院正副院长任命的圣旨时,果然一口老血喷出来。
皇贵妃娘娘!有必要这样吗?你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
八月,康熙又带着人又开始东巡,去了黑龙江区域。
九月初七,苏麻喇姑病逝,此时康熙正在外巡视,按理说应该尽快下葬,为了看苏麻喇姑最后一眼,康熙两次传旨,命令将苏麻喇姑的遗体再停留十五天,在京中的几个皇子也去为苏麻喇姑戴孝。
康熙归来后,下令按照嫔的礼仪安葬苏麻喇姑。
对于这事,众人也能理解,毕竟苏麻喇姑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紫禁城。
苏麻喇姑下葬后,康熙将其的棺柩停放在太皇太后的梓宫旁,也就是昌瑞山的安奉殿内,至于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的陵寝问题,康熙现在仍然没有由头,只能继续放着着。
第233章
年底,胤祚和佟安瑶他们弄出了新型汽缸活塞机器,这结果让佟安宁震惊,这是一下子将功率提升了四五倍。
用新式蒸汽机铸币机制造出来的银币精细度和质量都完美,每一枚银币都完全由蒸汽动力铸造,没有人的干预,不会出现银币硬度不规整、边缘有瑕疵、图案时而模糊,这种冲压技术完全可以确保不被其他人的工艺仿制。
而且有了官方精美的钱币,私人铸造的粗糙银币也就没有人愿意使用,而且只要他们的工艺永远走在前面,就不用担心被人仿制。
在确定新工艺可行后,佟安宁又将银币的图案弄得更加复杂,重量则是改成了“七钱六分”。
第一版就让胤祚制了两万枚,如果康熙不满意,她就将这些初版银币都收了(康熙:!朕的那一版怎么不算呢!),作为收藏,将来给文澜学院当奖金发。
佟安宁顺便让胤祚帮忙弄了一批纪念金币,图纸已经让人弄好了,打算等到佟安瑶继任文澜学院院长的典礼上,送给来观礼的学生和嘉宾。
年后开朝后,佟安宁带着制好的新版银币,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乾清宫。
梁九功见她这样子,谄媚道;“佟主子,您今儿来乾清宫是来看皇上吗?”
“我若是找你能解决事情,也不用见皇上。”佟安宁笑道。
“哎哟,您这话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这就给皇上禀告一声。”梁九功向佟安宁行了一礼,然后走进乾清宫。
片刻后,梁九功出来,请佟安宁进去。
进了乾清宫,康熙仍然在看奏折,抬眸瞥了她一眼,看到佟安宁身后的大箱子,“才过完年,你就来找朕了,看你这架势,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好东西?”
“皇上英明。”佟安宁走到康熙跟前,行了一礼。
康熙放下手中的请安折子,节后说忙也忙,各地的折子如雪花一般将他淹没,说不忙也不忙,大多是请安折子。
康熙走到箱子跟前,好奇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皇上还请退后,臣妾让人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佟安宁可没有康熙卖关子的恶趣味,她要康熙看看堆积成小山的新银币有多好看。
康熙依从她的话,后退两步,。
佟安宁示意小夏子将箱子打开。
小夏子用钥匙将箱子打开,里面白花花的银币展现在众人跟前。
康熙诧异道:“年前你不是说,还要需要一点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将新银币弄好了。”
他还以为至少还需要半年时间。
佟安宁示意小夏子将里面的银币都倒出来。
“哗啦啦”的银币脆声接连不断响起,地板上仿佛堆了一层雪般。
两箱银币全部倾倒在地上,中间堆成一个钱堆,即使没有阳光反射到上面,在室内自然光下,仍然闪着不容忽视的光泽,不用仔细查验,就能让人看出它的品质不是康熙制作的那批银币可比拟的。
康熙俯身抓了一把,发现新银币要比之前的银币更小,看着厚度似乎没有多少差别。
每一枚银币图案都清晰可见,边缘平整完美,每一丝齿痕痕迹都清清楚楚,没有瑕疵。
康熙将手中的银币扔到一旁,蹲在银币堆前,又仔细检查其他银币,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目露赞叹,“安宁,这银币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这种技艺的银币在民间推行后,百姓肯定更容易接受,而且银币技艺繁琐,上面有多种防伪标识,更让百姓用着放心。
佟安宁闻言翻了一个白眼,“皇上,之前胤祚给您上过折子吧,这是用了新式蒸汽机的缘故。”
“朕差点忘了。”康熙一一拍脑门,反应过来,当时胤祚还上了图纸。
“这只是蒸汽机在生活中应用的一个方面,您若是加大对它的研究和投入,后面它的发展会让您更加惊叹的。”佟安宁说道。
康熙:“你说的没错,可是若是有人也有了这种蒸汽铸币机,岂不是仍然会扰乱市场。”
佟安宁蹲身抓起一把银币,在康熙面前摊开手,“皇上,首先这种蒸汽机器十分昂贵不说,铸币的模子都是朝廷制作的,如果出现□□,只有一个情况,就是有人监守自盗了。而且现在以现在铸币成本只能堪堪算是持平,以我的了解,预计十年内,不会有人能造出一波一样的银币,至于以后,咱们的技术永远走在他们前面,就不用担心这个。”
康熙面上露出笑容,满意地接过佟安宁手中的银币。
过往他欣赏羡慕国外的科技文化,现在他的大清也有东西走到他们前面了,他可是见过西洋人的银币和金币,较为粗糙和劣质,而且居然允许私人铸币,一些拥有铜矿、银矿或是金矿的人就私铸钱币,自己制钱,比大清这边的钱币更为混乱。
佟安宁两指夹着新鲜出炉的银币,“皇上,您说这种银币能不能冲出大清,在海外流行起来。”
“可以,朕觉得他们会趋之若鹜的。”康熙将手一歪,银币如雨点砸到地上的银币堆上,发出连锁反应,在币山上滚动,跳跃,发出悦耳的声音。
康熙注意到银币上写得是“壹圆”,“为何不是一两?”
至于佟安宁为何称呼“壹圆”,他猜测可能因为这东西是圆的。
“因为没有一两,只有七钱六分重,所以臣妾就换了一种说法,您若是觉得不过,大不了让人再改,一块,一个,一康,一清……”佟安宁这样解释,也是担心今后有人做文章。
毕竟这是古代,交通不畅,消息闭塞,有骗子若是哄骗无辜百姓,真让百姓用一两重的白银换银币,那样太过分了。
“……”康熙一头黑线。
“一康”、“一清”什么鬼。
“你将图纸给朕,朕和大臣商量一下。”康熙摆摆手。
佟安宁见状,将手中的那枚银币往后一抛,“啪”的一声,银币掉落到钱堆上,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美丽的笑,“皇上,既然您满意了,咱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功劳的事情?”
“朕就知道你不会忘记这些,朕之前说了,胤祚若是办成了,让他掌管户部,明日朕就下旨,若是干不好,朕可是会生气的。”康熙笑道。
“还有呢?就胤祚一个人吗?他是你儿子,你只赏了他,是不是有些假公济私?还有参与研究瑶瑶他们呢?”佟安宁提醒道。
“你让胤祚上个请功的折子,朕会酌情赏赐。”康熙淡定道,见佟安宁还要继续开口,提前拿话堵住她,“佟安瑶也当了这么多年昭宁候,朕有意将其提封为一等昭宁公如何?”
佟安瑶、鄂其尔现今已经退下,打算在京城养老,将权柄交接给了七格格佛尔果春和塔石哈,他们这么些年兢兢业业,对他和大清忠心耿耿,现在识趣地退下了,他也要给与嘉奖。所以在群臣对文澜学院院长一职有微词的时候,他装作看不见,以佟安瑶的能耐,封个一等昭宁公也能让人信服。
佟安宁将眼睛瞪圆了,“真的?”
今年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康熙居然这么好说话。
“你若是不满意,朕可以撤……”康熙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帕子堵住了。
佟安宁凶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能更改,梁公公,快给皇上备笔墨,别让他反悔。”
康熙:……
梁九功忍笑道:“奴才遵命。”
不过康熙没有再逗佟安宁,老实写了圣旨,并且当面盖了玺印,“你若是心急,朕明天让人送到王府。”
“唔……还是等一下,下个月是瑶瑶的四十七岁生日,到时候您再去派人宣旨,让她高兴高兴。”佟安宁思索道。
“行……”康熙无奈道。
若不是胤祚和佟安瑶的活干的不错,制作的银币精美先进,他才不会顺着佟安宁。
……
三月,佟安瑶四十七岁大寿在奈曼旗王府举行,去年鄂其尔才将王府爵位交给塔石哈,作为新一任奈曼旗王府的王爷,塔石哈和七格格对于佟安瑶寿宴那是十分重视。
寿宴这天,奈曼旗王府府前的巷子停满了马车和轿子,甚至马车和轿子还将王府周围相邻的两条路都快堵死了,人来人往的满是人。
前来祝贺的宾客看到这热闹的一幕,就经不住感慨,不过稍微一想,也能理解。
佟安瑶是佟国维的小女儿,人家可不止这一个身份,姐姐还是皇贵妃,自己也是皇太后的义女,出嫁时,被皇上封为和硕格格……仔细一想,就是皇家公主也没有她的背景深。
角落里,插着手看热闹的一群闲散旗人一拜磕着瓜子,一边辨认参加寿宴的达官显贵。
顺便说些道听途说豪门深宅八卦,总之一群人看着兴致勃勃。
顺子今年才从盛京来到京城,跟着他的三叔来到这里长见识,听大家介绍完佟安瑶,有些听不懂,“三叔,你说的王府寿星公我怎么听着有点怪,听不懂。”
三叔吐出嘴里的瓜子壳,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府门口,一边道:“有什么听不懂的?”
顺子挠了挠头,“你不是说这位佟姑娘是和硕公主吗?她怎么还是女侯爷啊?有女侯爷吗?这不是相冲吗?”
三叔闻言龇牙笑了笑,“那你是见识少了,这可不相冲,佟家姑娘这爵位可是自己赚的,你来到京城,看到那平的好像水面的路吗?”
顺子点点头:“嗯。比石板路还平整。下雨也不用担心泥点子了。”
不用费力铺石板,只要将水、沙子还有水泥按照比例活好,等到晾干就如同石头一般。
这些年许多官道都铺上这种路,之前他来时,在来的路上,看到官府还在修路,说是要修一条铁路,大家都啧啧称奇,说用铁做的路肯定很坚固,就是不知道朝廷有没有那么多铁铺路。
另外一个挺着将军肚的中年汉子一把拍到他的肩膀,“这水泥路就是佟姑娘设计的,佟姑娘有大才,可不是普通的姑娘,不止水泥、还有研究了许多东西,包括玻璃那些东西都是人家弄出来的,还有现今一些作坊里轰隆隆响的那种冒烟的机器,也是人家弄得,都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可比许多爷们还强,得个侯爷爵位不行吗?”
“行吗?”顺子仍然有些发懵,“不是封了和硕公主吗?可以往上提,弄个固伦公主也可以啊!”
“女侯爷”这称呼多怪,而且佟姑娘又不缺这点爵位。
见他仍然没转过弯,周围人哈哈大笑。
“年轻啊!这有什么不好明白的。”
“小子,佟家姑娘能得到这个侯爷可要比爷们强多了。”
“人家要这个爵位,就是为了争一口气而已,谁让朝廷上的那群爷们无能。”
“人家这是奔着青史留名去的,她有了爵位,后面的女子如果立了功,也可以有这样的殊荣。”
他们虽然是京城街溜子,可是对于京城各种时事十分了解,地位低,不代表不懂。
大家私下里都好奇,佟安瑶未来会不会成为一等公,若是那样,佟佳氏可不得了。
“这小子还是小,等到你看的多了,就能明白,有时候看着事情小,其实影响才大。”
“对,我记得佟侯爷被封侯爷之前,她的那名女徒弟也有了一个小爵位。”
“啪!”
听到这话的将军肚大汉一拍手,激动道:“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谁让朝廷的那群官老爷没守住,开了这一道口子,到了佟家姑娘这里,一下子成了侯爷,他们也反对不了。”
“不过这王妃能得到侯爷爵位,老夫以为还是宫里的那位皇贵妃出了不少力气。”三叔一脸高深莫测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将军肚大汉压低了声音,冲着大家挤眉弄眼,“虽说现在大阿哥和二阿哥风头正盛,我却觉得最后笑到最后的,可能就是……”
将军肚大汉用下巴戳了戳王府门口方向,不言而喻。
众人点点头。
顺子虽然听得不大明白,不过为了合群,还是学着大家的样子点点头。
就在众人继续辨认前来送贺礼的宾客时,忽然看到前方出现骚动,之前拥堵的巷子清出一条路。
顺子他们顿时勾起了脖子,眼巴巴地盯着。
这一看就知道有大人物来了。
……
七格格和塔石哈正在招待宾客,听闻梁九功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梁九功此时带着队伍已经来到了大门口。
七格格:“梁公公,你这是替皇阿玛来给额娘祝寿的吗?”
“七格格说对了。”梁九功满脸堆笑,“奴才今儿还有一件喜事,佟姑娘听了后,一定更高兴。”
七格格和塔石哈对视一眼,顾不得其他,将人带进了王府主院。
梁九功和众人见面行礼后,从身边太监捧着的盒子里拿出一道金黄圣旨。
佟安瑶和鄂其尔还有现场宾客见状,连忙跪下接旨。
梁九功轻咳了一声,展开圣旨,开始诵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佟佳氏佟安瑶……宣德明恩……封为一等昭宁公!”
话音落下,现场一片寂静。
跪在地上的宾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眸中都是疑惑,“没听错吧,佟安瑶成了一等公了。”
“妾身谢主隆恩!”佟安瑶愣了一下后,行了跪拜大礼。
梁九功将圣旨放到佟安瑶双手上,“昭宁公,您这次设计的机器皇上很满意,希望你能为大清设计出更加强大的机器。”
佟安瑶设计的蒸汽铸币机对于皇上、对于大清都是大功,若是顺利,此次应该能利用新币整理混乱的钱币制度。
“多谢梁公公。”佟安瑶唇角微勾。
一旁的鄂其尔给贴身侍卫格勒使了一个眼色。
格勒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到梁九功袖子里,“梁公公,今天是女主人的寿辰,这些钱你拿回去喝酒。”
管家也给后面的宫人发了赏金。
梁九功没有拒绝,笑眯眯道:“咱家还要回去伺候皇上,今日只能向昭宁公讨一杯水酒以示恭贺。”
鄂其尔吩咐一旁的仆人端上酒水。
梁九功敬了佟安瑶一杯,喝完后,没有再停留,向众人微微躬身,在众人的目送中留下赏赐,带着宫人离开了。
等到梁九功离开,宾客将佟安瑶围住,询问佟安瑶为康熙制作的机器是何物,有何用。
佟安瑶知道铸币机比较敏感,便没有说这些,只是说了研制出一款更大功率的蒸汽机。
这两年,大家都见识过这东西,看着十分巨大,但是不需要人力、畜力,不受地域条件限制,只是有些费燃料,在矿场十分比较常见。
众人闻言,也不做过多追问,皇上能给佟安瑶一等公,说明对方的功绩值得,再说就算没有这些,以佟安瑶那些年拥有的成绩若是换在一名普通男儿身上,早就成为一等公,被家族当神仙供着了。
快到中午时,胤祚带着富察氏、茉雅奇和那苏图也过来了,茉雅奇顺便帮忙带来了佟安宁的贺礼。
热热闹闹的寿宴过后,佟安瑶作为文澜学院院长正式走马上任。
竖日,文澜学院的院长、副院长就职典礼在文澜学院举行。
大福晋、二福晋作为选出的副院长,也要参加。
其他福晋也相约过来观礼。
茉雅奇和大福晋、二福晋三人坐在第一排,三福晋、四福晋她们坐在后一排。
大阿哥、二阿哥他们坐在二三排,原先他们不打算过来凑热闹的,茉雅奇将他们喊过来,表示今日是她和嫂嫂的荣耀时刻,身为哥哥和丈夫怎么能不见证一下。
佟安宁见状,也在一旁鼓动。
大阿哥和二阿哥见推辞不了,只能跟着来了。
十阿哥和九阿哥见大阿哥、二阿哥也去凑热闹,和康熙说了一声,带着上书房弟弟们也一起见证文澜学院的就职典礼。
佟安瑶发表完就职演讲后,就开始向学院学生和老师介绍将要履任副院长的三个人。
茉雅奇先上了台,佟安瑶将位置让给她,茉雅奇看了看台下熟悉的学弟学妹们,狡黠一笑,“怎么样?没想到我会彻底压到你们头上吧,一个个都给我老实点,否则我可是会对你们不客气。”
众人:……
不愧是茉雅奇,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嚣张,而且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只是三分之一副校长。
十二格格举起手,“八姐姐,学院实行学生会自治,你管不到我们。”
其他学生默默点头。
茉雅奇龇牙一笑,“首先学生会自治我认同,但是学院不介入的前提是,你们能管好自己,如果学生会压制不住你们,就是学院出手的机会,你们可要乖乖的。而且你们新一任学生会会长不是一直没选出来吗?”
没了她压制,学院中的学生为了抢夺会长的位置,可是私下里闹得不可开交,学生会长的身份总有人不满,满、汉、蒙、旗人、包衣、男子、女子……处处都是刺。
别说,经常看乐子,也挺有意思的。
学生们:……
接下来是大福晋、二福晋,比起嚣张肆意的茉雅奇,大福晋、二福晋上台时即使说的是套话,大家也很捧场。
茉雅奇哪能不知道这群人的想法,就等着看热闹呢。
虽然有三个副院长,可是这群人别忘了正院长可是她姨母,文澜学院也是她额娘弄得,这群人想翻天没门。
就职典礼结束,大家没想到学院还给发了纪念品,两枚精致的金币,九钱九分重,上面画了文澜学院的校徽还有制币时间、重量,背后是文澜学院标志性建筑浩然楼,一龙一凤首尾连接,形成一个圆圈,包裹着“壹圆”两个字。
东西拿到手后,众人惊叹这两枚金币的精致程度,而且和身边人一比较,发现并无二致。
大阿哥和二阿哥把玩手中的金币,想起佟安瑶之前被皇阿玛封为一等公,莫非这金币就是她的手笔。
大阿哥叹息道:“老二,看来皇阿玛接下来有大动作。”
二阿哥摩挲金币边缘细小的齿纹印子,笑道:“于大清是好事,你我应尽力帮助皇阿玛。”
“哼!说的好像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似的。”大阿哥对手中金币同样爱不释手,“一人只发两枚,这也太小气了吧,就不能多给一些,要不本王买一些也行。”
大阿哥虽然现在尚武,但是从上书房出来,又是从小被康熙教导,就是脑子再混沌,对许多东西也触类旁通,这东西拿到手,就知道今后价值肯定提升。
二阿哥闻言笑了笑,“巧了,弟弟我也有这想法,咱们不如问一下六弟,看他有没有?”
“六弟?胤祚……”大阿哥斜眉上挑。
是了!
去年胤祚经常往户部跑,估计就是为了这事,文澜学院能拿出一万,说不定私下里制了两万。
……
听完大阿哥、二阿哥的来意,胤祚直接摊手,“没了,剩下的都送给额娘了!额娘说她要带进陵寝中,好增值。”
大阿哥:……
二阿哥:“……六弟,莫不是开玩笑。”
胤祚抬眸,眸子黑白分明,明明白白写着:没开玩笑。
等到胤祚离开,大阿哥叹气,“皇贵妃的东西不好要。”
二阿哥:“以皇贵妃的性子,即使让她重新制一批,也会被拒绝。”
刚才胤祚明着说了,皇贵妃要将剩下的藏起来增值,物以稀为贵,若是多了,就不珍贵了。
这种道理大家都懂。
……
下午,大阿哥、二阿哥去宫中向康熙汇报事务时,发现康熙桌上多了一盒文澜纪念金币,足有七八十枚。
康熙见他们注意到,笑道:“这是皇贵妃送给朕的,说是见者有份。朕听闻你们去学院观礼的嘉宾也有这东西。”
“皇阿玛,儿臣只有两枚。”大阿哥伸出两根手指。
二阿哥补充道:“一人两枚,不论年龄、男女都一样。”
大阿哥叹气:“儿臣见金币精美,想收一批回去把玩,皇阿玛,您这里也不少,儿臣愿以双倍金价买一批金币,不知……”
“不行!”康熙干净利落地拒绝了,轻瞥他一眼,“你觉得朕是缺钱的人吗?”
看大阿哥眼馋的样子,康熙拿起一枚金币,看着上面的图案,心中有了想法。
既然这样,他也让人制作一批龙币,可以赏赐给亲近大臣,以示恩赏,又能传承下去。
康熙默默将这个想法记在心里,打算等到大阿哥他们离开后,就让人去做。
……
五月,康熙带着大阿哥、二阿哥再次巡幸塞外,佟安宁因病没有去。
七月,康熙带着众臣前往热河避暑山庄,巡幸蒙古部落。
十月,第四版银币也是最终版银币面世,正式开始推广。
佟安宁建议先在京城试用,京城大多是旗人,比较富足,就算出了错,也有康熙这个“皇阿玛”兜底,不用担心出乱子。
康熙听得心塞,嘴角不住抽搐,“朕说过,朕不是八旗的皇阿玛。”
佟安宁:“皇上,您不用这般矢口否认,您对八旗子弟的关爱,我都看在眼里,爱是藏不住的,八旗也知道。”
康熙:……
算了,再和佟安宁计较这事,他怕是要气死。
银币先是出现在皇家玻璃厂还有路易客栈、康熙客栈,银白的银币堆放在玻璃柜中,不断吸引人的目光。
对于一些和海外西洋人接触的商人来说,银币这东西并不稀奇,但是他们之前见到的外国银币和玻璃柜中的银币不能相比。无论是质量还是精细程度都让人惊喜。
对于一些不差钱的人,直接换了一匣子银币,然后在京城试用。
商人的嗅觉最灵敏,看出银币的好处,也在大力推广,年底的时候,京城百姓已经习惯银币,并且趁着过年回乡的时机往周边扩散。
第234章
年底,富察氏带着侧福晋施秀清进宫请安,弘曙还有施秀清的两个双胎女儿也带进来。
这两年,胤祚除了这三个孩子,王府并没有其他孩子出生。
不似其他府孩子接连降生,就连大阿哥也有多了一个庶子和两个庶女,当然除了八阿哥府上还是没有消息。
佟安宁对此倒不介意,只要胤祚他们满意就好。
到了承乾宫,弘曙还有芷澜,芷清小腿蹿起来,争先恐后地扑上佟安宁,架着小腿想要爬上坐塌,偏偏承乾宫的坐塌垫的要高些,他们又穿的厚实,往常能将小肉腿抬过脑袋,现在也就只能到小肚子了。
“玛嬷,玛嬷!六六来了。”
“清清可想玛嬷了。”
“澜澜最近背了两首诗,玛嬷要听哦!”
……
“唉吆,都慢点,你们一个个来。”佟安宁由着这群被裹得好像团子的小家伙扑到她身上。
看着他们被厚衣服束缚住手脚,好似小圆球一般,使劲往她身边坐塌上挤的模样,佟安宁忍笑道,“对,对,再使劲,一定爬上来。”
弘曙他们听到鼓励,长吸一口气,提起小肚子,终于一个个都挤上了佟安宁的坐塌。
一个个“上岸”后,好似“虚脱”般躺在坐塌上。
佟安宁伸手捏了捏他们带着奶膘小肉颊,感慨道:“果然还是小孩子好玩。”
富察氏和施秀清坐在下方含笑看着。
富察氏忍笑道:“额娘可说错了,他们也就在您面前这么乖,在府中一个个都是魔王。”
施秀清:“现在长得大些,闯了祸压根追不上,妾身是捉不住这两个小魔头了,现在就是这么嚣张的样子,都说三岁看到老,等到孩子长大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听到自家额娘说自己的“坏话”,躺在佟安宁身边三个孩子立马眼巴巴地看着佟安宁,卖巧装乖。
“玛嬷,六六可乖了。”
“清清也乖,阿玛都夸我了。”
“阿玛也夸澜澜了。”
……
“噗呲!”施秀清听到这话顿时忍俊不禁,解释道:“娘娘,您可别听他们这样说,这两个小祖宗什么都要一样的,衣服、鞋子、玩具、吃的、玩的都要一样的,夸夸要一样的,连挨骂都要一样的,一旦不一样,就要闹。”
富察氏:“这个儿媳可以作证,王爷就算夸孩子漂亮,也要一起夸,否则要重新夸一遍,就连六六和他们玩,也要一视同仁,否则就会被小姐妹俩联手制裁。”
弘曙点头道:“妹妹是一起出生的,当然要一样的。”
佟安宁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身边两个小姑娘,一模一样的粉色旗装,头上的珠花也是一样的,两人如同复制黏贴,仰头看着她的弧度都是差不多。
佟安宁:“现在还小,等到大了懂事,就知道追求不同,现在不用担心。”
双胞胎穿的一样才有意思,佟安宁看着两个女娃,心中有了主意,将慧言唤到面前,凑到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慧言点点头。
佟安宁目光落到一旁的弘曙身上,想了想,又将慧言喊了回来,又吩咐了两句。用完午膳后,慧言终于回来了,拿着一个盒子,满脸笑意,“娘娘,东西拿回来了,内务府的人听说是娘娘着急要,赶紧做了。”
富察氏他们疑惑地看着慧言手中的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两个较为精致的小旗头,一看就知道是给两个小女孩做的,旗头和平常没有区别,比较显眼的就是旗头正面写着“四岁”两个大字,两个小旗头一模一样。
旁边还有一顶小瓜皮帽,正面也贴了一个银底金字的“四岁”。
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给三个小家伙戴的。
三个孩子围成一圈,好奇地看着旗头和帽子上的字。
弘曙指了指上面的字,“这个字我认识,是四。”
芷清点头,“是‘四’。”
芷澜同样点点头,“我也认识,一二三四。阿玛教过我。”
富察氏摸了摸三个孩子脑袋,“六六、清清、澜澜真聪明!”
听到这话,三个孩子都挺起胸膛。
富察氏命人将旗头给两个小格格换上,弘曙也换上了小帽子。
三个娃娃挤在镜子看,摸了摸头顶的字。
弘曙:“大家都有!”
芷清:“一模一样。”
芷澜抱住芷清,用力蹦蹦跳跳,笑道:“一模一样,大家都是四岁。”
刚才额娘给他们解释了,因为三个人今年四岁了,所以就戴四岁的帽子和旗头。
弘曙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担忧,“可是明年咱们就五岁了,戴上帽子是不是长不大了!”
芷清和芷澜一听,小脸也皱了起来。
佟安宁听到这孩子气的话,不禁笑道:“等到明年,玛嬷再给你们做一个五岁的。”
三个孩子一听,立马欢喜地围住佟安宁。
富察氏和施秀清含笑看着他们闹腾。
午后快到未时,茉雅奇进了宫,看到三个孩子这样子,顿时噘起了嘴,一把搂住佟安宁的胳膊,“额娘,我小时候为什么没有?”
佟安宁愣了一下,尴尬地轻咳一声,“这不是没想起来吗?你若是想要,我也可以让人给你弄个大的,只要你不嫌弃丢脸。”
“……额娘。”茉雅奇将头埋进佟安宁的肩膀,“我都多大了,你还这样逗我。”
她又不是两三岁了,已经都二十多岁了,成亲都三四年了。
“哈哈哈……咱们八格格也知道害臊了。”佟安宁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庞。
弘曙见状,凑上前,“姑姑,等到你生了弟弟,六六就将帽子送给他好吗?”
“清清也给。”芷清奶声奶气道。
“澜澜也给小弟弟留着。”芷澜扯了扯茉雅奇的衣服。
茉雅奇顿时稀罕地给了三个孩子一个一个香吻。
富察氏用帕子遮住嘴角的笑:“额娘,您看看,六六这张嘴,妾身真不知道和谁学的。”
胤祚平时说话都冷着,她也不是甜嘴性格,谁知道弘曙偏偏能说会道。
佟安宁将帽子重新给弘曙戴上,玩笑道:“可能像皇上吧,总之我也不背这个锅。”
富察氏愣住了。
当今圣上小时候是这样的性格吗?这话传出去,不会被人议论吧。
不过很快富察氏就冷静下来,这里是承乾宫,皇贵妃的地盘,都是自家人,不用担心这些。
不管如何,佟安宁刚才那话,还是让富察氏心生欢喜。
佟安宁经过提醒,忽然想到她小时候戴的小旗头,随口问道:“珍珠,我小时候戴的那个小旗头还留下吗?”
都是她三四岁折腾的玩意,不知道还有没有。
珍珠恭敬道:“启禀娘娘,您小时候的东西,夫人都收藏的好好的,谁也不允许动。”
茉雅奇顿时瞪大眼睛,“额娘,你小时候也戴过这东西?”
“当然,如果我没有,也不会给清清、澜澜他们戴。”佟安宁笑道。
茉雅奇顿时焉了吧唧:“你有,六六、清清澜澜都有,就只有我小时候没有。”
佟安宁闻言,白了她一眼,“既然这样,我现在有两个补救措施,要么现在给你弄一个大的,要么将来你有女儿了,我将小时候的旗头送给未来外孙女,你选一个吧!”
茉雅奇闻言,一把抱住佟安宁,见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一言为定,如果您反悔,我可是会朝皇阿玛告状!”
“……”佟安宁被她的动作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呆呆道:“什么意思?”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富察氏和施秀清反应过来,对视一眼,齐齐给佟安宁行了一礼,“恭喜娘娘喜得外孙!”
茉雅奇无辜地看着佟安宁,也不说话,嘴角弧度越发大。
佟安宁同样看着她,然后目光稍移落到她的腹部,震惊道:“你有了!”
茉雅奇点头,“大夫说,才三个月。”
殿内的众人同样给茉雅奇、佟安宁贺喜。
佟安宁缓过来,连忙吩咐道:“小夏子,快去请太医。”
宫外的大夫还是不如宫中的太医稳当,她要知道确切消息。
说实话,她没想过茉雅奇这么快怀孕,前些年成亲后,蒙古和京城两地跑。后来又去了沙俄,一年时间又过去,然后是宁贵妃、苏麻喇姑过世,虽然不是国丧,不过也要顾忌点。
其实只要小两口愿意,两人在晚两年再要孩子,她也不会催。
小夏子连忙道:“奴才遵旨。”
佟安宁拉着茉雅奇坐下,弘曙、芷清、芷澜趴在一旁,好奇地盯着茉雅奇的肚子。
茉雅奇也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看着。
富察氏笑道:“这么算来,等到明年的时候,额娘就能看到小外孙了。”
施秀清同样笑道:“之前我就奇怪茉雅奇怎么会这个时间进宫,原来是为了告诉娘娘这事。”
“是吗?”佟安宁微微蹙眉,“让人进宫通知一声就可以了?干嘛辛苦进宫。”
茉雅奇搂住佟安宁,撒娇道:“当然是想额娘了。”
“你啊!怎么比六六他们还会撒娇。”佟安宁无奈地搂住她。
茉雅奇见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
傍晚,胤祚回到府上,才进院子,就听弘曙、芷清、芷澜三个小家伙的稚嫩嗓音。
“阿玛!”
“阿玛!你回来了。”“阿玛!”
三个孩子前前后后地将胤祚包围住,胤祚看清三个人的装扮,唇角不由得露出笑容,“你们这装扮是玛嬷弄得吗?”
富察氏、施秀清她们没有这个心思,今天他们进了宫,肯定是额娘的折腾。
富察氏迎出来,弯眉浅笑道:“六爷说的没错,是娘娘弄得,妾身今日才知道,娘娘小时候小时候也戴过这东西,还是自己折腾的。”
胤祚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额娘小时候也这样过?”
从小到大没人和他说过这事。
“娘娘说,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为了不让皇上发脾气,就弄了这东西,妾身和侧福晋带着孩子离开时,宫里许多老人都记得这事呢。”富察氏轻声道。
胤祚幻想了佟安宁小时候的样子,感慨道:“确实像额娘能干出来的事情。”
富察氏:“对了,八格格今日也进了宫,为了告诉娘娘一件大喜事。”
富察氏故作神秘地一笑,就等着胤祚问呢,谁知道忘了弘曙他们。
“阿玛,姑姑有小宝宝了!”弘曙积极道。
芷澜稚声道:“玛嬷说要将她的小旗牌送给小弟弟。”
芷清:“也有可能是小妹妹,阿玛,我们也要给小妹妹送礼物吗?”
胤祚看着富察氏哑口的模样,唇角微勾:“我知道了!”
富察氏耳尖微微泛红,轻轻道:“……哦!”
富察氏心中尴尬消散后,轻咳一声,“妾身已经让人送了贺礼,太医说公主的胎象很稳,您不用担心。”
胤祚:“你办事我放心。”
……
宫中,佟安宁也派人给皇太后送了消息,前些时间,皇太后还念叨这事。
毕竟茉雅奇的年纪在古代算是晚婚,成亲后,带着那苏图满天下乱跑,连沙俄都去了,皇太后担心自己走之前,见不到茉雅奇的孩子,没想到刚念叨完,年后就有了。
皇太后听到后大喜,流水的赏赐送去了王府,还派了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去看顾。
佟安宁也将消息告诉了康熙,康熙也命人送了赏赐。
晚上,康熙来到承乾宫,晚膳时,随口道:“胤祚自从有过弘曙后,就没再生了吧。”
佟安宁闻言,将筷子放下,“皇上,由您这样的吗?天天催生,没生之前,天天愁什么抱孙子,胤祚儿女双全后,有不知足,还想要第四、第五个,咱们就不能知足常乐,六六他们身体健康,也聪明,这点不好吗?”
“……”康熙给她舀了一勺雪蛤羹,“朕不就是操心一下,有人想让朕操心还没有这个福气呢。来,吃点天的舒舒心。”
“哼。”佟安宁瞪了他一眼,继续用膳。
见佟安宁不高兴他催生,康熙就想其他话题,心中一合计,忽然皱眉,“梁九功,八阿哥府上有过孩子的消息吗?”
梁九功想了想,身子躬了两分,“启禀皇上,八爷府上至今无消息。”
康熙眉间挤得更狠了,“是没留住?难道郭络罗氏压不住后院。”
梁九功低着头,“启禀皇上,八爷府上至今没有人传出喜信。”
“……”康熙将筷子一扔,“你是怎么回事,这事居然没有提醒朕。”“奴才有罪!请皇上恕罪!”梁九功连忙跪下请罪。
嘴中发苦,他一个阉人也不是管这事的啊!
“皇上,今日承乾宫的饭这么不合您的口味吗?”佟安宁觉得康熙这话中有话。
康熙愣了一下,“怎么说?”
佟安宁无奈道:“如果合您口味,你也不会三番两次找话题转移视线。”
康熙:……
不过之后没再说什么,安静地用完膳后,上床休息前,康熙又说起八阿哥无子的事情,“你说,要不朕明日给他再赏赐两个格格?”
佟安宁打了一个哈欠,“皇上,您急什么,茉雅奇不也是这么大才有了身孕,缘分来了,也就来了,有时候越催越是有反效果,八阿哥府上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掺和。”
康熙黑着脸:“他生母早逝,你是皇贵妃,这事本应该你管的。”
“……”佟安宁将他推倒,顺便盖上被子,“首先,臣妾先声明,这事不归我管,臣妾不是送子观音,八阿哥今年都二十多了,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咱们作为长辈还是要有分寸感,不要干涉太多,否则容易讨孩子嫌。”
“佟安宁!”康熙黑着脸道。
“臣妾没耳聋。乖!睡觉!”佟安宁裹好被子,在康熙身边躺下,宫人见状,将灯吹暗了两盏,守夜的宫人动作也轻了不少,担心影响康熙他们休息。
室内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佟安宁昏昏欲睡之际,就听到耳边康熙的声音,“安宁,你说,为什么老八他至今没孩子?”
佟安宁迷糊道:“要么运气差,要么身体差。好了,别愁这个了,睡觉吧。”
康熙:……
次日,康熙让梁九功去打听了八阿哥府上的情况。
打听到八阿哥府上大小事务,都是八福晋做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而八福晋自小在安亲王府受宠,收到岳乐的极度宠爱,性格泼辣,据府中下人说,八福晋生气时,即使面对八阿哥,也没有好脸色,而且不赞成八阿哥纳妾,众人觉得八阿哥一直无子,是“惧妻”的缘故。
康熙皱起了眉,当年将郭络罗氏指给八阿哥,一是为了安抚安亲王一派,二是八阿哥生母地位低,担心指了一个地位低的福晋,八阿哥受人轻视。现在看来,也因此激发了郭络罗氏嚣张的气焰。
佟安宁如果知道康熙的想法,倒不赞同。
在她看来,八福晋郭络罗氏性格泼辣爽朗,虽然不符合康熙等人传统的贤良淑德,善解人意的儿媳妇模板,但是不代表八阿哥不喜欢。
虽然八阿哥的身份在众阿哥地位低,那也是在阿哥中比的,在这个时代,能压他一头的人不多,即使八福晋也一样,在皇权和父权的压制下,八福晋的性子就是再嚣张,如果没有八阿哥纵容,也不会到这个程度。
八福晋的若干表现,在他们看来是“不守妇道”、“不贤善妒”的表现,但是在八阿哥那里,恰恰正好。
难道嫁了皇子后,连表现自己的嫉妒在意都是罪过了吗?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八贝勒府上虽然女人少,可也并没有只有八福晋一个人,毕竟阿哥指婚时,一般福晋和侧福晋都会配备好,而且还有几名妾室和格格。要么八阿哥不喜欢她们,要么八阿哥身子有毛病。
康熙总要选一个。
作为大清至高无上的皇帝,康熙自然不承认自己的儿子有问题。
既然自己的儿子没问题,就是他身边的人出问题了。
康熙想了想,“梁九功,待会儿,你去承乾宫传旨,命皇贵妃好好训导八福晋郭络罗氏!”
“奴才遵旨。”梁九功躬身道,应下之后,他有些迟疑道:“皇上,奴才觉得八福晋这事,皇贵妃不一定高兴接手。”
康熙冷冷瞥了他一眼,“让你去传旨,说这么多干什么。”
“……”梁九功心中叹气,“奴才遵命。”
皇上若是有底气,有本事自己去和佟主子说,不要为难他一个奴才。
……
承乾宫中,佟安宁坐在上首,听完梁九功的要求,扬了扬眉梢,“梁九功,你说皇上命令本宫训导八福晋?”
“这……佟主子。”梁九功讪笑两声,“皇上也是慈父心态,八福晋毕竟是他的儿媳妇,他身为帝王,总不能当面说八福晋吧!到时候这成何体统!”
佟安宁按了按眉心,抬眸看向梁九功,“梁九功,最近大清风调雨顺吗?否则皇上怎么还管起阿哥的家事了!”
“佟主子说笑了,朝政繁重,皇上每日寅时起床,风雨不断,从未有一日懈怠,关心八阿哥的事情,也是因为八阿哥府上这事有些过分了。您看,八阿哥三十九年成亲,今儿是康熙四十五年,已经六年,不说让府上下个蛋,可是也要有个动静吧,这连动静都没有。”而且中间也没有发生什么国丧大事,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久吗?本宫康熙十二年进宫,二十二年生了茉雅奇、胤祚他们,也没见他催过。”佟安宁随口道。
“佟主子,你何必为难奴才呢,奴才这也是没办法,这可是皇上口谕,再说,您随便说八福晋几句,让她记在心里,改一下,给八阿哥多纳几个女人,给皇上一个交代就行。”梁九功温声道,“皇上这也是急了,你看看已经成婚的阿哥中,有谁像八阿哥这样,连个动静都没有。”
“哼,他讲体面,最后为难本宫,皇上的算盘敲着可响。”佟安宁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怎么不去劳烦惠妃?”
她很怀疑康熙是不是记仇昨天的事情。
“嘿嘿……佟主子,这也是没办法,谁让您现在是皇贵妃呢!”梁九功笑的格外谄媚。
若是惠妃管不着,最后还是会绕到佟主子这里。
“是啊!谁让我是皇贵妃呢!”佟安宁叹气,冲着他摆摆手,“本宫知道了。”
见佟安宁应下,梁九功终于安心走了,他就怕被佟主子打回来。
佟安宁表示,连“口谕”都说出来了,她还能怎么办。
等到梁九功离开,佟安宁吩咐道:“慧言,你去将八阿哥府上,将八福晋宣进来。”
慧言恭敬道:“奴才遵命!”
第235章
八福晋得到承乾宫的宣召后,很快就进了宫。
到了承乾宫,八福晋满脸笑意地呈上一个礼盒,“皇贵妃娘娘,这是我娘家的奴才在江南淘到的小玩意,想着您可能喜欢,就带了过来,就当给您解闷。”
佟安宁让人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个精致凡尔赛宫殿模型,用黄金雕刻,诧异道:“这是凡尔赛宫。”
八福晋明明说是从江南淘到的,她一开始以为里面是首饰或者字画,谁知道是件西洋物件。
八福晋听到这话,有些诧异地捂着嘴,“不愧是娘娘,连这国外的物件都认识。”
这东西拗口的名字她记了三四遍。
“哎呀!这可让本宫纠结了,此次宣你进宫,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你送了本宫东西,这礼物就觉得有些烫手了。”佟安宁将东西放到一边,叹息道。
“娘娘有事尽管说,我撑得住。”八福晋心中一咯噔,咬了咬唇,神情坚定道。
佟安宁见状,直接开门见山,“昨儿皇上和本宫说起胤祚自从生了弘曙后,就没再生下儿子,和本宫闹了一些口角,然后今天那位就让本宫来催你了。”
八福晋闻言,神色陡然一紧,面上看似淡定,可是手中帕子快搅成麻绳了。
若是皇贵妃说其他的,她都能挺直脊梁扛下去,奈何子嗣方面,是她对不起八爷。
佟安宁见她紧张的模样,心中叹气,抬手拍了拍一旁的凡尔赛宫模型,“你也不用怕,我这里呢,现下有两种解决方法,你要不要听一下。”
“娘娘尽管说。”八福晋不敢看她,眉眼低垂,认真数着袖子上绣的梅花。
佟安宁开口道:“第一种是解决你,你以后收敛点性子,之后大选,皇上可能会给八阿哥塞几个人,你愿意吗?”
“我……我……”八福晋磕磕巴巴地说不出结果。
“那就只剩下第二种方法了,就是解决八阿哥。毕竟生不出孩子,你和他总要有一个人有问题,你府上又不止你一个女人,不可能六七年都没有结果,所以你回去后劝八阿哥些,有病看病,不要讳疾忌医,他现在还年轻。”佟安宁语重心长道。
“娘娘……八爷没有事,应该不需要看病吧。”八福晋脸颊羞红,不知道怎么解释。
“相信你也应该看了大夫,既然你没事,那就是他有事,总要有个结果,为难他还是为难自己,你要做个选择。”佟安宁淡淡道,“郭络罗氏,本宫作为过来人,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人生在世,要多爱自己一些。”
历史上,八阿哥也没有绝嗣,不过好像就有一个儿子,应该能生吧。
八福晋:“……妾身会和八爷说的。”
佟安宁将八福晋送出门,临走前警告道:“这种事总要有个结果,以后皇上会越催越频繁,你能受得住吗?”
八福晋老实摇头。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管满汉,子嗣这事都十分重要。
佟安宁拍了拍她的的手,“那就不要为难自己。”
听到这话,八福晋眼圈发红,感动道:“皇贵妃娘娘!”
佟安宁嘱咐道:“别忘了八阿哥啊!!”
“……”八福晋含泪点点头。看来皇贵妃已经认定八爷身子出问题了。
果然还是女子最懂女子。
等到八爷那里有了结果,她一定给皇贵妃送一份大礼,平时劝八爷和六阿哥搞好关系。
……
惠妃得知佟安宁宣了八福晋进宫,派人去打听消息,听说八福晋哭了,她皱眉道:“郭络罗氏哭了,葫芦,你确定看清楚了。”
葫芦躬身道:“奴才看清楚了,娘娘,八福晋现下还没有出宫,要不奴才将她拦下来,您问问。”
“算了,郭络罗氏不是蠢货,今日还是不喊她了,过两日再说。”惠妃摆摆手。
……
八福晋回去后,等到八阿哥归来,将事情告诉了他。
八福晋一边哭,一边拉着八阿哥;“爷,现在皇阿玛认为妾身有问题,皇贵妃认为您有问题,我让人找了一个名医,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八阿哥嘴角微抽。
虽然他不想配合,但是八福晋哭的涕泗横流,他成婚七年也没有个子嗣,时间长了,手底下的人也会人心浮动,想到此,八阿哥将八福晋揽入怀里,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道:“都依你,只要你别哭就行。”
此事还是早点解决,就怕传到皇阿玛那里,毕竟皇贵妃和皇阿玛感情一向好,说不定此事就是皇阿玛的想法,无论如何,他宁可背上“惧妇”的名声,也不想在皇阿玛那里落下不孕不育。
见他答应,八福晋破涕为笑。
她为了让八爷应下这事,心中已经想了几十种方法,最终决定还是“三板斧”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想到八爷这么快就应下了。
第二天,两人就做了伪装,找了名医诊治。
结果还不算太坏,确实是八阿哥身子出了问题,肾阴亏虚、阴虚火旺,不过还能医治,结果如何,并不能十拿九稳。
得到了准确答复,八福晋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给八阿哥调理身子。
也稍微想通了,八阿哥身子有些毛病,要孩子不易,她这块地不开张,就让他多去其他人房里,先有个孩子再说,她是嫡福晋,到时候孩子生下来,抱养在身边,其他人也说不了什么。
不能让八阿哥沾染上“不育”的恶名,之前有“惧内”的名声在前面盯着,可是时间久了,终会有人反应过来,闲言碎语终会传出去,对八阿哥争储也不利。
同时让人给佟安宁送了一大堆特产和礼物。
佟安宁看到这么多东西,顿时知道了答案。
保佑八福晋能有个好结果吧。
佟安宁让人回赠了同等价值的滋补的药材。
……
康熙知道后,跑过来询问佟安宁结果。
佟安宁一脸迷惑,“什么结果?”
康熙耐心问道:“郭络罗氏知错了?”
“……”佟安宁嘴角微抽:“敢问皇上,敢问郭络罗氏何错之有?”
而且现在结果已出,不是八福晋的错,康熙怎么能随意污蔑人呢。
康熙纳闷道:“如果她没错,为什么送你那么多礼物?难道不是贿赂你?”
佟安宁:“皇上,臣妾在您心里居然是这样的人,郭络罗氏虽然送了臣妾礼物,臣妾也送了等值的回礼,总不能让人退回去吧,否则别人还以为我和她或者八阿哥有嫌隙呢。”
“真的?”康熙仍然有些怀疑。
佟安宁叹气:“比真金还真!”
康熙顿时脸色黑了,“这么说,郭络罗氏压根不知错!”
“……”佟安宁此时真想以头撞墙。
八福晋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对,应该是她做了什么,让康熙这样坚定主意。
“停!”佟安宁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皇上,咱们先捋一下,您为什么一定觉得是郭络罗氏错了,而不是其他人错了?你是不是对她有偏见?”
“胤禩无子,她身为嫡福晋,有不可推脱的责任,难道不是她的错,还能是朕的错吗?”康熙虎着脸,不满地看着佟安宁。
佟安宁无奈道:“这事和您有什么关系?就是再怎么扯,顶多就是八阿哥府上的事情,也牵扯不到咱们,再说,八阿哥他们还年轻,也许过些时间,子孙缘就到了。”
康熙最近真的很闲,还是人年纪大了,就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孩子身上?
想到这里,佟安宁摸了摸脸,感慨道:“看来我还是挺年轻的!”
“?”康熙一头雾水,佟安宁怎么无缘无故说这话。
“佟安宁,朕在和你说重要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转移话题。”康熙眉间皱起。
而且还是这没头没脑的话。
佟安宁轻瞥他一眼,“臣妾可没说错,您看,臣妾就因为操心少,所以才这么年轻,您要学习一下臣妾的心态。”
说实话,她现在都有些疑惑,历史上九龙夺嫡时,八阿哥当时虽然有孩子,好像就一个,而且还有“怕老婆”的名声,何况自身母族身份不高,以康熙的性格,传给谁,也不会传给他吧,毕竟要注意子嗣传承。
就这样,朝中还有不少大臣支持他,让她有些不明白。
康熙顿时黑线,原来她是这样想的。
佟安宁:“反正臣妾已经依从你的口谕训诫了郭络罗氏,今后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您别找我,否则臣妾可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事。”
她现在虽然已经八分肯定八阿哥身体应该出了问题,但是此事不能通过她的口告诉康熙,否则谁知道康熙脑子想岔了,怀疑她为了降低八阿哥夺嫡成功率,故意构陷她,就算她说的是真相,也对不住康熙这样怀疑。
康熙听得眼皮直跳,无语道:“你训诫完郭络罗氏后,她还送了你礼物,朕怀疑你真的斥责她了吗?”
“对对对!真的,不信您宣郭络罗氏来当面对质,好多人都看到郭络罗氏红着眼出了承乾宫,难道你是要看到臣妾当着大家的面打她一顿?”佟安宁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眼含控诉,“皇上,您也太过分了,您是皇上,要大度,和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康熙此时脑门青筋直跳,他什么都没说,就挨了佟安宁一顿批。
佟安宁见他沉着脸,嘴角的弧度更大,语重心长道:“皇上,当父母的催生是很讨人嫌的,您虽然是皇帝,也要注意一下距离。”
康熙深吸一口气,指了指门口,“朕将事情交给你,真是糊涂了。你走吧,以后这事不会再麻烦你。”
“臣妾告退!”佟安宁淡定而礼貌地给康熙行了礼,款款而去。
康熙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眼睛微眯,负手道:“梁九功,你去查一下郭络罗氏给皇贵妃送礼的缘由。”
梁九功恭敬道:“奴才遵命。”
……
经过年尾年初这一段的大力推行,银币已经在京城铺开,许多工坊还有厂子年底结算薪资时,都是用银币,并且保证,若是花不出去,可以无偿兑换铜钱和碎银。
包括官员年底发放俸禄也已经在用银币,只不过银币和铜币的兑换比例一直比较浮动,年前的时候,一些民众对新银币还不太信任,银币还能兑换较少铜币,过了年,普通民众尝到好处,反应过来,银币的价值开始飙升,到了三月时,一枚银币在一些地方甚至已经能兑换成色极好的八钱银子。
要知道朝廷早就已经公布,制作的银币还掺杂了其他金属,并不是足银,并且不到八钱重。
到了三月,户部上呈奏折,表示从去年十一月到现在,仅京城附近已经发放八十万枚银币,若是要全国放开,恐怕需要储备两百万枚银币,还需要再等一个月,才能做好准备。
康熙和大臣商议了几次,决定就此放开。
康熙四十六年,三月初九,朝廷正式向天下宣布银币作为大清的官方货币,以后税赋都用银币交税,银币不允许切割,至于碎银和铜钱等东西,也并没有禁止,毕竟需要一部分时间过渡,不过户部已经打算制作新铜币,能和银币直接挂钩铜币,目的是降低地方火耗,方便百姓日常使用,不过要等银币再推行一段时间。
佟安宁原以为推行银币时,应该有许多官员舍不得火耗的潜规则,没想到银币的推行也顺利。
一些有小心思的官员表示,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敌人”太强大,新的银币他们也看了,私人想要造假十分难,而且此次银币的推行,民间的阻力没有他们想象的大,和许多大商人的助力相比,来自民间的那点反对,就是蚍蜉撼树,反转不过来。
即使民间出现了私铸银币,但是和官方的银币质量相比,除非眼瞎,百姓用肉眼都能分辨出来。
三月十八日,万寿节当日,康熙也向百官和宗室发放了新制的“龙币”,所谓的龙币是康熙专门让人制作的金币,和银币大小一致,不过图案不一样,刻着龙纹,普通官员一人两枚,亲近的大臣少的有十枚,多的达到五十多枚,不过此次官员能达到十以上龙币的人也只有十几人。
其中索额图得了四十枚龙币,明珠得到了三十五枚龙币,佟国维得到了五十枚龙币……佟安宁没想到这东西居然也攀比起来,不如像她一样,无论身份一人发两枚,反正也是纪念币。
只能说康熙会玩,看来是看最近朝堂最近太安静了。
佟安宁也受到了一百枚龙币,听说皇太后那里也有一百枚,伊哈娜得了三十枚,惠妃、荣妃还有平妃得了二十枚,宜妃得了二十五枚,嫔位都是十枚,贵人是四枚,其余无论是常在还是庶妃都是两枚龙币。
佟安宁:……
让她怎么说呢,该说自己在康熙心里地位和皇太后想当,他将自己额娘一样“孝顺”。
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若是说出去了,说出去的话,那可就是大逆不道。因为宜妃比荣妃多了五枚,最近荣妃看宜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两人给佟安宁请安时,已经互相阴阳怪气好多次了。
宜妃说荣妃不受宠,荣妃就怼宜妃儿媳妇身份低,宜妃说荣妃年纪大,荣妃就说宜妃穿的花,人老心不老……
让佟安宁听得叹气,九福晋和三福晋都出自董鄂氏,还是堂姐妹,可是宜妃和荣妃的关系愈发的水火不容,每隔一段时间不吵一顿,仿佛就不舒服一般。
弄的三福晋和九福晋相处起来现在变得有些尴尬。
不过……
此次罪魁祸首,还是康熙。
按照位份一视同仁多好,即使心里有偏爱,暗地里补偿就好,何必这样。
可是!
康熙分给阿哥龙币时,偏偏做到了一视同仁,所有成亲的阿哥得了四十枚,没有成亲的阿哥,在上书房上课的是二十枚,没有上课的是十枚,出嫁的公主三十枚,没有出嫁的公主十五枚。
佟安宁真想跑到康熙面前问一下,怎么到了阿哥身上就不折腾了?让她长长见识。
看看她家胤祚在康熙心里是占什么地位。
四月,黄河洪水肆虐,沿岸多处河堤崩塌,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尤其山东、河南境内被淹的惨不忍睹,山东之前才经历过三年水旱天灾,好不容易休养生息两年,眼见刚喘了喘气,谁知道黄河决堤,简直不给山东百姓活路。
康熙连夜着急大臣和众皇子议事,
此事焦急,众臣和皇子得知宣召后,顾不得耽搁,第一时间都到了养心殿。
康熙坐在上方,环视殿内,看着殿中挺立的阿哥们,眉心紧皱,“都来齐了吗?”
怎么没看到胤祚那个冰山。
梁九功看了一下殿中,心中清点了一番,微微低头道:“三阿哥和六阿哥可能晚了一些。”
康熙眉间锁的更狠了,鹰眸射向一旁的大阿哥,“老三和老六呢!”
“回皇阿玛,儿臣不知,要不咱们再等一下,说不定老三和小六路上有事耽搁了。”大阿哥面色严肃,语气认真,心中却无奈,他虽然是老大,但是也不能弟弟们什么事都要他负责吧。
康熙重新坐到椅子上,手中的念珠拨的愈发的快。
此次黄河大水造成河南、山东十几处决堤,淹没的房屋田地数不胜数,无数灾民流离失所。
而且更要命的是,此事影响京杭大运河的通航,从江南运送到京城的数百万石粮食受到阻碍,漕运受阻,京城这边的粮食就有可能供应不上,京城百姓、驻防旗兵、官宦、皇室都有可能受到影响,挨饿。
君不见,消息刚传到京城,京城的碓坊米价就涨了两成。
人没有到齐,尤其还是两个阿哥,大家也只是等着。
也没有等多久,三阿哥现了身影,他低着头,缩着脖子,猫着腰,小步从侧门溜进了大殿。
作为迟到者,尤其殿内还是紧张胶着的氛围,别说是三阿哥,就是一只蚊子此刻飞进来,也能察觉。
尤其这种国家级会议,又是紧急时候。
三阿哥以为无人看到,其实殿上几十双眼睛都盯着呢。
他一抬头,正好和康熙阴翳的眸子撞上,吓得腿一软,连忙跪下行礼,“儿臣拜见皇阿玛!”
康熙眼神冰冷,高深莫测地三阿哥,心中怒火翻滚。
这小子若是大大方方的进来,他还还不那么气,可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怯懦之态,哪有堂堂皇阿哥的风范,简直是丢尽了他的脸面。
康熙道:“你怎么来晚了?”
三阿哥憋着气,有些小声道:“府中出了点事,儿臣就耽搁了一些时间,还请皇阿玛恕罪。”
康熙没问发生了什么事,而是问道:“黄河决堤,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三阿哥此时思绪繁杂,听到康熙的问题,顾不得多想,“赈灾修河堤……修河堤。”
康熙:“怎么赈灾,怎么修河堤?”
三阿哥呢喃了两声,答不上来,跪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地面上地毯的花纹。
康熙额头青筋直跳,看着三阿哥这副缩着头的样子,气又不打一处来。
十阿哥和九阿哥看到三阿哥这副惨样,心中有些幸灾乐祸,同时还有点感同身受。
说起来,三阿哥也只是来晚了一些,被此时焦虑的皇阿玛迁怒,如果他们也迟到了,估计也是这副待遇。
大阿哥:“皇阿玛,黄河水患要紧,不如先让老三起来。”
二阿哥走出队列,“皇阿玛,此次黄河水患突发,非人之错,而是天灾。”
八阿哥见状,走出队列,补充道:“黄河历朝历代哪年不泛滥,可是皇阿玛当朝以来,一直倾力治河,将近三十年黄河都相安无事,此功绩亘古未有,儿臣钦佩至极。”
康熙听完后,面色稍缓,被八阿哥这通马屁还是抚慰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则是挤眉弄眼,九阿哥戏精地打了两个寒颤,十阿哥冲他皱了皱鼻子,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毕竟他们可不想成为第二个三阿哥。
“老三,看在老大、老二、老八给你求情的份上,你起来吧。”康熙沉声道。
“多谢皇阿玛!”三阿哥起身,然后向大阿哥、二阿哥还有八阿哥微微拱了拱手,以示感谢。
同时注意到胤祚没在,环顾一圈,冲着九阿哥和十阿哥使眼色,询问胤祚的下落。
九阿哥和十阿哥冲他摇了摇头。
将三阿哥都训了一顿,胤祚居然还没有来,康熙心中的火不断蓄积,使劲一拍桌子,“梁九功!”
这“啪”的一声动静虽然不大,对于殿内的众臣和阿哥们却如触电一般,大家下意识浑身微颤,紧张地听着康熙后面的话。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在!”
心中想着,六阿哥到底去干什么,居然这个时间还没有来,皇上若是处置了六阿哥,被佟主子知道了,皇上怕是要后悔。
康熙怒气冲冲道:“你去找一下老六,看他是栽到哪个坑了?还是摸不着紫禁城门的方向?”
梁九功:“奴才遵旨。”
康熙环顾一圈,“继续商议黄河决堤事情,不等他了。”
这边,梁九功刚迈出养心殿,就看到胤祚疾步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奴才提着箱子跑。
“唉吆!瑾亲王,您可来了,皇上和大人们都等急了。”梁九功上前扯住胤祚,转身往殿内走,“您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啊!”胤祚顺着他一起走了进去,随口道:“去户部拿了东西。”
梁九功:“?”
……
殿中康熙正要说话,忽然注意到一个身影缓步站到了队伍的最后,神色自然,表情淡定地站在那里。
康熙顿时瞪眼。
胤祚这小子,明明来的最晚,居然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一点小心谨慎和心虚都没看到,简直气煞他了。
“咱们瑾亲王终于大驾光临了。”康熙冷哼道。
胤祚出列,“皇阿玛吉祥!”
“吉祥?朕不吉祥?朕半个时辰前宣你们进宫,你为何比其他人晚了半个时辰。”康熙阴沉着脸。
胤祚淡定道:“儿臣听闻黄河水灾,就去了一趟户部,给皇阿玛带过来一些东西。”
康熙:“哼,现在主要是赈灾事宜,尽快解决黄河决堤,其他事现在不急。”
在黄河灾情严重的情况下,所有事情都要有轻重缓急,怎么考虑救灾安抚民心是头等大事。
“可是皇阿玛,此事和赈灾有关。”胤祚吩咐人抬出了一个箱子,将箱子打开,里面全部是账册,胤祚向康熙一拱手,“皇阿玛,自从儿臣去年接受户部后,一直在查账查库,今年才堪堪查了一半账,不过库银已经清点完了。”
康熙蹙眉,不明白胤祚这话什么意思。
大阿哥替他问出了口,“小六,这里是养心殿,现在黄河水患,灾情紧急,不要卖关子。”
其他人点点头。
胤祚见状,抛出炸弹,“启禀皇阿玛,经过儿臣的审查,现今户部能拨出的库银不足百万,又要赈灾,又要修堤坝,最起码要三百万两银子,而且若是花了这笔钱,库银就彻底干了,这些就是账簿。”
他说完,指了指箱子中的账册。
康熙懵了,有些没反应过来,“胤祚,你说清楚,还剩多少?”
胤祚:“不到一百万两。”
康熙:“难道你将库银都制成银币散出去了?”
“皇阿玛,这锅儿臣可不背,再说即使换成银币,一进一出都是平衡的,儿臣又不是去散财的。甚至换成银币后,年底年初的俸银开销还省了许多。”胤祚解释道。
康熙脑子有些懵,按照胤祚这话,若是没有银币,现在的库银还会更少!
第236章
殿内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时而将目光落到一旁的张玉书,张玉书作为文华殿大学士兼领户部尚书,之前六阿哥没去户部前,原户部尚书凯音布去了礼部,担任礼部尚书,然后张玉书就兼任了户部尚书,时间好像比六阿哥早两个月。
现在凯音布和张玉书都在殿中。
张玉书神色淡定地站在那里,对于周围的目光浑然不觉。
不过凯音布那边却有些异样,虽然他极力保持镇定,但是殿中都是朝堂上的老油条,就是一根发丝动了,他们也能看出情绪。
大家能看出凯音布此时有些焦躁。
稍微一想,也能想通,张玉书才上任不久,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将库银耗干,那就只能往往前查,之前山东三年大灾,那可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而且张玉书在朝中正直恭谨,从不拉帮结派,乃是翰林清流,这也是皇上将户部交给他管的原因。
佟安宁表示,人选是好的,就是时间有些晚了。
康熙目光落到张玉书身上,“张爱卿,此事你可知?”
年迈的张玉书微微躬身,开口道:“启禀皇上,此事微臣也有耳闻,微臣接手户部这段时间,也在清算历年积攒下的账目,可是工程量庞杂,具体情况还需要些时间。”
他接手户部时,发现户部的一些记账法没有统一,有“四脚账”、也有“龙门账”,也有外面早就流行的“借贷记账法”,据他所知,借贷记账法是宫中皇贵妃为了查内务府账时弄出来的,以“借”和“贷”作为记账符号,清晰明了地将收支罗列出来,能降低许多做假账的概率,即使是普通人也能看明白账簿。
现成实用的方法不用,无非想着更善于做手脚。
所以他到了户部后,命令将所有的账簿都换成借贷记账法,可是历年积攒的账本繁多冗杂,想要理清,不仅是个体力活还是个脑力活,因为这事,从去年到现在已经有八名户部官吏病了,具体是真病还是假病,只有账目查清楚再说。
康熙心中更沉了两分。
俗话说巧妇难无米之炊!
库银只剩下不足一百万,难道让他这个当皇帝的补上,若是这样,他这个皇帝岂不是冤大头。
康熙面色阴沉,凌冽的眼神让凯音布后背发凉。
凯音布没坚持三秒,最终沉重地跪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启禀皇上,奴才可以解释。”
嘴上这样说着,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尤其从刚才看来,张玉书和六阿哥站在了一起。
他算是看错了,满朝文武都说张玉书为人谨慎廉洁,到头来,原来也是站队了,六阿哥才到户部,就想捉他的小辫子,打压其他阿哥。
简直可恶啊。
康熙:“说!”
凯音布:“皇上,奴才也没办法,从康熙四十一年开始到康熙四十三年,山东灾荒不断,山东等地的税赋收不上来,而且赈灾所需款项海量,这些都耗费了许多银子,康熙四十四年,您怜悯山东百姓,再次免了山东的税赋,这就让户部少入账了许多。”
大阿哥:“只是山东一地没了税赋,再说往年也不是大头,怎么会只剩不足一百万两!”
其他人点点头。凯音布圆脸快皱成苦瓜了,“直亲王,山东地区虽然不占大头,可是也不少,主要是灾荒严重,花了不少钱,这可是一连三年啊!多大的家底也会被拖垮!”
张玉书眼皮耷拉着,直直地站在那里,对于凯音布话里的内容,面上并无反应,几不赞同,也不反对。
三阿哥和五阿哥齐齐点头,这个理由他们信服,之前山东地区的灾民逃到京城时,他们看到过灾民的规模,真是密密麻麻的如同蚂蚁一般,太吓人了。
索额图此时站出来,“皇上,凯音布说的没错,而且之前全国各地闹灾时,各地的官员为了从国库掏银子,许多人在灾情夸大,户部和刑部也因此惩戒了一些人,这点也是一部分浪费,确实是凯音布的失职,但是凯音布在户部尚书位子上干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兢兢业业,还请皇上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原谅他。”
“请皇上恕罪!”凯音布连忙磕头。
明珠冷笑,“索额图,你这话说的可不在理,国库银子只剩下这么些,就是栓一条狗在国库,也不会被祸祸只剩不足百万两,凯音布哪有什么苦劳,怕是对你有苦劳吧!”
依他看,索额图是担心六阿哥揭了索额图的老弟,凯音布是索额图那一派的人,谁知道这么些年,居然将国库快祸祸底朝天了。
如果不是这次黄河水灾,怕是等到这余下的一百万两耗干了,事情才会爆出来,到时候朝廷喝西北风去。
索额图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怒视明珠,“明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你理解的意思。”明珠可不会和他客气。
索额图:……
殿内众人见他们要吵起来,也不敢插话,同时不少人看向隆科多和佟国维,用眼神询问:你们家的阿哥在前面冲锋陷阵,你们就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隆科多冲着大家耸了一下肩。
他们之前一直忙着新银币的事情,六阿哥查账这事,他们也是今天才知道。
索额图余光瞥到淡定站在那里的胤祚,气不打一处来,眼珠子转了转,向胤祚拱了拱手,“瑾亲王,我赫舍里氏到底如何惹了您,要这般针对老夫。”
胤祚:“索大人这话本王不懂!”
“明人不说暗话,朝堂上都知道凯音布多受老夫提携,张大人兼领户部尚书之前,户部就是他管的,瑾亲王这一遭,若是意在老夫,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歪,倒也不怕,可是就怕您是要对付其他人。”索额图意味深长道。
胤祚见状,微微挑挑眉,“索大人,本王也要告诉你一句话。”
“亲王请说。”索额图恭敬道。
胤祚:“想太多容易老……也不对,你现在本身就很老了,本身就容易想太多。查账不过是掌管户部的职责,无论是谁,本王都会查,就是皇阿玛,本王也照查不误。”
“你!”索额图凶狠狠地瞪着他。
隆科多出列,“索大人,这里是养心殿,不是你们赫舍里家,胤祚在公在私都无从指摘。”
别以为他不知道索额图的意图,无非就是想将话题往夺嫡那边偏,让皇上处置时,为了朝局平衡有所忌惮。
“够了!”康熙的一声怒喝打断众人的剑拔弩张。索额图和明珠反应过来,连忙向康熙告罪。
二阿哥在一旁则是神色僵硬,没有出声,四阿哥时而给他一个关切的眼神。
现如今,许多人都看明白,国库银两亏空这事,多半和索额图有关,而索额图又牵扯到二阿哥,就不知二阿哥牵扯在内没有?
康熙没理他们,而是看向胤祚:“胤祚,你既然将账本带来了,说一下吧。”
胤祚:“此事结果还未彻底出来,现下当务之急是处理黄河灾情,不过从哪里掏银子就是皇阿玛要发愁的事情了!”
他将账本拿过来,就是担心被人察觉后横生枝节,所以先捅开,东西就放在皇阿玛这里。
康熙:……
“小六,说话注意点。”大阿哥轻咳一声,警告胤祚说话委婉些,没看到皇阿玛的脸色越发黑了。
众人心中发虚,以此次黄河决堤的规模和百姓受灾的情况,没有个二三百万银子解决不了,可是眼下从哪里掏钱,就成了难事,从不能让皇上从自己的内帑拨钱赈灾吧,这样有些不厚道。
康熙目光扫了一圈殿内众臣,“你们觉得呢!”
佟国维站出来,“启禀皇上,现下应该降旨灾区临近地区,命他们帮忙调集粮食安抚灾民。”
四阿哥也站了出来,“降旨户部,拨银两抢修河堤。”
众人点点头,确实不错。
康熙的面色稍缓。
十阿哥扯了扯四阿哥的袖子,“三哥,户部没钱了,还怎么拿银子。”
康熙脸色瞬间又拉了下来。
三阿哥心生无奈,这一茬眼看暂时过去了,小十又提起了,“总要走程序吧!”
毕竟这些事情要记录在档的。
十阿哥恍然大悟。
然后朝臣也将注意力集中到黄河水患的事情说,说了许多应对措施。
定下应对方案后,康熙道:“先从国库拨出六十万银子,由朕的私库再拨出四十万银子,向直隶一带的富商购买粮食运往灾区,先解燃眉之急。”
同时康熙还命四阿哥、十阿哥前往受灾地区赈灾,二阿哥和胤祚也得了差事,筹募赈灾款项。
二阿哥:……
胤祚:……
他确定皇阿玛是故意的。
众位大臣连忙行礼,“皇上仁慈!”
康熙的脸色并没有好,他出了四十万银子,这一句“仁慈”太贵了。
灾情紧急,事情商讨完毕后,众臣就离开养心殿,赶着回去办事。
至于凯音布也心生忐忑地走了,他知道,等到黄河水灾过去,就是轮到他倒霉了,现下皇上不当面处置他,是看在二阿哥和索大人的份上。
群臣退下后,殿中就剩下了几名阿哥,康熙看了一圈,个个看着都欠揍。
康熙:“老三,之前你说是因为府中有事耽搁,出了什么事?”
其他人好奇地看着三阿哥。
是啊,三阿哥进殿时,确实这样说过。
三阿哥愣了一下,抿了抿唇:“启禀皇阿玛,儿臣的福晋病的有些严重,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这下轮到大家愣怔。
三福晋出事了。如果是普通病情,三阿哥也不会用上“严重”二字。
康熙闻言,不再说什么,叹息道:“等一会儿回府时,带两名太医回去。梁九功,你去挑一些滋补药材让老三带上。”
虽然他对三福晋董鄂氏不怎么在意,但是儿子若是丧妻,也不会是一件好事。
三阿哥眼眶泛红,用袖子擦着眼,“多谢皇阿玛。”
康熙接着看向胤祚,“老六,既然你知道灾情紧急,为何刚才你还说起账簿这事?”
是为了国事?
还是因为其他?
胤祚淡定道:“启禀皇阿玛,库银已经接近山穷水尽,儿臣担心您狮子大开口,如果之后户部拿不出来,儿子可是要承担罪责的。”
康熙额头青筋直跳,阴沉沉地看着他,“身为阿哥,为国分忧乃是天职,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儿臣知错!”胤祚平静道。
一旁的十阿哥冲着九阿哥眨了眨眼:以六哥的脾气,知错不会改!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我自然知道。
“小十,小九,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康熙的声音在两人头顶炸响。
十阿哥和九阿哥一个激灵,连忙拱手道:“儿臣不敢!”
“哼!你们一个个,现在都长大了,翅膀都硬了,开始和朕对着干了,嫌朕老了是不是!”康熙的吼声暴怒慑人,背在身后的拳头更是青筋暴起。
众阿哥噤声,也不敢说什么。
其实他们知晓,现在皇阿玛发怒,许多人是被迁怒,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委屈。
康熙看着这一群长得好像柱子似的儿子们,脑袋涨疼,加上黄河水患的事情迫在眉睫,其中许多人还被安排了事干,他有些烦躁地挥挥手,“行了,你们下去吧,别忘了朕吩咐的事情。”
众人躬身:“儿臣遵命!”
等到阿哥们接连退下,康熙瘫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萎靡,在橙色的烛灯的照射下,能看清面上深刻的沟壑,康熙按了按太阳穴,随口问道:“梁九功,现在几时了?”
梁九功说道:“启禀皇上,现在已经亥时了。”
“亥时?这么晚了。”康熙诧异。
梁九功:“是的,皇上,时间已经不早了,您要多休息。”
“朕睡不着,黄河水患一日不解除,朕一觉不得安稳啊!”康熙头疼道。
尤其刚才胤祚还告诉他,大清的家底快被耗干了,让他怎么能睡得着。
“梁九功,明日你去给凯音布下口谕,让他上折子自辫,今日说的那些话,朕不想在听。”康熙缓缓道。
处置凯音布已经是小事,主要是怎么将亏空的钱弄回来。
梁九功:“奴才遵旨。皇上,无论如何,您还是要保重身体。”
“嗯。”康熙放下手,看着桌上还未看完的奏折,面色有些犹豫,忽而抬头问道:“今日皇贵妃可曾来过?”
老三、老六今日来晚了,都受到他的训斥,还有老六揭开了国库亏空的盖子,按理说,佟安宁该知道啊!
难道这个时候睡着了!
据他所知,佟安宁从小到大都是夜猫子,晚上睡得晚,大多到子时才入睡。
现在应该没睡吧。
梁九功躬身道:“不曾!”
康熙:……
康熙想了想,起身道:“梁九功,摆驾承乾宫!”
“奴才遵旨!”梁九功连忙命人去准备轿辇,同时让人去通知承乾宫不要落锁。
虽然以佟主子的习惯,现在多半还没有睡,不过还是要提醒一下,总不能将皇上挡在门外。
……
听说康熙要来,佟安宁第一想法就是他是来算账的。
否则大晚上的,大家都睡觉了,怎么还找上门了。
佟安宁想了想,坐在梳妆台前,用粉做了一下伪装,防止康熙发飙。
片刻后,宫门口传来梁九功的声音,“皇上驾到!”
佟安宁起身,来到宫门口,向康熙行了礼,“给皇上请安!今儿是什么风将您吹过来了?”
康熙负手,嘴角噙着浅笑,“你觉得是什么风呢?”
佟安宁遮着眼帘,左右看了看漆黑的夜,开口道:“今夜是西南风,夜已深,皇上来找臣妾,难道是想秉烛夜谈。”
“可是臣妾最近身体不适,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佟安宁佯装不适地反手扶了扶额头。
透过灯光,康熙能看到对方苍白的脸色和唇色,叹了一口气,上前扶住她,“外面风大,咱们先进去。”
“好!”佟安宁搭着康熙的胳膊,来到内殿。
康熙环顾四周,发现暖炕矮桌上放着几盘点心,榻上堆着一些图册和话本,还有两本折子戏,顿时挑了挑眉,“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还这么忙?”
佟安宁轻咳一声,有些脸红道:“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旦不舒服,晚上就睡不着,不找事情转移注意力,臣妾怕是一夜都睡不着了。”
康熙见状,也没有说什么,坐在暖炕上,长叹道:“安宁,黄河水患的事情,你可知?”
珍珠将两杯冒着热气的茶端上上来,“皇上请用茶。”
佟安宁用茶盖轻轻地撩着热气,微微侧头,眉眼低垂,“知道,怎么了?难道还出了其他事情?”
“……”康熙眉梢微挑,“你当真不知今日养心殿的事情?”
“皇上,首先,您要严谨些,是今夜,臣妾只知道黄河水患,灾情紧急,你宣了众多大臣前去养心殿,然后胤祚好像带了东西去了,然后就没了。”佟安宁说了自己“应该”知道的。
康熙眼中疑色不减,不过没再问,说道:“黄河水患紧急,朕原先想着降旨户部拨发二百万两银子修堤,赈灾,可是……”
“可是什么?”佟安宁满眼疑惑,“难道胤祚不愿意?他还能管住您?还是黄河的水患不如上报的那么严重?”
“都不是。”康熙想起将要空荡荡的国库,脸上仿佛下了霜一般。
佟安宁:“皇上,有事就直说,不要在臣妾这里卖关子,现在已经戌时正了,再拖延一段时间就过了午夜了。”
佟安宁指了指一旁的落地钟,此时恰好指着十点。
康熙:“胤祚说,库银现在不足百万。”
佟安宁眨了眨眼,“皇上,您再说一遍?剩多少?”
她知道胤祚被派出去筹款,但是没想到国库只剩这一点,若是后面哪个地方再发生一点“头疼脑热”,朝廷不就是拿不出钱来了。
“皇上,那么多的钱呢?”佟安宁真被吓到了,她掰着手算了一下,怎么算都闹不明白,国库怎么会被耗干了。
就这,康熙还打算修园子,在热河那边再修行宫呢,现在哪有钱做这些。
康熙也想问户部,大清那么多的钱呢。
“大清现在四海昌平,又不打仗,就是水师时有出海,赚的也比花销多,前些年因为山东三年天灾的事情,您五十大寿都没大办,近些年除了几次南巡有大的开销,可也是江南那边负责承担大头……”佟安宁一件件地说着。
这边康熙也透过温润的灯光静静地看着她算账。
真是奇怪!
按理说,佟安宁说的这些,他心中的怒火应该越发茂盛,可是看着佟安宁现在这絮絮叨叨的样子,他心中反而平静不少。
佟安宁好不容易说完,余光瞥见康熙嘴角居然还带着一丝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秀眉一横,控诉道:“皇上,您的钱呢!”
“……是啊!朕的钱呢!”康熙轻咳一声,反应过来,和佟安宁同仇敌忾道。
佟安宁素手拍了一下桌子,“臣妾是在问您!您告诉我,您的钱花哪里了?”
若不是这一场黄河水灾,国库是不是等到耗干了才知道。
康熙被她这架势弄得眼皮直跳。
一旁的梁九功也是嘴角直抽,低着头掩饰面上的惊诧。
只能说,不愧是佟主子。
一下子反客为主,进门第一时间就拿捏住了皇上。
“朕也想知道啊!”康熙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然后端起茶抿了一口,“此事朕不会善罢甘休。”
佟安宁抬眼望了望屋顶的横梁。
国库银子都快没了,可是今日她并未听说有人从养心殿拖出来,看来此事内里牵扯更多。
康熙见佟安宁仍然是气哼哼的样子,嘴角扬起了笑,“是朕的钱没了,你怎么看起来比朕还气。”
“呵呵……”佟安宁轻嗤一声,两手撑着炕,仰头看着头顶的横梁,“臣妾是对这世道没指望了。”
康熙愣住,被噎了一下,有些发笑,“你是皇贵妃,又不是民间老百姓,怎么发出这感慨,虽然这次黄河决堤确实有些大,但是经过朕的治理,黄河已经近三十年没有出事了,朕这个皇帝自认还是不错的。”
“啊?谁说的?”佟安宁愣了一下,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康熙,“皇上,自卖自夸没事,但是也要讲事实讲道理,不能造假!”
“难道朕说错了。”康熙目露疑惑。
佟安宁:“谁说黄河近三十年没事的,大前年……嗯,康熙四十三年,就发生一次水灾,皇上难道您忘了。”
康熙:……
梁九功在一旁帮康熙找补,“佟主子,皇上的意思是,近三十年没有发生太大的灾情,康熙四十三的灾情和现在不能相比吧。”
“本宫不了解。不过……皇上。”佟安宁看向康熙,“我承认您治河的功绩,但是也不能任由旁人尬夸,自己心里要有谱,否则马屁听多了,容易飘,尤其您还处于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康熙虽然是个封建皇帝,不过他登基以来,针对漕运和河道确实做了不少实事。
大名鼎鼎的治河能臣靳辅就是他任命的,还有前后六次南巡对黄淮水域的考察,康熙倒也能担上这名,就是在自己夸自己有些奇怪。
康熙:……
“你就不能顺着朕一些吗?”康熙有些无奈道,刚刚的好心情又要散了。
“臣妾一向顺着您啊!”佟安宁有些无辜道。
他是皇上,天底下也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志啊!
梁九功:……
康熙:“……佟安宁,刚刚谁提醒朕,说要实事求是,怎么到了自己,就变了。”
“臣妾没说错,臣妾做的这些事都是皇上您允许的,还有皇上,您星夜过来,就是为了告诉臣妾国库空了的事情?行了,臣妾可以告诉您,臣妾今夜睡不着了。”佟安宁捏起一块桃酥,尝了一口,然后放到盘子里,“连吃点心也不香了。”
康熙:……
“安宁,朕近些年感觉身子越发力不从心了。孩子们也大了,你我也老了。”康熙感慨道,“回想朕前半生,平三藩,收台湾,打准噶尔,和沙俄签订协议……算是无愧大清。”
佟安宁闻言点点头,“嗯嗯,当一个人开始忆往昔时,就是走下坡路的时候,所以为了防止我变老,我都极少想过去的事。”
“……”康熙被噎住。
梁九功见状,心中急的直跺脚,佟主子怎么这么对皇上说呢,皇上就是想从佟主子这里得到些许安慰啊。
康熙很快就将自己调整好,嘴里继续往外倒东西,“朕原想着等到老大、老二他们长大,为朕分担一下繁重的朝廷政务,民间也有一句话,叫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朕对他们倾注了无限的希望,可是现下一个个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心思。”
“……”佟安宁表情变得认真。
不会吧,听康熙这语气,他怀疑国库亏空和夺嫡有关。
“皇上,您这话是在谴责谁?胤祚?还是其他阿哥?”佟安宁眸光加深,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你是在埋怨胤祚将您的美梦给惊醒了吗?”
“……朕岂会这般糊涂,朕……只是失望其他人而已。”康熙也说不清,看着对面佟安宁清澈的眸子,心中复杂。
他嘴上否决,但是自己心里清楚,他之前确实有些怀疑过,毕竟老二是索额图的侄孙,索额图和赫舍里氏一向全力支持老二,胤祚保不齐为了打压老二,所以查户部的,可是胤祚和老二关系也不错。
“您怎么想,心里清楚,但是无论何时,臣妾也要说清楚,胤祚做此事从未有过私心,您若是怀疑他,等到黄河水患结束后,臣妾让他辞了这职位。”佟安宁淡淡道。
“胡闹!老六干的好好的,岂能你一句话就让他辞的。”康熙顿时拉起了脸。
“哼!”佟安宁吊着嗓子使劲冷哼一声。
谁的心思不纯谁知道。
第237章
康熙是看胤祚不顺眼吗?否则干嘛让他和二阿哥一起筹款。
想到这里,佟安宁更没有好心情了,看着康熙的眼神,越发的不善。
康熙对于她这样子,也早有心理准备,今夜过来,他也没想过佟安宁会夸他。
佟安宁唇角歪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嗤笑,“皇上,您今天过来是来找臣妾算账的吗?还是打算朝臣妾借钱,借钱也可以,不过在商言商,您自己的钱库没看好,可不挨臣妾的事情,利息还是照算。”
“……现在黄河灾情紧急,你还要利息?”康熙虽然没打算借钱,因为事情已经交给老一和老六了,就算为了索额图,老一也会努力,至于老六,他更不用担心了。
佟安宁:“皇上,黄河水患确实紧急,但是国库亏空,又不是臣妾偷得,您作为大清的主人,自己的库房没看好,难道还要臣妾兜底?若是以后再发生了这事,臣妾无法兜底了,到时候怎么办?”
国库空了,肯定不是一时片刻造成的,从山东二年大灾时,朝廷对山东的应对和赈灾,可以看出吏治出了问题,现下不过是又一个暴雷罢了,不知道能不能让康熙从盛世繁荣的迷梦中惊醒,无论从哪方面看,现下的天下都称不上繁荣啊,或者说繁荣的只是上层民众,用的还是底层民众血泪累积的。
想通后,佟安宁叹了一口。
康熙嘴上说着“上阵父子兵”,若是旁人真的插手皇权,估计会尸骨无存,皇权就好比一桌丰盛奢华的晚宴,现下只有康熙有资格坐下享用,胤祚这些阿哥只能在一旁站着,连坐下的资格都没有,若是有太子,可能有资格坐下,不过只能看着不能动筷子,说不定还要帮忙夹菜,但是若是他将筷子伸到康熙的碗里,多半也是会翻脸无情。
康熙不会觉得是孩子饿了,而是觉得儿子没规矩没教养,目中无父,怀疑他膨胀了。
“皇上,您若是同意,为了灾民,臣妾命人明天就开始筹措银两和救灾物资,怎么样。”
康熙的脸色此时黑的要比窗外的幽夜还沉,“不需要,若是什么事都要你来兜底,朕这个皇帝不用干了。”
“……皇上英明,臣妾还想知道,此事您打算处理?”佟安宁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这种事按照前朝,尤其开国初期,可是要诛九族的,不过康熙一向自诩仁君,不知道是什么程度。
库银都没了,做这事的肯定不是一两个人,很有可能是一大群官员,不知道康熙能不能下狠心处理了。
“朕现在没时间管那些人,朕的钱若是能找回来,朕还能法外开恩一些,若是找不回来,一个个,朕都饶不了他们。”康熙怒声道。
佟安宁闻言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她就知道。
“怎么,你不赞同?”康熙挑眉道。
佟安宁语气敷衍道:“怎么可能?皇上说的没错,比起处理一些蛀虫,还是要先将库银找回来,臣妾给您说一个法子,咱们不如抄几个官员的家吧,二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按照这样算,一二十个知府以上的官员就能拯救黄河水灾。”
若是每次民间闹灾,康熙都这样随机抄几个贪官的家,不仅能震慑,还能开源,给朝廷官员一个教训,来个随机“大逃杀”,这种未知的“雷”才是最震慑的。
康熙:“胡闹!”
佟安宁:“臣妾耐心给您想办法,出主意,而且这么晚的时间,臣妾带病听您的唠叨,不仅没得一句夸奖,还被您骂了这么久,朝中一些官员尸位素餐,您还对他们宽容,这当您的臣子可比嫔妃好多了,臣妾真是羡慕嫉妒啊!咱们也相处半辈子了,大概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要不咱们换个身份。”
“慢着!”康熙眸子微眯,面上带着几分疑惑,意味深长道:“相看两厌?你和朕?”
“……啊……额,哎哟。”佟安宁扶着额头靠坐在一旁的靠枕上,哀声道:“臣妾说错了,这一直病着,也昏了头……咳咳……相敬如宾?”
佟安宁说完,琢磨了两下,觉得也不准,不管如何,比刚才好多了。
康熙:……
话说到这里,佟安宁觉得要掌握主动,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抬眸直视康熙,“皇上,臣妾还想问您,为何让胤祚和一阿哥一起去筹钱,嫌他日子过得太好了吗?还是警告胤祚多事?筹钱这么重要的事情,以一阿哥的能力,他完全可以一个人胜任!”
“就知道你会说起这事,此事紧急,他们兄弟一人若是齐心,朕相信,不会有难事!”康熙语重心长道。
“哼!如果钱筹不到,是不是代表他们不齐心了?”佟安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这种冠冕堂皇理由是将她当孩子哄了吧。
“咳……朕相信老一和老六。”康熙尴尬地咳了一声,微微侧身,躲避佟安宁的目光。
佟安宁:……
呵……康熙现在这种“老父亲”和“老皇帝”互相交替的拧巴状态,别以为她看不清楚。
佟安宁也不再说什么,等到黄河水患结束,大家一起算账。
……
不过经过佟安宁这一通胡说八道,康熙倒是轻松不少,临走前,若有所思道:“若是找几个官员抄一下家也是可以的。”
佟安宁鼓动道:“要找大贪官啊!最好抄一个能填满半个国库的家伙!”
康熙嘴角不住抽搐,见她一副没心没肺的姿态,眸中闪过一丝狡诈,玩笑道:“那要让你失望了,除非将你给抄了,朕想不通谁人能将半个国库填满。”
他虽然平时允许官员贪一点,但是也不能太过分,若是真能填满半个国库,他这个皇帝是有多瞎。
佟安宁闻言,眉梢微扬,幽幽道:“行啊!皇上,别忘了要抄九族,到时候不止半个国库能填满,连京城都能堆满,大家都省心了。”
她虽然是佟佳氏的闺女,可是已经入了紫禁城,平时干的那些事,也是康熙允许的,按照九族,康熙应该也逃不了。
若是连大清都抄了,那就更好了,她倒要看看康熙敢不敢。
康熙:……
梁九功低头憋笑。
皇上这样压根吓不住佟主子,反而难为的是自己。
“……你想的美!”康熙无语道。
他刚才想说“大逆不道”,觉得这话吓不住佟安宁,反而会被她嘲笑。
佟安宁:“彼此彼此,臣妾看皇上刚才想的也挺美的。”
总结一下,今夜双方谁也没讨到好,不过康熙身为皇帝,居然让人在眼皮底下让人搬空了国库,反正佟安宁以后可以多笑话他几次。
康熙在月光的照耀下,回到了乾清宫,目光落到角落里的箱子上,刚刚被抚平的烦躁又升起了。
之前推广银币顺利,他派人打探,听到的也是百姓的溢美之词,没等他高兴两天,国库居然快空了,现实直接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
……
夜晚,凯音布出宫后,并没有回府,而是绕着皇城逛了半圈,最后从索额图府的后门进了索额图府。
凯音布被带到索额图的书房,见到索额图,都快哭出来了,“索相救我!”
“着急什么?皇上不是还没有将你收拾吗?”索额图淡定地抿了一口酒。
“皇上现在不收拾我,那是想要我补国库的窟窿,即使将我整个人都填进去,连国库的牙缝都塞不了啊!”凯音布都快给索额图跪下来。
虽然之前所有事都由他接手,但是大头被索额图拿住了,他一个人压根担不住啊!
“那你要本官如何救你?向皇上请罪,将罪过揽下来,”索额图眼睛似鹰一样犀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凯音布被他看的冷汗淋淋,“下官不敢!”
“凯音布,你要清楚,这罪过只能你独自揽下,本官不能出场,若是出来了,外人的目光就落到一阿哥身上了,现在皇上年事已高,一阿哥是皇上的嫡子,先皇后为救皇上而死,一阿哥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有多高,你还能不了解?此事你就暂时担下,老夫给你凑一些银子,让损失不那么大,顶多就是流放关外,待到一阿哥继位,不会忘了你的功绩。”索额图循循善诱道。
说实话,吃进去的银子掏出去就好比割肉,但是皇上的态度已经明了,暂时没处置凯音布,就是要银子,找回来的银子有多少,皇上处理的分寸也就有多少,所以先下大家还都不安全,他不能不管凯音布。
“真的?”凯音布面有难色。
索额图这话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若是结果不如意,他还有翻身之日吗?
“当然,难道诸位阿哥中还有比一阿哥更好的人选吗?”索额图斜睨着他,“大阿哥?还是六阿哥?难道佟佳氏和纳喇氏还能比得上赫舍里氏?虽然皇后娘娘崩逝,但是你看皇后都去世这么久了,皇上可曾想过册封继后?难道还不清楚一阿哥在皇上心里的分量?”
凯音布见状,不在说什么,冲索额图躬身一拜,“下官多谢大人解惑。”
一旁的管家命两人抬出一口箱子,“凯大人,这是我们大人回来时,紧急筹措的一笔钱。再多就没了。”
打开箱子,里面零散地堆着许多银票、金块、银块还有珠宝首饰。
不过凯音布并不欣喜,比起国库的窟窿,这点钱压根不够。
“大人,这里面一共有六十五万银票,除了银票,剩下的那些东西都是给您的。”管家满脸堆笑道。
若是往日,凯音布看到这么多钱,肯定高兴,现在笑不出来。
他宁可索额图给他准备一大箱子银票,而不是用一些零散的金块、珠宝在里面充数。
“索大人,虽然下官是为您办事落到这个下场,但是事情是我自己做的,我认,可是这事也不是下官能担得起的,六十五万确实多,可是远远不够,最少也要两百万,否则就是下官吊死在午门口,也堵不了皇上的嘴。”凯音布叹气道。
“凯音布,你在说什么?两百万银子?本官即使将府中翻个底朝天,也凑不够!”索额图眼神变得冰冷犀利,“你要知道分寸!”
凯音布紧张地咽了一下唾沫:“下官也是没法子,这是下官算出的最低数目,若是低于这个,恐怕平息不了皇上的怒火。”
索额头闻言,眼睛望向一旁的烛灯,看着略微跳动的火焰,眼中怒火越发地旺盛。
凯音布坐在阴影里,看着索额图逼仄的背影,等着他的回复。
书房内一时间静的针落可闻。
就在凯音布忐忑不安之际,“你回去吧,这一百万银子会有人给你凑齐的。”
无论如何,都不能是他承担全部,若是直接由他全部拿出,在佟国维、明珠那里,岂不是不打自招,怕是要被人笑死。
凯音布大松一口气,“多谢索大人。”
等到凯音布离开,一名老仆进来,躬身走到索额图身边,小声道:“相爷,理亲王府的凌普来了。”
索额图皱眉:“有人见到吗?”
老仆道:“没人看到,您要不要见!”
索额图淡定道:“毕竟是一阿哥身边的奴才,见见吧!”
……
夜晚,佟安宁走到院中,仰望夜空,月明星稀,苍穹如盖,难得的好天气,可是却没有好事发生。
相信今夜宫里宫外许多人都睡不着吧。
珍珠给她披了一件外套,“主子,外面风大,咱们早些休息吧!”
“本宫睡不着!”佟安宁叹气道,“现在果然是多做多错,容易招惹是非,胤祚和一阿哥一起去筹钱,这活不好干啊!”
珍珠宽慰道:“去江南而已,一爷和六爷身份贵重,江南那群人肯定将他们捧着,说不定还能舒心呢。”
以现在的局势,皇上将夺嫡赢面最大的阿哥都派到了江南,江南的官绅肯定会慎重对待。
“唉!”佟安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次康熙将两人一起派出去,就已经是一个预兆了,而现在才康熙四十六年,距离大结局还有十多年啊!
想到此,佟安宁就觉得越发头疼了。
……
如佟安宁猜测那边,宫外的朝臣不管是相关的还是不相关的,一夜无眠。
第一日上朝时,许多人都是一脸疲惫,打着哈欠上朝。
下朝过后,胤祚和一阿哥的行礼也收拾好了,两人一起出了城,乘坐船往江南走。
而四阿哥、十阿哥也在他们出城不久,也带着赈灾银两去赈灾了。
原以为,他们离开后,京中就安分了。
谁知道,在胤祚他们离开四五天,宫中传出消息,说皇上有意打算将毓庆宫设为太子居住的东宫。
朝臣们恍然大悟,怪不得皇上修建了毓庆宫,之前对外说法是供皇上念书的,可是甚少见皇上使用它,原来是为了当做太子东宫。
现在这个说法传出来,难道皇上有意立太子?
佟安宁听到这说法,气得不行,现在胤祚他们在外地,如果出了事怎么办?康熙没事添乱干什么?
……
康熙那边现下倒不是想立太子,而是打算刺激一下索额图这一派的积极性,他们弄得烂摊子,要尽快收拾好,不能摆烂,另外一方面,经过调查,康熙发现库银这一茬索额图占了大头,不过老八也插手了一波,割下好大一块“肉”。
调查清楚后,康熙直接气乐了。
果然他老了,孩子都大了。
老八不声不响地干成这事,他真是“佩服”啊!
他之前就有些疑惑,那夜养心殿上,老八说的条条是道,为老二说话,原以为是个温厚的孩子,恐怕也是有私心。
“梁九功,你觉得老八怎么样?”康熙靠坐在御座上,看着探子拿回来的消息。
梁九功垂着头,低声道:“奴才和八贝勒接触不多,听说在朝堂上人缘很好,待人处事妥帖细指,亲切随和。”
八贝勒养成这个性格,也在意料中,毕竟卫氏身份低又早逝,八贝勒八面玲珑的性格也有助于生存。
康熙:“听着不错,你觉得他想当皇帝吗?”
“嘶!”梁九功倒吸一口气,连忙跪下,“奴才不敢猜!”
说实话,他觉得八阿哥能登上地位的可能性极小,不说他的身世,八贝勒至今还无嗣呢,其他阿哥都有许多孩子,这点八阿哥就落了下风。
“呵……你都不敢猜,却有人敢想啊!”康熙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想起去年他让佟安宁催八福晋的事情,随口道:“老八府上女人的肚子还是没动静吗?”
他作为老父亲,还在操心儿子的子嗣问题,而他的儿子却悄悄搬他的银子。
“果然是长大了!”康熙感慨道。
梁九功躬身道:“似乎没有!”
“既然这样,让皇贵……惠妃去催一下吧。”康熙改了口。
他记得去年因为这事,惹佟安宁生气,对方说过,催生这事不要让她干。
“奴才遵命!”梁九功应道。
康熙摆摆手,让他去做事。
他也已经给牵扯在内的人下了最后通牒,月底若是凑不齐银子,就不要怪他动手了。
……
惠妃接到康熙的口谕后,宣了八福晋进了宫,说了孩子的事情。
惠妃:“你和胤禩已经成亲七年,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是现下你们年岁都不小了,为了你和胤禩着想,你不能拘着他了。”
八福晋听完,强颜欢笑:“最近府上确实有件喜事,现在稳定下来了,也可以和您说了,之前给八爷纳的张氏怀了二个月的身孕,一开始胎象有些不稳,大夫不是很肯定,这些日子养好了,才确定。”
“那就好。”惠妃顿时展露笑颜,见八福晋眸中藏不住失落,握了握她的手,“你作为皇家阿哥的嫡福晋,这种事要适应,再说,就算生下孩子,也是要喊你额娘的。”
“多谢娘娘开解,我清楚。妾身不是嫉妒张氏,只是惭愧不是我。”八福晋语气失落道。
“等到缘分到了,说不定你的孩子也在等着。”惠妃安慰道。
“嗯……娘娘说的有理。”八福晋想了想,仰头露出笑脸。
她身子又没有出问题,张氏有了结果,说明八爷身子调养有了结果,以后她也会有。
惠妃想起大阿哥托人给她传的消息,再次看向八福晋,目光和蔼道:“对了,最近皇上心情不愉,连胤褆都不敢凑近,你让八贝勒注意些,卫氏早逝,他在宫中人脉很少,对这些事知道的不及时。”
八福晋一边点点头,一边问道:“敢问娘娘,是因为什么事?”
“也没有其他事,无非是黄河水患,还有……”惠妃迟疑了片刻,而后意味深长道:“唉,就是库银亏空的事情,本宫也不明白,现在这么多事堆在一起,皇上居然还记得八贝勒府上的事情,让本宫催催你,果然皇上还是看中八阿哥的,心中惦记他,八阿哥也要好好孝顺皇上。”
八福晋眸光微闪,攥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红唇微勾,“是啊!是妾身的过错了,等到回去,一定好好和八爷说说。”
惠妃欣慰地点头。
说完这些,惠妃又随口说了一些话,然后让八福晋带着赏赐的补品回去了。
等到八福晋离开后,惠妃望着对方离开的背景,目光幽幽。
等到流萤送完人回来,看到惠妃的眸光有些渗人,心中微颤,小心道:“主子?”
“郭络罗氏离开了?”惠妃询问道。
流萤点点头,“是的,八福晋离开前,还给了奴婢赏银。”
惠妃搭着流萤的胳膊进殿,看到殿中桌子上八福晋带过来的礼物,随口道:“流萤,你觉得胤禩和卫氏像吗?”
“八贝勒?”流萤愣了一下,想了想,“嗯……长得不像,卫氏的长相可以说冠绝后宫,但是八贝勒的相貌反而没那么突出,不过也长得挺好看的。”
她看八福晋现在对八贝勒死心塌地,五迷二窍的样子,应该是满意的吧。
要说现下皇上的阿哥们长得最好看的,以她的审美,第一是六阿哥,第一是一阿哥,第二是五阿哥或者八贝勒,其他小阿哥年岁还太小,看不出来。
“不像吗?可是本宫瞅着,这性子倒是一样。”惠妃嘴角露出嘲讽的笑。
都是不安分的主。
流萤没再接话。
惠妃也不需要她回答,继续道:“反正亏空国库的事又挨不着我们,这个时候少做少错,什么都不吭声最好!”
毕竟皇上的心思难猜,六阿哥做了事,可是还是被皇上给埋怨了,现下和一阿哥一起南下筹款。
以现在的动静,估摸这次索额图也会没事。
啧!果然她们这些老人儿还是比不过一个死人!
……
对于朝堂上的热闹,佟安宁直接装聋作哑,不再过问,反正康熙又不会按照她的法子过活,省的康熙什么时候发疯,又过来找她“谈心”,她直接来个不知道,看他怎么办。
胤祚、一阿哥那边,到达江南后,受到当地的士绅官员的热情招待。
四阿哥也带着十阿哥到达山东,当天就带着十阿哥去了口岸视察堤坝。
京城中,康熙则是稳坐金銮殿,等着手底下的官员还钱。
那些天,京城各家的大当铺可谓是热闹非常,都是从豪门大宅流出来的好东西,而且因为对方急用钱,大家都宰的很痛快。
尤其京城这些大当铺背后一般都十分有背景,普通当铺不敢收的东西,他们可没有多少顾忌。
而且对于为什么流出来这么多好东西,大家可是一清一楚,自然不会客气。
佟安宁旗下就有一间当铺,收了不少东西,佟安宁为了往康熙心窝戳刀子,还专门挑了两件送给康熙。
康熙看着盒子里的金錾葫芦式执壶和松石绿釉缠枝莲纹瓶,顿时挑了挑眉:“这是送给朕的?”
“最近臣妾得了许多名贵玩意,挑了两个送给皇上,贿赂您一下,请您以后对胤祚、茉雅奇好些。”佟安宁笑盈盈道。
俗话说“入乡随俗”,她现在适应送礼了,不过自己也不是很亏,毕竟贿赂的是大清站的最高的人。
康熙目露怀疑:“只是这样?就这样简单?”
“当然。”佟安宁拿出一个精致雪色荷包,从里面掏出两张纸递给康熙:“有了这,您也就不用担心被人要回去了。”
“……你送给朕礼物,还打算要回去!”康熙接过荷包,打开一看,笑意微滞。
这是两张死当的当票,当票的名字当然是不认识,想必也是随便找的一个心腹管事或者奴才出来做的。
佟安宁:“最近京城各家当铺都过了一个肥年,多谢皇上了。”
康熙:……
果然佟安宁是故意来刺激她的。
五月,胤祚、一阿哥平安归来,一共从江南地区筹措了一百二十万两白银、一万二千两四百五十两黄金。
让佟安宁感慨江南地区的富庶。
康熙闻言,嗤笑道:“若不是老一、老六他们去,换了其他人能筹二十万,就已经不错了。”
佟安宁:……
她恍然大悟,面露愧疚:“是臣妾误会皇上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么会误认为您没安好心呢,臣妾真是该死啊!”
康熙不禁磨了磨牙,“朕听你这话,也没听到多少诚意。”
“……”佟安宁佯装惊诧,“皇上,要不咱们宣太医看看,臣妾表现地那么真诚,您没有看见!简直太伤臣妾的心。”
康熙:“……佟安宁!”
原先还觉得她有几分真诚,现在倒一点也不遮掩了。
佟安宁面露恭敬,“回皇上,你可以小声点,臣妾的耳朵好着呢。”
康熙:……
第238章
同时,康熙也在朝上进行“廉政行动”,惩办了好几名贪官,大力表扬于成龙、张伯行、张鹏翮,树立“廉政之星”,抄家的官员也有四名,弄得凯音布等人天天心惊胆战的,更加积极地筹钱。
佟安宁看着康熙的表演,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廉政不彻底,等于彻底不廉政。
康熙树立的几个“廉政之星”,除了于成龙等少数人甘于贫穷,其他人也并非一尘不染,张伯行看似过得清贫,但是人家喜欢刻书,文人的玩意有时候投入就是无底洞,每一部刻书至少要花费上千两银子,就是身为一品大员,一年的俸禄不足千两,对方明显有不少灰色收入,只不过不似其他人贪得那么狠罢了!
对于这事,佟安宁和康熙讨论过这些,康熙觉得官员需要养家糊口,若无其他营生,家中奴仆和家用承担不了,太过苛刻。
佟安宁表示,这应该是朝廷的事,难道因为朝廷给的俸禄少,就允许官员贪腐、官官相互,剥削底层民众?再说难道出入无奴仆和锦衣玉食就活不了了?
康熙的这种认知,只会让底下的官员更加有恃无恐。
佟安宁两手一摊,“所以亲爱的皇帝陛下,现在百官歌颂您宽仁的朝廷,您应该满意吧!”
康熙:“……朕不是刚刚惩治了一批贪官吗?”
佟安宁:“这东西就好像田里的害虫,清理时需要一次清理干净,否则就会重新滋生一大片,”
康熙:“水至清则无鱼。”
佟安宁:“先贤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您需要的是水,鱼无所谓。再说是鱼离不了水,没听说水离不了鱼的。您要改变方法,而且鱼也是从水中来的。”
康熙:……
都说人越老越圆滑,可是他看佟安宁这么些年,反而胆子更大了,对他越发不客气了。
佟安宁见他这样子,顿时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就是一个老女子,和您这个大皇帝说这些干什么,您想做什么,您开心就好,反正老天爷会教做人的!”
“朕什么都没说!”康熙有些委屈道。
他都没说什么,佟安宁这架势,好似自己被欺负了似的。
“哦!”佟安宁淡淡道。
康熙脑门青筋开始弹跳。
梁九功在一旁提着心,就担心佟主子和皇上之间闹出个好歹。
康熙深吸一口气,“按照你的想法和标准,朕的朝堂怕是要空了,到时候你打算让朕这个老头子亲自下场管理这偌大的江山。”
“皇上,您比我还夸张,怎么会空了呢,朝廷上还是能找到不少廉政能官的。”佟安宁佯装害怕道:“如果真空了,应该自省的是您,是劣币驱逐良币,还是良币战胜劣币,不都是您的允许。”
康熙:“我看你是眼高手低,说大道理,朕也会说,你若是做到朕这个位置,就会理解朕的无奈。”
佟安宁闻言,冲着康熙敷衍一笑,往他心口插刀子,“但是臣妾可以确定,不会让人在眼皮底下将库银搬光了。”
康熙默默磨牙:……
但是又无法反驳。
总不能为了刺激佟安宁,故意给她麻烦吧,他可做不出这事。康熙收拾不了佟安宁,但是可以迁怒,仔细想佟安宁的话,觉得确实要做出改变,第二天,就让人将凯音布等人收押了,交由刑部审理,同时让索额图也命其闭门思过。
凯音布等人惊惶不已,不知道如何惹怒了康熙,还是对还回去的银子数目不满?
在这样的担忧中,原先空荡荡的国库越来越充实了,户部门口不断有箱子进出。
六月,在雨汛到来前,黄河的堤坝基本都巩固修补好了。
四阿哥和十阿哥归来时,看着瘦了一大圈。
去给皇太后请安时,皇太后摸着他们的头,心疼道:“皇上真是狠心,看看一个个都瘦了一大圈。”
十阿哥嘿嘿笑:“皇玛嬷说得对,孙儿可苦了。”
四阿哥面色淡然:“男儿黑些也没问题。皇玛嬷不必忧心,孙儿虽然在外辛苦一些,但是不苦,身边办事都有奴才呢。”
“唉!一个个都长大了。你们额娘都走了,平时若是觉得苦了,就来找皇玛嬷,皇玛嬷给你们做主。”皇太后叹息道。
十阿哥和四阿哥一听,连连点头。
一旁的佟安宁见状,点点头,“嗯嗯,皇太后说的没错,以后若是皇上欺负你们了,你们可以经常向皇太后告状。”
“你这个皇贵妃也要管!”皇太后哭笑不得道。
“啊……”佟安宁顿时苦着脸,“臣妾还寻思将茉雅奇、胤祚托付给您呢!”
“哀家一个老婆子能力有限,可管不了那么多人。”皇太后故意虎着脸。
佟安宁一副虚弱状:“可是臣妾也是体弱多病,自己尚且支撑不了,不靠着皇太后,就没有活路了。”
皇太后被她这戏精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都多大的人了,小辈还在面前呢,居然还是这个性子。”
佟安宁见状,立马端正姿态,扫了一眼十阿哥、四阿哥,警告道:“刚才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清楚吗?”
四阿哥:……
十阿哥:……
“你啊!越来越没有正形!”皇太后无奈地指了指她。
旁边的十阿哥和四阿哥都目露笑意,看着佟安宁和皇太后说话。
十阿哥和四阿哥给皇太后请安过后,也没有待多久,就出了寿康宫,快走到午门的时候,被乾清宫的宫人请了回去。
十阿哥和四阿哥也没有耽搁,跟着宫人来到了乾清宫。
进入殿中时,大阿哥、二阿哥和胤祚也在,胤祚、二阿哥他们冲十阿哥、四阿哥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十阿哥和四阿哥向康熙行了礼。
康熙:“见过皇太后了?”
四阿哥:“是的,和皇玛嬷说了一会儿话。”
十阿哥:“去的时候,皇贵妃娘娘也在。”
康熙缓缓点头,“你们才回来,原想让你们早日回去休息,只是朕最近被一件事难住了,正好你们回来,就想问问你们的想法。”
四阿哥:“儿臣一定尽力为皇阿玛分忧!”
十阿哥:“儿子也一样。”
康熙面露欣慰,开口道:“黄河灾情已经解除,辛苦你们去赈灾,过几天,朕会有封赏。库银亏空一事,这些日子朝中有八名官员向朕陈词告罪,也将亏空的银两填补了两三成,你们觉得如何处置他们?”
十阿哥和四阿哥相互对视,十阿哥下意识看了一眼二阿哥,他神色也淡定,仍然保持温润的笑。
即使他和四哥在山东和河南赈灾、修堤坝,但是不代表就不管京中的事情,对于这两月的热闹,他们也知道。
库银一事,责任多半在索额图,二哥被皇阿玛派到江南筹款,显然不想他牵扯在内。
想到此,十阿哥心里就冒酸气,同时皇上的儿子,他母家是钮枯禄氏,不逊于赫舍里氏的大家,奈何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不一样。
六哥揭了国库亏空的盖子,最后也没有得皇阿玛的夸奖,反而将他和二哥捆在一起,赶到江南筹款,尤其库银亏空这事明显和索额图有关,若是他,和二哥一起去江南,肯定浑不自在。
十阿哥越想,心中越发的郁闷,闷声道:“此事皇阿玛做事就好。”
反正他们即使说了,也做不了主,谁还能违反皇阿玛的心意,做了不顺他心意的事,就是做了事,也得不到一句夸奖。
四阿哥有些奇怪地看了看,疑惑十阿哥这么老实,也开口道:“儿臣以为,对于其中冥顽不灵者,可以严惩,以儆效尤,对于改过者,可以酌情谅解,将其贬官即可。”
康熙欣慰地点头,落到一旁的大阿哥、二阿哥他们身上,“老大、老二,你们也说说。”
大阿哥拱手道:“皇阿玛,儿臣以为应该严惩,以儆效尤。”
反正也没有他的人,不如都砍了。
康熙并不诧异,目光移到二阿哥身上。
二阿哥:“皇阿玛,儿臣赞成四弟的说法,此事要松弛有度,不可一棒子打死。”
康熙不做反应,最后看向胤祚,示意他开口。
胤祚拱手道:“既然皇阿玛舍不得,不如将人都贬到奴儿干吧,现在出发,等到冬日来临之前,正好到达地方。”
十阿哥瞪眼,小声道;“这是不是太狠了。”
过往最严重也是流放到宁古塔,后来“禁关令”撤除,大量百姓涌入,宁古塔那边的环境也渐渐改变,现下则是换成了奴儿干,再远,就是赶到和沙俄接壤的地方守界碑了。
虽然他没去过奴儿干,不过听人说,九月就能滴水成冰,人在外面压根待不了,不小心就能冻成冰块。
对于这些锦衣玉食的官员来说,不亚于下地狱啊,还不如砍一刀呢。
胤祚:“我说了,是贬谪,不是流放,对于此次表现好的,贬谪到奴儿干城,表现不好的人那就流放到那里吧。”
殿内众人看着他,无论是贬谪还是流放,都挺惨的。
不过想必对于一些官员还是有所安慰的,因为两种对待的身份不一样,一个还是官员,一个是犯人。
十阿哥小声道:“六哥,他们怎么惹了你,你就不怕这话传出去后,朝中官员说你严苛。”
毕竟皇阿玛对待官员的手段都挺宽仁的。
康熙同样无奈道:“是啊!胤祚,朕也想知道。”
他都怀疑是不是佟安宁撺掇的。
胤祚面部表情道:“也没什么,儿臣这辈子除了向皇阿玛和额娘伸手要钱,还没有向其他人要钱,若是要债,儿臣还能板着脸,可是低声下气手心朝上这种,还是第一次!”
“啊……确实不好受!”十阿哥想起六哥和二哥去江南筹措赈灾钱粮的事情了。
六哥说得对,又不是去要债,肯定不能黑着脸。
十阿哥脑中设想了一下六哥强颜欢笑的模样,觉得他生气也理所应当。
他和四哥在山东和河南虽然苦些,但是所到之处受到的都是百姓的仰慕和尊敬,这么一想,说不定比六哥的活要好点。
其他人:……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他们觉得对方矫情,但是胤祚说这事,他们觉得很有道理。
康熙尴尬地轻咳一声,忍笑道:“确实难为你了!”
十阿哥闻言,惊讶道:“皇阿玛,难道你真要按照六哥的说法做。”
康熙:“你们都回去吧,此事如何办,朕还要考虑。”
众人见状,向康熙齐刷刷地行了一礼,然后结伴离开乾清宫。
出了宫殿,二阿哥向胤祚躬身一拜,“六弟,此次是二哥的不对,二哥向你道歉。”
胤祚闪身躲过,平静道:“这话你已经说了很多次,弟弟我也说过不关你的事。一些事说太多次,就有些虚伪了,二哥,在弟弟心里你不是这种人!”
“……”二阿哥苦笑一声,“六弟真是高看我了。”
胤祚见状,弹了弹衣袍上的褶皱,“既然这样,二哥以后还是不要解释了,怎么看你是我的事。”
二阿哥:……
大阿哥的胳膊一把搭在胤祚肩膀上,乐呵呵道:“小六,你心里是怎么看我的?”
胤祚见状,微微侧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大阿哥,“大哥,我怎么看你不重要,不过额娘说过,如果你欺负我,将来儿子个头不超过额娘!”
大阿哥胳膊仿佛被烫到一般,立马跳开,瞪眼道;“皇贵妃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十阿哥凑到四阿哥耳边,“四哥,皇贵妃这事是什么情况?”
这么有趣的事情他居然不知道。
四阿哥忍笑道:“听说是在大哥和二哥很小的时候,好像还没有成亲之前定下的。”
“还有二哥!”十阿哥眼睛放光,兴奋道;“还有谁?有你吗?”
“……让你失望了,只有他们俩!”四阿哥忍笑道。
那边听到的二阿哥面上笑容一滞,此时表情也有些微妙。
十阿哥一听,面露失望,惋惜皇贵妃当年怎么不多祸害几个哥哥,好让他看热闹。
大阿哥见状,连忙一指二阿哥,“还有他呢!”
“大哥!你这是何必呢。”二阿哥无奈地扶额。
胤祚平静道:“放心,你和二哥一个都逃不了。”
大阿哥:……
二阿哥:……
十阿哥看到大阿哥和二阿哥微囧的神情,在一旁快把肚子给笑破了。
……
乾清宫中,康熙隐约听到外面的热闹,疑惑道:“老大、老二他们还在外面杵着?”
梁九功躬身道:“要不奴才去外面打听一下?”
康熙挥手让他快去。
等到梁九功出来时,胤祚他们已经走远了,他问了值守的侍卫,知道大致经过后,回去和康熙复命。
康熙听完后,叹笑道:“看着关系挺好的。”
梁九功赞同道:“奴才也这样觉得。”
康熙看了一会儿奏折,觉得无趣,想了想,吩咐道:“梁九功,摆驾承乾宫。”
他想去看看佟安宁在忙什么。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遵命!”
……
佟安宁那边则是忙着收拾东西,茉雅奇那边快要生了,她这边也要做好准备。
茉雅奇肚子七个月的时候,肚子仿佛皮球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涨起来,让人看得咋舌。
经过多位太医确认,说是怀了双胎,那就有早产的可能。
佟安宁只求茉雅奇一切都顺利。
佟嬷嬷和秋嬷嬷听说后,也搬进了公主府坐镇,让佟安宁安心不少。
趁今天的大好天气,佟安宁让人将库房的东西搬出了三分之一。
康熙来时,就看到满院子摊开的箱子,其中还有三箱闪闪发光的银币,敞着盖子放在院子里看,仿佛三道聚光灯,比旁边的珊瑚树、牡丹纹金花瓶还闪耀。
路过院子的人都要暼一眼。
康熙同样也注意到了,“你这是干什么?”
康熙走到银币箱子旁,顺手抓了一把,仔细一看,并不是现在发行的银币,而是胤祚呈上来的初版银币,据他所知,这些银币现在在一些商人手中行情很好,有些初版银币已经炒到了基础价格的四五倍上,他估算时间越久,这些银币的价值越高。
“无聊收拾收拾东西,不能让他们烂在库房里。”佟安宁随口道,斜瞥了康熙一眼,“否则时间久了,容易有老鼠,有您这个前车之鉴,臣妾断不能步上您的后尘。”
康熙:……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咳……黄河水患已经平复,朕刚才和老大、老二、胤祚他们见过面,询问他们如何处置库银亏空的官员,你要不要猜一下!”康熙走到佟安宁身边。
佟安宁用团扇遮了遮阳光,随口道:“猜着没意思。他们说了,难道您还能照做?”
“……”康熙见佟安宁不捧场,叹了一口气,将大阿哥他们的回答说了出来。
佟安宁缓缓点头,“都不错,都不错。”
“哼!依朕看,胤祚颇得你的真传啊!”康熙似笑非笑道。
佟安宁见状,理直气壮道:“反正他们无论还钱多少,偷得也是国库的钱,若是以胤祚的方法,无论贬谪还是流放,都在同一个地方待着,也算是殊途同归,臣妾觉得挺好的。”
康熙:……
这倒是个好理由,等到早朝时,群臣若是求情,他就这样堵他们的嘴。
……
次日,康熙在早朝上公布了对库银亏空一事的处置结果,五名官员流放奴儿干城,这些官员中曾经最高官职官至户部侍郎,三名官员流放宁古塔,现下和奴儿干城相比,宁古塔已经是差强人意,剩下的官员除了下狱的,礼部尚书凯音布的结果也出来了,被贬谪到奴儿干城……
对于凯音布的处理,大家一时分不清皇上是仁慈还是残忍,奴儿干城距离京城数千里远,堂堂的从一品京官成了奴儿干城的一名小官,这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可是比起流放到奴儿干城的人来说,他有保留了官身,若是将来有机会,还是可以起复的,不过这机会只能说很小。
有朝臣替同僚求情的,纵观以往,康熙此次的处置,实在是严厉了。
康熙就借用了佟安宁那段“殊途同归”的话,将满朝文武弄得无语,又无从辩驳,担心被康熙迁怒,也就没再说什么。
后来这段话传到了宫外,京城百姓纷纷叫好。
佟安宁听到后,嘴角微抽,康熙拿了她的话,连“专利费”都不给,简直是太可恶了。
六月中旬,三阿哥向康熙上了请立嫡子弘晴为世子的折子。
康熙将人宣到御前,只问了一句,“你确定不后悔?”
世子若是立了,除非死亡或者有大错,就不会更改。
三阿哥眼圈发红,“这是她最后的请求,弘晴也机灵聪明,又是我和她的嫡子……儿臣,不后悔。”
康熙见状,也没说什么,下了圣旨。
除了大阿哥府上的弘昱,三阿哥算是第二个确立世子的阿哥。
荣妃知道后,也没说什么,虽然她不怎么喜欢董鄂氏,但是弘晴是她的孙子,她还是满意的,既然三阿哥已经决定了,她也就不再说什么。
六月二十一,三阿哥福晋董鄂氏坚持了三个月,还是没有撑下去,最终香消玉殒。
佟安宁唏嘘不已,派人去三阿哥府上慰问。
不过也清楚,大概等到明年大选,三阿哥府上新的女主人就会定下。
看三阿哥在其临终前定下世子人选,想必对三福晋还是有不少感情。
……
六月最后一天,清晨卯时,公主府往宫里送消息,说是茉雅奇发动了,佟安宁让珍珠前去王府。
佟安宁原以为至少要等一天,谁知道珍珠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满脸喜意的回来了,“主子,大喜!公主生下一对双胞胎!”
“已经生了?”佟安宁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不到巳时,旭日高升,灿烂的阳光晒得人眼花。
“嗯,小格格和小阿哥都十分健康!听接生嬷嬷说,小阿哥和小格格特别孝顺,没让公主受太多苦,从发动到开十指没用一个时辰,奴婢去的时候,就守了半个时辰,小格格和小阿哥都出来了。”珍珠笑声不断。
佟安宁仰头看着天际,此时太阳才爬到半山腰,云霞披彩,入目都是炫丽的光,让人不禁感慨,“真是个好天气啊!”
承乾宫的宫人纷纷给佟安宁贺喜。
“恭喜主子娘娘!”
“恭喜固伦公主喜得龙凤胎!”
“主子大喜啊!”
……
“哈哈哈……好了好了,今儿承乾宫有喜,大家都有赏。”佟安宁摆摆手,顺便让人去告诉皇太后,让她也高兴。
皇太后那边知道后,果然高兴,尤其知道茉雅奇也生了一对龙凤胎,更是高兴不已,拉着贴身嬷嬷的手,“看来茉雅奇遗传了皇贵妃的福气,等到哀家到了地下,见到太皇太后,也能无愧了。”
贴身嬷嬷笑道;“看主子这说的,您的福气还在后面呢,今儿是八公主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不吉利。”
“看哀家这张嘴,你快去挑些好东西送到茉雅奇那里。”皇贵妃吩咐道。
贴身嬷嬷点点头。
……
康熙那边接到消息,也派人送了赏赐。
宫外茉雅奇的公主府上此时是车水马龙,成亲的阿哥福晋都送了礼,六福晋富察氏更是亲自上门。
九福晋和十福晋原先接到茉雅奇发动的消息,打算过来帮忙时,谁知道对方从发动到生产不到一个半时辰,就生了一对龙凤胎,一下子凑了个“好”字,实在让人羡慕。
公主府的鞭炮响了一上午,皇城大部分都知道了茉雅奇今儿生了一对龙凤胎的事情,虽然觉得吵,不过人家有喜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傍晚,茉雅奇醒来,扭头就对上那苏图的大脑袋,顿时一脸嫌弃,“怎么是你,孩子呢!”
那苏图连忙高声喊乳母将孩子抱进来,解释道:“嘿嘿!我是担心他们打扰你睡觉!”
“笑的傻兮兮。”茉雅奇翻了一个白眼,刚想起身,发现自己全身疼的慌,明明生的时候,没多少感觉,睡了一觉后,就觉得疼了,想到此,茉雅奇扭头,对那苏图怒目而视,“过来。”
“哦!”那苏图听话地凑上前。
茉雅奇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都怪你!”
“嘿嘿额……”那苏图虽然不懂,不过还是任由她揪着。
一屋的婢女和嬷嬷含笑喊着他们,对于什么“男子不能进产房”之类的禁忌,不巧,他们公主府是茉雅奇做主,额驸都不计较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两名乳母将孩子抱了过来。
茉雅奇看了看,皱眉道:“好丑!”
两名乳母对视笑了一声。
“公主,孩子出生都是这样的,养些日子就好了。”
“我看两个孩子都是美人胚子,长大后已经像公主一样漂亮。”
……
茉雅奇冲着两个孩子吐了吐舌头,她自然知道,只不过吐槽两句而已。
第239章
茉雅奇两个孩子的满月酒则是在紫禁城寿康宫举办的,是皇太后要求的。
茉雅奇也没有拒绝,这可是两个孩子的殊荣。
满月酒那天,宫中大小嫔妃都聚到了寿康宫,看着竟然比平时年节还齐。
茉雅奇和皇太后坐在一起,龙凤胎躺在精致的摇篮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莺莺燕燕,时不时嘴巴吧唧两下,不知道在说话还是饿了,看起来胆子挺大的,也不害怕,就那样懵懂地打量周围环境。
佟安宁和伊哈娜站在一旁,看着满殿的嫔妃和王爷福晋,轻轻扯了扯伊哈娜的袖子,“怎么这么多人?”
伊哈娜用帕子遮住嘴角,小声道:“大家都来蹭喜气的。”
佟安宁一头雾水,“什么喜气?”
伊哈娜捂嘴笑了笑,“还能是谁的,不就是你家的,茉雅奇虽然生孩子有些晚,但是一举得了龙凤胎,许多人都说将你的福气继承了下去。”
要知道伊哈娜可是皇上孩子里第一个生龙凤胎的人,而且又是在寿康宫办满月酒,皇城的各家肯定要来捧场。
“……”佟安宁嘴角微抽,这说法实在牵强。
不过这么一看,茉雅奇和胤祚都遗传了她的双胞胎基因了。
这一场满月酒,两个小家伙光是红包都收了两大箱。
下午的时候,茉雅奇带着龙凤胎回到了承乾宫,刚进门,茉雅奇就朝佟安宁伸出手,“额娘,娜仁的旗头呢!您说过,等我有了女儿,就要将您小时候的旗头给她。”
娜仁意为太阳,茉雅奇希望她能灿烂快乐地生活。
至于男孩,那苏图则是起名乌尼,意为永远。
“孩子这么小,你心急干什么?”佟安宁嘴上这样说着,不过还是让人将东西拿了出来。
珍珠道:“主子说得对,公主不用着急,说是给您的东西,就不会给旁人。”
李安夏托着一个盒子,走到茉雅奇身边,“公主,东西在这里。”
茉雅奇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两个精致的旗头,上面一个写着“三岁”,一个写着“四岁”。
茉雅奇将小旗头拿到手里,看到它,仿佛能看到额娘小时候小小的一团,戴着这东西,在皇阿玛面前耀武扬威,皇阿玛偏偏拿她没办法,越想眼睛越亮。
佟安宁看着她这样子,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真是长大了,都当额娘了。”
“额娘!”茉雅奇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埋进她的脖颈,“您说过,再大也是您的孩子。”
满月酒之后,那苏图就向康熙上了折子,将乌尼立为世子。
康熙也痛快应允了。
忙完龙凤胎的满月酒后,佟安宁同样也没有闲着,因为胤祚打算给弘曙几个孩子种痘。
为了这件事,从江南筹款回来,他最近这段时间下衙后,一直泡在太医院研究。
七月中旬,弘曙他们开始种痘,胤祚亲自陪着。
因为胤祚、茉雅奇小时候种痘发生过意外,所以此次有些紧张,胤祚准备了三处种痘场所,就除了他,就连富察氏也不清楚具体地点,茉雅奇评价为“狡兔三窟”。
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大清现今的种痘技术已经十分成熟,大清九成地方基本都推行了,甚至海外的英国、法国也都派人前来学习,沙俄即使之前和大清边境有摩擦的时候,彼得皇帝也腆着脸派人过来学习牛痘之法。
即使罗马教廷之前因为中国“居然不敬上帝”,派人斥责康熙的罗马教皇,也不得不承认牛痘之术的伟大,提到东方之地,除了茶叶、丝绸,牛痘也是西方人对大清的印象,甚至成为了名片。
八月,弘曙他们种痘结束,除了瘦了点,过程顺利,回到王府后,吃嘛嘛香。
佟安宁则是松了一口气。
八月上旬,康熙沿着京杭大运河开始了第六次、也是此生最后一次南巡。
当然康熙现在不确定是最后一次。
佟安宁没想到这次南巡一切铺设如此华丽,所到之处都是处处可见彩棚,有衣着光鲜的民众夹岸欢迎。
佟安宁原以为第五次南巡的排场已经到顶了,没想到第六次的排场更加大。
就不知道曹家弄这么大的排场,将钱还完了没有。
不过康熙则是龙心大悦,在他眼里这是大清国运昌隆的表现。
南巡的章程还是没变,无非就是笔墨文书、检阅兵事。
比起上次南巡,这次江南地区推出来八旗军队可比上次好多了,甚至和绿营兵不相上下,让康熙十分高兴,将江南地区的官员夸了又夸。
所谓笔墨文书,就是皇帝出巡各地,当地官员组织士绅文人雅士献词,歌功颂德,给皇上、大清“拍马屁”。
什么《皇雅》、《清颂》、《圣颂》、《海晏河清》……
佟安宁对于这种诗词已经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实在觉得,就是夸,也请实事求是,不要尬夸,不过康熙倒是接受良好,命身边的掌院学士从中筛选优秀者,然后他再亲自进行评选。
佟安宁坐在一旁,看着康熙看的津津有味,无聊地支着下巴,懒洋洋道:“皇上,这种东西就那么有意思吗?又没有功名,怎么这么多人参加?”
她粗略估计,足有上千份了,就是再好的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会觉得腻歪。
康熙放下手中的诗词,随口道:“梁九功,你给咱们皇贵妃解释一下。”
“奴才遵旨。”梁九功满脸堆笑地看着佟安宁,“佟主子,这事确实一时看不出多大实惠,但是对于普通文人书生来说,能在皇上、各省官员面前露脸的机会不多,若是得到皇上的青睐,那就是身价倍增,说不定一朝成名天下知。”
“呵……这不就是官方鼓励走后门吗?”佟安宁撇了撇嘴,“歌功颂德、说好话这事,有什么难度!”
“既然皇贵妃认为没有难度,那就给朕打个样子,让朕瞅瞅。”康熙笑着看着她。
佟安宁挑了挑眉:“行……皇上您貌比老潘安,器宇轩昂,才德兼备、贤良大度、英明神武、是天上月、海中龙,赏罚分明、眼里揉不得沙子,我大清百姓在您的领导下,路不拾遗,政清人和,吃饱穿暖,人人有书读,户户吃上肉……”
康熙:……
前面还算正常,后面就是阴阳怪气了。
“朕又怎么恼了你!”康熙有些无奈道。
佟安宁瞪着大眼,“不是皇上你要臣妾夸您的吗?难道你觉得不对。”
康熙:……
从旁人嘴里说出来,他还能接受,但是佟安宁说的这些,其中大多都是她日常吐槽的,前段时间,她还吐槽此次南巡太过奢华,还有库银亏空一事还没有过去多久,凯音布等人前段时间才从京城出发去奴儿干。
佟安宁说的这些,就好比对着矮子硬说身形高大,让他颇为不适。
他现在虽然喜欢听好话,可也不糊涂。
佟安宁见康熙不自在了,唇角露出满意的笑。
经过佟安宁这样一折腾,康熙再看桌上的词赋,就变了心态,不再追求词赋的华美,一些老生常谈的歌功颂德就被刷下去了。
第二天,夸奖了一些干实事的官员,同时批评了一些只注重虚文、投机取巧的官员。
接下来的行程,康熙登岸接见当地长寿者,询问农事、生计,然后视察河堤,检阅驻防官兵……就这样,十月十六才结束南巡,返回京城。
佟安宁归来时,得知八阿哥府中的张氏生下一名男婴,八福晋为此大办了一场,许多人都说,看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八福晋生了儿子。
佟安宁也能理解,在这个时代,男人如果没有孩子,就代表有了残缺,甚至影响比七阿哥这种出生有足疾的还差,尤其八阿哥成亲六七年了,府中也不是只有八福晋一个女人,往日有“惧内”的遮羞布在外面挡着,可是时间长了,关于八阿哥不育的声音也就愈发大。
这不止对八阿哥是一种伤害,尤其影响到大家对八阿哥夺嫡资格的判断。
康熙归来后,正式下令禁止天主教政策。
要说大清对于西洋人的规定,是在一点点收紧,之前康熙对西洋人的观感不错,觉得他们的科技文化有意思,而且遵守中国的规矩,也没有和国内的习俗发生冲突。
所以康熙承认传教士的宗教自由,许多外国传教士在朝廷甚至身居高位。
可是架不住有猪队友。
前些年,罗马教皇不知道哪根筋接错了,派使节来大清干涉中国内政,把中国习俗视为异端,从这以后,康熙就改变了规矩,表示凡是在大清的传教士,需要领执照,并且永久居住中国,才允许留住,对于没有执照的传教士一律驱逐出境。
佟安宁对此倒是赞同,因为这政策没有影响对西方科学文化的吸收和交流,再说现下福建那边的船港可是欣欣向荣,不影响和外面的沟通。
年底的时候,明珠重病,无法上朝,康熙命梁九功带着太医前往看望。
佟安宁也知道消息,听太医说,明珠年迈,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势,不是今年,明年估摸也撑不住。
佟安宁前去给皇太后请安时,皇太后也说起明珠的事情,叹息道:“先帝当年留下的四大辅臣都要走了!”
“是啊!都要走了。”佟安宁也叹息道。
皇太后有些失神地看着虚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哀家也要走了!”
贴身嬷嬷在一旁哄着,“主子,现下说这些不吉利,您身子好着呢。”
同时给佟安宁使眼色,让她哄一下。
佟安宁眸光微闪,学着皇太后的样子,同样看着虚空,唏嘘道:“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臣妾也要走了!”
皇太后:……
她满腔的失落和感伤被佟安宁这话击碎了。
“你这人……”皇太后无奈地笑了两下,“都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能稳重些。”
佟安宁则是含笑冲着皇太后眨了一下右眼。
……
康熙四十七年初,弘曙满六岁,根据规定,可以进宫到上书房上课。
想着孩子第一天进宫上课,要有仪式感。
佟安宁寅时就起了床,洗漱完毕后,等到胤祚和弘曙进宫时,她也开始启程,往乾清门那边走。
到了乾清门时,就看到胤祚牵着弘曙的小手候在檐下。
弘曙看到佟安宁,奶声奶气地喊道:“玛嬷!”
佟安宁从轿辇上下来,“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
“额娘吉祥!”胤祚拉着弘曙请了安,然后起身笑道:“猜的!”
弘曙在一旁拆台,“才不是,是珍默默悄悄告诉阿玛的。”
所以今天他穿的可漂亮了,就为了让玛嬷喜欢。
佟安宁忍笑,“原先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现在给不成了。”
胤祚将弘曙抱起来,开口道:“额娘有这心意,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这小子调皮捣蛋,如果惹您生气了,只管揍!”
弘曙一听,顿时瞪大眼睛,“阿玛坏!”
“对对对!”佟安宁也点点头,“你小时候,我就没有揍过你,怎么到了弘曙,就变了。”
弘曙搂住胤祚的胳膊,撒娇道:“阿玛,我会很乖的,咱们要讲道理,君子动口不动手。”
胤祚瞥了他一眼,“我是你阿玛,不是君子!”
弘曙:……
三人说话时,大阿哥的孩子弘昱、二阿哥的弘皙、还有三阿哥的弘晴他们也带着人出来给佟安宁行礼。
佟安宁看着面前的皇三代们,牵着弘曙的小手来到弘昱他们面前,笑声道;“今天是弘曙第一天来到上书房,你们要多多照顾他。”
弘皙拍了拍胸膛,“皇贵妃娘娘,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弘曙的。”
“嗯。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们欺负他的话,本宫不会为难小孩子,但是你们的阿玛可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在欺负他之前,回去问问你们阿玛可不可以。”佟安宁笑眯眯道。
弘昱等人一头黑线地看着佟安宁。
不用问了,他们在进宫之前,早就被阿玛警告了。
佟安宁见他们都乖乖,满意地摸了摸弘曙的脑袋,“去上课吧!”
弘曙点点头。
现在上书房已经是皇三代的地盘,年纪小的皇阿哥大多是宫中的小嫔妃生的,没有威胁,现下康熙年纪大了,夺嫡之争如火如荼,许多人的注意力大多转移到弘昱、弘皙他们身上。
七阿哥的儿子弘景看到弘曙,十分高兴,连连招手,之前阿玛跟在六叔屁股后面当弟弟,现在他帮阿玛找回场子,弘曙要跟在他后面当弟弟了。
佟安宁没待太久,等了弘曙进去后,胤祚将人扶上暖轿,轻声道:“天冷,额娘早日回去。”
佟安宁:“你也快去上朝吧。别冻着了。”
胤祚向佟安宁拱手施礼,目送对方起驾,等到看不见时,就带着人离开了。
上书房内,弘曙站在椅子上,扒着窗户看着胤祚离去,嘴巴微瘪,一直到人影消失的,目光还追着不放。
陪他一起偷看的弘景用肩膀撞了撞他,安慰道:“等到放学的时候,就能回家了,还有我陪你玩。”
“我知道。”弘曙跳下桌子。
弘景见状,摸了摸头,也跳下了桌子。
等到上课时,弘景原想照顾一下弘曙,如果对方不懂,他作为哥哥,可以帮忙辅导一下。
谁知道人家熟度《三字经》、《论语》、《弟子规》……等书籍,而且还会简单的西洋词汇,和西洋师傅会简单的对话,会下五子棋、象棋,字也练了一年。
现年七岁的弘景:……
虽然大家来上书房上学之前,都进行过简单的开蒙。
但是……
弘曙这水平实在太夸张了。
别说他赶不上,就是今年九岁的弘昱也赶不上他。
弘景攥着弘曙的课本,看着上面的内容,眼睛发蒙。
偏偏弘曙还眼巴巴地看着他,“弘景哥哥,怎么不教了!”
弘景挤着小眉毛:“我不会!”
弘曙一副吃惊状:“怎么可能!阿玛还说我笨呢!”
“……”弘景当即瘪起了嘴,眼眶开始渗水,同样委屈巴巴地看着弘曙,“我不笨!”
“啊!”弘曙傻眼了,连忙手忙脚乱地开始哄弘景,“你别哭了,你不笨,是我笨。”
弘景还比他大一岁了,他都没有哭,他怎么哭了。
“哇——是我笨,你不笨!”弘景想起自己和第一天上学的弟弟之间的差距,悲从心来,一把抱住弘曙,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不会,不会——”
弘曙:……
三头身的小孩小大人一般叹了一口气,吃力地张开被厚衣服束缚的胳膊,将弘景抱住,“不哭,不哭!”
他也想哭啊!为什么第一天上学,就要哄比他大的哥哥啊!
其他小阿哥听到动静,见两个小孩抱在一起,其中一个还是今日才到上书房的弘曙,连忙聚集了过来。
二阿哥的儿子弘皙原以为是弘曙哭了,谁知道是弘景哭了,顿时难以置信地看向弘曙。
六叔的儿子不得了,居然能将弘景给弄哭。
弘曙连忙解释:“不是我弄哭的!”
“呜呜……不是弘曙的错,是我太笨了!当不了哥哥!”弘曙伤心道。
等放学回了府,阿玛问起这事,他要怎么回答。
众人:……
弘晖他们仍然一头雾水,经过仔细询问,知道原因后,同样不可思议地看着弘曙。
弘皙干笑两声,“不愧是六叔的儿子,脑子真好。”
阿玛前些时间也说过,之前阿玛和六叔在上书房读书时,六叔学问就最好,而且还有时间学其他东西。
既然弘曙已经有了较为牢固的基础,那之前上书房师傅给他指定的初级启蒙计划也就要改一改,还好之前胤祚的学习计划都有记挡,可以让弘曙先用着,具体计划他们还需要时间制定。
……
早朝过后,康熙想起今日是弘曙去上书房的日子,随口问道:“老六家的弘曙在上书房怎么样?”
梁九功躬身道:“听说,今儿一大早佟主子就起来去上书房那里等着弘曙阿哥了。”
“终于想起她玛嬷的身份了。”康熙笑了笑,“还有呢!有没有人欺负他!”
“上书房的阿哥相亲相爱,哪能会欺负弘曙阿哥。”梁九功乐呵呵道,“说来,奴才刚才还听到了一件趣事,听说弘景阿哥哭了。”
“弘景……老七家的那个?既然哭了,怎么会是趣事。”康熙饶有兴致道。
梁九功笑道;“其实这事也是和弘曙阿哥有关。”
梁九功将弘景被急哭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到最后,弘景阿哥不仅没有帮上忙,弘曙阿哥还要哄弘景阿哥,听说外面的侍卫看的直乐。”
“哈哈哈!”康熙也是大笑,“看来弘曙有胤祚当年的风范,这聪明劲随朕。”
梁九功:“皇上说得对。”
康熙若有所思道:“既然这样,过两天,朕就去御书房抽查一下这群孩子们,看看他们的实力,你不要提醒他们。”
梁九功连忙道:“奴才可不敢。”
康熙忽而皱眉道:“你说弘曙还会说西洋语?”
梁九功:“听说和西洋师傅能将简单地对话,听弘曙阿哥说,不止他,就是两个小格格也会一些,瑾亲王甚至不止会一种西洋语。”
“不止会一种……”康熙心中一咯噔,转而瞪了梁九功一眼,“朕让你看着胤祚,怎么他学西洋话的事情,你从没有告诉我。”
梁九功表情顿时变得诚惶诚恐,“皇上,这是何意啊!瑾亲王好学,也没事吧。”
康熙眼睛微眯,“朕就怕他长了翅膀飞了。”
梁九功皱眉:……
看来皇上将佟主子的话时刻记在心头啊!
康熙思索再三,让人将胤祚喊了过来,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关于海外地理方面的知识,发现胤祚对其知之甚详。
再一打听,胤祚这两年对武器不感兴趣了,而是转而对船有了兴趣,打算造出能在海面行驶的铁甲钢船,工部那里还有两张图纸呢。
康熙命人将图纸取来后,仔细看了看,决定坚决不能让胤祚去工部,现下还是在户部待着吧。
傍晚,康熙去了承乾宫。
佟安宁对于康熙的到来,并不奇怪,但是对方今日的表现有些怪,不说大清国内的事情,不谈风花雪月,反而说起海外的事情。
……北方沙俄彼得大帝的北方战争如火如荼,此时正在和瑞典作战……
……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也是残酷无比,欧洲大部分国家卷入其中……
……因为局势动乱看,不少海域也变得不安全,海盗层出不穷……
……福建港口去年又有多少船只永远消失在茫茫大海上……
……
佟安宁不觉得奇怪,这一波动乱过后,就是第一次工业革命了,这些只不过工业革命之前的阵痛。
佟安宁:“皇上,虽然海外现在动乱,可是不代表以后不好,您也看过国外的诸多书籍,他们快速发展的时间也就在这百年,再给他们一个百年会是什么结果,谁都不知道。”
康熙眼神变得愈发深沉,幽幽道:“爱妃说的没错,朕确实要多加注意些。”
佟安宁:?
干嘛!
谁惹他了,怎么变得阴阳怪气。
康熙见她一头雾水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哼哼道,“胤祚孝顺,你以后说话要注意点,否则他容易当真,现成大清的皇子不当,去海外流浪,你这个额娘也狠心。”
“哦……啊!”佟安宁反应过来,顿时意味深长地看着康熙,“皇上,孩子大了,总不能栓一辈子,他们也要有自己的星辰大海,说不定未来大清会以胤祚为荣呢。”
“你……冥顽不灵。”康熙气的在殿中直转圈。
佟安宁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听到康熙这话,趁饮茶的功夫,翻了一个白眼。
到底是谁冥顽不灵。
若是现在胤祚对皇位趋之如骛的态度,康熙估计就要说胤祚狼子野心了。
此次谈话算是不欢而散。
事后康熙将胤祚喊到面前训斥了一番,让他要将注意力放到正事上,不要学些没用的东西。
胤祚已经接到佟安宁的提醒,积极认错。
但是——不改!
康熙知道后,顿时气绝!又给胤祚派了不少活计,让他没有功夫折腾其他的。
……
康熙四十七年,四月十五日,纳兰明珠病故,康熙派三阿哥前去祭拜。
皇城各家也都派人去祭奠。
明珠过世后,朝中又传出康熙要立太子的谣言,朝堂上针对“立嫡”或者“立长”讨论激烈,大阿哥和二阿哥两个派系之间互相揭对方的短,短短半个月,双方就有六名二品以上的官员受到处置,午门口的血流了两天。
尤其这两方还有意无意地拉胤祚下水。
这一切让佟安宁看的胆战心惊,担心双方调转枪头,一致对外。
第240章
六月初七是佟安宁五十岁的寿辰!
话说五十而知天命!作为一名闯入这个时代的异世幽魂,佟安宁不知道经过她这么些年的折腾,未来能不能改变天命,不知道未来的人们如何评价她。
不管如何,上辈子早死,这辈子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因为是佟安宁的五十整寿,所以康熙打算大办,毕竟自从佟安宁成为皇贵妃以后,千秋节也没有大办过,今年都五十了,不能再敷衍了。
佟安宁倒不这么觉得,排场越大,她越累,康熙如果真有这心,她倒想用这个排场换一个愿望。
反正现在康熙也已经五十五了,正是雄心膨胀的年纪,佟安宁倒想对方许诺给她一个大的。
“愿望?先说出来,朕听听,看看能不能实现?”康熙气定神闲道。
他和佟安宁在一起待了半辈子,对她可谓是了解,她可从来不干赔本买卖。
佟安宁斜睨了他一眼,“皇上,今年是臣妾五十整寿,您就不能有些魄力,允了臣妾,再说臣妾能是无理取闹的人吗?”
“你是!”康熙学着她的样子,也轻睨她一眼,反问道:“难道不是吗?你的有些愿望,别说朕,就是神仙来了,恐怕也不成,朕可不能随便答应了。”
“……”佟安宁心塞,眼珠子转了转,声音变得温柔起来,“皇上,其实我的愿望不大,就想给胤祚求个恩典,若是以后胤祚惹恼了你,你宽恕他一次,放他离开吧。”
她记得历史上,康熙可是圈禁了好几个阿哥,胤祚的身份按照大清的标准,也算是身份高贵的阿哥,保不齐康熙为了继承人,打压或者圈禁胤祚,若是被圈禁了,还不如出去呢。
康熙眸子骤然变得幽深,语气沉沉:“佟安宁,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早就察觉了,这两年,比起他,佟安宁看似淡定,可是身上总是缠绕着若有似无的焦躁,尤其每当听到朝廷的一些动静。
她似乎对胤祚、对她自己、对他这个皇帝都没有信心。
佟安宁面上笑容一顿,清澈的眸子变得黯淡。
双方之间变得安静,你盯着我,我看着你,视线中带着无奈和些许试探。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就看到佟安宁自嘲一笑,“皇上,臣妾什么都怕啊!怕死!怕没自由!怕您变了!怕未来茉雅奇、胤祚他们出事!您……难道不怕吗!”
若是康熙不怕,也不会闹出那么多事。
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君心难测!
康熙也沉默了。
“若是未来胤祚做了对不起大清、对不起您的事情,到时候我这个额娘会亲自动手,也请您对他多一些宽恕,放他离开,茉雅奇她是公主,又嫁到了科尔沁,以您的性子,应该不会难为她,而且她手上还有您给的金卡,胤祚,他是皇阿哥,一些事情,他就是想避免,也避免不了,即使他自己无心,旁人也会推着他走,所以我只求他问心无愧即可。”佟安宁轻声道。
康熙伸手按了按额头青筋,苦笑道:“早知道就不听你说了,好了,马上就要到你的千秋节,从入宫以来,宫中还没有为了你大办过呢,你身子一向不好,能平稳到半百,也要大办庆贺,敬谢上天。”佟安宁见康熙不打算改变主意,思绪一转,问道:“皇上,钱谁出?总不能让国库出钱,去年国库就被您养的老鼠给搬空了,难道您想让我这个寿星公出钱?”
为了省钱,从去年开始内务府都在收紧,宫中的典礼仪式也都降了一个档次。
当然其中一些没必要,其中多数都是佟安宁在向康熙卖惨,提醒他花钱不要那么大手大脚。
康熙脸色微黑,“朕出钱!”
“那行!有人出钱给臣妾长脸,臣妾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愿意了。”佟安宁眼睛微弯,也没再说什么。
至于刚才的愿望,康熙没有强硬反对,佟安宁打算之后再努力一下,也算是给康熙提个醒,做事不要太过分。
千秋节那天,承乾宫装置的十分豪华,内务府连旁边的永和宫也进行了装饰了。
佟安宁穿着吉服坐在殿中,接受后宫嫔妃们的祝贺。
除了后宫嫔妃,宫外的公主、阿哥福晋、诰命夫人和官员命妇也纷纷入宫给佟安宁贺寿。
佟安宁对于这种事也习惯了,逢年过节,旁人只需要过节,而她则是要将自己装饰一番,当成庙里的泥菩萨坐在殿中,接受大家的朝拜,还要和宗室福晋、官员夫人应酬。
大家都知道今儿是皇贵妃的五十整寿,听说皇贵妃节俭,不想大办,是皇上从自己的内帑拿钱,命内务府尽心操办皇贵妃的千秋节。
宫中嫔妃就算平时有矛盾,日常喜欢较劲,也不敢将在这天捣乱,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都挂上真诚的笑,吉利话不停地蹦出来。
佟安宁同样笑容和缓,反正都是走过场,这件事她熟。
不管大家私底下如何打交道,表面上花团锦簇就行。
茉雅奇的两个孩子穿的好似年画娃娃一般,摇摇晃晃地趴在蒲团上。
娜仁扬起小圆脸,努力往外绷着字,“玛嬷,福福东海,福福东海!”
众人顿时乐出声。
茉雅奇轻咳一声,小声提醒道:“福如东海!”
娜仁眼睛一亮,“寿比南山!”
茉雅奇无奈地遮住眼,后面一句记得挺熟的。
乌尼在一旁同样重复道:“寿比南山!”
佟安宁含笑看着两个小可爱给她祝寿,等到两人说完,和蔼道:“好了,好了,快起来,玛嬷听到了!”
龙凤胎一听,“嗖”的一下爬起来,像只兔子一样一把跑到茉雅奇身边,一左一右地抱住她的大腿。
“哈哈哈!”
殿中的宾客看到这一幕,纷纷笑出了声。
茉雅奇也哭笑不得,轻轻点了点两个孩子的脑门,无奈道:“尽给我丢脸了。”
龙凤胎仰头,一脸懵懂地看着她,露出讨好的笑。
看到这一幕,茉雅奇一下子心软了,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紧接着,弘曙一左一右地牵着两个妹妹上场,三个孩子抬着一个大幅卷轴上场,大家好奇地看着他们。
卷轴摊开,上面写满了寿字,许多黑色小寿字包围着中间的黑金寿字。
弘曙指着上面的“寿”字,“玛嬷,这些寿字都是弘曙和妹妹们一起写的,中间的大字是阿玛写的。”
众人定睛一看,微微点头,仔细观察小“寿”字有些确实歪歪斜斜,一开始画幅敞开后,大家光顾着欣赏中间的金色“寿”字,没注意小字。
不过乍一看,挺能唬人的。
听说瑾亲王的嫡阿哥聪明伶俐,才在上书房读了半年,就已经赶超许多阿哥了,现在看来瑾亲王府的孩子启蒙都比较早。
芷清、芷澜点头,“一共一千个,每一个都代表我们对您的心意。”
佟安宁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不错,不错,写的真好。”
众人也纷纷夸奖弘曙他们贴心孝顺。
佟安宁有些含蓄的笑了笑:“看你们夸得,让本宫都不好意思了!”
众人:……
他们可没有看出皇贵妃的“不好意思”。
中午,康熙到来时,承乾宫的热闹氛围达到顶峰,众人齐刷刷地给康熙行了礼。
康熙微微抬手:“都起来吧!今日是皇贵妃的千秋宴,大家不必拘谨。”
佟安宁带头起身,笑道:“皇上可说错了,今日是臣妾的寿辰,当然是以臣妾这个寿星公为准。”
“哈哈哈!皇贵妃说的没错,你们可不能惹了她生气。”康熙从善如流地改了说法,上前牵着她,随口道:“朕来晚了,不知寿星公可生气。”
佟安宁用帕子遮住唇角的笑意,“那要看皇上因为什么而来晚的,臣妾可是十分善解人意的。”
“今日是你的五十岁生辰,朕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康熙给梁九功使了一个眼神。
梁九功拍了两下手,两名侍卫抬着一个巨大漆盒进来,盒子看着有半个身子那么高,一手臂宽,看着是个大家伙。
康熙示意她亲自上前打开盒子。
佟安宁见状,上前揭开盒子,然后瞪大了眼睛,盒子里是一尊地球仪,球体和支架都是用黄金制作的,上面镶嵌了许多宝石,大洋和琥珀都是用祖母绿组成的,其中大清的疆域范围则是用细小的珍珠圈起来。
嗯……
这件礼物无论是看着、还是拿起来都十分有分量,这么多金子看着怎么也有五六十斤。
不过佟安宁更奇怪的是,康熙为什么送她这份礼物。
这礼物虽然贵重,但是意义若是深究起来,她会多想的。
“皇上,您为何送臣妾这个?”佟安宁也没有顾忌,今日她是寿星,她最大。
康熙唇角微勾,无奈一笑,“朕思来想去,觉得你应该喜欢这个,若是将来你生朕的气了,可以将它留给胤祚。”
“……真的?”佟安宁有些不信。
“真的。”康熙点点头,忽而促狭笑道:“只是朕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舍得?”
佟安宁闻言,心情愉快道:“臣妾舍不舍得,要看皇上的心意了。”
众人听得是云里雾里,不过许多人能猜出皇上送给皇贵妃的这件黄金制品,不只是一件礼物,还代表一件承诺。
和阿哥相关的承诺……
众人一想到这里,心中就不淡定起来。
尤其一些人认出康熙送的是地球仪后,更加心绪不稳。
要知道这个所谓的地球仪上标注的乃是天下国土,根据西洋学,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是圆的,如这个地球仪所示,大清的疆域也被清楚的标注在上面。
而现在皇上已经年迈,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候。
可是为什么皇上会对皇贵妃说“若是将来你生朕的气了”,很显然这东西对皇上来说不开心。
众人越想越不对,原以为今天参加皇贵妃的千秋宴,不过如往常一般应酬,谁知道皇上居然拿出这件东西。
佟安宁注意到周围的抓耳挠腮,也不在意,让人将黄金地球仪给收了起来。
茉雅奇看着地球仪被送进侧殿,眸光微闪,旁人不懂,她倒是知道一些,只不过额娘小看了哥哥,哥哥未来不一定需要这个黄金地球仪。
不过这东西若是能让额娘安心,倒也不错。
想到此,茉雅奇心情愉快地捏了捏身边儿子、女儿的小脸蛋,软软的,滑滑的,让人上瘾。
龙凤胎仰头疑惑地看着额娘。
……
宴会最后,富察氏还告诉了佟安宁一个好消息,说是她又有了身孕,并且王府的一名格格也有了身孕。
佟安宁见富察氏似乎很高兴,不再说什么,赏了一大堆东西,让她回去好好养胎。
康熙在皇贵妃千秋节上送了皇贵妃一尊黄金地球仪的事情很快在京城内外传开。
大家看重的不是礼物,而是这个礼物带来的寓意,地球仪这东西也在京城走俏,本来这东西比较小众,京城的全部西洋商铺中的地球仪才八个,一下子就被人买空了,这东西除了一些西洋传教士会做,京城里也只有极少数人,西洋商铺的那些地球仪都是从海外运来的,若是定制的话,现在单子已经排到两年后了。
因为地球仪的事情,京城里关于胤祚的谣言一下子多了。
有人说康熙此举就是再向皇贵妃承诺,要将大清江山传给他。
有人觉得这就是明示了,毕竟连黄金地球仪都给了。
也有人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应该不涉及大清皇位继承,或许是其他东西……
无论如何,许多人都有共识,就是康熙不会无缘无故送黄金地球仪给皇贵妃。
……
佟安宁虽然对于京城的谣言有了心理准备,不过还是没想到这波“风浪”如此大,大家如此敏感。
难道让她昭告天下,说这是康熙给儿子的“逃跑”金牌。
这事说出去,估计旁人也不信,反而觉得她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就连宫外佟府也没忍住,派人往宫里传消息,询问地球仪的事情。
佟安宁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说,只说她喜欢研究西洋知识,所以康熙才送了她这么贵重的黄金地球仪。
……
夜晚,京城一片寂静,清冷的月光扫去了白日的燥热,柔柔地洒在地面,仿佛铺了一层霜似的。
佟府佟国维的书房此时还亮着灯。
屋内,佟国维和隆科多盘腿坐在炕上,一边下围棋,一边说着话。
佟国维放下一颗白子,随口道;“娘娘说,皇上送她地球仪,只是因为她喜欢,并没有其他意思。”
“您信?”隆科多抬眼问道。
佟国维瞪了他一眼,“老夫还没有老糊涂。”
“那就好!快吓死儿子了!”隆科多佯装害怕地拍了拍胸膛。
佟国维脑门脑门青筋直跳,阴恻恻道:“别看老子老胳膊老腿了,想要收拾你,还是轻而易举的。”
“阿玛,您老就消停点,咱们都知道黄金地球仪肯定有其他意思,现在娘娘那边不说,要不您去皇上那边问一下。”隆科多轻声鼓动道。
“呵呵……隆科多,你的算盘打得可真响,娘娘不说,你以为皇上就会说了。”佟国维伸脚使劲踹了他一下,差点将棋盘给掀翻。
“阿玛,您的棋动了,儿子可就认了。”隆科多身子后仰躲闪。
佟国维见状,将棋罐往棋盘上一扣,哗啦啦的白子洒了一盘,一下子将棋盘给打乱了。
佟国维看着棋盘上纷杂的棋子,意味深长道:“隆科多,你觉得下棋的人越多越好,还是越少越好。”
隆科多将腿一伸,两只胳膊半撑着,仰躺在榻上,随口道:“对于棋子来说,当然下棋的人越多越好,对于棋手来说,想要赢,对手越少越好。”
“呵呵!”佟国维轻笑出声,示意管家将棋盘撤下,然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点头,“不错,可以你也要知道棋盘上能有多少棋子,旁边能站多少棋手,都不是我等能做主的,还要看皇上。”
隆科多微微皱眉:“阿玛,那您说,地球仪这事,皇上是想让咱们六阿哥上场,还是不想让他上场。”
“不管上不上场,你要明白,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分量,这点就要超过直郡王、理郡王他们千万,现下许多外人都想咱们下场,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要守住。”佟国维绷着脸,“尤其是你,性子要稳住。”
隆科多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儿子当然知道,可就怕是咱们想当然了,旁人未必想咱们这样轻松。”
“哼!”佟国维面色肃然,冷冷道:“咱们佟佳氏也不是好欺负的。”
……
俗话说,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七月,天热的仿佛在头顶架了一个大火炉。
紫禁城热的仿佛蒸笼一般,佟安宁忍了半月,就向康熙请了旨,想要带着宫中年纪大的嫔妃去了畅春园避暑。
康熙也应允了。
佟安宁前脚在畅春园安置下来,次日上午,就接到消息,说是胤祚被人弹劾了,说是去年和二阿哥奉旨去江南筹款时,逼着官员们捐款,办事不力、拿出钱财的少的官员不仅被他嘲讽,有几人还被贬职,弄得整个江南道官员怨声载道。
还有人弹劾胤祚做事没有规矩,擅自挪用兵部材料,不照章办事,去年将兵部研制武器的作坊都炸了三个,给兵部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他明明掌管户部,偏偏不务正业,跑到兵部去折腾,挪用兵部材料,兵部各级官员忌惮他的身份,也不好说什么……
有人弹劾胤祚去年五月经过河南时,擅开地方仓谷分与民众,当地官员极力劝阻,反而遭其说落、斥责……
……
一共三名御史弹劾胤祚,大阿哥、二阿哥方各占齐一,最后一位御史则是安亲王那一派的,对方为谁说话,不言而喻。
佟安宁没想到她刚过完五十大寿,就引得大阿哥、二阿哥、八阿哥三方联合攻击。
佟安宁:…………
对于众官员弹劾胤祚一事,康熙不咸不淡地训斥了胤祚两声,然后就岔开话题,说起黑龙江奴儿干城的事情。
众臣听到这地方,心中一凉,光是想起就头皮发麻,去年皇上送了诸多同僚过去,现在皇上提这个话茬,是想岔开话题?还是要警告他们啊!
“皇上,奴才以为要加强对黑龙江的建设,沙俄的彼得皇帝虽然现在忙着北方战争,但是大清的东北也是他心目中的‘北方’啊。”佟国维倒是自在,之前康熙和沙俄交战时,他也去过,而且就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皇上也总不能将他的舅舅贬到奴儿干那边吧。
康熙点了点头:“是的,胤祚,你认为呢!”
胤祚上前,面无表情道:“儿臣以为建设东北地区需要诸位大人的努力,朝廷上肯定不缺人选的,还能彰显皇威。”
众人:……
他们似乎理解瑾亲王话里的“人”是什么人了。
听着总让人后背发麻。
康熙心中想笑,连忙干咳一声,“胡闹。”
胤祚躬身请罪认错。
旁边的九阿哥和十阿哥低头忍笑。
熟悉六哥的人都知道,他最擅长认错不改。
索额图还有些不死心,上前道:“皇上,诸位大人弹劾的那些……”
听到这话,康熙眸子闪过一丝不耐。
佟国维开口道:“皇上,说起去年江南的事情,奴才听说当地百姓流传一句话,天不愁,地不愁,就愁六爷要回京,说明江南也不是所有人都讨厌六爷的。”
康熙闻言哈哈大笑,“佟国维,你少说了一句,还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六爷要回话。’”
殿中有官员听出康熙的弦外之音,顿时心中一惊,看来皇上对于江南的事情了解十分清楚。
康熙笑完之后,思索道:“不过擅动地方谷仓确实要罚,就罚半年的俸禄吧。”
胤祚躬身道:“儿臣领旨!”
大家见状,也就不说什么,皇上已经表明态度,罚也罚了,他们若是继续跟着“踩”,就是和皇上作对,而且佟国维、隆科多他们也不是吃醋的。
早朝过后,康熙将胤祚宣到乾清宫,问道:“今日朝堂之事,你怎么看?”
“儿臣知错!”胤祚微微垂首。
康熙见状,扬了扬眉,冷哼一声,“你认错倒是爽快!然后呢,就没有其他想法?对于三位弹劾你的御史就没有想法?”
胤祚眸光微闪,“皇阿玛要儿臣说实话吗?”
康熙生气道:“难道你还想在朕面前说假话?”
“儿臣虽然对朝政不怎么熟悉,不过对那三位大人的背景还算了解。”胤祚平静道。
“你了解。”康熙没想到胤祚会直白说出来,“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们说的错儿臣认,皇阿玛也罚了,此事翻篇。”胤祚平静道。
康熙有点不信,“你真这么想?”
胤祚点头:“真的。”
重要的事皇阿玛怎么看他,百姓怎么看他,三个有主的奴才乱叫,他还不放在心上。
和兄弟斤斤计较,皇阿玛会以为他小肚鸡肠的,再说皇阿玛都护着他了,也算是给了交代。
康熙见状,摆手示意他离开。
等到胤祚离开,康熙开口道,“梁九功,你觉得胤祚说的是真话吗?”
梁九功:“这……奴才又不是六爷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这个,不过应该是真的吧。”
康熙负手走到桌案前,叹息道:“老八也要上桌了!”
……
这边佟安宁也知道了结果,并没有松气,甚至还觉得有些窒息。
若是今日在朝堂上,康熙看胤祚不顺眼,默认朝臣贬低、讨伐胤祚,即使胤祚没错,也会被那群大臣鸡蛋里挑骨头。
珍珠见佟安宁脸色不对,连忙哄道:“娘娘,您别急,六爷没事呢,没事,您若是出事了,六爷那边会担心的。”
佟安宁抿了一口茶,心中微微舒服了,努力平复心绪。
……
大概焦虑太甚,第二天,佟安宁就病倒了,而且来势汹汹,第三天就起不来了,眼睛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富察氏接道消息后,连忙赶到畅春园侍疾。
茉雅奇受到消息后,派人询问了佟安宁的情况,得知病情暂时稳定下来后,独坐在公主府正厅,浑身散发着冰凉的气息,正厅看似安静,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看不见的杀气,仆人也不敢凑近,只能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
那苏图左手抱着娜仁,右手搂着乌尼,扒在门框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娜仁和乌尼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知道额娘现在不好惹,也不敢出声。
娜仁小声道:“额娘……”
“嘘!”那苏图示意她噤声,小声道:“你额娘现在正在蓄积力量,马上有人倒霉了。”
听到这话,娜仁和乌尼连忙捂紧嘴。
茉雅奇听到动静,冷冷地瞥了门口一眼,那苏图立马站直了,乖乖地走进来,“茉雅奇,要不咱们先去看娘娘。”
娜仁和乌尼立马点头:“看玛嬷!”
“额娘当然要去看。”茉雅奇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不过现在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那苏图:“要我帮忙吗?额……还有,咱们不要冲动!”
上一次,他冲冠一怒为红颜,连累茉雅奇和他一起去访问了沙俄,现在孩子都有两只了,他可不想再去沙俄一趟。
“你以为我是你吗?”茉雅奇冷瞥了他一眼。
那苏图立马闭上了嘴。
茉雅奇走到卧室,拿出一个檀木盒子,当着那苏图的面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巴掌大的金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在家里等着,我收拾完人,咱们就去畅春园看额娘!”
那苏图看到这东西,嘴角弧度加大。
对啊!他怎么忘了这东西,有了这东西揍人可方便了。
他跃跃欲试道:“茉雅奇,要不要我给你准备麻袋和帮手,三个御史不好收拾,咱们要好好合计一下。”
茉雅奇一脸莫名地看着他,“谁说我收拾御史了!这东西浪费在他们身上我心疼。”
三个人三张应该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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