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听说茉雅奇不收拾弹劾的御史,那苏图一头问号,有些不解道:“既然不收拾,那么拿出金卡干什么?”
“他们都是有主的,打狗不如打主人。”茉雅奇又拿出两片金卡,看着上面佟安宁用簪子留下的阿拉伯数字,目光森冷,“若是咱们什么反应都没有,恐怕以后还会被他们欺负。”
用了三张,她还有七张,这一次可能下手轻点,下一次就不知道了。
那苏图半张着嘴,磕磕绊绊道:“你真打算这样干?”
“这金卡不用在这个地方,你不觉得可惜了吗?”茉雅奇斜了他一眼。
那苏图咽了一下口水,小心商量道:“要不,咱们和六爷商量一下。”
“咱家的事和我哥商量什么?难道你平时经常向他告状。”茉雅奇若有所思道。
“没有。怎么可能,咱们家你做主,这是大家的共识。”那苏图立马道。
他怀里的娜仁和乌尼也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额娘做主!大家都听话!”
茉雅奇没理他们,手指微碾,三个金卡微微敞开,上面刻满了莲花暗纹,闪着细腻精致的光泽,看出制作时费了心思。
那苏图见茉雅奇一直没动,好奇道:“茉雅奇,难道你反悔了。”
茉雅奇微微蹙眉,将金卡亮到那苏图面前,开口道:“抽一个!”
“抽一个?”那苏图愣了一下,仔细观察金卡,小心挑了中间的一个,“这个吧!”
茉雅奇看着中间金卡上面的数字“1”,“那就先去招待一下大哥吧!”
“啊?哦!”那苏图反应过来,茉雅奇是要先找大阿哥算账。
想到此,他连忙将娜仁和乌尼交给乳母,命其照顾好,然后跟在茉雅奇后面,看着她拿着一副太皇太后送的马鞭就启程了,连忙追上。
茉雅奇见他跟着,也没有说什么,反而停下等了一会儿。
大阿哥的王府距离公主府比较远,隔了半个皇城,茉雅奇先让人打探了一下,确定大阿哥正好在府上后,也就没有犹豫,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在此过程,那苏图路过九阿哥和十阿哥的王府时,让人通知了一下九阿哥、十阿哥,到时候若是三张金卡顶不住,还有九阿哥、十阿哥,如果再不行,就只能用娜仁和乌尼卖惨了。
……
这两天恰好是休沐日,加上因为天气燥热,皇城多半人家都在府中休息,九阿哥、十阿哥也在府中。
九阿哥听到来人的传话,捅了捅耳朵,“你再给爷说一遍?”
八姐姐因为御史弹劾六哥的事情,要去找大哥、二哥他们算账?
是他没有睡醒吗?
还是八姐姐疯了!
来人如实说了一遍。
九阿哥这次确定了,倒吸一口气,拿起凉帕擦了脸上的汗,两眼放光,兴奋道:“快带爷去,这么好的热闹不去看一下,爷今年都不得劲。”
来人见九阿哥愿意来,也没有拖延,带着九阿哥去找茉雅奇他们了。
……
十阿哥那边也是同样的说法,十阿哥倒吸一口气凉气,“八姐疯了!”
传话的仆人说道:“额驸想要十爷帮忙劝一下,公主这么生气,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是皇贵妃娘娘因为此事被气的重病。”
十阿哥:……
听公主府这下人的意思,感觉那苏图想让他劝的是大哥他们。
不管怎么样,他身为八姐姐的好弟弟,这次肯定要呐喊助威的,大哥、二哥还有八哥他们三个打一个不厚道。
再说,如果八姐姐收拾完大哥他们,发现他没给她助威,捏着鼻子躲了,后面收拾的就是他。
至于皇阿玛那里,他也要看看在皇阿玛心里,他们兄弟几个谁最重要。
十阿哥带着人刚走到王府门口,就被十福晋喊住了,“胤俄,你给我停下!”
十福晋听说茉雅奇府上的人来找他,就知道要坏事,紧赶慢赶终于在十阿哥临出门前将人喊住。
“我有急事,你喊我干什么?”十阿哥有些急躁地看着她。
若是去的晚了,八姐看他不在,日后也打他干嘛。
十福晋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我也去!”
“嘶!你干嘛!”十阿哥歪头瞪眼瞅着她。
十福晋单手掐腰,得意洋洋道:“刚才我的婢女都听到了,你要去给八姐姐去助威,我也要去看热闹,咱们夫妻共进退。”
“都是大老爷们的事,你去干什么?”十阿哥皱眉,拍着她的手,示意她放开。
十福晋:“哼!八姐姐难道是大老爷们,你不让我去,我就挠你两下,让你变成花猫,没脸出去。”
十阿哥:……
……
九阿哥那边已经加入队伍,茉雅奇看到他,挑了挑眉,“你过来干什么?”
九阿哥笑的谄媚至极,“当然是给姐姐您助威的!”
茉雅奇提醒他,“若是皇阿玛事后算账,我可护不了你。”
九阿哥拍着胸脯,“不用姐姐担心,大哥、二哥他们太过分了,我们这些做弟弟的也看不下去。”
茉雅奇自然看出他想要看热闹的心态,不过也不在意,就不知道皇阿玛如何想了。
快到大阿哥府上时,十阿哥和十福晋从后面追上。
九阿哥见十阿哥出来看热闹,居然还拖家带口,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老十,你干嘛带着弟妹!”
十阿哥一脸委屈道:“不带她出来,我就出不了。”
“……”九阿哥顿时有些痛心疾首地看着他。
真是白瞎这么大的高个了,而且还被个蒙古福晋给拿捏了。
当年皇阿玛给胤俄找蒙古福晋时,恐怕没想到老十被拿捏的死死地。
十阿哥自然看清九阿哥眼神的意思,摸了摸鼻子,不过他也没办法啊。
十福晋走到茉雅奇面前,面带担忧:“八姐姐,皇贵妃娘娘现下怎么样了?昨个儿我派人去畅春园问了,什么消息都没有,只能送了药材,对了,我已经写信给阿玛,他库房里收着一根上好的百年人参,雪山上找到的,最是干净了,我让他送过来。”
茉雅奇听到这话,也不好冷脸,勉强扯出笑容,“不用了,听说昨儿皇阿玛已经派了太医院院使去看了。”
“哦。”十福晋微微松了口气。
几人说话时,马车在直郡王府停下,茉雅奇身形一晃,那苏图连忙扶住她,茉雅奇撩起车窗帘子,看着面前的王府大门,目露冷光,转身从马车跳了下来,接过那苏图递过的马鞭。
九阿哥、十阿哥、十福晋也站到她身后。
九阿哥跃跃欲试道:“八姐姐,需要我叫门吗?”
茉雅奇缓缓捋着马鞭,轻轻应了一声。
九阿哥见状,一把撩起衣摆,大步跨上台阶。
直郡王府的门房认出门口的几尊大佛,吓得腿都要软了,一名门房连滚带爬地冲进门里去喊人,另外一名门房干笑着看着茉雅奇、九阿哥他们,“奴才给九贝勒、十贝勒、十福晋、八公主、额驸请安,不知公主和贝勒大驾光临,是要找王爷吗?”
看着几位尊神冷着脸的样子,多半没有好事。
尤其再联想到最近的事情,门房在王府门口经常迎来送往,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眼力还是有的。
不管他如何判断,结果都告诉他,茉雅奇、九阿哥这些人此次来者不善。
九阿哥两手叉腰,冲着大门昂了昂下巴,“让大哥出来。”
门房小心赔笑道:“奴才已经去喊了!要不,几位先进去?”
他话音刚落,王府的管家万福已经小跑出来,看到这一群人,顾不得其他,先跪下了,“奴才给几位贵人请安!”
九阿哥:“大哥在家吗?”
万福道:“王爷在后院陪福晋呢,马上就出来。”
那边茉雅奇缓步迈上台阶,那苏图、十阿哥、十福晋连忙跟上。
万福狗腿道:“公主请进。”
茉雅奇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
那苏图等人一见她停下,也连忙停下了,疑惑地看着她。
茉雅奇扭头看了十阿哥他们,开口道:“你们就待在门外,不要进去。”
“啊?”十阿哥傻眼,“我们不是来帮你的吗?”
茉雅奇翻了一个白眼,“谁让你们帮忙的,你们要是插手了,信不信大哥会将怒气发泄到你们头上。允许你们留下,就是当个见证,知道吗?”
九阿哥眼珠子转了转,还有些不死心,“八姐姐,弟弟功夫很好的,还是能帮上忙。”
“这是我和大哥之间的事情,你想要将单挑演化成群殴吗?”茉雅奇斜眼看着他。
她才不会让大阿哥他们找到话茬。
九阿哥连连点头,觉得茉雅奇说的没错。
如果他们不下场,事情就是茉雅奇和大哥之间的矛盾,茉雅奇是女子,大哥年龄最长,肯定不敢动真格。
想明白后,九阿哥笑眯眯道:“八姐姐,我和老十肯定不捣乱。”
十阿哥扯了扯他的衣服,眼神询问:可以吗?
九阿哥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觉得大哥敢对八姐姐动手吗?”
十阿哥想了想大哥对八姐姐动手的下场,若是没受伤还好,若是受伤了,大哥就要面对皇贵妃、皇阿玛还有六哥他们的怒火,尤其皇贵妃现在还病着,如果气出个好歹,大哥后面不用混了。
“嘿嘿……八姐姐,我们不捣乱。”十阿哥咧开嘴,笑的牙龈都露出来了。
一旁的门房和万福听得心惊胆战,惊恐地看着茉雅奇手中的鞭子。
茉雅奇迈过大门门槛,然后右手一扬。
“砰”的一声,鞭子砸在大门上,发出如撞钟一般的声音,王府的下人被震得缩了缩脑袋。
九阿哥命令王府下人将大门敞开,这样他们在门口才能最大范围看清热闹。
大阿哥听到动静,加快了脚步,不过一会儿,就看到茉雅奇拿着鞭子站在门内,而她的额驸、老九、老十则是站在门外。
“茉雅奇,你这是干什么?”大阿哥皱眉道。
“王爷吉祥!”门口的下人纷纷行礼。
万福小跑到大阿哥身边,将事情原委小声说了一遍,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事情原委,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八公主茉雅奇上门是来找大阿哥算账的。
茉雅奇似笑非笑地瞅着大阿哥:“大哥,您可知道额娘被你们整得昏迷不醒,你们现在安心了。”
“茉雅奇!”大阿哥眼神微闪,面上带着几丝愧疚和恼怒,“皇贵妃现在的状况非我所愿,等到皇贵妃醒来,大哥我会向她请罪。”
“不用!”随着茉雅奇话音落下的还有她手中的鞭子。
大阿哥连忙闪避,“茉雅奇,你这是干什么?”
茉雅奇手中鞭子不停,一边追着大阿哥,一边冷哼道:“当然是来找你算账的,你放心,你们哪个都逃不了。”
一道鞭子的残影擦着大阿哥的脸颊,扬起的风如刃一般,差点伤到大阿哥的脸。
“茉雅奇!”大阿哥脑门青筋直跳。
门槛处,十阿哥、九阿哥他们纷纷鼓掌。
“八姐姐的鞭子舞的真好,指哪打哪!”
“大哥,你就束手就擒吧,八姐姐的火气正旺着呢。”
大阿哥目露凶光,狠瞪了他们一眼。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有本事进来啊!
十阿哥被他的眼神凶到,微微后退了一步,被十福晋嫌弃地啧了一声。
十阿哥:……
茉雅奇手中鞭子动作不停,“大哥,你放心,收拾了你,二哥还有八弟那边也不会躲掉。”
“茉雅奇!你……”大阿哥惊惶躲闪,在院中乱蹿,一开始想要拿武器的,可是佩刀、长枪都被他给排除了,实在是茉雅奇抽他一下没事,但是若是被他用铁器伤到了,皇阿玛能将他的皮给剥了,在院内一阵乱窜后,瞅到墙角的竹竿,面色一喜,连忙拿过来,舞的事虎虎生风。
十阿哥扒着门框,伸着脖子往理看,感慨道:“大哥的武艺不错啊!”
“那当然,在你出生之前,大哥可是满清第一巴图鲁。”九阿哥攀着他的肩膀。
……
万福见大阿哥和茉雅奇打的激烈,急的在一旁直跺脚,想劝也劝不了,门口还有看热闹的两名贝勒爷、一名驸马、一名阿哥福晋堵着,他又出不去。
万福左右看了看,命人好好看着,然后往后院跑了。
大福晋听说前院打了起来,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谁和谁打起来了?”
万福:“是皇贵妃的八公主和王爷。”
大福晋:……
万福急的额头冒汗:“福晋,您要不出去劝劝?”
大福晋眸光转了转,沉思了片刻,重新坐到椅子上,淡定道:“不去,他们兄妹二人玩耍,我这个嫂嫂就不打扰了,对了,看好几个格格和阿哥,让他们不要乱跑。”
“……这……难道看咱们王爷被欺负?”万福不解道。
大福晋叹气:“如果真是欺负就好了,这是苦主找上门了!”
……
茉雅奇这边弄出来的动静,很快传到胤祚府上。
屈林担忧道:“六爷,真不管格格了吗?”
胤祚将手中的书扔到凉榻上,说道:“她不通知我,就是不想我插手,再说她手中可有好东西,应该能解决。”
屈林:“若是其他人以为茉雅奇格格此举是您撺掇的怎么办?”
“就是以为了又如何?”胤祚淡定地看着他,“茉雅奇的性子大家都知道,若是他们真这样想,那就不要怪茉雅奇再揍他们一顿了。”
屈林:……
……
茉雅奇原先也没打算和大阿哥进行生死乱斗,确定好分寸,感觉差不多后,就停了手,连“告辞”也没有说一声,就拿着鞭子离开了。
留下大阿哥一身狼狈地站在那里,见茉雅奇要离开,连忙问道:“茉雅奇,你给老子停下。”
正好走到门槛的茉雅奇停下,转身笑颜如花地看着大阿哥:“大哥,二哥和八弟我先找谁?”
“……八弟。”大阿哥愣了一下,经过须臾犹豫后,给出结论。
老八圆滑,如果知道茉雅奇算账,多半会想办法逃,而老二则是相反,奉行君子行径,若是知道茉雅奇要找上门,不仅会在府中等着,说不定来个负荆请罪。
所以先收拾老八。
“多谢!”茉雅奇再次一笑,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那苏图也笑道:“多谢大哥!”
十阿哥和九阿哥他们也朝大阿哥挥挥手,在大阿哥爆炸之前,蹿上了马车。
大阿哥站在门口,眸光深沉地看着离去的马车。
万福两手捧着帕子,颤巍巍道:“王爷,您擦擦汗!”
这大热天,还被八公主拿着鞭子追了一刻多钟,脸上仿佛下雨似的。
“嘶!”大阿哥抓起帕子擦了擦脸,经过咸汗水一蛰,被茉雅奇弄出的伤痕发出刺痒的疼。
万福在一旁也不敢吭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大阿哥吩咐道:“万福,你派人跟上,看看老八是什么下场,如果他要跑,就拦住他。”
万福连忙道:“奴才遵命。”
……
八阿哥那边确实接到消息,听说茉雅奇提着鞭子第一个找上大阿哥,头皮一紧,顾不得耽搁,正想要离开府中,谁知道马车刚走到路口,迎面和茉雅奇的马车撞上了。
茉雅奇撩起窗帘,和他的眼神对上,嘴角刹那露出温柔的笑,“小八,你这是回府吗?”
“……哈呵呵……茉雅奇姐姐,是回府。”八阿哥干笑道。
“啪啪啪!”
茉雅奇用鞭子敲了敲车壁,笑盈盈道:“那就转车头吧!”
“……”八阿哥看到传说中的鞭子顿时眼皮直跳,正想开口,就看到那苏图、九阿哥、十阿哥还有十福晋接连冒出头,嘴角不停地抽搐,看来是逃不掉了。
本着在府中丢人不算丢人。
八阿哥垂头认栽,示意车夫掉头回府。
等到茉雅奇和八阿哥接连下车入了府,八阿哥注意到九阿哥、十阿哥他们站到大门就不动了,连门槛都不迈,顿时纳闷道:“你们怎么不进来。”
九阿哥幸灾乐祸道:“八哥,这是八姐姐和你之间的矛盾,我们只是作为见证。”
听到这话,八阿哥心生不妙,拔腿就往后院跑。
茉雅奇看着好他的背影被气笑了,“满朝称赞的八贝勒原来腿脚功夫这么厉害!”
八阿哥也不得这些,他从小跟在茉雅奇屁股后面长大,对于她的脾气,可是十分了解,既然她找上门,说明拼上被皇阿玛责备,也要动手,肯定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了。
茉雅奇握紧鞭子,也撒开腿去追。
十阿哥捅了捅一旁的那苏图,“你说八哥能逃掉吗?”
那苏图:“应该会比大阿哥伤的惨!”
而且他估摸着可能是三人中看着最凄惨的。
十阿哥想了想,“我也这么觉得!”
最后茉雅奇速度快八阿哥一筹,揪住八阿哥的长辫,丝毫不客气地抽起来,“能耐了,你折腾六哥没事,千不该、万不该影响到额娘,以为几个御史随便说说,就能让人打压下去?看来小时候揍的少了,现在不长记性。”
“哎哟……姐姐,您轻点,我知道错了!”八阿哥左右躲避。
他们现在都长大了,皇阿玛也老了,他虽然母族弱点,但是也是皇阿玛的儿子,而且自己在朝上的人缘要比六哥强,难道就因为是弟弟,就不能对那个位置肖想吗?
“你知错了,你有什么错,是我错了,小时候没有多揍你几次,胤禩,你若是光明正大的竞争,我还能高看你一样,也不说什么,现在呢,呵!原来是我想岔了,咱们八贝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茉雅奇手底下加大力气。
看的门口的九阿哥和十阿哥龇牙咧嘴,看的出来,茉雅奇揍弟弟那是下死手。
后院的八福晋听到消息,带着人偷偷瞧了瞧,虽然心疼八阿哥,可是这个时候蹿上去,可能将情况弄得更遭,八福晋想了想,让人去喊二阿哥,二阿哥距离他们的王府相隔一条街,茉雅奇在皇城闹出这动静,不知道那边知道没有。
二阿哥那边已经知道了,此时正守在府中等着她,没想到没等到茉雅奇,倒等来八福晋的求救,二阿哥犹豫了片刻,还是带着人赶了过来。
到地方时,茉雅奇那边已经快结束了,看到二阿哥,拢了拢手中的鞭子,笑容热情道:“二哥,茉雅奇正打算找你呢,你就上门了。”
“……”二阿哥眸中闪过一丝愧疚,叹了一口气,劝道:“茉雅奇,趁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你收手还来得及。”
八阿哥顶着一连伤,点头道:“八姐姐,六哥这事,是底下人的私自决定,我也是之后才知道。”
茉雅奇冷呵呵一笑,“小八,我若是信,今日就不会揍你一顿了!”
八阿哥:……
茉雅奇手中的鞭子使劲甩了三下,发出“咻咻”的破空声,让八阿哥头皮一紧,刚想开口说话,眼前一闪,茉雅奇的身影冲向二阿哥,二阿哥下意识闪身躲开。
……八贝勒府和四贝勒府是隔壁,八贝勒府这么热闹的动静,四贝勒府自然知道,太监苏培盛在将事情打听清楚后,连忙通知了四阿哥。
难得的休沐日,四阿哥在前院书房陪着孩子读书,听完苏培盛的话后,顿时来了兴致。
苏培盛小心翼翼道:“四爷,现下对面可热闹了,十爷、十福晋、九爷、二爷、茉雅奇格格还有额驸都在,您要不要劝一下,听说茉雅奇格格下手可狠了,现在正揍着二爷。”
“哦?”四阿哥把玩手中的珠串,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既然这样,爷就不去了。”
苏培盛也不敢提出疑问,躬身站在四阿哥身后。
四阿哥坐着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吩咐道:“苏培盛,你去准备轿子,爷待会要进宫。”
茉雅奇一连打了老大、老二还有老八他们,就算他们有心隐瞒,索额图等人也不会允许,皇阿玛肯定会知道。
苏培盛躬身道:“奴才遵命!”
……
八贝勒府上,此时战场留给了茉雅奇和二阿哥,二阿哥起先硬生生接了六七下鞭子,然后就开始躲闪,两人现在的动静加上之前的八阿哥,院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这里要夸奖一下茉雅奇鞭子使得好,指谁打谁,周围围着那么多侍卫和仆人劝着,都没受一点伤。
二阿哥原想和煦地劝下茉雅奇,在挨打中保持优雅风度,后来发现自顾不暇,茉雅奇对他也不客气,身上的袍子都快抽成布条了。
期间八阿哥想挤到九阿哥、十阿哥他们那一伙一起看热闹,被九阿哥给踹了出去,重新加入战局。
眼看着八贝勒府要被拆了,门口传来一道略微尖利的声音,“奉皇上口谕,宣理亲王、茉雅奇格格、八贝勒、九贝勒、十贝勒进宫!”
这声音有点熟悉,众人下意识回头,就看到梁九功微微喘着气,擦着额头的汗,看着院中的众人无奈地笑道:“各位祖宗,跟咱家去宫里一趟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八格格真是活祖宗啊!那边皇贵妃还病着,她这边又打上门,可以想象明日会有多少弹劾她的折子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对视一眼,眼神询问:怕不怕!
十阿哥微微摇头,他们只看热闹,又不参与,连大哥、二哥、八哥他们的府门都没进,到了皇阿玛面前,顶多就是挨两脚踢,怎么都怨不着他们。
十福晋眨着眼睛,问道:“梁总管,我可以跟着进宫吗?”
“哎哟!十福晋,您怎么在这儿啊!”梁九功吓了一跳,不是说只有十阿哥和九阿哥吗?
这十阿哥怎么还带着十福晋,简直是儿戏。
十福晋:“我不放心八姐姐,就一同跟着来看了。”
“这……皇上宣的是十贝勒和九贝勒他们,十福晋,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跟着凑热闹了。”梁九功苦口婆心道。
若是有儿媳妇在场,皇上估计也不好发脾气,气一下子发不出来,日后还是要折腾大家。
“那好吧!”十福晋有些失落道。
九阿哥问道:“梁总管,大哥呢!”
梁九功叹息:“请九贝勒放心,一个都少不了!”
众人:……
第242章
梁九功这话一出,现场静的针落可闻,众人互相对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梁九功见大家都不动,叹息道:“各位祖宗,请吧!”
二阿哥拱了拱手:“梁总管,可否允许本王回府整理一下衣服。”
刚才和茉雅奇一通折腾,他全身出了一身臭汗,若是到了圣前,有些失礼。
梁九功看了看他现在狼狈的模样,又看了看茉雅奇,无奈道;“八格格,您这又是何必呢,真有委屈了,可以向皇上说一下,何必亲自动手,您看看,这闹得……”
原先他以为八格格有分寸,发现二阿哥和八阿哥一样惨,脸上和身上都有伤。
而且八格格现在也是一身凌乱,发髻凌乱,袖子都开线了,连鞋子都少了一只,白皙的右脸颊有一道两寸长的红肿痕迹,不知道是被什么伤的,经过汗水一浇,面上的伤痕更加清晰,让人心疼。
茉雅奇顿时红着眼抹过头,不看梁九功,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梁公公,额娘现在怎么样?”
梁九功叹气:“畅春园那边来报,佟主子的病情已经平稳下来,她如果醒来,若是看到您这样,怕是要心疼死。”
“……”茉雅奇默默咬了咬唇。
十福晋见状,上前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上前抱住了她。
茉雅奇将头埋在十福晋的肩上。
九阿哥见状,给十阿哥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十阿哥冲他挑了挑眉。
看到没,带家属过来还是有用的,最起码能安慰八姐姐。
一旁张着手臂的那苏图:……
他这个家属来是干什么的!
……
对于茉雅奇弄出的这场骚乱,皇城有一家算一家都知道了,并且消息甚至已经传到了内外城,就连百姓都知道因为大阿哥、二阿哥还有八阿哥他们在朝堂上联合弹劾胤祚,惹得皇贵妃病重。
皇贵妃的女儿茉雅奇公主为母报仇,拿着太皇太后御赐的皮鞭打上门,一连单挑了三个阿哥,现在所有人都被皇上宣进了宫里。
至于大家为什么知道的真清楚,就要归功于佟佳氏的宣传了。
隆科多接到消息后,就派人将消息散开,反正人已经揍了,茉雅奇是公主,又不是阿哥,皇上顶多关她两天禁闭。
说不定,在皇上心里,他也想收拾几个阿哥的,但是碍于形势,不能擅自动手。
现在胤祚被弹劾,姐姐还病着,茉雅奇发疯也有情可原,再说胤祚那边也没有阻止,说明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
茉雅奇一行人到了乾清宫,发现殿内不止有大阿哥,还有胤祚、四阿哥。
康熙沉着脸坐在御桌后,大阿哥黑着脸看着他们,胤祚和四阿哥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心情。
九阿哥和十阿哥看向梁九功,示意他解释一下。
没说有四哥和六哥啊!
梁九功面带笑意,轻声道:“奴才说了,一个都少不了。”
不过六阿哥他派人通知了,这四阿哥怎么也来了。
众人;……
四阿哥看出众人的疑问,张口解释,“我是来给皇阿玛送吏部今年举荐的官员名册。”
茉雅奇:“四哥,你这话能哄得了谁。”
四阿哥有些尴尬地别开了头。
九阿哥和十阿哥顿时露出一丝坏笑。
他们懂!
……
“啪!”
康熙重重地拍了拍一下桌子,声音如钟,满是怒火,“你们真是能耐啊!怎么不把天给捅破了!”
“皇阿玛息怒!”众人连忙跪下,不止茉雅奇他们,就连胤祚、四阿哥也齐刷刷地跪下去了。
“息怒?朕看您们是要想着将朕给气死。”康熙起身,背着手走到他们面前,看着跪在面前的一溜烟儿女,脑门青筋一直拼命跳动,“说吧,想让朕怎么收拾你们。”
众人沉默,殿中一下子针落可闻。
见大家都不说话,康熙挑了挑眉,直接点名了,“老九、老十,你们先给朕说说。”
这种喜欢看热闹的性子到底随谁?
还是这两人已经站到了胤祚那一方?
九阿哥眼珠子转了转,“皇阿玛,儿子冤枉啊!儿子和老十可没有参与,连王府的门都没进,再说八姐姐和大哥、二哥、八哥他们打架,我们作为弟弟也不好参与。”
十阿哥点头:“皇阿玛,老九说的没错,各个王府的仆人可以作见证,除了八姐姐,我们都在门外站着,顶多就是见证人,可没有参与打架。”
“哦?按照你们这说法,朕还要夸你们一下,才行?”康熙慢吞吞走到一旁的置物架上,抽出一根把手有些包浆的藤条,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手心。
九阿哥、十阿哥看到这一幕,微微缩了缩脖子。
康熙目光落到跪在中间的茉雅奇,缓步上前,“茉雅奇,这事是你惹出来的,你这个罪魁祸首来说说!如果说的不让朕满意,就算你是公主,朕也会重罚你。”
“皇阿玛……”茉雅奇仰抬头,露出哭的发红的双眸,被阳光晒红的脸颊上沾染着被汗水汗湿的凌乱碎发,加上右脸颊有些发暗的伤痕,好似暗夜被欺负了的孤独幼兽,仿佛受了气的小可怜。
康熙面色一滞,轻咳一声,默默将手中的藤条往背后藏了一下。
旁边的十阿哥瞪大了眼睛,和一旁的九阿哥挤眉弄眼。
十阿哥:看看皇阿玛这样子,咱们是亲生的吗?
九阿哥给了他一个白眼:当然不是,八姐姐才是他亲生的。
……
康熙板着脸,“茉雅奇,皇贵妃现下生病,你身为子女,应该在一旁陪着,怎么想去找老大、老二他们的麻烦?”
说到这里,康熙余光瞥了瞥大阿哥、二阿哥还有八阿哥。
大阿哥来之前应该收拾了一番,面上反而看不到什么伤,不过老二和老八则是狼狈许多,衣服都有破洞,脸上也有伤,分不清谁轻谁重,茉雅奇真是一点也没有忌惮二人的身份和年龄啊。
听说,若不是老二去老八府上,可能等到梁九功赶去时,还挨不了这顿打。
不过,听探子说,茉雅奇第一个选的是老大,第二个找麻烦对象,则是由老大选的,
想到此,康熙又看了看大阿哥。
他的这些儿子都不是笨蛋。茉雅奇:“皇阿玛刚才说儿臣是罪魁祸首,儿臣可不认,额娘是因为哥哥的事情忧虑成病,俗话说除病除根,儿臣自然要找根源。”
听到这话,大阿哥、二阿哥他们将头埋低,不敢看茉雅奇。
康熙拉着脸:“你想的倒是轻松,你可知你不是普通百姓,堂堂皇室公主拿着鞭子打上阿哥的门,让百姓和满朝文武知道了,你可知后果?”
茉雅奇素手一歪,指了指跪在一旁的那苏图,“儿臣已经成亲,儿子女儿都有了,您不用担心儿臣嫁不出去。”
“对的,对的!”那苏图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
众人一头黑线。
这种事你不用回应!
康熙听得嘴角直抽,“茉雅奇!”
茉雅奇微微侧头,故作不解道:“儿臣有什么说错的地方吗?再说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家事,儿臣也是因为额娘怒发冲冠,若是允许大哥、二哥、八弟他们逍遥,儿臣才是不孝,到时候即使御史不戳儿臣的脊梁骨,儿臣也会睡不着。”
康熙:“……强词夺理!”
众人:……
他们一时看不出茉雅奇的路数。
一开始她一副柔弱可怜,引起皇阿玛的心软,虽然皇阿玛吃这一套,但是她也就装了那一会儿,现在又恢复本性,实在让人纳闷她为什么如此出牌。
茉雅奇:“儿臣这是有理有据。”
“……”康熙扶手按了按额头,对于茉雅奇这种态度的原因,他倒是有了推测。
当初他允诺给茉雅奇十张金卡时,恐怕他和佟安宁都没有想到茉雅奇会将金卡用到这地方。
康熙轻咳一声,冷着脸道:“事情已经到这地步,茉雅奇,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茉雅奇闻言,跪直了身子,“儿臣知错,皇阿玛,您现在生气吗?”
如果气的不狠,说不定用不了三张金卡。
“你说呢!朕听到事情时,差点以为你要造反了。”康熙冷冷道。
和茉雅奇相隔两人跪着的十阿哥此时心中的怪异越来越多,因为此时茉雅奇太淡定,皇阿玛的怒火已经有哑火的趋势,双方好像心知肚明对方的套路。
“没那么严重吧。”茉雅奇抬手挠了挠脸颊。
康熙不紧不慢地从背后抽出藤条,不轻不重地在手上敲了两下,“老大、老二、老八,你们也算是苦主,你们觉得如何收拾茉雅奇?”
听到这话,众人立马看向他们三人。
大阿哥、二阿哥、八阿哥:……
他们若是说的严重了,岂不是和皇贵妃交恶,等到皇贵妃病好了,不会放过他们。
“皇阿玛!”二阿哥向康熙拱手道:“皇贵妃现在病没好,儿臣的伤势也不重,不如罚茉雅奇为皇贵妃抄写一册《金刚经》。”
大阿哥闻言,从善如流道:“儿臣觉得这主意好,就罚茉雅奇再抄写一册《心经》。”
《心经》是佛经中最简短的经典经文,三人中,他看着受伤最少,而且自己又是老大,不能太过分了。
“既然大哥、二哥说了,儿臣对其他经文不熟悉,记得一些《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可以消除烦恼,也能为皇贵妃娘娘祈福,儿臣愿意和茉雅奇姐姐一同抄写。”八阿哥恭敬道。
听到众人的话,康熙面色微缓。
九阿哥低着头翻了一个白眼,都是精明人,不过要看茉雅奇认不认。
“茉雅奇,你现在认不认?”康熙看向茉雅奇,同时将手中的藤条扬起,悬在茉雅奇头顶,大有如果再“无理取闹”,就要揍人的威胁架势。
那苏图眼巴巴地看着康熙……手中的藤条,就防着它什么时候落下。
“都是为额娘祈福,儿臣当然认!”佟安宁淡定道。
康熙将架起的藤条放下,微微点头,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既然你的兄弟们说了对你的处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给朕?”
佟安宁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面露无辜道;“可是儿臣看皇阿玛您现在不太生气。”
“啪!”
康熙手中的藤条一下子抽到旁边的柱子上,一阵稀薄的尘雾被震出来,清脆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虽然有很大概率确定康熙不会动真格,不过茉雅奇还是给面子掏出一张金卡,恭敬地放到康熙手上。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了,就连胤祚也看过来了,因为对于这东西,他只听额娘说过,但是也没有亲眼见过,如他想象那样,果然精美。
康熙看着上面标识着阿拉伯数字“1”的金卡,挑了挑眉,“就一张?你可是打了三个兄弟?”
“可是儿臣都是今天打的,而且儿臣也受伤了,可以算是互殴。”茉雅奇有些不死心道。
康熙冷飕飕地看着她,“茉雅奇,你若是不想用,咱们还有其他方式可以算账,就是你额娘来了,也不行。”
“……”茉雅奇顿时噘起了嘴,从荷包里又掏出了一张金卡,然后抬头看了看康熙。
对方用眼神催促,茉雅奇只能将最后一张金卡拿出来,老实道:“儿臣就带了三张,其他没了。”
康熙满意地看着手中的金卡。
不错,今日看了热闹,又回收了三张金卡。
九阿哥和十阿哥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着康熙手中的东西。
搞不清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皇阿玛也稀罕。
康熙见几个儿子都好奇,轻轻敲了敲金卡,语带笑意道:“你们是不是好奇朕手中的东西?”
众人齐刷刷地点头。
康熙将金卡递给九阿哥,“让你们看看,以后少惹茉雅奇,最起码在她手上还有这东西时,要小心点。”
九阿哥接过去,粗略看了一下,三张金卡一模一样,制作精致,比较厚实,上面有人用阿拉伯数字手动做了标识区别,分别是“1”、“2”、“8”,看来茉雅奇行动前,已经预料能用这东西抵消皇阿玛的怒火了。
其中金牌正面中间的“皇阿玛莫生气”六个金字,让九阿哥很快分析出来金卡的作用,顿时心生艳羡。
都说当阿哥好,可是和茉雅奇一比,他们这群阿哥都变成了地上的草。
九阿哥看完以后,将金卡分了下去,给其他人看。
大家看完后,乾清宫一时间成了酿醋场,众阿哥眼冒酸气地看着康熙。
就连二阿哥也没有控制住,虽然这“莫生气”金卡看着有些儿戏,但是代表皇阿玛的宠爱还有心意,只要皇阿玛认,就是再儿戏的东西也是宝贝啊!
“这样看朕作甚。”康熙让众人起身,然后坐到御桌上,扫了下方众人一眼,“这东西是朕给茉雅奇出访沙俄的补偿。”
十阿哥郁闷道:“皇阿玛,儿子真是您的儿子吗?”
“胡说什么,不是朕的儿子,难道还是别人家的。”康熙脸色顿时绿了。
此时四阿哥想起刚才康熙说的话,反应过来,看向茉雅奇,“茉雅奇,你还有多少张金卡?”
众人一听,想起康熙刚才的话,也看了过去。
茉雅奇微微耸了耸肩,“还有七张,你们放心,以后不会这么大方了。”
众人头皮发麻。
还有七张,这么说皇阿玛一共给了十张。
以后茉雅奇若是心血来潮,今日的事情还有可能重演。
八阿哥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一开始他就纳闷,为什么茉雅奇这么嚣张,第一个就去收拾了大哥,连二哥都没有幸免,原来有这东西。
十阿哥目露羡慕,感慨道:“真是个好东西啊!”
九阿哥:“皇阿玛,看在儿子们这么孝顺的份上,儿子们能不能也求这样一个恩典,不要十张,五张也行。”
十阿哥附和道:“就是五张您舍不得,三张也行,再不济两张儿子也不介意。”
众人:……
“……”九阿哥磨了磨牙,往后一抬脚,在衣袍的掩饰下,踹了十阿哥两脚。
有老十这样讲价的吗?皇阿玛还没有吭声,已经将价弄“骨折”了,让其他人怎么说。
“你们越大想的倒是越美,这东西可不是朕的想法。茉雅奇和那苏图去沙俄时,皇贵妃因为这事和朕生了好久的气,最后为了哄她,才有了这东西。”康熙为众人解惑。
众人顿时歇了心思。
好家伙,原来他们和茉雅奇的区别不在性别,而在没有一个好额娘。
茉雅奇默默撇了撇嘴。
皇阿玛真会占便宜,明明额娘为了让他应下这东西,废了好大功夫,还给了皇阿玛十张“皇贵妃莫生气”银卡,才换来的,到他嘴里,就变成哄额娘开心了。
等额娘醒来,她一定要告状。
金卡一出,大阿哥、二阿哥他们服了,也不再说什么。
康熙给茉雅奇赏了一些东西,算是安抚,让她不要在京城折腾,如果担心佟安宁,就去畅春园,也没人拦着她。
茉雅奇拿着东西,临走前,瞪了大阿哥、二阿哥、八阿哥他们一人一眼,然后带着那苏图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她受到了大委屈。
康熙摇头失笑,“气性真大!都当了额娘了,还是这样子,真是和她额娘一脉相传。”
其他人听到后,也不敢附和,同时心中升起些许忐忑,茉雅奇和那苏图离开了,皇阿玛将他们留下,要说的就可能不是家事,可能是国事了。
等到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胤褆、胤礽、胤禛、胤祚、胤禟、胤俄,你们是不是觉得朕老了。”康熙负手背对着大阿哥他们,淡淡道。
众人一个激灵,连忙齐齐跪下,“儿臣不敢!”
“不敢?”康熙转身看了看地上的这些儿子,冷呵呵一笑,手一扬,桌角整齐叠放的奏折“哗啦啦”砸下来,其中还波及了那三张金卡,其中一种还飞到胤祚膝边。
康熙:“朕看你们在朝堂上胆子挺大的,有什么不敢的?”
众人沉默。
康熙在殿中不断走来走去,重重的靴子声仿佛砸到了众人的心头。
炎炎夏日,乾清宫放置了冰爽的冰鉴,丝丝凉气如蛇般爬上他们的肌肤,让人心生寒意。
十阿哥个头最高,微微垂眸就看到旁边兄弟的头顶,感觉有人陪自己一起跪,觉得顿时心安不少,尤其四哥、六哥这么稳重的人都陪着自己。
康熙见他们仿佛锯了嘴葫芦,什么都不说,夹杂怒火的话开始劈头盖脸地砸下去。
“老大,朕听说,前段时间,你给自己的小舅子弄了一个刑部郎中的职位,还收了山东巡抚的一尊金佛……”
大阿哥磕头:“儿臣有罪!”
“老二,你也不简单,索额图的孙子敖凯打死了一名旗人,你居然也敢包庇,你可知敖凯死性不改,赶尽杀绝,将对方全家都下了大狱……”
二阿哥将头抵在地上,“儿臣知错!”
十阿哥和九阿哥看着大阿哥和二阿哥被训的抬不起头,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们身上也不干净。
那边已经轮到四阿哥了。
“老四,听说你近来和湖北巡抚的儿子年羹尧走得近,朕听闻湖北巡抚有一名爱女,不如就指给你当侧福晋吧……”
四阿哥瞳孔微颤,他和年羹尧结识,是去年往河南赈灾时碰巧遇到的,事后他调查,是对方有心结交,他经过半年的考察,才打算将对方收为奴才,没想到皇阿玛居然一清二楚。
“儿子多谢皇阿玛!”四阿哥磕头谢恩。
胤祚见状,知道轮到了自己,顿时跪直了身子,不卑不亢地看着康熙。
九阿哥和十阿哥也专注地看着胤祚和康熙,想知道康熙又会挑出什么刺。
不过六哥的错处很好找,虽然没有丧天良的事情,但是也有不少事情会受到朝臣和皇阿玛的指摘。
谁知康熙脚尖一转,话头砸向专注的九阿哥,“老九!听说你最近喜欢上一名戏班女子,为了她还揍了康亲王的孙子。”
九阿哥连忙解释,“皇阿玛冤枉,我可没有,我去戏班是为了查案,觉得那个小女子挺有意思的,不过没打算将她纳进府。”
如果真纳进府了,怕是府中会不可开交,福晋会笑话死他,他才不干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康熙听到后,脸色更拉了,“堂堂皇阿哥,居然不想着负责。”
九阿哥委屈道:“皇阿玛,我也没责任啊!真不知道是哪个嚼舌根的人传到您耳边的,若是我知道,要撕烂他的嘴。”
“好了!”康熙不耐地喝道。
九阿哥闭上了嘴。
康熙目光移到旁边的十阿哥脸上。
十阿哥讨好地看着他,“皇阿玛。”
“老十。”康熙皱眉想了想,有些犹豫。
因为十阿哥错事一箩筐,但是大错没有。
思索半天,康熙开口道:“老十,今年去木兰围场狩猎,朕会举行一场蒙古摔跤比赛,你要拿到前三。”
原先他想说魁首的,不过老十个头够,但是脑子有点不够,所以降低了目标。
“啊?”十阿哥傻眼,没想到皇阿玛不仅没有训他,而且还给他派了活计,可是摔跤这运动,他许久没练过了。
“啊什么啊!若是办不好,朕唯你是问。”康熙凶道。
“哦!”十阿哥苦着脸应下来。
说完十阿哥,康熙转头,看向胤祚,“胤祚,你可知错?”
胤祚:“儿臣不知道何错之有!”
“纵容茉雅奇行事,难道你没错吗?”康熙幽幽道。
就算茉雅奇事先没有通知他,但是他们距离也不太远,若是胤祚有心阻止,绝对能拦住茉雅奇。
胤祚:“茉雅奇有金卡,不需要担心。”
康熙:“难道老大、老二、老八他们也不需要担心吗?”
大阿哥、二阿哥、八阿哥他们纷纷点头。
皇阿玛说的没错。
胤祚见状,扭头瞅了瞅大阿哥等人,只是淡淡一眼,然后转了过来,“不担心。”
众人:……
大阿哥嘴角微抽,无语地看着胤祚。
暗自深呼吸,等到这次去木兰围场,若是老六也跟着一起去,那个蒙古摔跤比赛,他一定要拉上胤祚参加。
康熙额角青筋直跳。
他差点忘了,胤祚最喜欢怼他,遗传了佟安宁的性子。
康熙想起现下在畅春园病着的佟安宁,眉间拧的更紧了,目光落到胤祚身上,又看了看大阿哥他们,烦躁地转身,“果然儿女长大都是债!快滚吧!朕看到你们就烦!”
九阿哥眼皮抽了抽。
皇阿玛,他也不求您能一碗水端平,但是也不能相差这么大,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他们在前面的被训得狗血淋头,轮到六哥和老十两个,虽然不至于如沐春风,但是也算是平心静气,连骂一声都没有。
众位阿哥相互对视了一眼,最终决定还是不要和皇阿玛计较,先跑为妙。
第243章
十阿哥转身之际,忽然察觉不对劲,低头掰着手核算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现场的兄弟。
九阿哥见他这样子,有些奇怪,小声道:“怎么了?”
十阿哥:“皇阿玛是不是露了一个人!”
康熙:?
此时不动声色想要撤退的八阿哥:!
众人反应过来。
是啊!刚才被皇阿玛给弄懵了,现在一合计,确实少了一个。
不管皇阿玛是训还是说,除了八阿哥,他们都被点名了。
此时保持着迈步动作的八阿哥被众人的目光钉在原地,看着周围兄弟若有似无的视线。
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原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现在看来恐怕逃不了。
“老八!你刚才怎么没有提醒朕!”康熙的声音在八阿哥身后响起。
八阿哥:……
皇阿玛!咱们要讲些道理,这种事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主动提及。
八阿哥转身,躬身道:“儿臣知错!”
“老八!你现今就一个儿子,你看看,你们兄弟中谁像你一根独苗。”康熙拉着脸道。
八阿哥:“儿臣知错。”
“朕听说,你这些日子经常邀请许多文学之士前往府中,单是这月,就办了三场宴会。”康熙淡淡道。
八阿哥和那些文人走的近,在他的意料中,宗室文风以安亲王府最盛,安亲王府往常经常举行文坛宴会,邀请京中的文人进行交流,满汉学者都有。
往常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将安亲王府当做一个满汉文化交流碰撞的平台,可是现在随着八阿哥年龄渐长,那些文人渐渐将场所从安亲王府挪到八贝勒府。
现在越发高调了,甚至还渐渐给老八弄出一个“贤王”的名声。
八阿哥头低的越发多了,“儿臣吃错!”
……
那边十阿哥挪动步子躲在了九阿哥身后,可是他那个大身板,乾清宫中除了柱子,其他人也挡不了他。
九阿哥见他这挫样,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小声道:“你个头这么大,胆子怎么这样小。”
十阿哥:“我就是随口一说,皇阿玛是不是将我和六哥的骂都挪到八哥身上了。”
九阿哥无语的看着他。
胤祚和大阿哥他们神色淡定,静静地看着。
胤祚看着八阿哥,眸光微沉。
自从老八成亲后,皇阿玛就将他封到正蓝旗,和安亲王岳乐那一支在同一旗,所以老八和安亲王府走的近,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也是皇阿玛自找的。
对康熙的话,八阿哥也不做辩解,也没什么辩解的。
康熙说完后,看了看其他人,皮笑肉不笑道:“够了吗?”
众人:……
皇阿玛这态度,让他们有些分不清刚才骂八阿哥的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八阿哥也是嘴角狠抽。
皇阿玛的意思是,他就是为了让大阿哥他们满意,才训了他这么多。
十阿哥干笑两声,“够了……够了。儿子给弘暄他们留了功课,时间有些紧,儿子先走了。”
九阿哥也点头,“福晋在府中准备了好吃的,儿臣要尽早回去。”
胤祚拱手道:“儿臣告退!”
大阿哥和二阿哥纷纷叩首后退,就在大家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康熙将他们喊住。
“既然你们都不忙,正要今儿人比较齐,自从裕亲王去世,宗人府宗令一职已经空缺四五年,不如在你们选一个。”康熙说道。
自从裕亲王去世,他在世上算是没一个兄弟了。
想起这,康熙心情变得阴郁。
大家一听,只能又转回了身子。
一般宗人府设置宗令一人,宗令以下,左右宗正各一名,之前是裕亲王负责宗人府的,他去世后,皇阿玛让左右宗正共同管理。
一般来说,宗人府的宗正是由亲王担任。他们其中一些人有心也无力啊。
十阿哥立马道:“皇阿玛,儿子才是个贝勒,这事由不着儿子操心。”
九阿哥搓了搓手,“皇阿玛,要不您先给儿子一个亲王,咱们再说这些。”
“……”康熙差点被九阿哥的话呛到,他无语道:“你当朕老糊涂了。”
九阿哥一听,噘着嘴道:“您这样说的话,那就没意思了。”
这样说的话,皇阿玛不就是让他们在大哥、二哥还有六哥之间选一个。
康熙见状,挑了挑眉,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去年老四去河南和山东赈灾做的不错,今年在吏部也干的好,给他一个亲王倒是也可以。”
九阿哥:……
四阿哥瞳孔微颤,连忙跪下:“儿臣谢皇阿玛。”
康熙见九阿哥一副噎到的表情,心情愉快不少。
十阿哥艳羡地看着四阿哥,他去年也去跟着去了,怎么就没有这好处,他也不求亲王之位,弄个郡王也不错,可惜现在只是个贝勒。
“好了,你们觉得谁能担任宗令一职。”康熙问道。
八阿哥拱手道:“儿臣以为大哥性情豪爽,在兄弟中年龄最长,和宗室各家相处不错,儿臣举荐大哥。”
康熙微微点头,看向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大阿哥也积极争取:“皇阿玛,儿臣不会让您失望。”
宗人府是管理皇室成员机构,既能为皇室成员给发放福利,也是惩戒皇室成员和皇亲国戚的地方,他还是要争取的。
四阿哥和胤祚面色平静,胤祚是对宗人府宗令一职不感兴趣,四阿哥是觉得争不过大阿哥和二阿哥他们。
想到此,四阿哥也发表了意见,“皇阿玛,儿臣觉得二哥温和大度,适合宗令一职。”
二阿哥:“若是皇阿玛将宗人府交由儿子,儿子一定努力,不负您的期待。”
九阿哥眼珠子转了转,抬了抬手,“皇阿玛,儿臣觉得六哥适合。”
一边说着,一边还扯了扯十阿哥的袖子,示意他跟上。
十阿哥:……
本来皇阿玛就怀疑他们站队六哥,现在老九这姿态,不是明摆着告诉皇阿玛吗?
九阿哥表示,皇阿玛不用怀疑,他脑袋上的两只眼睛也不是摆设。
“儿子也觉得六哥能镇住宗室。”十阿哥挠了挠头。
康熙见状,看向胤祚:“胤祚,现在你的两个兄弟就举荐你,你觉得呢。”
胤祚眼皮子抽了抽,给了九阿哥、十阿哥一个警告的眼神:“儿臣觉得自己不适合。”
老九、老十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宗人府宗令相当于宗室的族长,日常负责的事情繁杂,包括生死婚嫁、谥号、安葬……按照额娘的话,就是宗室的老妈子,他可没有闲心。
“哦!既然你不愿意……”康熙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到大阿哥和二阿哥身上,唇角微勾,“那就胤祚吧。”
众人:……
九阿哥和十阿哥顿时欢呼。
六哥当了宗令,他们在宗人府就能横着走了,以后去宗室宴会和应酬时,更加无所顾忌了。
要知道六哥虽然平时冷的跟做冰山似的,但是他护短啊!
胤祚面上更加冷了,看向康熙,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九阿哥看到他模样,心中幻想了六哥绷着脸在宗室婚礼上给新郎新娘主持婚礼的样子,或是冷着脸在葬礼上,和周围都格格不入的样子,捂着嘴噗嗤直笑。
十阿哥见状,使劲捅了捅他,提醒他别太过分。
大阿哥、二阿哥纷纷恭喜胤祚,胤祚僵硬着回了礼。
康熙面上笑意加深。
胤祚幽幽地望过来,“皇阿玛,你就不怕我将宗人府给掀了吗?”
康熙淡定道:“你不敢!”
胤祚:……
八阿哥没想到胤祚得到了宗令,宗人府的权利在于约束皇室成员,这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看对谁了,反正在宗室内可是威名赫赫。
皇阿玛果然还是疼六哥,想到此,八阿哥默默紧了紧拳。
说完这事后,康熙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多谢皇阿玛,儿臣告退!”众阿哥有序退场。
……
等到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康熙长叹一口气,“梁九功,茉雅奇这脾气到底随谁啊!”
梁九功小心翼翼道:“奴才觉得公主四分像佟主子,六分像您。”
佟主子和皇上联合在一起,八格格的胆子就能包天了。
康熙:“这么说,到头来还是怨朕了。”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梁九功狗腿道:“奴才可没有说公主的脾气不好,如果公主和佟主子来算账,奴才可不认。”
“你这个奴才……”康熙失笑叹息,想起佟安宁,嘴角笑意变浅,“梁九功,摆驾畅春园。”
“奴才遵命!”梁九功早就吩咐人准备了。
……
畅春园中蝉鸣震天,让人心烦意燥,因为皇贵妃病重,外加天气燥热,大家大多在室内。
云崖馆是佟安宁的居所,位于畅春园中路。
自从皇贵妃生病后,云崖馆就变得异常安静,时间仿佛都停滞了,来往的宫人也都小心翼翼,轻手轻脚,担心惊扰到皇贵妃。
此时,茉雅奇在正厅询问太医,“那太医,从我额娘幼年时,就是您负责她的病,我拿您当半个亲人,请您给我一个准话,额娘这次风险有多大。”
今年七十岁的那太医鬓发已经花白,背有些驼,布满皱纹的沧桑脸上刻满无奈,“公主,皇贵妃自小身子弱,从小到现在,经过多番折腾和磨难,她本身就比普通妇人底子要差,此次恐怕不好。”
说实话,以皇贵妃病弱的身子能活到现在,已经是邀天之幸,也许皇贵妃的运气到现在已经用完了。
茉雅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
从她小时候,额娘病了好多次,每次看着都好大的阵仗,但是每次都挺过来了。
为什么这次不行。
一旁的富察氏有些不忍,上前扶着她,心疼道:“茉雅奇,咱们别慌,额娘一定能挺过这一遭。”
“是啊!一定能。”茉雅奇勉强扯了扯嘴角,向那太医道谢,然后去卧室看佟安宁了。
富察氏望着那太医,“老太医,只要能治好娘娘,您需要什么只管说。”
“微臣照顾皇贵妃半辈子,比谁都希望她能好,只是……唉!”那太医的背看着似乎更加弯了。
富察氏抿了抿唇,向那太医道谢。
……
进入内室,一阵夹杂着苦味的淡香萦绕鼻端,茉雅奇知道这是佟安宁用的熏香,是已逝昭贵妃给额娘配的香,有几十种香料混合而成,香儿不妖,沁人心扉,只不过额娘常年喝药,这香味中也就多了苦味。
佟安宁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眉心微蹙。
珍珠在一旁轻轻给她扇着风,看到茉雅奇进来,连忙起身。
“额娘怎么样?”茉雅奇示意对方坐下。
珍珠小声道:“主子刚才喝了药就困了,那太医这两天的药很管用,主子已经能看清东西了,就是身子太沉,经常犯困。那太医和曾太医说,让主子睡就好。”
茉雅奇点点头。
让人在床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两手撑着下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看了多久,茉雅奇轻声道:“额娘,你要快点醒来,娜仁和乌尼还小,我可不会当额娘,您给娜仁留的小旗头她还没有戴上,郭罗玛嬷说娜仁像您小时候,等她再过两年,你就能再次看到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珍珠听着茉雅奇的低喃声,鼻端发酸,连忙扭头,余光瞥到一个身影,连忙擦了擦眼泪,走到外间,“阿哥。”
“珍姑姑。”胤祚拱了拱手,“额娘现下如何?”
“主子好多了,眼睛能看清人了,就是睡得多。”珍珠细声道。
胤祚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从屈林手上接过一只长盒,递给珍珠,“珍姑姑,这里面是上好的灵芝,是舅公送过来的,不必省着。”
莫尔根听说佟安宁这里出了事后,连忙派人快马加鞭将东西送了过来。
福建的官绅都知道他们的福建总督平时最喜欢收集名贵的药材还有海外的新鲜物件,其中名贵药材,大家推测可能是为京城的皇贵妃收集的。
珍珠点点头。
……
中午,正午的阳光终于找到间隙,透过树缝穿过窗户斜斜地洒进室内的铜香炉上。
淡淡的檀香随着室内女子的轻声呢喃声缓缓在室内荡开。
“额娘,今天我闯了一个大祸,浪费了三张金卡……”茉雅奇用湿帕子一边给佟安宁擦着手,一边说道。
忽然,茉雅奇的掌心被挠了一下,她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佟安宁瞪大的双眸。
佟安宁哑着嗓子道:“败家子!”
“……额娘,你醒了。”茉雅奇一时怔住,傻乎乎地看着她。
“嗯。”佟安宁含糊地应了一声,两手撑着床,吃力地起身。
茉雅奇见状,连忙将人扶起来。
佟安宁半靠在她的身上,叹了一口气,“真是老了!”
果然今年不应该过五十大寿的,过大寿容易催人老。
茉雅奇连忙道:“额娘才不老,额娘和我一样年轻。”
佟安宁嘴角微抽,“你这是占谁的便宜呢。”
茉雅奇闻言,委屈地捂住了嘴。
一旁的珍珠送上汤药。
佟安宁接过去,一饮而尽,感觉嘴里已经苦麻了,鼻子眼睛皱在一起,无奈道:“今儿的药怎么这么苦。”
“主子,你的味觉恢复了。”珍珠惊喜道,顾不了其他,吩咐慧言仔细看着,连忙出去找太医。
现下眼睛能看清楚人了,也能尝到苦味了,说明主子病情在不断好转。
佟安宁看着她的背影,叹息道:“佟嬷嬷看到珍珠这样子,恐怕要说她。”
她正要继续说话,忽然手背砸下一滴水珠,抬头就看到茉雅奇泪眶里大串的泪珠落下来。
“茉雅奇,哭什么。”佟安宁大惊失色。
“额娘!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茉雅奇一把将人搂住,哽咽声不断,“你不止看不清人,而且也尝不到味道,茉雅奇可以陪着你的。”
她无法想象,失去了视力和味觉的额娘是多么无助。
“好了,好了,额娘现在已经好了,再说,一开始没了味觉也挺好的,刚才尝了那药,简直苦死了,我怀疑太医是不是只放了黄连。”佟安宁轻手拍拍她的后背。
“嗝……嗝……可是我心疼额娘啊!”茉雅奇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可怜兮兮道。
……
和卧室一墙之隔的外间此时静谧如水,宫人纷纷垂着头。
康熙负手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内室茉雅奇的哭声,胸膛仿佛被巨石压住,快无法呼吸了。
胤祚站在一旁,黯然地垂下眼帘。
身后的富察氏一会儿担忧地看了看内室方向,一会儿担忧地看了看胤祚。
……
“噢噢噢……别哭了,要不等额娘和你算完账再哭行不行!”佟安宁哄得有些烦了,扶着茉雅奇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刚醒时,你说的三张金卡是怎么回事?”
“嗝……三张金卡。”茉雅奇哭的眼睛发亮,鼻头红的好似樱桃似的,就那样泪光莹莹地看着佟安宁,“额娘因为哥哥被弹劾的事情生了病,我就去找他们算账了。”
“什么……你打了朝廷命官!”佟安宁顿时头疼起来,“看来那苏图影响了你。”
“嗝……额,我谨记你的教诲,才没有打朝廷命官呢。”茉雅奇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心中想着如何和额娘解释。
“啊……没打?那就好。不对,既然没打朝廷命官,怎么会消耗三张金卡。难道你和皇上打赌输了?”佟安宁还是不解。
茉雅奇目光稍移,盯着床幔垂下的珠帘,低声道:“儿臣去找大哥、二哥还有八弟他们算账了。”
“……”佟安宁眨了眨眼,和茉雅奇大眼瞪小眼,然后在茉雅奇的忐忑中,拍了拍胸脯:“不是朝廷命官就行。”
茉雅奇见状,也松了一口气。
然后佟安宁有些纠结道:“打的重不重?三张金卡花的值不值?”
茉雅奇愣了一下,认真思索了片刻,评价道:“性价比不高,不过这次皇阿玛肯定赚了!”
“算你还有脑子。”佟安宁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一下子花出去三张,心不心疼?”
“嘿嘿……为了额娘不心疼!再说现下大哥他们知道我手中有这东西,今后想要惹我,也要掂量掂量,就当投石问路了。”茉雅奇半搂着佟安宁,依恋地蹭着。
……
此时外间一改之前的悲凉的氛围,胤祚保持面无表情,不过目光变得柔和,富察氏也在偷笑,而康熙一头黑线,嘴角抽搐盯着门。
什么叫他“赚了”,听茉雅奇的语气,似乎还是不知悔改啊!
梁九功见康熙有发火的预兆,忙前忙后地小声哄着。
皇上此时若是一嗓子吼出去了,若是吓到了里面的佟主子和八格格,没事还好,可是现在佟主子还病着,若是有个好歹,皇上最后气的还是自己,到时候受罪的还有他们这群奴才。
……
屋内,佟安宁摸了摸茉雅奇的头,语重心长道:“茉雅奇,今后你做事不能这样冲动了,剩下的七张金卡要省着点用。”
“嗯。”茉雅奇搂住她的腰,嗅着对上身上清雅的淡香,焦躁的神经被抚平了。
有额娘在,她什么都不怕。
茉雅奇又陪着佟安宁说了一会儿话,佟安宁将人赶出去了,她要擦身。
……
茉雅奇满脸笑意地关门,转身之际,看到康熙、胤祚如同柱子站在那里,被吓了一跳,“你们……”
“皇阿玛,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茉雅奇连忙压低声音。
胤祚想说他已经来了一个时辰,就是皇阿玛也待了大半个时辰。
康熙皮笑肉不笑道:“朕赚了?”
“……”这下茉雅奇知道康熙什么时候来的了。
“咳咳……儿臣不过在哄额娘,皇阿玛大度慈祥,肯定不会和儿臣计较的。”茉雅奇两手合十,小声祈求道。
康熙看了看里间,顾忌佟安宁在里面,只是瞪了她一眼,然后缓步走动门口,示意茉雅奇跟上。
茉雅奇扭头向胤祚求救。
胤祚摇头失笑,跟上康熙,给了茉雅奇一个安抚的眼神。
……
珍珠看了看他们离去的背影,走到内室门口深吸一口气,重新换上笑脸,“主子,公主先下去用膳了,下午再来看您。对了,慧贵妃再过两天就要赶到京城了,到时候就有人陪您说话了。”
“说的我好像孤寡老人似的。”佟安宁无语道。
“好好……不老,谁说您老,奴婢和她没完。”珍珠仿佛哄孩子似的。
佟安宁:……
等到换好衣服,佟安宁感觉身子一下子仿佛一下子轻了十斤,舒服地吐了一口气,见珍珠在一旁收拾衣服,随口道;“珍珠,若是我走了,你就带着承乾宫的老人儿就出宫养老吧,我已经将你们的养老生活都规划好了。”
珍珠僵住,强颜欢笑:“主子开什么玩笑,奴婢们还要伺候你一辈子呢。”
“我这一辈子还没有活够,你们要帮我过过悠闲的养老生活,多帮我看一下世间繁华,要是实在无聊,可以学一两样新东西,要不学个书法、画画或者一门西洋语?”佟安宁有些纠结,如果可以,她倒想撺掇珍珠她们来个老年旅游,可是现在大清的路况和现状,还是不要折腾老年人了。
珍珠努力吸着气,勉强弯起嘴角,声音带着沙哑,“好……都听主子的。”
“那我就放心了。”佟安宁同样咧嘴笑了笑,眼泪却一颗颗从眼眶中掉落。
“怎么回事,我眼睛还没好。”佟安宁转身用手心抹去脸颊的泪水,
她除了放不下茉雅奇、胤祚他们,就是这些陪了她半辈子的人。
珍珠也背过身,默默擦着眼睛。
外间,李总管、慧言他们躲在门口无声地抹着眼泪。
夏日的阳光被雕花窗格撕裂成细碎的斑斑点点的光点,如骄阳落在地上的泪水。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生命理应璀璨如歌!
第244章
康熙带着茉雅奇、胤祚回到澹宁居,一路上走来,二人之间都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吭声。
梁九功在一旁也不敢随便出声,看着康熙和茉雅奇这样子,心里直着急。
进了正厅,康熙负手站在牌匾下,抬头仰望头顶的“宁静致远”四个大字,眸光沉沉。
一时间,厅内的众人此时仿佛被时间冻结,被裱入画框似的。
门口伺候的宫人伸头看到这一幕,也不敢凑近,默默缩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茉雅奇和胤祚就听到康熙开口道:“茉雅奇、胤祚,以后你们要乖乖的,不要惹你们额娘生气。”
茉雅奇:“儿臣那么乖,不会惹额娘生气,可是皇阿玛,额娘的身体情况,您也知道,若是有人有了歹意,想要对额娘不力怎么办,儿臣不怕受罚,也不惧别人,可是就怕旁人将儿臣当做捅向额娘的刀。”
“皇阿玛,我和茉雅奇是额娘的软肋,我们作为子女肯定会为额娘考虑,若是旁人利用我们伤到了额娘,那又如何?不如您就直接让我当个闲散王爷吧。”胤祚苦涩道。
这些年额娘会担忧,其实多数还是对夺嫡之争的忌惮。
随着皇阿玛年岁越大,她越是焦虑。
现下一动不如一静,不如就当个好儿子。
康熙闻言,微睁的眼底射出凌冽的犀利目光,霎那间好似缠着火焰的冰冷剑锋,直直地刺向胤祚。
胤祚浑身微震,脊背窜起一阵冷意,在对方视线的威赫下,胤祚微微躬身,拱手道:“这是儿臣的真心实意。”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刚才还说不让安宁担心,可是你这话,不是明着让她担忧吗?”康熙沉着脸道。
“皇阿玛,我倒是觉得哥哥说的不错。”茉雅奇插嘴道,眼眶又泛了红,声音带着些许哽咽道:“大哥、二哥他们都不错,哥哥的脾气也不好,朝中许多官员对他颇有微词,与其天天被弹劾,不如让哥哥做喜欢的事情,说不定能成就另外一番事业,再说,兄弟姐妹那么多,儿臣的金卡也没有那么多,也省的额娘说我是‘败家子’。”
说到最后,一直悬在泪眶的泪水,如断线的雨。
胤祚见状,默默握紧了拳,嘴角绷直,眉宇间淡淡的落寞同样让人经不住为他心痛。
梁九功瞅见茉雅奇的帕子都湿透了,连忙奉上一张帕子,“八格格,哭多了伤身子。”
“多谢梁总管!”茉雅奇哑声谢道。
康熙看着面前的一双儿女,尤其茉雅奇哭的伤心,刚才的气势一下子软了下来,威严赫赫的面上涂上了憔悴的疲倦。
“茉雅奇、胤祚。”康熙抬手按了按有些涨疼的太阳穴,无奈道:“朕可以向你们保证,无论你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不会出事,朕是你们的皇阿玛,会护好你们和安宁。”
茉雅奇不语。
胤祚保持沉默。
如果皇阿玛是不是帝王,可能额娘也不会有这忧虑。
康熙见茉雅奇、胤祚沉默,眼皮直跳,想要发火,可是触及到茉雅奇的眼泪时,一下子被浇灭了,只剩下满心的无奈,“好了,好了,朕和安宁都老了,管不了你们了,等朕见到了安宁,一定要说你们一顿,让她收拾你们。”
茉雅奇闻言,露出肿胀发红的眼睛:“皇阿玛,额娘听了会不高兴,刚才您还提醒我和哥哥不要额娘生气,可是您……”
茉雅奇的声音在康熙的瞪眼中越发低了。
“哼,只要朕不生你们的气,她就不会担心。”康熙没好气道。
茉雅奇:……
原来皇阿玛心里清楚。
老人家能有这样的自知之明,不简单的。
胤祚拱手道:“儿臣遵命。”
茉雅奇同样道:“儿臣遵命。”
……
康熙训完了胤祚、茉雅奇后,挥手让他们退下,走到二楼,往西凭栏眺望,能看到云崖居的屋顶。
佟安宁选那处住所的时,是因为距离西花园比较近。
“梁九功,你告诉朕,皇贵妃这次能挺过吗?”康熙声音低沉,仿佛要化到风中。
梁九功躬身道:“皇上,奴才对佟主子有信心,佟主子从小到大,这种事经历了许多,她擅长打逆风局。”
“……你说的也有道理,朕也觉得她可以。”康熙长吸一口气,“来人,伺候朕更衣,一会儿去看看她。”
佟安瑶和佟国维的福晋也都上了折子,想要来畅春园照顾佟安宁。
原先他是不想她们来的。
幻想着佟安宁如之前那样,看似危险,实则每次都闯过了。
既然如此,就不必让娘家人过来。
可是这次似乎不管用了。
康熙越想,心头仿佛被人洒了一捧盐,蛰的他心绞着疼。
……
康熙原想等到午后就去看佟安宁,然后一时被朝政耽搁了,等到闲下来,已经到了傍晚。
出门时,夕阳越发的红艳,仿若灼烧的烈焰,将大片天际都烤的通红。
康熙来到云崖居时,佟安宁正在和富察氏说话。
富察氏现在还怀着孩子,这两天在云崖居忙里忙外,人都瘦了一圈。
佟安宁:“你现在怀有身孕,要多休息,再说我身边这么多人,你就不用担心了。”
“王爷十分担心额娘,我也担心王爷和额娘,额娘若是真为妾身着想,就早日恢复健康。”富察氏柔声道。
佟安宁笑了笑,“你这事可就难为我了,生病这事又不是以我的意志改变。”
富察氏:“弘曙听说您病了,这两天吵着要来看您呢,可是都被王爷镇压了。听乳母说,昨个儿夜里睡觉还哭鼻子呢。”
“嗯……饿了,想吃烤红薯了。”佟安宁蹙着眉,摸了摸腹部。
这两天喝药喝的肚子寡淡的很,就是喝水都感觉搅得慌,可是自己又没有食欲。
富察氏:……
珍珠听她这样说,连忙道:“奴婢让人找一下。”
“算了,现在的红薯太嫩,也不好吃,让御膳房给我上一碗双皮奶吧。”佟安宁拦住她。
现在才六月,距离红薯成熟还有好久。
嘴里恢复味道了,就算是没有胃口,也要骗一骗胃,让它吃点东西。
珍珠点了点头,连忙吩咐宫女。
……
“既然想吃,就让人找,你身为皇贵妃,这点口腹之欲,还是能满足的。”康熙的话在门口响起。
室内众人连忙行礼。
佟安宁唇角微勾,“皇上来了。”
富察氏给康熙让开了位置。
康熙在床边坐下,眼睛凝视佟安宁,温声道:“今日好了些吗?”
“嗯,今日好了许多。”佟安宁也看着她。
富察氏见状,福身行礼道:“妾身还有一些杂事要忙,就不打扰额娘和皇阿玛了。”
佟安宁嘱咐道:“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要照顾好自己,晚上不用来了,好好睡一觉。”
“妾身遵命!”富察氏应道。
等到富察氏离开,康熙的大手包住佟安宁的手,凉的让人咋舌,“怎么这么凉!”
佟安宁闻言白了他一眼,“是您火气太旺了,臣妾就是火力最旺的时候,也打不过您。”
“朕看你火力虽然低,但是这胆子可是愈发大了,就敢想着打朕了。”康熙佯装生气道。
佟安宁轻哼一声,扭过了头。
忽而脸上感到一股温热触感,粗粝的指腹缓缓摩擦她眼角的细纹,轻轻的,浅浅的。
佟安宁眨了眨眼,盯着康熙的动作,纳闷他干什么。
片刻后,康熙开口道:“佟安宁,你老了好多。”
“!”佟安宁额角青筋直跳,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语带威胁道:“皇上,您再说一遍?”
她虽然现在还是不敢打他,但是自己的脑子和嘴皮子可没有生锈。
康熙可比自己大五岁,而且他还留了胡子,加上经常想太多,脸上的褶子这两年以量级增长,实际年龄五十五,目测年龄六十。
当然这个目测年龄是以现代的年龄观感,若是以古代,有些常年劳作的百姓,二十岁看起来和五六十岁差不多。
康熙对上她冒着火气的眸子,目光稍移,尴尬地轻咳一声,“嗯,是老了许多,之前千秋节时,看着二十岁出头,现在看着像是二十岁了。”
梁九功瞪直了眼睛,差点被口水呛到。
皇上这话是和谁学的。
“……”佟安宁默默搓掉手臂的鸡皮疙瘩。
她真的对康熙的甜言蜜语过敏。
康熙见她表情不对,奇怪道:“难道还不高兴?那朕再想想。”
“别……您这次说的不错,下次别说了。”佟安宁嘴角微抽道。
不过康熙这话也将她想的那些怼他的话给堵住了。
“……”康熙同样无语地看着她。
佟安宁的性子就是这样怪,若是换成其他嫔妃,听到这话,早就喜笑颜开了,到佟安宁这里,只看出不自在。
两人互相对视,大眼对小眼,到后面,佟安宁已经走神在数对方脸上的皱纹了,若是前两天,她的视力还没有恢复时,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一片,那个时候恐怕看康熙应该是自带滤镜的。
佟安宁幻想了一下,仿照前世,给康熙上了一个雾蒙蒙的滤镜,感觉有点不对劲,最终噗嗤一声笑出来。
康熙见状,也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怎么了,朕脸上难道有花儿吗?”
佟安宁闻言,装作赞同地点点头,“嗯,不错,是有花,皇上,你脸上的褶子多的快成菊花了。现在九月没到,怎么开的这么早?”
“……佟安宁!”康熙笑容一滞,故作不满道。
佟安宁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现在她可是病号,只要不涉及一些敏感问题,她还是有胆子骑在康熙头上的。
“咳咳……哈哈哈……皇上,抱歉,臣妾说错了,你就是脸上有花,也是最漂亮最尊贵的那一朵。”佟安宁笑的直接呛的前仰后合。
康熙见状,连忙上前给她顺气,“你啊!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不稳重,若是真弄出好歹那,势要名留青史的。”
“……你够狠!”佟安宁一头黑线,抖着手指着他。
虽然知道康熙是开玩笑,但是保不齐等自己死后,他脑子抽风,就让人这样记下了,到时候在互联网上成为广大乐子人的谈资。
康熙见她这样,得意道:“朕这是关心你。”
佟安宁臭着脸将他推开,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大夏天生病就这点不好,容易出汗,但是又不能多用冰。
康熙见状,示意梁九功拿过一个折扇,然后轻轻给她扇着风。
感受到徐徐的凉风,佟安宁舒服的眯起眼,“风再大些。”
康熙:……
一旁的梁九功见状,也拿起扇子给康熙扇风。
康熙感受到凉风,面色微缓,顺便给了佟安宁一个挑衅的表情,似乎写着“你看,朕也有人伺候!”
佟安宁看到这一幕,忍笑道;“皇上,要不要臣妾也拿扇子给梁九功扇扇风,这样就成一个二角闭环了。谁都能享受到。”
“哎哟!佟主子,您这样话可就折煞奴才,奴才可不敢。”梁九功连忙道。
“二角闭环?”康熙闻言挑了挑眉,“这话倒有意思。”
佟安宁看着康熙姿态舒缓的摇着折扇,忽而唇角微翘,“皇上,看在臣妾病重的份上,您能不能告诉臣妾,你是不是想让胤祚当二角闭环的的一角。”
“……”康熙停下手中的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二角闭环,朕竟然不知朝堂中居然有这东西。”
佟安宁眨着眼睛,失笑道:“看皇上说的,您干这事都是熟练工了。”
论当今天下,玩弄权术的功夫谁能比得上康熙,就是朝中大臣都知道,还是为了功名利禄,配合康熙相互争斗,就是身为国舅的阿玛,主动或者被动进入战场。
“制衡”这两字估计被康熙刻入骨子里,其实有时她也会用到制衡之术,防止一家独大,虽说用人不疑,但是人心善变,也要防止一些意外。
可是……皇权斗争,轻则身败名裂,重则全家火葬场,有时候倒霉了,甚至还能连累九族。
实在让她压力山大啊!
康熙磨了磨牙,“二角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是四角、五角闭环,人越多越热闹。”
“皇上若是折腾的起,可以这样,很好多给阿哥们表现的机会,而且皇上虽然年过半百,但是一拳可以打趴下一百个我,”
康熙越发无语地看着她,无奈地用折扇敲了敲头,“太医说,你不能想太多,要好好养病。”
这和她说了没有二句话,话题就转到朝政上了。
佟安宁撇了撇嘴,“臣妾又不糊涂,怎么会不想。再说您也知道,这是臣妾的心病。”
“那朕就告诉你,朕无意让朕的任何儿子成为所谓二角闭环中的一个。”康熙义正词严道。
佟安宁见状,面上温婉地笑了笑,“有您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
心里怎么想的,只能说人心难测,她可能看不清康熙,康熙也哄不了她。
康熙见她此时故作乖顺的模样,心中叹了一口气。
佟安宁的固执较之他,有过之而不及。
佟安宁见他面上郁闷,本着“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策略,夺过康熙的扇子,讨好地摇着扇子,“皇上,臣妾刚才说的话是开玩笑的,您英明神武,肯定比臣妾看的清楚,只要茉雅奇、胤祚他们无事,您随便折腾他们,我肯定不会添乱。”
“呵……但是你会找朕的麻烦!”康熙斩钉截铁道。
他还不了解佟安宁吗?
面前这位可是“子不教,父之过”的狂热贯彻者。
佟安宁顿时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珍珠见他们的茶碗见了底,又上了两杯。
佟安宁将扇子扔在一旁,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这两天她有些火躁,总是口渴,还好没有口舌生疮。
康熙见她恢复了精神,嘴角微弯,短须翘起了一抹愉快的弧度。
不过目光落到佟安宁泛白干裂的唇角时,仿佛被刺了一下,眼帘低垂,眸光越发地黯淡,刚才的愉快仿佛暗夜中一闪而逝的流星。
“安宁,你也当了几十年的皇贵妃,劳苦功高,后宫嫔妃也对你信服。”康熙扯起笑脸。
“嗯嗯……臣妾也这么觉得。”佟安宁悠闲地继续抿茶。
“……朕打算册封你为皇后,你觉得怎么样?”康熙轻声说着,仿佛怕吓到对方,同时话语里又有些小期待。
“噗——咳咳!”佟安宁一口茶喷了出来,连嘴角的茶渍都来不及收拾,不可置信地反手指着自己,“我,皇后!皇上,您是在开玩笑吗?”
她不会真要玩完了吧!
好像历史上的佟贵妃也是临终前封了皇后,就当了一天。
康熙就不怕这操作,将她一波送走!!!
“看你,大惊小怪的。”康熙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唇边的茶渍,温柔道;“朕想了想,无论是论资格、论背景、论功劳,旁人都比不得你,谁敢有异议!而且朕也想借册封皇后为你冲喜。”
佟安宁嘴角不断抽搐,抬手摸了摸康熙的脑袋,只觉得一片温热,再说现在以她的体温也测不出,不过态度还是要摆明的,“您没事吧,您就不怕臣妾虚不受补,来个反向冲喜。”
“胡说什么,旁人乱说,可是你不能乱想。”康熙无奈道,“当了皇后,你管的事情又没有区别,你在为难什么?”
佟安宁眼睛睁的大大的,“皇上,你确定?你知道的,臣妾不会和你客气的。”
若是成了皇后,胤祚、茉雅奇的身份就变了。
“帝王一诺千金,朕既然说出口,就不会反悔。”康熙含笑道。
佟安宁垂眸思索片刻,在康熙的注视中缓缓抬起头,“既然这样,臣妾愿意赌一下。”
看看到底是反向冲喜,如历史上那位佟贵妃一样,还是一切柳暗花明。
“赌?你这脑袋瓜到底想了什么?”康熙无奈的点了点她。
佟安宁叹气:“对啊,您不明白,臣妾做了很重要的决定啊!”
梁九功在一旁静静地面上,面上带着恭敬的笑,心里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皇上要立佟主子为皇后这事,再和佟主子说之前,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露出来。
他都没有察觉!
事情传出去后,之前弹劾六阿哥的那群御史怕不是要呕死。
原以为会打压到六阿哥,实际上佟主子病重,确实将八格格、六阿哥打压到了,可是没想到现下皇上要立佟主子为皇后。
朝堂上的格局就变了,六阿哥也成了嫡子,加上佟佳氏,而且六阿哥也不是蠢笨之人,虽然脾气有些冷,但不是庸碌无用之人,学问、能力在阿哥中拔尖,和朝臣之间有些不对盘,不过这在皇上那里,反而会是好事。
梁九功偷偷抬了抬头,看到佟安宁和康熙轻松自在的模样,不由得叹息。
他看的没错,佟主子是有大福气的人!
……
次日,佟安瑶和赫舍里氏进了畅春园。
赫舍里氏一看到佟安宁,顾不得行礼,上前将人一般抱住,感受到怀里瘦瘦的一团,眼泪“哗”的流下来,“看到娘娘好好的,额娘就放心了。”
没想到,到了最后,可能是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赫舍里氏想到这里,将人抱得更紧了。
佟安宁反手抱了抱她,温声道:“额娘,我好着呢,您不用着急。”
佟安瑶蹙着眉,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娘娘瘦了好多。”
佟安宁一听,故作轻松道:“越瘦越美丽,这下不用费心瘦身了。”
“娘娘以前不胖不瘦正好,不用琢磨这个。”赫舍里氏轻轻地摸着她的脸。
佟安宁闻言,微微歪头,笑容带着调皮,“您是我额娘,当然看我什么都是好的,这就叫母不嫌子丑。”
“噗呲——”伊哈娜忍俊不禁的笑声从院外传来,“哈哈哈,咱们皇贵妃看来有自知之明。”
随着笑声传入众人的耳朵,伊哈娜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
茉雅奇跟在她身后,向佟安宁招招手,“额娘,慧姨提前回来了。”
院内众人向伊哈娜行礼,“慧贵妃吉祥!”
“都起来吧!”伊哈娜随口道,走到佟安宁跟前,左右打量了她,皱眉道:“怎么病的这么严重都没有告诉我。”
佟安宁:“我这身子生病是正常事,而且你年纪大了,舟车劳顿不好。”
伊哈娜去年在承德忙碌,她和康熙请了旨,打算在承德为皇太后修一栋行宫,不用康熙出钱,算是科尔沁的心意。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从承德那里赶过来的。
伊哈娜挽着佟安宁进屋,边走边说道:“我看了修的铁路,听说明年就修好了,沿途都能看到巡逻侍卫。”
铁路这东西用的都是好刚铁、好枕木,若是被目光短浅的民众给破坏了,那就得不偿失。
佟安宁听到后,神情有些恍然,“快修好了。”
这次的铁路主干道是京城到盛京之间,然后延伸到承德那边,至于江南那边,有漕运,先不着急。
她预计等到江南的富绅看到铁路的作用,不用她推广,用拿着成箱的银币前来交易。
众人在屋中坐下,佟安宁看着堂中的的亲朋好友,感慨道:“感觉现在这架势真像临终关怀。”
孩子在身边,康熙也算是“丈夫”,还有亲娘、妹妹、朋友都过来了,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大限将至了。
众人一头黑线,就连佟安瑶都有些绷不住,扶额无奈道:“姐姐!”
赫舍里氏虎着脸,“娘娘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伊哈娜哭笑不得道:“安宁,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抱歉!抱歉,没注意,没注意。”佟安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众人聊了一会儿,见佟安宁有些精神不济,赫舍里氏就陪她去休息了,佟安瑶和伊哈娜则是去找那太医询问病情。
……
伊哈娜在佟安宁这里待了一天,第二天就回到了紫禁城向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听说她才从畅春园回来,询问了佟安宁的身体近况。
听她提及,伊哈娜神情失落,低声道:“那太医说,即使这次熬过去了,她的寿数也不长,熬过这一关,后面还有更难的。”
……
……慧贵妃娘娘,看在您和皇贵妃关系好的份上,奴才就告诉您一个准话吧,皇贵妃好比溃堤的水坝,时间越长,年纪越大,堤坝缺口越大,即使经过修修补补,也堵不住窟窿,您要有心理准备,总有决堤的时候……
伊哈娜想起那太医的话,两手快绞成麻花,手背指关节泛白,泛红的皮肤用力箍着关节骨头,下一刻关节仿佛要蹦出来。
“伊哈娜。”皇太后按住了她的手,温声道;“你别担心,哀家觉得皇贵妃能闯过这关。”
伊哈娜僵硬地点了点头。
第245章
因为茉雅奇上门揍大阿哥他们的事情,茉雅奇果然收到了海量的弹劾,外带胤祚也波及了一些,一些官员认为是胤祚撺掇的。
同时也有官员为大阿哥、二阿哥、八阿哥他们委屈,觉得康熙的处置手段不公。
就算再怎么宠爱公主,也不能迈过堂堂阿哥,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找上门,简直是当面打脸。
康熙见“群情激奋”,宣茉雅奇上殿自辩。
茉雅奇到了殿上,先来个先礼后兵,冲着各位大臣露出一个礼貌的笑。
不过群臣看到对方和康熙如出一辙的眸子时,心里那是七上八下,觉得茉雅奇笑的不怀好意。
后来事情的发展,确实如他们所料。
他们没想道,这位八公主居然颠倒黑白,控诉他们干预皇家事务,并且对皇贵妃不敬。
两顶帽子盖下来,大家都不镇定了。
这两件事可大可小,他们可不认。
大阿哥、二阿哥他们就看到茉雅奇淡定地站在场中,面对群臣的咄咄相逼,胸有成竹,神情淡然,丝毫没有怯色,反而游刃有余,条理清晰,而且对方对于朝堂上文武百官的身份知之甚详,说话时,随机丢出对方一则黑料,打的对方措手不及。
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可能还是有皇阿玛的允许。
想到此,殿中官员心中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至于索额图这些人,他们是朝廷的一品大员,年纪都能当茉雅奇的祖辈了,又是内阁大学士,这个时候若是站出来,实在太欺负人,只能站在一旁不出手,瞪着眼看茉雅奇。
当然索额图不吭声,佟国维、隆科多这边见茉雅奇完全能镇住,也就乐呵呵地在一旁看戏,隆科多时不时还当个捧哏。
九阿哥、十阿哥在一旁看的龇牙咧嘴,满眼都是星星。
九阿哥小声道:“八姐姐真乃我辈楷模。”
这不就是他追求的场面吗?让平时那些碎嘴的官员彻底败下阵来了。
十阿哥点点头,“八姐姐真是女中豪杰!”
至于其他阿哥乖乖地站在人群外,也不敢凑上前,即使是朝臣中的苦主大阿哥、二阿哥和八阿哥都装死。
大概因为皇贵妃的身体缘故,这段时间茉雅奇是“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的状态,尤其她手中还有七张金卡,保不准就用到他们身上。
第一次可能会手下留情,第二次就不一定了。
康熙端坐在龙座上,看着殿中的场面,细长的手指悠闲地敲着扶手。
梁九功挺胸抬头地站在下方,心中则是叹气。
这群大人是何必呢,现下八格格正是气盛的时候,加上皇贵妃病着,师出有名,何必惹她。
简直是自找苦吃。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康熙开口拉架,“好了,茉雅奇,事情你既然已经清楚,就不要生气了。”
茉雅奇也配合道:“既然皇阿玛这样说了,儿臣就原谅诸位大臣了。”
众人:……
他们算是明白了。
八格格揍大阿哥、二阿哥他们的事情,皇上是真的当家事。
下朝后,十阿哥、九阿哥他们将茉雅奇围住。九阿哥竖起大拇指:“八姐姐威武!”
十阿哥:“你是我的榜样!”
茉雅奇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当然了!”
……
此次朝堂之后,大家算是见识了茉雅奇的口才,同时得知了一件事,其实八格格向三个阿哥动手这事,皇上其实也是生气的。
可是前些年茉雅奇带着额驸出访沙俄归来,皇上为了补偿他们,给了对方十块金牌,以此约定,即使惹了天大的事情,拿出金牌后,皇上也要宽恕……
众臣:……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皇上又不是老糊涂了,怎么会有这东西。
于是九阿哥、十阿哥他们跳出来,表示是真的,现下茉雅奇那里还有七张。
众臣:……谁不知道九阿哥、十阿哥和八格格、六阿哥关系好。
然后大阿哥、二阿哥表示此事属实。
众人:……
他们算是彻底怕了八格格!
……
对于康熙要封自己为皇后的事情,佟安宁并没有告诉佟安瑶和赫舍里氏,连茉雅奇、胤祚都没有说。
反正康熙已经承诺了,她现下就静心养病。
茉雅奇、胤祚也将手边的事情停了下来,搬进了畅春园,天天陪着佟安宁。
佟安宁每天除了睡觉时间,一睁开眼就能看到茉雅奇或者胤祚一人,或者两人都在,再加上佟安瑶、赫舍里氏、伊哈娜,一群人将她每天那些清醒时间占的紧紧的,康熙都抢不到时间。
康熙他虽然在畅春园,不过每天要处理公务,佟安宁清醒日子不是很固定,所以许多时候,两人都对不上,康熙多半时间只看到睡着的她,佟安宁看不见康熙的影子。
七月初,一场急雨过去,带走了夏日的大半燥热,对于紫禁城的朝臣们,现下已经熟悉往畅春园汇报政事。
自从皇贵妃身子不好后,皇上就搬进了畅春园陪着,朝政也就转移到畅春园了。
朝臣们也不敢说其他,毕竟康熙即使在畅春园,也没有对政事懈怠,而且听说皇贵妃病重,甚至有传言说,对方估计没剩下多少日子了,这些天,佟佳氏那伙人仿佛吃了炮仗似的,可不好惹,听说佟国维的福晋和女儿也去了畅春园去照顾皇贵妃,越来越多的事情表明,皇贵妃的病不简单啊!
紫禁城方向,近日内务府传出小道消息,说是在赶制吉服,是皇上的命令,具体是什么等级的吉服,内务府那边的打探不清楚,这消息一出,后宫的许多嫔妃都沸腾了。
现下皇贵妃病重,若是她崩逝,皇上为了后宫稳定,估计要重新选一名皇贵妃。
经过大家的琢磨,估计平妃和慧贵妃有可能更进一步。
平妃在后宫虽然不怎么受宠,可因为是先皇后的妹妹,皇上也不怎么冷怠,平时赏赐都不缺的,比较可惜的是,平妃入宫这么些年,并没有一儿半女。
慧贵妃乃是蒙古嫔妃,来自科尔沁部,身份尊贵,不过也因为此,她在宫中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却一直没有承宠,可是这些年却过得比好些嫔妃都要自由,在蒙古十分有威望。
不过许多人觉得,慧贵妃的蒙古身份是她最大的障碍,所以平妃更上一层的机会就更大了。消息传到后面,宫外的赫舍里一族和索额图已经默认等到皇贵妃崩逝后,就轮到他们赫舍里重新掌控后宫。
也因为这事,近日赫舍里氏和佟佳氏闹了不少矛盾,甚至顺天府那边还调节了三起两家之间的纠纷……
佟安宁靠坐在床侧,一边听着窗外的雨声,一边含笑听着伊哈娜说着外面的事情。
茉雅奇噘嘴,“慧姨,干嘛和额娘说这些事?”
伊哈娜用银签子插了一块甜瓜递给佟安宁,意味深长道:“当然是因为这事影响不到你额娘啊!”
佟安宁晋封皇后这事,皇上还给皇太后说了,对方虽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是皇太后不干涉朝政,幼年时,给与皇上足够的关心和爱护,皇上以孝治天下,对皇太后心存感激,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会告诉皇太后的。
伊哈娜就是从皇太后那里知道的。
茉雅奇烦躁地瘪了瘪嘴:“这种事怎么会影响不到,除非皇阿玛心中的人选是您。”
“那要让你失望了,本宫可以提前告诉你,不是本宫,不过最后结果也不会让你失望的。”伊哈娜继续卖关子。
茉雅奇:……
“哈哈……哈咳咳,好了,茉雅奇,额娘不在意,你就不用担心了。”佟安宁努力压住嗓子口咳嗽。
伊哈娜递上一杯温水,“润润口,你这咳嗽眼看着好了,怎么又重了。”
佟安宁抿了一口温水,抚平了喉咙的干痒,清了一下嗓子,“大概是前些日子天气有些凉了,你知道我现在的身子就是筛子,外界什么动静都能折腾到我。”
伊哈娜正要开口,忽而外面来了进来一名太监,顿时闭上了嘴。
年轻太监恭敬道:“主子娘娘,额驸和两位小格格小阿哥已经到了。”
茉雅奇起身:“这么快!”
佟安宁望了望窗外,外面外细雨如丝,远远看着天地间好似垂下了丝幕一般,连忙催道:“你快去接他们的,不要被雨淋湿了。”
茉雅奇点点头,撑着伞离开了。
伊哈娜看着她离开的背景,等到人出了院子,随口道:“你现在还不告诉她。”
佟安宁笑了笑:“等到皇上旨意一出,正好给大家一个惊喜。”
“我看你也没有多高兴,难道你和皇上之间还有其他事情?”伊哈娜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我就是身子不舒服。”佟安宁扯了扯嘴角,虚弱笑了笑。
难道要她告诉伊哈娜,说自己担心康熙的“反向冲喜”效果。
佟安宁:“总之,你不要担心我。”
“唉!你现在这样子,难能一句不担心就能让人放心的。”伊哈娜叹气。
两人说话时,窗外雨声大了,原先的和风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佟安宁担忧道看了看外面。
茉雅奇他们还没有回来。
正担忧着呢,院外传来那苏图的高声喊叫,“下大了,下大了!”
娜仁和乌尼清脆稚嫩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下大了!下大了!大雨!大雨!老天爷发大水。”
佟安宁笑了笑。
伊哈娜扶着她下了床,众人走到门口,就看到茉雅奇一家人冲了过来。
娜仁稚声喊道:“玛嬷,娜仁来了。”
乌尼:“玛嬷,乌尼也来了。”
这场大雨下的又急又快,茉雅奇他们基本上身上半湿,两个孩子乐呵呵地抹着脸上的雨水。
“真是没心没肺。”茉雅奇一边给他们擦着脸,一边笑骂道。
两个孩子乖乖仰着脸傻笑。
等到他们收拾完了,佟安宁还得知了另外一件事,平妃也进了园子,预计和康熙见过面后,就会来给她请安,所以伊哈娜也没有瞒着佟安宁。
佟安宁又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哇!看来她要变成了落汤鸡了。”
“噗呲!”伊哈娜忍俊不禁道:“放心,你和皇上都看不到。”
即使被淋湿了,如果不是紧急事情,肯定要收拾一下,否则就是御前失仪。
平妃那么重规矩的人,肯定不会让自己留下这错处。
“唉!”佟安宁顿时有些失望。
“唉——”娜仁这小家伙学着她的样子,十分努力地叹了一口气,
乌尼见状,也学着她的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还戏精地使劲甩了甩手,“唉——”
“哈哈哈!”
众人被两个小家伙这萌态斗的哈哈大笑,佟安宁乐得差点站不稳了。
茉雅奇见佟安宁开心的样子,给了那苏图一个满意的眼神。
之前她这一直没让两个孩子过来,就是担心他们年纪小,耽误额娘养病,现在看来,带他们来给额娘解闷也不错。
佟安宁笑了一阵,让茉雅奇他们下去换衣服。
午膳后雨势小了,又变成了朦朦细雨,如果不是地面的积水,仿佛刚才那一阵疾风骤雨是幻觉似的。
伊哈娜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佟安宁喝完药后,正打算午休,谁知外面宫人通报,说是平妃来了。
佟安宁见状,直接在内室接待了她。
按理说两人顶多也就是一个多月没见,可是乍一见,两人面上都有些恍惚。
平妃原以为会见到一个瘦骨嶙峋、气若游丝的佟安宁,谁知道佟安宁的状态要比她想想的要好。
佟安宁身子骨看着十分瘦弱,脸色白的如纸一般,唇瓣也是没有生机的暗红色,但是精神却不差,她之前见过许多病的十分严重的人,不止身子孱弱,精神气也仿佛没了生机和水分的枯木。
这不该!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
想到此,平妃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臣妾给皇贵妃请安!”平妃恭敬地行了一礼。
“平妃起来吧。来人,给平妃娘娘看座。”佟安宁开口道。
平妃坐下后,抬头道:“皇贵妃现下身子如何?宫中的姐妹都担心您!”
佟安宁礼貌地笑了笑,“本宫的身子还是老样子,你们不用担心,在宫中安稳度日就好。”
不管平妃心里是如何想她,这次也是来探病的。
“臣妾听到这话,就放心了。”平妃同样笑道。
然后她命人搬过来一个箱子。
佟安宁目露好奇地盯着箱子。
“娘娘,这些日子,宫中的姐妹为表心意,给您抄了一些祈福经书。臣妾这次都带过了。”平妃说道。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箱子被打开,里面果然是整整齐齐的书册。
佟安宁看到满箱子的经书,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本宫过往生病时,怎么没见大家这心意?”
她看着这满箱子的经书,心里的不妙预感越来越多,感觉像是给自己的“诅咒”。
“这……大家也是没想到,还请皇贵妃娘娘恕罪。”平妃没想到佟安宁说话这般不客气。
宫中嫔妃兴起给皇贵妃抄写经书的风潮,也是因为皇宫内外都传言她将要不久于人世,皇贵妃和皇上相处了几十年,感情一向好,等到皇贵妃走后,若是皇上秋后算账,大家就麻烦了。
所以就兴起了为皇贵妃抄写经书,对于嫔妃来说,抄写经书是最稳妥的法子了,又实惠,也不用担心沾染错处,毕竟如果因为谁送的吃的、用的惊扰道皇贵妃,惹得她病情加重,那就得不偿失。
“咳……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本宫不信鬼神,大家不需要将这个精力放到这上面。”佟安宁扶额道。
看着满满一箱子,看来今日宫中的那些嫔妃真的挺无聊的,居然给她抄了这么多。
她可不会脸大觉得,这里面全部都是祝福,可能有人心里一边骂她,一边抄写。
等到她回到了宫里,要劝那些嫔妃,如果真的闲来无聊,与其抄写佛经,不如抄写几本四书五经,或者医书什么的,可以捐赠出去。
佟安宁将这个想法记在心里,自己真能撑过去,就让她们换成医书或者四书五经,然后拍卖出去,得到的钱款捐赠出去。
平妃:“皇贵妃这话,臣妾回去就给姐妹们说,让大家换一种方式。”
“算了,你们就不要折腾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佟安宁示意一旁的宫人将地上的箱子搬走。
平妃注意到佟安宁手背上暗紫色的经脉,原先白皙的手有些发黄,手背瘦的仿佛只有一层皮,眸光闪烁,唇角微微勾起,用帕子遮住嘴角的弧度,面露担忧,“皇贵妃,说来,臣妾其实今日看您心里有些忐忑。”
“哦?”佟安宁被挑起了兴趣,“怎么说?”
见她上钩,平妃眸光更加亮了,低声道;“前两天,有御史弹劾佟相揽权贪纵,陷害异己,江南道有考场发生科举舞弊,据说和隆科多有关,现在已经有不少朝臣在联合弹劾佟相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本宫怎么不知道?”佟安宁蹙眉。
上月,茉雅奇、胤祚的弹劾好不容易才消停,现在又轮到阿玛了,难道真到了多事之秋。
平妃面上安抚道:“其实您不用担心这个,臣妾的叔父索大人这些年也经常被弹劾,只要皇上护着,佟相就是真做了那些事,顶多就是罚些俸禄罢了。”
佟安宁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平妃,此事倒也不必推己及人,本宫的阿玛可没有索相的胆子,只是弹劾而已,又不是干了坏事,这点事本宫还是能撑住的。”
“皇贵妃误会了,臣妾只是担忧您被蒙蔽,宫内谁不知道您大公无私,臣妾就担心宫外有不了解的百姓往您身上泼脏水,之前八公主打上了直亲王、理亲王、八贝勒他们的大门,可是给咱们大清的公主抹了黑,臣妾担心因为这事,影响到八公主和瑾亲王。”平妃微微低着头,语气看似关心,可是扬起的眸子却藏着一丝挑衅。
佟安宁眯起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她清楚对方是故意说这些,就是为了影响她。
平妃不会真信了外面的传言,以为她死后,她就会登上皇贵妃的位子。
如果真是藏着这心思,她就是死了,也要留下遗嘱推举伊哈娜,再不济惠妃、荣妃、宜妃,那个都行。
“你说的有道理,此事确实严重。不过本宫相信阿玛他们,若是真犯了错,大不了回家养老,说来,平妃你似乎比本宫还小六七岁吧,可是看你现在的样子,看着比本宫还大,知道为什么吗?”佟安宁换了话题,歪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平妃今年四十多岁,是端庄大气的长相,模样状态倒没有佟安宁说的那么夸张,只不过她喜欢老成的衣服颜色,加上过于老气的妆造,整体外貌看起来,倒像比惠妃她们一个年纪,就连伊哈娜这种常年不在宫中的人,都看着要比平妃年轻。
平妃眼皮微跳,初时有些恼,生过气后,反而有些兴奋,说明她说的那些话还是影响到了佟安宁。
“臣妾不知。”平妃恢复平静。
佟安宁:“因为想太多,主意太多,不仅催人老,也惹人烦,所以本宫身为皇贵妃,一向不怎么管娘家的事,平妃,这是本宫给你的经验。”
“皇贵妃……这话是何意?”平妃心中刹那掀起波澜,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佟安宁,想要得到答案。
这会是佟安宁给她的暗示吗?
可是以她和对方的关系,赫舍里氏和佟佳氏之间的纠葛,她怎么会这么好心!
“你猜!”佟安宁抬手打了一个哈欠,“本宫累了,现在外面雨停了,平妃你可以离开了,省的又淋湿了衣服。”
“皇贵妃……”平妃仍然有些不死心。
珍珠上前,挡在了床边,恭敬道:“平妃娘娘请。”
平妃见状,只能福身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
等平妃离开,珍珠不解道:“主子为何那样告诉平妃娘娘?”
佟安宁躺下,将薄被盖在身上,“让她高兴几日,毕竟相处了这么些年。是她想岔了,我也没多说。再说让索额图他们在外面吸引目光也挺好的。”
珍珠:……
……
傍晚,茉雅奇带着娜仁、乌尼来看佟安宁,询问起平妃的事情,“额娘,我听说奴才说,下午平妃来给你请安。”
“嗯。对了,她现在还在园子里吗?”佟安宁一边和两个孩子玩着玩具,一边问道。
慧言道:“还没有回去,奴婢去打听了一下,听说平妃娘娘要陪皇上两天,后天才回去。”
茉雅奇听出不对劲,皱起眉,“额娘,她是来讨好皇阿玛的。”
佟安宁闻言,斜了她一眼,“难道你还真信了她是来看我的。”
茉雅奇立马起身,“那我不能让她的奸计得逞。”
两个孩子见状,仰头懵懂地看着她。
娜仁:“额娘?”
乌尼咬着手指,歪头奶声奶气道:“去玩?”
茉雅奇目光移到他们身上,眼珠子转了转,脸上染上笑颜,“嗯,咱们去找皇玛法去玩。”
佟安宁:……
她想对茉雅奇说,她想多了,男人大多贪恋年轻的好颜色,尤其古代,还是帝王,可没有对感情忠诚这种信念,康熙也不免俗,这一两月,对外宣称陪着她在畅春园养病,外面都说她有福气,和康熙感情好,其实畅春园里还是有两名年轻贵人陪着他。
今年又要大选,预计宫中又要进新人了。
总之在康熙那里,对方确实在乎她,确实和她感情深,但是和他纳妃不冲突。
她也早已看清,在紫禁城都活了半辈子,年轻时,可能对康熙有些幻想,可是每当自己升起一些不合实际的幻想时,康熙都会贴心地帮忙打碎,提醒她,她的身份,她所处的朝代……
所以佟安宁对于自己的身份很清楚,她是康熙的妃子。
所以平妃想要在康熙跟前刷存在感,比较难。
不过,茉雅奇陪着她在畅春园住了这么久,许多时候也无聊,让康熙陪女儿和外孙玩一下,也不碍事。
佟安宁挥了挥手,“嗯,去吧,听说皇上昨日钓了一条大鱼,养在御膳房,你们去看看,还在不在,别让皇上偷吃了。”
娜仁和乌尼连连点头。
后来茉雅奇带着两个孩子陪着康熙玩了一下午,然后晚上用完膳后,将乌尼留下了,只带走了娜仁。
佟安宁听说后,点了点了她,“你也不怕乌尼惹了皇上。”
“乌尼还小,皇阿玛才不会和他计较,再说,这样可以交流感情,让乌尼从皇阿玛那里多掏些东西。”茉雅奇搂着佟安宁的腰,歪在凉榻上,看着外面朦胧的夜,橘红的灯光将院子照亮了大半,一些青石板上还有白日的积水,远远望去,好似披铺了一层镜子似的。
茉雅奇用头拱了拱佟安宁,含糊道:“额娘,难道你就不介意皇阿玛和平妃逛园子。”
“嗯……怎么说呢,应该是介意吧。”佟安宁同样望着院中,“可是他是皇帝啊!他与我都知道,追求身份以外的东西,会让自己过得艰难,你也知道,额娘从小身子弱,能干的事情不多,为帝王恩宠患得患失这事,对我,对他都没有好处,后来我就调整好了。”
茉雅奇仰头认真地看着她,用力搂住她,闷声道:“我记下了。”
佟安宁听到这话,一头雾水,“什么‘记下了’?”
“我不会让自己对儿女私情患得患失。”茉雅奇皱着眉道。
“不用纠结这些,只要自己过得坦荡、快乐就行。”佟安宁摸了摸她的头。
第246章
当然佟安宁一些事也就是嘴上说说,实际上回想她的前半生,做的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太多了,按理说身为一名嫔妃,应该在后宫谨言慎行,可是她从年轻时,就和其他人不同。
佟安宁也不敢太过自满,认为都是因为向康熙展现了自己的能耐和价值,肯定也有康熙对自己的感情。
可能康熙在许多人眼里,不那么完美,但是不得不说他给与自己最多的纵容,不管康熙是因为情谊还是利益,他对自己已经很给面子了。
想到此,她勾起嘴角,轻轻掐了掐茉雅奇的脸,“每个人的境遇都不一样,你是公主,你要面对的肯定和额娘不一样,至于你皇阿玛,额娘其实很感谢他,他是个好皇帝……嗯,就是年纪大了,染上一些坏毛病,能脚踏实地就好。”
茉雅奇翻身压在一个靠枕上,撑着脸道:“皇阿玛八岁登基,现下已经当了四十多年皇帝,比起皇阿玛登基时的情景,现在确实要好许多倍,皇阿玛自得骄傲也能理解,比如文澜学院最近研究出了能飞天的巨型孔明灯,我看着都十分高兴,现在想起来都开心。”
“他和你不一样,你们做的事情也不一样,如果领头人率先飘了,也就听不到底层的声音了。总之你不要和他学这些,好好学着你皇阿玛的用人平衡之道。这点额娘教不了你。”佟安宁给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茉雅奇歪着头,透过氤氲的灯光看着额娘,她唇边带着浅笑,同样眉眼柔和地看着她,如同刻在油画中,温柔地让人流泪。
“……额娘,你要好好的,陪我一起变老。”茉雅奇迎着光,觉得今日的烛灯太刺眼了,怎么眼睛那么发酸。
“……好!嗯,一起变老,等到茉雅奇五十大寿时,额娘就七八十了,那时候也一定是最漂亮的小老太。”佟安宁顺着她的话温声道。
“嗯嗯……”茉雅奇心满意足地半眯着眼,下巴枕着手,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佟安宁。
过了片刻,佟安宁就看到她阖上了眼皮,仿若小时候一样睡着了。
佟安宁让人给她拿了一件薄毯给她盖上,然后半搂着她也躺了下去,茉雅奇下意识往她怀里拱了拱,嗅着鼻端熟悉的香味,含糊道:“额娘……”
“睡吧。”佟安宁摸了摸她的头,
珍珠见状,示意屋里的宫人暂时出去,防止弄出动静影响二人的休息。
角落里守着的宫人躬着身小心退下,屋内变得安静起来,时而能听到窗外细微的虫鸣声……
……
子时,康熙站在澹宁居三楼的观星台。
一名相貌普通地没有任何记忆点的中年宫女站在角落里,给康熙汇报事情。
若是佟安宁身边的人见到这名宫女,会认出来,这是云崖居的黎姑姑,平时负责云崖居的洒扫。
康熙问道:“皇贵妃最近的心情如何?”
黎姑姑恭敬道:“有八公主带着小阿哥、小格格陪着,皇贵妃的心情很好。”
“病情如何?可曾好转?”康熙心情好了些,继续问道。
“……皇贵妃娘娘最近又咳的紧了,晚上有时会疼醒。”黎姑姑道。
康熙刚刚上扬的唇角一下子落了下去,“你们这群奴才怎么伺候的?”
黎姑姑:“奴婢知错。”
梁九功在一旁劝道:“皇上,黎姑姑如实禀告,佟主子的病情反复,就是太医院也没办法,咱们现在不能急。”
康熙闻言,也不再说什么,示意黎姑姑继续说。
黎姑姑然后说了茉雅奇和佟安宁的聊天内容。
梁九功看到康熙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周身的氛围比六月的老天爷还多变。
康熙按了按眉心,“她们说这些干什么?”
“……”梁九功只能干笑,不敢应话。
佟主子是后妃,和八格格说的这些也没错,而且谈话中,也并无不尊皇上的内容,顶多让皇上听着没那么高兴。
难道皇上期待佟主子对他爱的死去活来。
可是佟主子也不是这个性子,若是佟主子真是这样了,说不定真如她话中所说,熬不到现在。
他在紫禁城几十年,见识过后宫多少嫔妃,对帝王动真情的人,结果都比较残忍。
康熙听完黎姑姑汇报后,示意她退下。
此时观星台上起了一阵凉风,带着一丝凉意,轻轻地晃着檐下的灯笼,康熙的影子也在随风摇曳,不断转换形态,如他此时的心情,上下忐忑,仿佛搅着一团乱麻,想着黎姑姑所说的话,他不应该失望的。
他和佟安宁不是都清楚了解对方吗?
最起码在佟安宁那里,他这个皇帝当得不错。
她这个后妃也做的很好。
也许千百年后,他们会是后人歌颂的一对帝妃……不,马上她就是皇后了,应该是帝后了。
康熙的大手扶着冰凉的栏杆,手指不停地敲着栏杆,触目远眺,除了零星的点点灯光,一片漆黑,仿佛一切都沉溺在死海里。
抬头望了望天,更是空洞,黑沉压抑,黑色的夜幕一望无垠,看不到一点亮光。
“梁九功,你觉得佟安宁她与朕感情好吗?”康熙沉声道。
梁九功:“启禀皇上,您和佟主子的感情当然好,不管佟主子如何说,其他人都知道您和佟主子之间的感情,谁也不能指摘,再说奴才听说这女人总是口是心非,依奴才看,佟主子还是喜欢皇上的。”
说实话,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女子对佟主子羡慕嫉妒,从佟主子进宫开始,皇上对她的偏爱和纵容都让后宫嫉妒。
但是大家没办法,皇上与佟主子乃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而且佟主子和皇上之间也不止年少的那些情谊,还有佟主子为大清做的桩桩件件事情,皇上自然偏爱她。
康熙负手立在栏杆前,闭眸感受迎面而来的夜风,胡须如杂草一般胡乱抖动,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凉意砸到他的脸上。
“又下雨了!”康熙仰头道。
“皇上,要不咱们下去吧,要是雨大了淋到就不好了。”梁九功小声劝道。
夏日的雨本身就没有缘由,不知什么时候就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今天下午就下了两波这样的大雨……有点像现在的皇上脾气。
“梁九功,你明天将文贵人和蓝贵人送回紫禁城,也不要让其他人过来了,朕现下既要忙着处理政事,又要照顾皇贵妃,不想让其他人打扰。”康熙缓声道。
“……奴才遵命。”梁九功愣了一下,很快就想清楚了,皇上这是担心影响到佟主子。
次日佟安宁醒来,就看到窗前落了一地的残叶,一看就知道昨天夜里又下了大雨。
不过天渐渐放晴了,清晨辰时的时候,头顶还都是灰沉沉的云,一点透气的地方都没有,到了晌午,天空一下子放晴,仅仅是半个小时,乌云散去,艳阳高照,蝉鸣震天。
佟安宁笑了笑,“这就是夏天。”
李总管见状,问道:“主子,您若是觉得吵,奴才让人将这虫子捉了。”
“算了,不要折腾了,听着挺热闹的。”佟安宁摆摆手,“你们也休息一下,不用将我当成易碎瓷器。”
李总管闻言,笑着站在一旁。
大概快到午时,茉雅奇和那苏图带着两个娜仁、乌尼过来了。
娜仁和乌尼看到佟安宁,连忙奔过来,“玛嬷!”
茉雅奇和那苏图见他们冲出去的牛劲,担心冲到佟安宁,两个人眼疾手快,一人捉了一个。
娜仁和乌尼如出了水的小乌龟,焦急地划着四肢。
娜仁奶声奶气道:“额娘,我要玛嬷!”
乌尼冲佟安宁张开四肢,努力伸着:“玛嬷,救我!”
佟安宁同样张着臂膀,仿佛逗猫般,示意乌尼和娜仁再努力些。
两个小家伙见状,划的更起劲了。
“不错,不错,努力。”佟安宁赞赏地拍了拍手。
“额娘!”茉雅奇用力抓着自家闺女,无奈地看着她。
她老人家知不知道娜仁现在这个年纪使的都是吃奶的劲,看似年纪小,实际劲可不小。
额娘现在的身子弱的如同薄纸,风一吹就倒了,怎么可能经受得起这两个小家伙的冲撞。
“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佟安宁上前,含笑给了两个“小乌龟”一个香吻。
两个小家伙也热情地给予回应,回赠了佟安宁一脸口水。
茉雅奇、那苏图见他们终于安静了,将人放下。
佟安宁擦了擦脸,笑道:“还好今天我没有涂脂粉,否则得糊你们一嘴。”
娜仁和乌尼上前,一人抱住佟安宁的一只腿,娜仁热情道:“玛嬷,我好想你。”
佟安宁俯身点了点她精致的小鼻头,“亲爱的娜仁格格,玛嬷要提醒你,昨天我们才见过。”
娜仁闻言,仰头无辜地看着她。
乌尼同样仰头,稚声道:“最喜欢玛嬷了!”
懵懂纯质的眼神里满是真诚和无辜,佟安宁被会心一击,默默捂住了胸口。
她家的崽崽真可爱。
“额娘,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喊太医?”茉雅奇见她这样,紧张起来。
“茉雅奇,咱家的崽崽真好看。”佟安宁捂着心口,慈爱地看着两个小家伙。
“啊……是这样啊!”茉雅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原来自家额娘被娜仁、乌尼他们迷住了,想明白后,顿时哭笑不得。
看着额娘这模样,让她既无奈,又觉得理所当然,额娘本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那苏图赞同道:“额娘说的没错。”
“额娘,这两个家伙精着呢,你可不能夸他们太狠。”茉雅奇忍笑道。
众人落座后,茉雅奇告诉了佟安宁一件事,说是康熙将时常陪在他身边的文贵人、蓝贵人都送回宫了。
本来茉雅奇以为文贵人、蓝贵人两个惹怒了皇阿玛,谁知道来的时候,又接到了一个消息。
之前额娘带着宫中的年长嫔妃出来避暑,后来额娘生病后,一些嫔妃回了紫禁城,仍然有一些嫔妃没有离开,现在她听说,这些嫔妃也要回宫了,就连平妃今日也让其回去了。
听完后,佟安宁皱眉沉思道;“都要送回去了?”
茉雅奇:“额娘,您说,皇阿玛是不是为了您做这事?”
“为了我?”佟安宁反手指了指自己,眼珠子转了转,很肯定地摇了摇头,“绝对不是。茉雅奇,额娘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别乱想。”
她还是了解自己,不适合和康熙上演深宫虐恋。
她主要是怕,自己如果不小心嘎了,后世人将康熙晚年的糊涂和沉沦归咎到她身上,给他盖一顶“深情”帝王的帽子,自己就是躺在陵寝里,也要掀开棺材盖跳出来控诉。
茉雅奇:……
好吧,都怪皇阿玛,让额娘对他失去信心。
……
七月底,康熙下旨宣告天下,册封佟安宁为皇后,命令礼部和内务府在一月内准备好册封大典。
圣旨一出,立刻在紫禁城内外掀起惊天巨浪,之前内务府爆出在准备吉服时,大家被传言弄歪,以为内务府的吉服就是为之后上位的皇贵妃人选准备的,而且皇上也没有辟谣,加上佟佳氏和赫舍里氏因为这事闹了许多矛盾,大家也就将事情板上钉钉了。
谁知内务府准备的是皇后吉服,如果这消息早传出,也不用他们猜了。
消息传到这地步,若说皇上不知道,他们将头砍下来当球踢。
皇上居然也由着他们猜错,看着他们为这事折腾。
不过现下皇上册封佟安宁为皇后,还让内务府和礼部在一月内将册封大典准备好,恐怕佟安宁此次真的病的很严重。
他们担心怕是今年或是明年就要准备国丧了。
京城一些心思灵活的人,担心国丧期间影响子女的婚事,于是赶紧让适龄的子女迅速将婚事定下,现在先委屈一些,若是赶上国丧,到时候对孩子们的影响更大,三日订婚,半月成婚,一时间京城内的首饰铺子和脂粉铺子挤满了人,打造家具的木匠也是千金难求,薪水一天一涨……
京城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迎亲的队伍,鞭炮声不绝于耳,大人们焦急地办着婚事,对于围观的孩子或者已经成亲的百姓们则是没有这些忧虑,尤其京城中,从来不缺看热闹的旗人,他们有朝廷的铁饭碗,即使这些年朝廷给的福利少了,不过比起普通百姓,还是挺滋润的,许多人每天插着兜追着迎亲队伍看热闹,平时还能得个喜糖或者喜钱。
隆科多坐在马车上,他刚刚才从畅春园归来,姐姐被册封皇后后,皇上将册封大典的事情交给了他,让他务必尽善尽美,让姐姐不落遗憾。
遗憾……
隆科多唇边的胡须微颤,默默闭上了眼睛。
姐姐终究还是到这一步了!
他却无能为力。
明明姐姐做了那么多事情,为何上天不给她多一些时间。
隆科多越想,脸色越是挫败,外人都羡慕佟佳氏身居高位,宫中又有皇贵妃,而且产下了龙凤胎,对比皇城的其他家,他们家一直是让人眼红的对象,就是赫舍里氏也要低一筹。
可是他和阿玛、额娘他们最真实、最期盼的事情是姐姐能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而长命百岁这事……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奢望。
隆科多这些日子已经见到太多次哭泣的额娘还有沉默的阿玛,对于姐姐的病情,太医也只能重复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老天爷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否则世间怎么会有人作恶多端,还出身富贵,一生荣华,有人吃斋念佛,助人为乐,反而会落得凄惨下场,有人半生向善,做了无数利国利民的事情,却连个康健的身子都维持不了,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何其可笑!
隆科多经不住冷嗤一声,使劲捶了一下车壁。
“啪啪啪……”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打断隆科多的思绪。
鞭炮声也差点惊到了马车,还好车夫技艺高超,很快就安抚好了马儿。
隆科多撩起帘子,看了看外面,原来是两对迎亲的队伍撞上了。
对于这段时间京城多起来的婚庆喜事,隆科多自然明白是什么原因,看来许多人也不看好姐姐。
想到这里,隆科多就觉迎亲的队伍刺眼。
他们这是在咒姐姐死。
……
对于兴盛街的民众来说,面前已经是今天第三波迎亲的队伍了,没想到居然两支队伍撞在一起了,而且两家人疑似还有旧怨,谁也不想让。
广大吃瓜群众一看,迅速到位。
“这怎么回事,难道就杵在这里不动了,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他们当然急啊!不过想争一口气。”
“要我说,都是大喜的日子,双方各让一步,否则真耽误事了,就后悔终生。”
“那可不能让,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这要是让了,那就是要被对方笑一辈子了。”
“哈哈哈!你这小子,我看你是想他们打起来。”
“没错,我就是想让他们打起来,那样咱们才有热闹看。”
“喂!你们两家,想要打,还是想要让,都快做决定,说不定马上又要来一波了,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唉!说实话,咱们也就是看个热闹,老汉我还是讲些良心,比起看这些喜事,老汉我更希望皇贵妃好好的。”
说话的老者说完话,周围插兜看戏的群众一静,许多人叹了一口气。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天爷不长眼啊!”
“唉,眼看着佟相爷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不知道能不能撑的撑下去。”
“佟相爷在朝堂上纵横那么多年,这次风波还是能撑下去的,只是皇贵妃若是真走了,对佟佳氏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康熙十八年那场地震,老汉一家八口,只剩下八个月大的孙子,靠着皇贵妃施舍的粥饭活了下来,在丰台区安定下来,皇贵妃给大家提供食物、衣服,还教孩子和女子学字,十年前,孙子成了亲,我有了余钱,就给皇贵妃在妙峰寺供了一盏长明灯,祈求她平安,可是……”老人说到后面,疲惫的眼眶已经湿了,一边说,一边用粗布袖子擦着眼泪。
当时朝廷也有赈灾,但是比起丰台区这边的情况,实在是乱糟糟,尤其赈灾的食物经过层层克扣,落到底层民众手上,压根没有多少,是故到了后面,丰台区涌入了京城周边半数的灾民。
等到接连数月的余震结束,皇贵妃也没有放弃他们,想出了地窝子帮助他们过冬,第二年,更是下功夫发展丰台区,现今丰台区是南西门最富裕的地方。
众人一听他是丰台区的,就明白了为什么对皇贵妃这般感恩戴德。
康熙十八年那场地震天崩地裂,连紫禁城都损毁了许多宫殿,天坛那边裂了一道大口子,京城大多房屋都塌了,丰台区安置的几乎都是灾民,皇贵妃将原先丰台广场储藏的五十万石粮食都拿了出来,并且从周围又调运了二十万石粮食,这些都是无偿的。
对于皇贵妃为什么会在丰台广场储藏了这么多的粮食,这些年一直有许多猜测。
因为事情实在有些不正常,皇贵妃原先的注意力在皇家玻璃厂,她手中赚钱的门路多的是,何必要折腾粮食,而且赚的又不多。
但是皇贵妃接触粮食生意也不是突然起意,早在一两年前就将注意力放到这里。
但是这也解释不通她为什么在康熙十八年那年,买了当时丰台广场所有粮商的粮食。
目前流传最广的说法,就是皇贵妃在地震之前得到祖宗托梦,知晓有地震,所以才准备了这么多粮食用于赈灾,至于为什么不是其他人被托梦,大家表示,因为只有皇贵妃有这能力,若是其他人,先说自己信不信,再说别人能不能相信,
所以丰台区的许多人家给皇贵妃供过长生牌,周围的寺庙几乎都见到过给皇贵妃供奉的长生灯,有的地方甚至专门留出一间或者几间房子,每次紫禁城传出皇贵妃病重时,周围的寺庙就迎来一大波供奉。
只是这次看来不管用了。
旁边一名同样是丰台区的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叔,我了解您的心情,大家虽然喜欢看热闹,但是心里都希望皇贵妃长命百岁,如果能和戏文里唱的‘千岁千千岁’就更好了,可惜……唉!”
“是啊!世事无常,前段时间皇贵妃千秋节佟府送了许多喜钱,还在京城很多地方施粥,玻璃厂那边还推出一个什么纪念品,只需要三文钱,我给家里崽子都买了一样,就当做是护身符,谁知道没过多久,皇贵妃她老人家就……”
……
隆科多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眸光一会儿明亮,一会儿黯淡。
堵在一起的两支队伍见周围群众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皇贵妃身上,担心大家现场哭起来,对迎亲不好,两名新郎互相放了一句狠话,艰难地绕开了对方,然后吹吹打打地远去了。
周围人见迎亲队伍走了,收拾一下情绪,又笑着追上了。
管他的,皇贵妃的病情有太医院的太医治疗,他们身为平民百姓,只能在心里为皇贵妃祈祷一下。
等到人群散开,隆科多撩起车窗帘,看了看地面的鞭炮碎屑,听着远去的唢呐笙竹声,神色变得和缓,吩咐车夫回府。
既然这样,他就如皇上吩咐的那样,不让姐姐有遗憾。
姐姐入宫三十多年,作为后宫位份最高的皇贵妃,虽然是皇上实际上的女主人,但是身为皇贵妃还是低皇后一筹。
此次姐姐被封为皇后,他倒要看看索额图如何和他们佟佳氏争。
第247章
京城的人赶着成亲,防止国丧影响到子女。
而紫禁城的众人也看了许多热闹,尤其此次平妃竹篮打水一场空,原先以为板上钉钉的贵妃没了,反而还要看着佟安宁晋封皇后。
在旨意公布的当天,荣妃、宜妃、惠妃他们在短暂的震惊后,就开始看戏了,反正之前吉服的事情,本来也没有他们的事情,原先她们还酸平妃的家世,现在她希望落空了,她们当然高兴。
平妃在众人面前时,还能保持淡定,可是事后荣妃打听到,内务府给咸福宫又送了三四套瓷器杯盏,还送了一些家具,看来平妃的火气不小。
平妃在忍了三四天后,终于没撑住,派人去太医院喊了太医,各宫去看望,打听到的消息,是得了热症。
众人:……
马上都要到了八月,都要入秋了,怎么会得了热症,说这话出去,也不怕笑掉大家的大牙。
看来平妃也是被气糊涂了,不就是一个贵妃吗?
等到佟安宁没了,凭借赫舍里氏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她别说贵妃,就是皇贵妃说不定也是可以的。
但是现在皇上年岁大了,再封一个皇贵妃想来不可能,但是贵妃可是有极大可能。
荣妃端着茶,看着自家孙子弘晴给她写的诗,随口问道:“咸福宫那位还病着吗?”
“听说都卧床不起了,消息已经传到畅春园,听说噶布喇大人的福晋递牌子进宫了。”林总管躬身道。
荣妃嗤笑,“病的这么大张旗鼓,难道还想着将皇上为了她回来,现下皇贵妃病重,紫禁城除了皇太后,除非人死了,否则谁也劝不回皇上。”
林总管谄媚道:“主子娘娘说的没错。”
“你这个奴才知道什么,本宫算是看明白了,咱们皇上竟然也是个痴情种,现今本宫除了胤祉继福晋的事情,其他事情可不敢惹皇上,谁知道皇贵妃没了后,皇上会不会秋后算账。”荣妃白了他一眼。
要知道活人可是争不过死人的。
索额图这些年闹出了那么多乱子,皇上看在二阿哥、索尼、赫舍里皇后的份上都忍了。
只不过,现在佟安宁要晋封皇后,六阿哥可就成了嫡子,平妃他们引以为傲的嫡阿哥身份可就不是唯一了。
仿佛想到未来赫舍里氏和佟佳氏斗的死去活来的场面,荣妃嘴角不禁上扬,目光落到桌上弘晴写的诗,想起给三阿哥要选的福晋,心中升起烦躁。
今年大选刚刚开始时,大选的秀女已经进宫,可是皇上跑到畅春园了。
三阿哥后院那么多女人,肯定要选一个镇得住的福晋,对方要么性格强势,要么母族强势,否则后院镇不住出了事,受到责备的还是三阿哥。
荣妃就打算照着八福晋的性子给三阿哥找福晋,他如果不喜欢,大不了供着,对方帮忙镇着后院,可是她看了看今年入选的秀女,没一个让她满意的。
她思来想去,前段时间给康熙递了折子,表示想找个厉害性子的福晋,就是蒙古福晋也行,反正不能再来一个“董鄂氏”。
但是不知道康熙是什么想法。
现下佟安宁病重,多半要撑不下去,如果定下福晋,一两年准备婚礼,时间恰好。所以荣妃现在着急也不着急。
着急的是人选迟迟未定,不着急成亲的事情,就是定下,也不能在短时间将人给娶回去。
……
康熙那边并没有忘记给三阿哥选福晋的事情,也将这事和佟安宁说了。
佟安宁披着薄毯,倚靠在软塌上,纳闷道:“这件事皇上做主就行,要不和荣妃商量一下也行。”
对面的康熙一副理所当然说道:“荣妃在宫里,现在畅春园只有你,朕除了和你说,也找不到其他人。”
“……”佟安宁暗暗磨了磨牙,皱眉想了想,“荣妃那里有什么要求?”
康熙:“荣妃现在倒也干脆,说是想要找个性子厉害的,即使蒙古福晋也可以。”
佟安宁:“三阿哥难道愿意?”
从她知晓的三阿哥后院女人的风格判断,对方属意温婉似水的江南女子风格,对飒爽的蒙古格格不感兴趣。
康熙:“是朕给他指福晋,不需要他同意。朕顺了他的意,给他选了董鄂氏,最后你看看他的日子过成什么样?”
“……”佟安宁嘴角微抽,她算是看出来了,康熙是不会轻易认错的。
明明是他选错了媳妇,硬将过错推到三阿哥身上。
三福晋英年病逝,当然也有三阿哥一部分原因,不过康熙也逃不了。
佟安宁:“既然这样,皇上您自己做决定就好,何必问臣妾,还是你担心这次又点错了鸳鸯谱,等到三阿哥和荣妃找人算账时,让他们去皇陵找臣妾?”
“……”康熙脸色微黑,想要冷斥佟安宁说话没有忌讳,可是看着对方苍白的面色,只能压下心中的火气,无奈道:“朕算是怕了你,此事你只管说,不会告诉荣妃还有老三他们。”
佟安宁轻哼一声,“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算了……就算到时候荣妃、三阿哥他们找臣妾算账,臣妾肯定也听不到的。”
“臣妾觉得荣妃这想法没错,找个性格坚毅的福晋对三阿哥也有好处。”佟安宁说道,“不过蒙古格格臣妾以为不适合,怕三阿哥膈应。”
近些年,三阿哥在礼部修书,修出一身书生的酸腐味,经常和京城的文人名士交往,整日开口之乎者也,有点“老夫子”上身了。
而且三阿哥除了重美色,平时在朝政上也遗传了康熙“重满轻汉”,后院则是“重满轻蒙”,之前荣妃给他准备了一名满族秀女和一名蒙古秀女,他就将那名蒙古秀女退了回来,气的荣妃大骂。
“也行。”康熙思索后,点了点头。
佟安宁好奇道:“您想给他找哪家的?”
康熙见她起了兴致,故作神秘道:“你猜。”
佟安宁抓起手边的小兔子玩偶扔在了他身上,“连个选择都没有,让我直接说,我又不是神仙。”
梁九功眼皮一跳,佟主子的脾气越发大了。
“哈哈哈!”康熙抓住小兔子玩偶,放到一边,“行,既然咱们皇贵妃这样说了,朕就给你设几个选择。”
康熙命人拿了大选秀女的名册,然后上面画了三个圈,“你就从这三个中挑选吧。”
佟安宁接过来,看到结果后,眉梢一挑,“这三个?您确定?”
当然三个人她都不认识,但是她们的家世比较熟悉。
第一位,赫舍里氏,乃是承恩公噶布喇的孙女。
第二位,郭络罗氏,是宜妃一脉的小辈,要喊宜妃为姑奶奶。
之前,荣妃就因为三阿哥和九阿哥的福晋是堂姐妹的事情和宜妃不对付,两人曾经闹过一阵,这若是真成了亲戚,荣妃怕不是要呕死。
佟安宁目光落到第三位,挑了挑眉。
第三位,钮枯禄氏,是一等公法喀的庶女,算是十阿哥的表妹。
撇除相貌、性子和学问,单是背景,这三位确实背景深厚。
佟安宁估计,若不是这些年佟佳氏女子不进宫,恐怕此次名册上也会圈下一名佟佳氏的女子。
“安宁,你觉得如何?可满意这些女子?”康熙笑问。
“又不是臣妾选儿媳妇,臣妾的主意不重要。”佟安宁无语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康熙:“名单朕已经圈定,三个人选不算难吧?”
“不难。”佟安宁看着名单,眉心紧蹙。
说实话,她觉得委屈了这些女子,不过既然已经入宫大选,应该对自己的下场有心理准备。
这三家都是满清大姓,佟安宁也猜不准康熙的心思。
对于赫舍里氏,前有索尼和赫舍里皇后的旧情,这些年来康熙对于赫舍里氏一直都十分重视,索额图在朝堂上闭门思过好多回了,最后都被康熙又捞了上去,
至于郭络罗氏,自从宜妃封了妃后,实力就大增,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也又不小的影响力。
最后的钮枯禄氏,是老牌满清大族,甚至比赫舍里氏的资历还高,影响力自然不用说。
康熙见她迟疑,知道将人难住了,促狭地凑近她,“要不要朕提醒你?”
“不用,臣妾决定了。”佟安宁纤细的手指戳中了“钮枯禄·素玉”的名字。
现下宫中没有钮枯禄氏的高位嫔妃,皇上许给钮枯禄氏一个阿哥福晋倒也说得通,虽然是个继福晋。
康熙眉梢上挑,提醒道:“你确定?”
“不对?”佟安宁愣了一下,看了看,剩下两个选择,最终将目光移到赫舍里氏上面,抬头看了看康熙,“赫舍里氏?”
康熙真是对赫舍里氏厚待啊!
“你觉得不行?”康熙微微皱眉。
“不是,臣妾只是羡慕赫舍里一族罢了,又要出个阿哥福晋了。”佟安宁面上换上礼貌的笑。
他们佟佳氏还是康熙的母族,没见康熙这么优待,时刻记在心里。
康熙听出她话语的酸意,拉住她的手,无奈道:“你啊!朕这是给赫舍里氏的补偿,你酸这些干什么,你们佟佳氏也有,过两年十二他们成亲,你若是舍得,你们佟佳氏的女子想要个福晋,朕允了。皇太后若是知道,肯定也开心。”
佟安宁:……
心中暗自庆幸十二阿哥出生的晚,今年才十三岁。
康熙见她一下子闭上了嘴,顿时头疼道:“人人都以嫁入皇家而自豪,怎么到你这里,就当成了洪水猛兽。”
“佟佳氏的姑娘能到普通人家当姑奶奶,何必要做小伏低。”佟安宁立马反驳道。
康熙无语道:“女子嫁人大多就要做小伏低的,若是双方都强硬,两人还能过下去吗?”
“皇上,您是否还忘了你我还有一个女儿?”佟安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话他有本事去给茉雅奇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茉雅奇和那苏图之间是茉雅奇做主,可也没见康熙说这些。
“……女儿和儿媳妇能一样吗?”康熙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强行解释道。
佟安宁闻言,两手一摊,“你这话说的真是有道理,臣妾就不用解释了。”
康熙:……
佟安宁指了指名册上的名字,“这位赫舍里姑娘性子如何?”
康熙:“据说性格温婉大方,通读四书五经。”
“您不是说要给三阿哥找个性子厉害的吗?”即使是赫舍里的姑娘,佟安宁也觉得将这样一个才女许配给三阿哥,有些糟蹋人了。
康熙瞥了瞥梁九功。示意他解释。
梁九功上前一步,眼睛笑成缝隙,“佟主子,这些都是明面上写的,听说私下里这位赫舍里姑奶奶可不好惹,她生母早逝,很早被噶布喇大人的福晋抱养在身边,在府中,有时候甚至和几个公子都敢打起来,平时也帮助管理一些府中事务。”
佟安宁了然,怪不得,生母早逝,在豪门深宅里能舒服体面地活到现在,手段和心智都不缺的。
“既然皇上已经做了决定,臣妾也不说什么了。”佟安宁叹息道。
连人的性子都调查清楚了,说明康熙不是临时属意。
康熙:“朕一时分辨不出,你这是好话还是坏话了。”
佟安宁拿起一旁的小老虎抱枕,直接怼到康熙面前,让小老虎的两只小豆眼怼上康熙:“臣妾说的是实话。”
康熙:……
……
三阿哥继福晋的人选定下来后,康熙命人宣了旨意。
荣妃接到圣旨后,面上好似吞了一口过了蜜汁的苍蝇。
居然是赫舍里氏的姑娘。
背景虽然深厚,但是现在赫舍里氏全力支持二阿哥,胤祉不止得不到一点助力,能不出血都已经是好的了。
而且还和平妃扯上了关系。
她之前就郁闷和宜妃有了联系,这换了一个儿媳妇,又变成了平妃。
荣妃气的直跺脚。
说曹操,曹操到。
次日,平妃就带着赫舍里氏的那名秀女上门。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对方还带着自己的未来儿媳妇上门,荣妃就是不待见平妃,可是她也要看看赫舍里氏的这位姑娘性子如何。
自从昨日知道身份后,她就陷入纠结,之前想让康熙指个性子厉害的秀女,现在知道是赫舍里氏的姑娘,她就祈祷是个性子温和柔婉的姑娘,性子腼腆一些最好,这样好拿捏。
等双方见了面,虽然这位赫舍里·秋玉表现地温顺得体,但是凭借荣妃半辈子看人的眼力,就知道这个姑娘性子不是表现的这样。
平妃笑道:“接到皇上的圣旨时,本宫还愣了一下,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和荣妃姐姐结亲的机会。”
“妹妹说笑了,本宫也没想到。”荣妃也僵硬地扯了一抹笑。
当然若是可以,她情愿不要。
“秋玉自小是本宫的额娘带在身边,规矩和学问都是一等一的好,和三阿哥一定成为知己。”平妃说道。
旁边嫩的能掐出水的秀女有些娇羞地垂下头。
荣妃扯了扯嘴唇,抿了一口气茶,再次抬起头时,就换上一副慈爱的笑,她轻轻向赫舍里·秋玉招了招手。
赫舍里·秋玉看了平妃一眼,在对方的眼神准许下,面带微笑地走到荣妃跟前。
“好孩子,这么漂亮的姑娘嫁给胤祉,本宫真是占了大便宜。”荣妃握住她的手,含笑打量她,顺便将自己手腕的玉镯摘了下来,套到赫舍里·秋玉手腕上,“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你可别嫌弃。”
“……多谢荣妃娘娘。”赫舍里·秋玉福身行了一礼。
“不错,果然是落落大方,胤祉见了一定喜欢。”荣妃不住地点头,脸上笑容越发浓厚。
看的赫舍里·秋玉也不由得红了脸。
平妃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等到平妃和赫舍里·秋玉离开时,荣妃还送了许多东西,平妃也有。
荣妃握着平妃的手,神色心疼,“你拖着病身带秋玉上门,本宫实在感谢,这些补品你就带回去,就当是本宫的心意。”
“……多谢姐姐。”平妃笑容一滞。
差点忘了她对外宣称还在养病中。
荣妃恍若不知,又对着赫舍里·秋玉表达了不舍,然后将他们送出宫门,一直目送平妃和赫舍里·秋玉消失在宫巷拐角。
荣妃面带微笑地回到了内殿,前脚跨过门槛,后脚面上笑容骤消,随口道:“文竹,你觉得本宫这个儿媳妇怎么样?”
文竹劝道:“主子,奴婢觉得,准福晋年纪还小,性子可以慢慢调教,再说咱们阿哥也不是吃素的。”
“哼!那个混账若是靠谱点,也不会让本宫整日操心。”荣妃没好气道。
文竹笑了笑,“此事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您就想开点。”
“唉!”荣妃在偏殿坐塌上坐下,看着宫殿正门方向,叹息道:“这个时候也由不得本宫了,本宫算是看明白了,也不指望他有大能耐,只能他能平安顺遂过一生。”
皇上前脚将佟安宁晋封皇后,后脚就给胤祉指了一个赫舍里的姑娘当福晋,要说没有深意,她不信啊。
文竹给她端了一杯茶,“您现在就放宽心,阿哥也不是楞头挑子,能解决这些,肯定能将福晋的心收拢过来。”
“你不懂,他们赫舍里氏的姑娘出嫁前就将心丢在娘家了,你看咱们那位平妃,进宫都多少年了,不还是那样。”荣妃皱着眉。
就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若是二阿哥登上大统,胤祉大概能喝上汤,若是不能,以二阿哥嫡子的身份,肯定受到新帝的忌惮,连带着连累胤祉。
文竹语重心长道:“准福晋不是平妃娘娘,奴婢看她,应该是个有主意的人,再说……”
文竹压低声音,附到荣妃耳边道:“世事无常,准福晋年纪小,谁知道有没有隐疾,如果步上董鄂氏的后尘也不一定……”
“……嗯。”荣妃心中稳了,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
就是赫舍里氏的姑娘又如何,嫁给他们三阿哥,就是胤祉的人,若是心不在府中,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
八月十五,中秋节。
中秋节当天,康熙先回了紫禁城去给皇太后请安,然后将宫宴安排在白日,和六宫嫔妃一起过了节,同时赏了东西。
佟安宁这边,茉雅奇、胤祚、佟安瑶、赫舍里氏一起在云崖居过了节。
因为最近病情加重,佟安宁多数都卧床养病。
今日正值中秋佳节,她怎么样,都要下床。
两足不知道是因为许久没有下地,还是病的太狠,踩到地面时,仿佛踩在了棉花上,一脚深,一脚浅,不知道怎么走路了,两腿刚站直,一下子软了下去。
“唉!”茉雅奇连忙上前扶住她,“额娘,你怎么样?”
“……呼!没事,就是偷懒太长时间,脚有些不熟悉走路了。”佟安宁安抚地笑了笑。
茉雅奇抿了抿唇,眼眶一酸,努力深呼吸,小心地扶着她,“我扶着您。”
她和哥哥、小姨、郭罗玛嬷商量好了,今天谁都不能哭,要开开心心地过个圆满的中秋节,不让额娘担心。
茉雅奇和珍珠一左一右地扶着她,走出里间,佟安宁鼻端嗅到浓郁的桂花香,顿时诧异道:“怎么有桂花香?”
珍珠笑道;“主子,您忘了,昨日您睡觉前说中秋怎么没有桂花,公主和阿哥就给您弄过来了。”
畅春园当然有桂花,不过云崖居附近没有,所以佟安宁嗅不到桂花香。
佟安宁走到院中,东墙角多了两株高大的金桂,大概有一丈高,黄橙橙的小花一簇簇地藏在绿色的枝叶间,远远望去,枝头仿佛洒满了细碎的金子。
整个云崖居都是浓郁的桂花香,香味中还带着昨夜潮湿的秋雨气味,轻轻嗅一下,人都要醉了。
小孩子们举着两只喷香的手凑到佟安宁身边。
“玛嬷,你看我的手香香的。”
“玛嬷,我最近学了一首桂花的诗,您要听吗?”
“玛嬷,玛嬷,我偷听到今天的月饼里也加了很多桂花。”
“哇~~那我吃进肚子里,是不是整个人都是香香的。”
“真的吗?那我也要香香的。”
……
听着孩子们的童言稚语,众人不由得发笑。
茉雅奇扶着佟安宁坐下,娜仁那群孩子见状,哒哒地围过来。
茉雅奇故作凶相;“今天都乖乖的,谁若是惹了额娘生气,我是要打屁股的。”
“好!”孩子们齐声应下。
然后……就忘记了。
尤其娜仁、乌尼还小,他们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粘着你,而且倾诉欲特别强,总喜欢插话,时不时在佟安宁身边爬上爬下。
而且两个小人精发现一件“重要”事情,就是无论他们怎么闹,只要不惹玛嬷生气,就是揪六舅舅的辫子意图荡秋千,阿玛和额娘都不会生气。
茉雅奇表示,折腾的又不是她,她干嘛生气。
胤祚:……
所以两个小家伙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弘曙他们一开始还有些矜持,后来看到两个小弟弟小妹妹兴高采烈的胡闹,也没有忍住,跟着一起闹了。
佟安宁忍俊不禁,和身边的赫舍里氏说道:“额娘,看到他们,我深以为茉雅奇、胤祚小时候真是乖啊!”
茉雅奇有些不好意思道:“额娘。”
佟安宁嗔笑道;“夸你还不自在。”
茉雅奇扭过头,“我都长大了。”
赫舍里氏宠溺道:“你和瑶瑶小时候也乖,很少让额娘操心。”
“那是当然了。”佟安宁微微昂起下巴。
……
之后大家一起亲手做了月饼,看着出炉的奇形怪状的各色月饼,佟安宁亲眼看到娜仁、弘曙他们在制作过程中,天马行空地放了许多东西,作为病号,有现成的理由可以逃脱,不过茉雅奇、胤祚他们就不行了,只能“自食其果”。
看茉雅奇、胤祚他们一言难尽的表情,佟安宁就不对味道有期待。
弘曙他们尝了一些觉得不好吃,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十分“孝顺”地给了自己的父母。
胤祚、茉雅奇他们的脸色当即就不好了,看着弘曙等人的时候,嘴角微抽,感觉下一刻就要使出“铁砂掌”了。
偏偏弘曙他们还嘚瑟的上前。
佟安宁和赫舍里氏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
……
中午,御膳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佳肴。
凤尾鱼翅、奶汁角、八宝野鸭、佛手金卷、芝麻卷、奶汁鱼片、生烤狍肉、佛跳墙、甜合锦、八宝兔丁……可惜佟安宁都不能吃。
佟安宁抬头看了看满桌的珍肴,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一排专属药膳,叹了口气。
最痛苦的事情,无非就是面前摆着一桌属于你的食物,但是你却不能吃。
佟安宁暗暗决定,等到晚上康熙回来时,大家一起养生吃药膳,谁也不能拉下。
午膳没多久,佟府也往畅春园送来了月饼点心和中秋礼物,还有一叠包着银票的红包。
佟安宁回了一些娜仁他们自制的月饼和礼物,让阿玛享受一下孙辈的爱,当然御膳房制作的月饼也没少。
大好的节日,不能太难为阿玛他们了。
第248章
傍晚的时候,康熙回到畅春园,让佟安宁有些诧异,原以为他明日才回来,没想到今日就回来了。
康熙一边打量角落里的金桂,一边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看到朕回来,难道不高兴?”
佟安宁反应过来,勾起唇角:“怎么不开心,今日是团圆节,当然希望能看到您,只是皇太后那里……”
康熙一向孝顺皇太后,这些年,除了在外地,中秋节都会和皇太后一起过。
她虽然知道康熙将宫宴改在了中午,但是也不大确定他晚上会回来。
康熙笑了笑:“皇额娘也赞同朕来陪你,而且此次朕将家宴挪到了白天,宫中已经结束完庆贺。”
康熙看了看院子摆放的桌椅,问道:“这些桌椅是干什么的?”
“我和额娘他们打算月下吃宴,就不知道天公作不作美了。”佟安宁仰头看着天。
午后时,天空就变得阴沉起来,将灿烂的太阳烘成了荷包蛋,看着似乎要下雨,到了现在,天空大片地方都是灰沉的阴云,只有西边天际模糊的一轮红日。
康熙:“朕询问了钦天监,说是今日有五成的机会看到月亮,朕陪你一起。”
“五成?”佟安宁嘴角微抽,“皇上,臣妾觉得臣妾也能当钦天监,我比他多一成,不如您封我当个钦天监吧。”
无非就是“有”或者“没有”两个选择,可不就是五成机会。
“钦天监听到你这话会哭的。”康熙无语道。
佟安宁扭头:“皇上也太小看您手底下的官员了,您就是哭了,他们也不一定哭。”
毕竟之前山东水旱连年的时候,她看到康熙因为灾民眼圈泛红,大发雷霆的时候,可是朝中仍然有许多官员发“灾难财”。
康熙眉心直跳。
佟安宁这话说的没头脑,他堂堂皇上,能为什么事情哭。
康熙又问了佟安宁白天过得如何,玩的开不开心。
佟安宁见状,热情地拿出娜仁、乌尼他们制作的月饼,“皇上,这事娜仁、乌尼、弘曙他们亲手给您做的月饼。”
“月饼?”康熙看了看佟安宁托盘上花里胡哨的东西,一点不像传统的月饼样式,有方形的、有疑似啃了一口的、红色的、绿色的、还有紫红相间的,有长了好几条腿的,还有疑似虫子样式的……
佟安宁:“臣妾有病在身,太医说这些东西不能吃,您帮我尝尝。”
佟安宁贴心地拿起一块红色的月饼递到康熙嘴边,“来,尝尝,这是娜仁做的。”
康熙知道佟安宁不安好心,可是看到她如此热情,他也不好推辞,而且今日是中秋节。
一个普通的吃食,又不会毒死,就当哄她开心了。
想到此,康熙张开了嘴,轻轻地咬了一口。
佟安宁看着月饼上用牙小心剔下的两口,撇了撇嘴,“皇上就这胆量,不能展现一下男儿豪情吗?”
“展现男儿豪情是要吃亏的。”康熙动着腮帮品了半天,判断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纳闷道:“怎么没尝出味道?”
“它才只受了皮外伤,怎么可能有味道。”佟安宁向康熙展现了月饼边上的两个牙印,再次热情道:“这东西应该是好吃的,我看茉雅奇和胤祚吃的很开心,您再尝一下,不要伤害了娜仁幼小的心灵。”
“……”康熙实在盛情难却,只能再次张口咬了一口。
梁九功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康熙,担心康熙吃到了奇怪的东西,实在是佟主子笑的有些奸诈啊!
“这里面放了什么?”康熙感觉口腔爆炸,又辣又麻还带着咸甜,这不是月饼,而且“五味饼”啊!
佟安宁嗅了嗅剩余的月饼,“臣妾只看到她放了辣椒面,其他东西没注意,应该有甜辣风格,我看茉雅奇和胤祚都向对方热情推荐,想着这个月饼的味道,应该很让人惊叹,所以就给您留着了。”
茉雅奇和胤祚享用时,可是面不改色,互相眼睛都红了,可是“为了”对方着想,还是完整吃了一整个,她记得两人吃完后,都喝了好几杯茶。
康熙:……
梁九功闻言,连忙捧着手上前,“皇上,您吐了吧。”
康熙没理他,拿过佟安宁手中点心,两口将剩下的吃完。
佟安宁半张着嘴,康熙吃的比茉雅奇他们还豪爽,难道年纪大了,味觉有些失灵,没那么大的冲击。
梁九功慌忙递给他一杯茶,“皇上,您漱漱口。”
康熙将茶一口饮尽,见佟安宁瞠目结舌的表情,唇角翘起,带着一丝宠溺的意味,“舒心了吗?要不要朕再吃一个。”
“……”佟安宁愣怔,听清楚后,默默搓掉了手背上的鸡皮疙瘩,干咳一声,抬头扬起笑脸,“皇上您这哄人的法子真不错,这样吧,反正娜仁他们做的挺多的,剩下的您明天继续吃。”
康熙听得眼皮直跳,佟安宁现在对他还真不客气,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他也不是介意,他膈应的是佟安宁这架势,怕是自己也放弃了,所以才没有多少顾忌。
可是他又舍不得惹她生气,自己吃个小点心就让她开心,也值了。
想清楚后,康熙轻轻托起她的手,触手温凉,顿时皱起了眉,让人拿了一件披风,给她小心披上,“你现在身子弱,就要穿厚点。”
佟安宁由着他给自己披上,弯眉笑道:“遵命,我亲爱的皇帝陛下!”
“你啊!”康熙点了点她,“什么时候能稳重些。”
佟安宁刚想开口,忽然察觉几道热烈的视线,下意识回头看,就看到宫门口上下扒着一串脑袋。
娜仁、乌尼、弘曙还有芷涵、芷清都挤在大门一侧,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康熙也注意到了,含笑看着门口,冲他们招招手,“都快进来。”
孩子们见状,欢呼着跑了进来,还记得规矩,给康熙和佟安宁行了礼。
娜仁指着一旁托盘上的小月饼,“皇玛法,我们做的月饼,谁的好吃?”
乌尼他们也齐刷刷地看着康熙。
康熙:……
就算他没都尝过,可是看佟安宁幸灾乐祸的样子,恐怕最后不是比谁最好吃,而是哪个不怎么难吃吧。
“……咳,都不错,对了,你们的功课做完了吗?”康熙板着脸问道。
娜仁和乌尼懵懂的看着他。
功课是什么?
弘曙:……芷清和芷涵十分默契地躲到了弘曙背后,也不答话。
康熙一看他们这样子,哪还能猜不到他们的心思,示意弘曙上前,他要考察一下。
看着弘曙垮着的小脸,佟安宁忍俊不禁,果然对待孩子的一大杀器,就是功课。
佟安宁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又仰头看了看西边天际浅淡的落日影子,神情有些失落。
不知道这样开心的日子,她还有多久。
……
天公还是有点良心,戌时的时候,月亮就开始往上爬。
夜晚,圆月挂在夜空,如镶嵌在夜幕上的一颗明珠,旁边点缀着稀疏的星星,宛如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柔和的月辉洒满大地,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
云崖居的院子中,此时摆了好多矮桌。
原先赫舍里氏和佟安瑶知道康熙回来了,晚上不打算来了,将空间留给胤祚、茉雅奇他们。
康熙知道后,让梁九功将她们请了过来。
明月高悬,康熙和佟安宁坐在上首,佟安宁看着下方的子女、孙辈还有妹妹、额娘,觉得即使没有喝酒,她都要醉了。
康熙见她单手撑着下巴,轻声问道:“怎么了?”
“感觉时间过得真快啊!”佟安宁叹息道。
康熙闻言,仔细打量了她,点点头:“也对,一晃眼,你进宫都三十多年了,你我的儿女也都成了亲,有了孩子,你我也老了!”
佟安宁嘴角微抽,“皇上,其实一些事不用搭上我,比如老这个字。”
她就算年纪大了,今年也才五十,按照现代的年龄,现在还没有退休的年纪,怎么能算老呢。
康熙:……
下方的佟安瑶赞同道:“娘娘一点也不老,现下看着也就三十出头。”
赫舍里氏抬头按了按鬓边的花白头发,笑道:“妾身才是真正的年纪大了。”
茉雅奇:“小姨说的没错,额娘看着也就比我大一点,我们两个出去,不知晓的人,恐怕会将我们认成姐妹。”
富察氏:“妾身也觉得娘娘年轻着呢。”
最后赢祚认真道:“皇阿玛,您看着上了年纪,不要拖额娘下水,额娘现下还很年轻,再过一二十年才能赶上您。”
康熙:……
他今天就不该回来,他算是看清了,今日畅春园这场中秋家宴上,就他一个“外人”。
佟安宁笑的前仰后合。
康熙见她这样,心生无奈,温声哄道;“你慢点,小心笑岔了气,到时候胤祚、茉雅奇他们又要埋怨朕。”
“谁让您是他们的皇阿玛,他们当然要找您算账……咳咳。”佟安宁发现真的有些乐极生悲,连忙降低了笑声。
畅春园的家宴一直持续到亥时,众人说说笑笑,聊着幼时的事情。
茉雅奇和胤祚他们还知道了不少额娘和皇阿玛年轻的事情,知晓了皇阿玛的额娘还在时,景仁宫小学堂许多趣事……
康熙见夜风渐渐大了,就让众人散场,佟安宁站在门口,目送胤祚、茉雅奇他们离开,看着一个个背景消失在夜色中,有些无措地张望四周,除了熟悉的宫人,就只有冰冷高大的宫廷建筑。
看了看胤祚他们离开的路,失神地往前迈了一步。
“主子。”珍珠见她情绪不对,连忙喊醒她。
佟安宁骤然惊醒,歉意一笑,“咱们回去吧。”
回到云崖居,康熙正在侧殿书房里看书。
佟安宁满脸笑意地走过去,察觉康熙面色有些沉,脚步顿时慢了,目光移到他手中的东西上,眉心一跳。
这东西怎么被他找出来了。
康熙察觉到她进来,同样挑了挑眉,“啪”的一声,手中的册子合拢,似笑非笑道:“佟安宁,你既然回来了,可否给朕说说,这遗书是怎么回事?”
没错,康熙手上就是佟安宁这两天写的遗书草本,她虽然从小到大遗嘱写了许多份,但是遗书没写过,大概年纪大了,人有些伤春怀秋,本着自己都快走了,也要给茉雅奇、胤祚他们一点交代。
“皇上,您何必大惊小怪,臣妾都写了那么多份遗嘱,您都适应了,遗书而已。”佟安宁故作平静。
康熙:“遗书没事,可是上面怎么没写朕的几句好话?”
里面嘱咐胤祚、茉雅奇要冷静、凡事不要强出头……
如果在她走后,他这个皇阿玛成了“后爹”,想办法给她哭丧,她会设法入梦吓唬他的……
什么叫若是他老年糊涂了,不要和老糊涂计较,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
佟安宁上前抽走他手中的册子,强装镇定:“我有不止写了他们的,还有你的。”
康熙幽幽道;“朕翻来覆去,就差查夹层了,可是也没有朕的。”
“咳……他们是兄妹,臣妾也就放在一起了,您是皇上,当然要另外起草。”佟安宁尴尬道。
这东西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册子,最外面也是空白的,藏在书架的书籍缝中,康熙怎么找到的。
康熙表示,他就是在余光一撇,随手抽出一本国外译本不小心将遗书带出来了。起先还没有注意,后来发现里面是佟安宁的字迹,也认真看了起来。
康熙摊了摊手,意思不言而喻。
佟安宁:……
她默默拿掉一旁的砚台,从下面抽出一份黄皮折子,递给他,“喏。”
康熙打开看了看,里面确实是佟安宁给她的信,不过对方也不傻,前面是忆往昔,和他套交情,后面就开始“图穷匕见”,请求他以后善待茉雅奇、胤祚还有佟府众人,同时提醒他不要自满骄傲,亲贤人,远小人,这样的话,她可以在天上提醒茉雅奇、胤祚他们少气他们几回,如果茉雅奇他们受到了欺负,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找他算账……
康熙看到最后,脸色越来越黑,期间给了佟安宁好几个白眼。
佟安宁尴尬地陪着笑,默默地转身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梁九功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摇头,佟主子这就是自找的,做了事情,就要有被人发现的自觉。
看皇上的脸色,看来佟主子写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啊。
康熙看完后,将折子合拢,面无表情道:“这是最后的草稿吗?”
“额……当然不是,臣妾现在还有时间,慢慢润色,保证最后留下的遗书一定让你们痛哭流涕。”佟安宁目光躲闪,有些心虚笑道。听到“遗书”二字,康熙经不住嘴角狠抽,果然相比遗嘱,他更加听不得这两字。
“痛哭流涕?你确定不是火冒三丈?”康熙直接泼冷水道。
佟安宁见状,直接扶额佯装不适,“臣妾之前写这些时,脑子有些糊涂,今后一定会改,保证让您满意!”
康熙:……
听佟安宁的话,也就是说不打算改胤祚、茉雅奇他们的了。
佟安宁见康熙不说话,面沉如水,一时拿不准,上前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提醒道:“皇上,今天是中秋节,臣妾想和您一起开心过完今天,您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啊……”康熙最终咽下了心中的训斥,将她搂住,无奈道:“你也就仗着朕现在拿你没辙才肆无忌惮,简直越活越回去了。”
佟安宁将头枕在他的胸口,趁他看不到,使劲翻了一个白眼。
她现在不放肆,等到变成鬼了,放肆给谁看,再说她也没有无理取闹,就是说点实话刺激一下康熙,又不是说假话。
……
中秋节后,就是茉雅奇、胤祚的生辰了。
生辰那天,茉雅奇、胤祚一起跪在佟安宁跟前,向她行礼磕头。
佟安宁含笑将两个一模一样的紫檀盒子交给他们,盒子大小、外表纹络一模一样,只不过两把盒子的金锁有所差别,上面刻了两个人的名字。
佟安宁将两个大红包递给二人,“东西回去再看。”
茉雅奇:“儿臣遵命。”
胤祚:“儿臣知道。”
给了东西后,佟安宁让了让位置,示意两人和她一起挤在榻上。
茉雅奇和胤祚将她一左一右地护住。
佟安宁看着左右的儿女,嘴角微翘,“都长这么大了。”
茉雅奇搂住她,“额娘。您说过,就是再大,也是您的孩子。”
佟安宁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是啊!谁说不是,我和他没完。”
下午的时候,茉雅奇和胤祚离开前,佟安宁将钥匙交给了二人。
茉雅奇回到住处,命人退下,然后打开了盒子,盒子中叠放着许多地契、田契、房契……玻璃厂、水泥厂、文澜学院的股权分配协议,还有其中的遗嘱分配说明,有她的,也有胤祚的,在最底下,是佟安宁给茉雅奇的信。
茉雅奇看完信后,又哭又笑,默默将盒子再次锁住了。
胤祚那边并没有打开盒子,他对于盒子里的东西已经有了推测,心里抗拒打开这东西……他现在不需要。
……
次日,赫舍里氏回了一趟佟府。
刚回到后院没多久,佟国维、隆科多、叶克书他们就过来了,询问佟安宁的身体状况。
一听说起这个,赫舍里氏话还没有说出口,眼睛先红了,“娘娘最近心情很好,皇上也时常陪着她,顺着她……”
众人沉默。
这么说来,佟安宁的身体还是不容乐观。
隆科多:“额娘,娘娘现下开心最重要,咱们也不求什么了。”
实际上,他们所求的可多了,可是这么些年,对于佟安宁的病情仍然无能为力。
“嗯,额娘知道。”赫舍里氏擦了擦眼睛,“娘娘回来之前,让我嘱咐你们,务必要谨言慎行,不能因为她封了皇后就飘了。”
隆科多:“这自是当然,这些天,索额图那群人一直撩拨咱们佟佳氏,阿玛都让家族忍了,现下娘娘的封后大典最为重要。”
索额图无非想他们佟佳氏出错挑毛病,他们才不会顺他的意,就连大房鄂伦岱那边也警告过了。
佟国维:“你这些日子多陪陪娘娘,家里的事情不用操心。”
赫舍里氏点点头。
……
九月,经过内务府和礼部的一个月的忙碌,终于赶在钦天监定下的吉日前弄好了,大典的皇后吉服也赶了出来。
皇后的朝服外加朝冠,还不包括其他饰品,单是套上这些就已经是三四十斤了,以佟安宁的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无法穿着这么重的朝服、朝冠完成两个时辰的大典,所以胤祚精简了一些章程,务求不降低规模的情况下,让佟安宁轻松熬过大典流程。
在大典前两天,礼部就派了女官给佟安宁讲解大典的流程,至于让佟安宁走一趟流程,礼部那群人是万万不敢的,就怕因为这一番折腾,若是马上要上任的皇后娘娘累坏了身子,成为压坏佟安宁身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九月初二,皇后的册封大典开始。
苍穹万里无云,秋高气爽,偶尔飞掠一两声婉转的鸟雀鸣叫。
康熙站在太和殿上,仰头望天,嘴角微翘,“钦天监算了一个好日子,梁九功,赏!”
梁九功:“奴才遵旨。”
说完这些,康熙则是目光远眺,似乎想要穿透宫墙,看到佟安宁的凤鸾彩仗。
佟安宁清晨寅时之前就已经起身,花了两个时辰上妆,弄得她都快睡着了。
等到吉时,佟安宁浑身披着四十多斤重的装备登上了凤鸾,从畅春园往紫禁城走,沿途街道戒严,百姓纷纷跪拜,一路上净水泼街、悬挂彩幔,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紫禁城。
彩仗队伍来到了大清门口,佟安宁仰头看着宫门,大清门只有皇太后、皇上、皇后的龙车凤辇才可以过,没想到临了临了,她也要过一遭了。
朱漆大门缓缓打开,凤鸾缓慢进入。
此时午门上方响起钟鼓声,太和殿前伫立的侍卫听到动静,连忙点起礼炮,旁边的皇室礼乐队也奏起恢弘的乐曲,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使得众人不由得肃穆。
“砰!砰!砰!”的礼炮声震耳欲聋,广场上伫立的文武百官和嫔妃听到动静,齐刷刷转身,目光恭敬地看着远处已经进宫的凤鸾。
凤鸾缓缓停下,茉雅奇穿着公主吉服守在一旁,搀扶着佟安宁迈上铺好的鸾凤纹地毯。
从午门到太和殿,要走一千多步,以额娘的身体状况,恐怕支撑不下来,所以茉雅奇和胤祚商量了一下,由她搀着佟安宁,将人送到太和殿。
佟安宁缓慢走在地毯上,走过了古朴的金水桥,走过了太和门。
广场上的百官井然有序地站立着,彩旗飘扬,佟安宁抬头远眺,虽然知道康熙就在太和殿的台阶上,可是她现在看的不大清楚。
“额娘,咱们走吧!”茉雅奇小声道。
“嗯。”佟安宁有些吃力地抬起脚。
佟安宁原以为她能支撑到最后的,可是坚持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就没有力气了,这还是茉雅奇在一旁扶着。
佟安宁抚着胸脯微微喘气,抬头已经能依稀看到康熙明黄的朝服了。
在太和殿台阶下方伫立的胤祚担忧地看着佟安宁,自责应该将大典章程再精简些的。
众人见新册封的皇后娘娘停了下来,也不敢说什么。
朝野都知道,皇后娘娘病重的事情,也因此礼部对于八公主陪着皇后娘娘走大典的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佟安宁蓄积了点力气,又坚持了将最后的路程走完,终于走到太和殿前,按照章程应由她跪下。
佟安宁跪下,茉雅奇退到一旁,梁九功宣读圣旨,“朕闻:乾坤定位……兹奉仁宪皇太后慈命,以金宝金册,立尔为皇后……”
等到圣旨宣完,佟安宁垂下快被压弯的脖子,行了叩拜大礼,“谢主隆恩。”
等到起身时,佟安宁试了两次,发现起不来,最后一次,差点将朝冠给歪掉。
刚想再次努力,手臂上搭上一个明黄的袖子,她有些诧异地抬头,“皇上!”
“朕和你一起上去。”康熙温声道。
下方的文武百官、宗室命妇和公主见状,齐齐跪下,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佟安宁随着康熙小心地上了台阶,听着耳边群臣的呼声,心想她也不贪,不求千岁,来个长命百岁,她就心满意足了。
佟安宁和康熙站在太和殿前,康熙一手握住她,一手指了指下方跪着的群臣,意气风发道:“安宁,你现在终于和朕站在一起了,开心吗?”
佟安宁仰头望着湛蓝的天,也不由得心潮澎涌,唇角露出浅笑,轻声道:“开心!”
旁边銮仪卫官高喊:“鸣鞭!”
三下净鞭响起!
广场上的众人再次一跪三叩!
“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千岁!”
第249章
册封大典结束后,朝中一切安详,举国无大事,就连佟安宁的病情也在好转,所以这段时间康熙十分愉快,觉得冲喜有效果。
康熙封了佟国维为承恩公,加上鄂伦岱的那个公爵,佟氏一族多了两个世袭的公爵,一门三公,其中一个还是女子,无论如何,佟氏一脉,肯定是要载入史册的,至于佟安瑶身上那个昭宁公,之后如何传承,要看下一代皇上怎么说。
不过佟安瑶也有自己的想法,前段时间塔石哈和七格格的女儿才满月,若是未来成才,将她昭宁公的爵位传给她,也不是不可以,
佟国维封为承恩公后,府前车水马龙,热闹了两三天,佟国维和隆科多他们脸都要笑僵了,来往的马车都要将府门前的那条街给堵了。
当然有人欢喜就有人忧虑,佟府这边是艳阳天,索额图那边却是阴云密布。
索额图坐在书房里,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些许鞭炮声和嘈杂声,眉宇间都快拢起高山了。
“啪!”索额图抓起桌边的镇纸扔了下去。
管家成颂进来时,差点迎面撞上,惊慌后退了两步,就这样,镇纸还砸到了他的脚。
“大人!”成颂吸了吸气,默默甩了甩脚,减缓脚上的刺痛感。
索额图眸光阴沉,“外面有人放炮吗?怎么这么吵?”
“有吗?”成颂疑惑,躬身道:“知道老爷喜静,府邸周围不允许人玩闹,没有人放炮。”
索额图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老夫听错了。”
听出索额图话语中的不善,成颂连忙跪下,眼珠转了转,反应过来,索额图介意的不是炮声,而是人,现在皇城最热闹的就是佟府了,他连忙磕了头,“这鞭炮确实吵人,佟国维只是当了承恩公,就不将老爷放在眼中,他家女儿也不过是继后,而且谁都知道皇后娘娘身子虚,不知道哪天一阵风就走了,此时应该低调才行,多给皇后娘娘积福。”
“不错!”索额图缓缓点头,不得不说成颂说到他心坎里。
成颂见索额图面色放缓,心中松了一口气,忽而又听到一声剧烈的“砰”声,顿时身子一颤,偷偷抬头就看到索额图用力捶在了桌面,连忙劝道:“大人息怒。”
“老夫倒想弄一阵风,可是咱们二爷优柔寡断,压根不肯跟着爷的步子走,否则何须等到他佟佳氏起来,现在还让佟国维成了名副其实的承恩公,简直气煞老夫。”索额图胳膊一挥,桌上的笔架、砚台、画轴、书册……等东西纷纷掉落。
成颂跪在地上缩着脑袋。
现在都弄掉了也好,省的老爷顺手拿了危险的东西砸到他头上。
“今年皇上去木兰围场,他和四阿哥要留守京城,原是最后的时机,可是他却不见老夫,他可是赫舍里氏的阿哥啊!”索额图面目扭曲起来,脸上皱纹扭动,仿佛爬满了蚯蚓,看着让人起鸡皮疙瘩。
成颂欲言又止地看着索额图。
皇上想是让二爷和四爷一起留守京城,四爷虽然平时和二爷走得近,也不是以二爷马首是瞻,再说皇上去木兰围场,到时候京城出了事,就算少了京城的驻军,皇上身边也有蒙古八旗。
老爷这些年被佟国维逼得有些疯了。
成颂心中想着二爷曾经告诉他的话,暗自下定了决心。
索额图发完疯后,见成颂还跪在地上,挥手让他出去,听到门合拢的声音,他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仰头失神地看着屋顶。
他终究辜负了阿玛的期望。
想当年,上有阿玛位于四辅臣之首,中宫皇后是他家的,还生了嫡阿哥,加上皇上念旧情,他们赫舍里一族如日中天,可是……可是这一切偏偏因为一个人都没了。
若不是有佟安宁,许多事都不会改变,自她进宫,皇上就开始偏心了,本来先皇后去世后,经过他的运作,可以让二阿哥成为太子,可是就因为她改变了。
若不是她生下了双生子,现下阿哥中何人敢和二阿哥争锋!
索额图沧桑的眸子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鹰眸一样狭长的眼睛仿佛要吃人一般,低声轻喃道:“果然还是要拼一把啊!皇后娘娘,您不要怪老夫,老夫也是不得已。”
……
朝中众人原以为,佟安宁被封为皇后娘娘后,佟国维和佟佳氏就要抖起来,正等着挑他们的刺,毕竟现在朝中谁有佟佳氏背景深,谁知道他们居然蛰伏下去了,大多都收敛性子了,连几个有名的顽劣子弟都老实了。
不过大家转念一想,也能想通,皇后娘娘的病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急转直下,佟佳氏现在安静,也能理解。
佟安宁成了皇后,六阿哥胤祚的竞争力一下子上升,甚至在不少人心里,已经迈过二阿哥了。
不过让人纳闷的是,朝中的阿哥们之间反而变得和谐,也甚少传出摩擦,有事做的认真干事,没有职位的,就自己找些感兴趣的事情干。
康熙是万分满意,多次在朝堂上夸奖阿哥们。
大阿哥、二阿哥他们还能保持面不改色。
五阿哥、七阿哥、十阿哥这些脸皮子浅的,或者没有多少心机的就有些心虚和不好意思。
他们一方面是不想被皇阿玛骂,另外一方面,大家能这样安分,也是胤祚的威胁。
在皇后娘娘册封前后,胤祚私底下几次直接打上门,放了狠话,不管大家内里的真实关系如何,但是为了皇后的身体,大家都不能搞事,如果有人擅自动手,就不要怪他不客气。
对于胤祚的威胁,他们当然不怀疑,胤祚揍他们一顿,说不定自己不仅没法诉苦,对方还能在皇阿玛那里得一个“孝顺”的嘉奖,尤其茉雅奇手中还有金卡。
所以大家也不敢在明面上闹得狠,就形成了这副让皇阿玛喜不自禁的局面。
其实平静也只存在阿哥之间,朝堂上关于储位之争越发激烈,原先皇长子胤褆、先皇后嫡子胤礽、六阿哥胤祚三者之间保持平衡,谁都有劣势和优势,现在朝堂上“立嫡”和“立长”两派水火不容,“立嫡”那派内部则是有了分裂,毕竟胤祚现下也成了嫡子,而且佟佳氏在朝堂上势力庞大,尤其现任领头人佟国维、隆科多都不是蠢人,比起索额图的骄肆傲慢,给群臣的观感好多了。
至于其他阿哥,有大阿哥他们,其他阿哥就容易被忽视,暂时没法上桌,除非将其中一个人踹掉,那么就能让群臣看到,否则就只能耐心当弟弟。
九月中旬,康熙带着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胤祚、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还有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去了木兰围场,让大阿哥、二阿哥留守京城处理政务。
大阿哥听到圣旨后,有些纳闷:“之前皇阿玛不是说了,我今年也去木兰秋狄吗?”
怎么让老四出去了,将他留下了。
二阿哥:“可能皇阿玛觉得大哥适合。”
二阿哥说话时,目光略过大阿哥,和胤祚正好对视,双方眸中的意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大阿哥闻言,烦躁地挠了挠头,“可是处理政事太让人头疼了。”
“若是大哥不愿意,可是和皇阿玛说说,弟弟我替你。”胤祚声音淡淡。
“算了,我还是自己忙吧。”大阿哥眼珠子转了转,不理胤祚,背着手迈着大步子走了。
胤祚、二阿哥并排站立,目送大阿哥远去。
等到看不见大阿哥的身影,胤祚转身离去,路过二阿哥,轻轻的声音仿佛要化在风中,“二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原先他也想留在京城,但是若是自己留在京城,恐怕会引起对方更加疯狂,谁也不能控制后果,若是自己出了事,额娘会承受不住。
大阿哥擅长兵事,也算是一道保险。
二阿哥表情不变:“嗯。”
佟安宁这边仍然窝在承乾宫,坤宁宫才经过修缮,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入住。
佟安宁之前眼馋它后门直通御花园,这么些年也不眼馋了。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
伊哈娜和茉雅奇听到她这声感慨,顿时一头黑线。
伊哈娜忍俊不禁道:“天底下也就你称呼承乾宫为狗窝了。”
堂堂承乾宫,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女子羡慕。
茉雅奇扶额道:“额娘,您说承乾宫是狗窝,儿臣是什么了。”
佟安宁同样一脸无辜,“你咋这么这样想呢,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茉雅奇:……
“哈哈哈!”伊哈娜再次乐出声。
闲聊完毕后,佟安宁随口问道:“咸福宫那位还病着吗?”
咸福宫的平妃自从册封大典后就病了,一次都没来请安。
伊哈娜顿时嗤笑,“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居然还闹性子,就是不来,难道还能改变事实。”
听到这话,佟安宁总觉得有些心虚,因为按照伊哈娜的标准,她可是也闹了不少性子。
茉雅奇:“过两天额娘搬进坤宁宫,她可就没有理由了,如果她不给脸,不要怪我不客气。宫。”
伊哈娜点头:“对对对。”
佟安宁叹气:“只要她平时安分,其实我也不介意这些,反正我已经是皇后了,万事就不要太圆满了,否则我总觉得怕。”
茉雅奇顿时噘起了嘴。
这些日子额娘的身子好了些,紫禁城一些人不仅不为额娘感到开心,反而有一些闲言碎语,怀疑额娘装病糊弄皇阿玛,就是为了当皇后。
说的真是可笑,以她额娘的身份、资历、还有功绩,当个皇后有什么让人眼红的。
当太医院那么多的太医是死的吗?
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守在额娘身边。
佟安宁见她这么闲,将宫务交给她打理了,自己正好轻松。
她这些天,就当看笑话,其实康熙曾经告诉她,等到册封大典结束后,年底打算大封六宫,现在这些嫔妃的一举一动,可关乎着年底的封号。
九月底,佟安宁搬进了坤宁宫,后宫诸妃前来觐见。
平妃这次准时出场,坐在惠妃下手,时而垂眸扫一眼手腕的珠串,时而看向佟安宁,嘴角翘起一个微弱的弧度。
有点让人惊讶,多日不见,没想到佟安宁看着更加瘦了。
她记得在册封大典那天,佟安宁脸上还挂了点肉,现在越发消瘦了,手腕看着都透着青色。
许多人都说皇后娘娘身子好多了,怕是在故意哄皇上的吧。
荣妃见她这样,问道:“平妃,你干嘛总是看皇后娘娘?”
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人,感觉有点渗人。
“看荣妃姐姐说的,臣妾欣喜皇后娘娘的气色好。”平妃用帕子遮住嘴角的笑,“臣妾真是拍马都赶不上呢。”
众人一惊,室内霎那间变得安静。
佟安宁神色淡定地抿了口茶,随口吩咐道:“珍珠,等会儿请太医去咸福宫看看,看来平妃病的不清。”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气色绝对称不上好。
“……皇后娘娘这话是何意?”平妃愣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恼怒。
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掩唇忍笑。
惠妃轻笑道:“臣妾觉得平妃大概年纪大了,所以有了老花眼。”
“哎呀,还好臣妾现在耳聪目明,等到以后若是有机会出了宫,去胤祉府上,也不用被人嫌弃。”荣妃同样笑道。
这话就再次扎了平妃的心,众所周知,平妃无子无女,等到皇上归天后,她大概就是在后宫养老了,可没有机会出去。
平妃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佟安宁装作看不见,再次抿了一口药茶,叹气道:“本宫真是羡慕你们,看来本宫今后是没机会出宫了。”
她现在是皇后娘娘,先不说能活多久,就是能送走康熙,她也只能待在宫内。
不管听在众人耳朵里是哪个意思,不过此时都对佟安宁产生了一丝同情。
成嫔眼眶湿润,有些哽咽道;“皇后娘娘别这样说,臣妾听着心里发酸。”
惠妃语带怜惜,“是啊,今儿是皇后娘娘大喜的日子,您看,这坤宁宫弄得多好看啊!”
内务府将坤宁宫重新装饰了一番,处处奢华精致,雕梁画栋,仔细一打量,这屋里大部分东西听说都是从皇上的内帑库房搬得的。
到了这种地步,让大家连嫉妒的心都没了。
佟安宁摆摆手,“是本宫扫大家兴了,今日本宫乔迁新居,本宫给大家都准备了回礼,祝愿大家以后能顺心如意吧。”
宜妃笑道:“您也说了,今日是您乔迁新居,理应是臣妾等人给您送礼,哪有您送给我们的。”
佟安宁:“不必纠结这些,大家高兴就行。”
佟安宁让宫女将准备好的回礼分了下去,每个宫妃都有,当然根据位份会有不同。
在觐见结束时,佟安宁给大家透了皇上年底要大封六宫的口风。
现下康熙在木兰围场,不在京中,这些嫔妃被困在宫中,总要有点念想。
然后康熙那边就收到了一大波嫔妃的爱的“关怀”——书信、荷包、秀帕、衣服……康熙一头雾水。
让梁九功一打听,原来是佟安宁用他转移宫中嫔妃的注意力,将大封六宫的事情提前说了,现在有心想要更近一步的嫔妃自然缪足了劲讨好他。
佟安宁这边也收到了康熙的回信,信中控诉她过分。
佟安宁没啥感觉,毕竟早有心理准备。
十月初,康熙结束木兰秋狄,带着胤祚他们归来。
同时佟安宁还知道了一件不小不大的事情,就是再皇上去木兰围场这段时间,索额图病了,目前闭门养病,拒绝见客。
康熙回来后,曾经派遣梁九功前去探望。
对方的病情是大是小,佟安宁暂时打听不出来。
胤祚后来听说后,让她不用担心。
佟安宁瞥了他一眼,“我和索额图非亲非故,担心他干什么,就是好奇他生了什么病。”
历史上听说索额图是囚禁宗人府饿死的,她也不清楚索额图是不是真有隐疾。
“……”胤祚轻咳一声,“索大人年纪大了,身子出些毛病也是正常。”
他说完话,忽然觉得氛围不多,抬头就看到佟安宁用帕子遮住眼睛,神情悲愤,“所以你是嫌弃额娘老了吗?”
胤祚表情裂开,手足无措道:“额娘在儿臣心里永远不老。”
佟安宁扯了扯帕子,露出一点瞳孔,语气怀疑:“真的?”
胤祚神情坚定:“真的。”
听到这话,佟安宁满意地扯掉帕子,眼睛里干干净净的,一点眼泪都没有。
胤祚:……
虽然早已经猜到,但是还是拿额娘没辙。
……
十月的初十,京城下起了一场大雨。
大雨瓢泼,仿佛从天上洒下一般,天地仿佛失去了光,黑茫茫地看不清人。
胤祚站在户部檐下,仰头望着倾斜而下的大雨,眉心微蹙,感觉心里有点闷得慌。
忽然天地间一道闪电降临。
黄中带紫的闪电仿若毒蛇吐舌般,划破了黑沉的天地,照亮了大片的天际。
“轰——”
愤怒的雷声接踵而至,经久不息地在头顶回响,大地仿佛也被震得颤抖。
胤祚被这雷声弄得心肝震颤,面色微沉地看着天。
旁边都户部小吏抹去脸上被溅到的雨水,纳闷道:“这都过了立冬,怎么还下了这么大的雨,雷声也太吓人了。”
旁边的人纷纷点头,确实。
一群人站在檐下,欣赏面前这不多见的秋日暴雨,时不时担忧,若是雨下的时间长了,他们大多没有带伞,不知道家里人会不会给他们送伞……
忽而,一道身影冒雨跑过来。
因为雨势太大,大家看的不清楚。
“不知道这是谁家来送伞的,也不给自己撑一把。”一名山羊胡的官吏笑道。
“可能担心将伞弄坏了。”旁边一人答道。
……
胤祚仿佛心有感知,两眼死死地盯着来人。来人全身被雨水浇透,连头都顾不得遮挡,看到胤祚站在那里,连台阶都没上去,“啪”的一声跪在地上,任由雨水灌头,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哭丧着脸,凄声喊道:“六爷,宫里传来急报,皇后娘娘吐血了,现在太医正在抢救中。”
众人大惊失色。
居然是六爷家的人,还是皇后娘娘的事。
胤祚呆住。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他面无血色的脸。
“轰——”的一声惊雷炸响,胤祚被惊醒,顾不得说什么,推掉一旁仆人的雨伞,大步迈进雨中。
地上的人爬起来,抹了一把脸,连忙追上了。
檐下躲雨的官吏看着胤祚远去的模糊背景,面面相觑。
“唉!”其中一个中年官吏叹了一口气,两手合十,对着天拜了拜,“但愿皇后娘娘能平安渡过此劫吧。”
“难啊!”一名老官吏叹息道,“这人年纪大了,就是与天争命,何况皇后娘娘的病情,唉!”
众人点点头。
……
胤祚一刻没有停下,骑着马跑到了紫禁城。
到了坤宁宫,门口围了一群人,茉雅奇、伊哈娜、皇太后、康熙都到了。
连皇上、皇太后都到了,六宫嫔妃也不能因为“一点”大雨,就不来看望吧!不管雨势再大,就是下刀子,也要赶过来。
宫外的大福晋、二福晋他们听到消息,也在往宫里赶。
是故,一大群人将坤宁宫塞得满满的。
胤祚先给皇太后、康熙等人行了礼,不等他们开口,抢先问道:“额娘怎么样?”
“你怎么淋成这样?”皇太后心疼地将他拉起,给他擦脸上的雨水。
“多谢皇玛嬷。”胤祚看向茉雅奇,让她快告诉他。
“额娘午后用完膳,刚想躺着休息,一下子吐了血,好多血……呜呜。”茉雅奇后面说不下去,转身又进了卧室。
胤祚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追上。
“唉……先换一身衣服,太医在里面,你也帮不上忙。”伊哈娜扯住他,指了指他身上的湿衣服,“皇后若是看到你这样该有多心疼。”
胤祚苦笑:“额娘现在昏迷着,怎么能看见?”
康熙见状,示意伊哈娜松手,由着胤祚进去。
康熙吩咐道:“梁九功,你去给胤祚找一件朕年轻时的衣服换上,别让他冻着。”
“奴才遵命!”梁九功恭敬道。
殿内的惠妃、荣妃她们听到这话,眼神微微闪烁,皇上真是对六阿哥疼爱有加,连年轻时的衣服都给了。
如果胤祚要换衣服,坤宁宫肯定存放两三套换洗的衣服,这是她们当额娘的基本操作,毕竟在御前当差,可能遭遇到各种狼狈的事情,他们这些当阿哥的还是有便利的,可以在自家额娘宫里换衣服。
……
内室,佟安宁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紧闭地陷在厚被中,即使闭着眼,眉心仍然微微蹙起,看来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好受。
室内的三个太医看到胤祚一身湿漉漉的进来,连忙行了礼。
胤祚回了礼,“几位太医,额娘的病情如何,能稳定下来吗?”
那太医、欧太医、徐院使互相对视,最终徐院使上前,面色愧疚道;“微臣无能,皇后娘娘脉弱而涩,时有时无,臣等迫不得已用了重药,仍然没有把握。”
胤祚脸色更加黯淡,僵硬地道了谢,然后来到床边。
茉雅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佟安宁,哑声道:“哥哥,额娘一定会好的,是吗?”
“嗯。”胤祚在她身边蹲下,用力应声道。
不知道是在回答她,还是在安抚自己。
……
半个时辰后,珍珠拿着梁九功交给她的衣服,递到胤祚面前,“阿哥,您快将衣服换了吧。别染了风寒。”
“多谢珍姑姑。”胤祚接过衣服,去了侧间换下。
片刻后,胤祚出来,梁九功看到他这模样,眼前一亮,“没想到皇上年轻时的体型和六爷差不多,真是正正好。”
胤祚闻言,愣了一下,低头打量了身上的衣服,看着确实不像坤宁宫的手艺。
一开始他以为这衣服是额娘为他准备的,没想到是皇阿玛的旧衣。
不管皇阿玛是拳拳父爱,还是有其他深意,胤祚现下都不在乎,他只想额娘能好好的。
……
第三日,上午巳时,天空仍然飘洒着细雨,灰蒙蒙的天,柔柔的细雨……和两日前的那场电闪雷鸣的暴雨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佟安宁疲惫地睁开眼,没等她开口说话,三颗脑袋已经挤过来了。
茉雅奇瞪大眼睛:“额娘,您醒了。”
胤祚:“额娘,您饿不饿,渴不渴,珍姑姑,快去叫太医,额娘行了。”
佟安瑶紧张道:“姐姐,你现在怎么样?知道我是谁吗?”
佟安宁半张着嘴,数次想要开口,都被面前三人的话打回来,尤其到后面茉雅奇和佟安瑶大串眼泪掉下来。
看到他们这样,就知道自己昏迷这段时间,有多惊险。
“别……哭……”她努力勾起干裂的唇角,吃力地抬起手,想要她们擦眼泪,最终手扬到半空,手仿佛又被无形的东西拽回了。
佟安宁只能给了她们一个歉意的笑。
对不起,又让你们担心了!
对不起,又惹你们哭了!
看到她这样,茉雅奇、佟安瑶眼泪落得更加凶了。
胤祚眼眶猩红,默默攥紧了手,注意到太医进来,连忙扯了扯茉雅奇,让她们给太医让开位置。
那太医上前,有些惭愧道:“皇后娘娘,是老臣无能。”
“老太医不必这般自责……”佟安宁缓了一口气,唇角勾起笑,“我知道,你已经尽力。”
那太医给佟安宁诊完脉后,让开了位置,让旁人继续诊脉。
三位太医诊脉完毕后,心里都有了结果,目光对视之间,都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一直紧盯他们的佟安瑶等人也看明白了,顿时心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
第250章
佟安宁醒来后,用了一些好消化的饭食,然后又吃了药,折腾这些后,已经有些困了。
不过佟安宁还是撑起精神询问了她昏迷这段时间的事情,知晓她原来昏迷了二十多个时辰,在此期间茉雅奇、胤祚轮流守着她。
佟安宁瞅着茉雅奇、胤祚眼底的青黑,心疼道:“你们先去休息一下,额娘没事。”
茉雅奇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唔……儿臣想守着您,我不累。”
她怕一闭眼,额娘就看不到了。
胤祚见状,低低应了一声“嗯”,“茉雅奇,你在这里陪着额娘,我有事出去。”
“去忙吧!额娘身边好多人呢。”佟安宁虚弱地晃了晃手。
听珍珠说,额娘、瑶瑶还有富察氏都在坤宁宫守着,就是伊哈娜也是一天三次过来,她现在身边不确人。
胤祚点了点头,给佟安宁行了一礼,然后走到外间有嘱咐了太医几句,就离开了。
茉雅奇看着胤祚的背景,目光闪过一丝狐疑,心中觉得有些奇怪,见胤祚快走了,顾不得其他,起身道:“额娘,我去送送哥哥。”
“嗯,快去吧。”佟安宁应道。
……
坤宁宫门口,富察氏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面露关心道:“六爷这是回府吗?”
胤祚摇头:“不是,是去干其他事情,你要照顾好额娘和自己。”
富察氏见胤祚不和她说,按下心中的疑虑,现下皇后娘娘才醒,六爷应该不会去干棘手的事情。
胤祚又嘱咐了两声,正要离开,身后传来茉雅奇的声音,“哥哥!”
富察氏和胤祚见茉雅奇追出来,有些惊讶。
茉雅奇将胤祚扯到角落里,眸光带着审视和凶狠,“你老实告诉我,你出去干什么?”
他俩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从小一起长大,胤祚刚刚离开时眸中一闪而过的戾气,她看的清清楚楚。
胤祚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果然瞒不过茉雅奇。
胤祚不动声色地环顾了左右,见周围没人,低声道:“我乃宗人府宗令,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宗令?”茉雅奇愣了一下。
对于胤祚“宗令”这个职位,她和额娘还好生笑话了他一阵。
用额娘的话来说,原来胤祚是走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谪仙路线。
这一下子当了宗人府宗令,就要处理宗室的家长里短,三餐四季,实在是有趣。
好几次茉雅奇去凑热闹,看到胤祚冷着脸主持事宜,板着脸训斥佝偻着腰,牙都快要掉光的老宗室,或者舔着大肚,胡搅蛮缠的顽固宗室子弟,这些人胤祚面前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也不摆架子、摆资历、摆年龄、摆祖宗……因为胤祚不吃这些。
你若是威胁他要向康熙告状?
人家不怕。
康熙那边关于胤祚的宗室诉苦状纸已经塞了一箱子,康熙一开始还有心情看,后来也就不感兴趣了,平时除了嘱咐胤祚不要太过分,当着宗室大臣的面,不咸不淡的训斥两声就完了。
反正不管康熙如何训斥,胤祚那边不改。
其实佟安宁也能了解康熙的想法。毕竟宗室的仇恨值都被胤祚拉跑了,胤祚唱黑脸,康熙喜滋滋的唱红脸,又不是骂他。
说实话,她也没想到自家儿子会得个宗令的职位,总感觉有些不搭,弄个刑部尚书不是更适合吗?来个“玉面刑官”。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双方的磨合(确切来说是胤祚单方面的调教),宗室那群人已经适应胤祚的处事方针,估计再过一两年,他们也就不再叫唤了。
……
茉雅奇脑中急速运转,想不通胤祚这个时间出宫的理由,这两天除了额娘的事情,她并没有听说紫禁城内外发生了需要宗人府宗令处理的事情。
额娘……
宗人府宗令……
“额娘的吐血不是意外!”茉雅奇蓦然怔住,眼睛瞪得极大,右手下意识捉住胤祚。
胤祚能感觉到对方握住他胳膊的手腕在轻微的颤抖,显然情绪异常激动。
“此事等我回来,再和你说。”胤祚轻声安抚道。
茉雅奇仍然不松手,直直地望着他,“你总要给我一个你的去处吧。”
结果总要说吧。
“不行,你不知道最好,若是出事了,我一人承担。”胤祚淡淡道。
茉雅奇顿时眸中满是火光,“胤祚!你要想清楚,额娘还在里面呢,你就不怕我告诉他。”
说到这,胤祚就更不担心了,“你不敢,在事情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你看好额娘。”
说完这些,胤祚就转身离去。
茉雅奇只能气呼呼地看着胤祚离开的背景,发誓等到额娘好点了,她一定要让额娘揍他一顿。
富察氏见她这样,有些担忧道:“茉雅奇,六爷这是去干嘛?”
茉雅奇磨了磨牙:“我也不知道。”
富察氏:……
……
佟安宁醒来没多久,康熙也赶了过来,坐在床边,“你这次可是吓到朕了。”
“咳……”佟安宁低声咳嗽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那臣妾给皇上赔个不是。”
康熙坐到床边,看着她惨白消瘦的脸庞,叹气道:“如果能保佑你健康,朕宁可你对朕发脾气。”
他真的怕了,看着身边一个个人离开他,最后佟安宁也要走了,让他以后怎么适应,没了佟安宁在一旁给他提醒,时刻刺激他,他怕自己最后会迷失方向。
佟安宁斜瞥了他一眼:“那可不行,太医说了,臣妾现在不能随便发脾气,当然旁人也不能给我发脾气,所以皇上表哥,您要注意点。”
再一次听到“皇上表哥”四个字,康熙面色微怔。
佟安宁已经许多年没这样喊过他了,乍一听到,让他心中热乎乎的,仿佛饮了一杯烈酒,醉意涌上心头,有些上头,心中热乎乎的,同时又有些慌。
他望着佟安宁因为消瘦而显得突出颧骨,深陷的眼窝、枯瘦的手臂,偏偏双眸还是那般清澈,几十年都没变过。
康熙眼眶泛酸,深吸一口气,唇角扯起一抹笑,“朕现在可不敢惹你,否则茉雅奇、胤祚他们和朕没完。”
“您知道就好。”佟安宁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头。
“皇上表哥,我求您一件事好不好。”佟安宁捏着他一根手指,轻轻拽了拽。
康熙唇角微抿,无奈地看着她。
他就知道,佟安宁倏然喊得这么好听,肯定是有事相求。
“朕若是不想听,难道你就不说了?”康熙叹息道。
佟安宁微微歪头,唇角扬起一个狡诈的弧度,“臣妾若是不说,心里会不舒服,进而病情加重的,您忍心吗?”
“说。”康熙深呼吸。
他不忍心。
见他允许,佟安宁笑了笑,“您也不必紧张,臣妾这事不关国事,也不关胤祚、茉雅奇他们,而是臣妾自己。”
“是吗?”康熙仍然有些狐疑。
佟安宁诚恳地点了点头,抬头环顾了一下奢华的坤宁宫,轻声道:“皇上表哥,过两天,我病情若是好了些,就想在畅春园养病。”
她想的明白,自己这身体就算现在不出事,早晚也要出事。
紫禁城并不是适合养病,久病床前无夫妻,康熙能心疼她一时,但是长久看到她这副病容,谁知道会不会变了样子,一味的卖惨只会越来越惨。
有了距离和时间滤镜,才能让双方产生美。
而且紫禁城这地方除了看着气势磅礴,富丽堂皇,其实舒适度和园子没得比,否则到了后期,康熙也不会一直住在畅春园。
她要先把地方给占了,若是自己真在畅春园没了,康熙晚年的时候也能忆往昔,顺便茉雅奇、胤祚他们多上一层滤镜。
“你要去畅春园?”康熙顿时皱起了眉。
佟安宁浅笑道:“臣妾这身子现下也不能打理宫务,与其被困在宫中,不如去园子,之前臣妾在畅春园住着时,病情一直在好转。”
“可是你是皇后。”康熙眸中满是怜惜。
佟安宁微微点头,“人要知足才行,臣妾和皇上表哥也走过册封大典了,是您敬告天地的皇后,也住过坤宁宫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康熙起身,在屋内转了两圈,转身回头看向倚靠在床侧的柔弱女子,她脸上带着浅笑,面色看着疲惫虚弱,虽然不再年轻,却不见老态,仿佛晚春凋落的花儿,宁可碾落成泥,也不枯萎衰败,甚少见她精神萎靡的样子,即使痛的再狠,药再苦,大多时候都是面不改色,少数时候需要卖惨时,会用着旁人都看出来“扭捏”姿态折腾人。
“皇上表哥。”佟安宁又轻轻喊了一声。
康熙最终长叹一口气,“好——朕让那太医和许太医随行。”
紫禁城距离前朝太近,他也怕佟安宁知晓了一些事情胡思乱想,太医说过,越是病情严重的人,越是容易多想,他可不想佟安宁出事。
在畅春园,封锁消息要比紫禁城容易些,而且畅春园确实适合养病。
“嗯。”佟安宁得到准确答复,顿时露出笑颜。
康熙见状,逗弄道:“难道你就这么嫌弃朕为你装饰的坤宁宫!”
要知道多少女子努力了一辈子都住不到坤宁宫,她就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厌烦了。
佟安宁闻言,配合地环顾四周,惋惜道:“当然不舍得,可是坤宁宫又不能搬走,臣妾也没办法。”
康熙笑道:“要不要朕在畅春园给你造一个坤宁宫?”
“……额,还是不了。”佟安宁连忙摇头。
这话别人说是开玩笑,康熙说了,可能就是真的了。
她就一个人,光是紫禁城就有许多住处,如果畅春园再多出一个坤宁宫,自己恐怕日后会被人戳脊梁骨。
再说,康熙现在让人盖了,她不一定有时间住上。
“好了,不逗你了。”康熙端过珍珠奉上的药汤,用玉勺舀了一点,递到她面前,“来,喝药。”
佟安宁看了看玉勺中浅浅一层,抬眸瞅了瞅他,也不张嘴。
康熙见状,唇瓣微微张开,“啊——来,喝药,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嫌弃苦。”
“皇上,臣妾生病的时候,是不是茉雅奇、胤祚他们惹您生气了,要您这样折腾我。”佟安宁脑袋微歪,眉眼微微上扬,露出大半的眼白。
按照康熙这一勺子的分量,即使汤碗只有拳头那么大,可是按照这频率,她也要喝好久,能细细品味每一丝苦味。
她虽然喝药习惯了,不代表自己喜欢吃苦。
她宁可康熙捏着她的鼻子往下灌。
康熙:……
看吧!
佟安宁就是这样功利!
刚刚还柔声细语地喊他“皇上表哥”,等他答应了,一下子就变成了冷冰冰的“皇上”。
康熙:“药要趁热喝。”
说完,将勺子凑近了佟安宁。
佟安宁微微后仰,拒绝服药,“皇上,您明知道臣妾喝药一向不用别人喂。”
“……”康熙动作一滞,见佟安宁拒绝态度坚定,有些失望地将玉勺和汤碗递给她。
佟安宁:……
她就不信康熙不清楚。
角落里的梁九功看着皇上和佟主子愉快地闹腾,佟主子一边喝着药,一边冲皇上翻着白眼,皇上也不恼,反而贴心地送了果脯的碟子。
比起前两天紫禁城中死气沉沉的样子,现下的皇上格外好说话。
梁九功心中松了一口气,祈求佟主子能早日康复,就算无法痊愈,也请支撑一些年。
……
位于皇城的兴华胡同一路都是辅政大臣索尼家的府邸,后来索尼故去,索额图上位,府邸愈发大了,不仅包含了兴华胡同这一部分,左右的府邸也都被买了下来。
赫舍里氏一族是满清大族,现今又有二阿哥,外加索额图纵容,所以赫舍里一族的行事作风格外猖狂,平时禁止普通人来往兴华胡同,但是他家的人可以去其他人门前闹腾。
和往日的安静不同,今日居然有不少闲散宗室跑到这边,顶着绵绵细雨,躲在墙角,有条件的就撑着雨伞,没条件的就举着树枝,或者带着帽子,有些人直接就淋着雨,只要不是前两天的雨,这毛毛细雨,他们还是能忍下来的。
索额图府邸的仆人看到他们,也不敢驱赶,虽然这些人可能没有多少权利,可也是宗室成员。
杭五两手插兜,戳了戳身边汉子,“你也是来这里看热闹的?”
“当然,我还带了饼。”汉子掏出油纸包包住的炊饼。
旁边的人轻啧一声,“巴朗,你现在的日子就过成这样了,不是刚刚才发过俸银和禄米吗?你现在就开始啃大饼了。”
“嗨,别说了,上次聚众赌博被宗令一锅端了,俸银和禄米被扣了,不仅拿不到,还被罚去改造场改造,一个月啊!就是有工钱拿,我这细皮嫩肉地能干吗?”巴朗狠狠地咬了一口大饼。
他都瘦了十斤,回去后,家里娘们也没给他好脸色,连热乎的饭都没有,只给了他一口饼,还是死面的,差点将他的牙给磕断。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自从有了新宗令,皇城宗室们的生活就变了。
六爷倒也没有克扣大家的俸银和禄米,反而因为他,让一些落魄的边缘宗室日子好过不少。
在任何群体里,位于顶层的人员总是凤毛麟角,宗室听着光鲜,也有许多人因为家族衰落,或者祖上犯错等缘由过得艰难。
在六爷上任宗令的时候,他们听说,六爷得到这个职位,是被皇上按着接的,为此六爷一直不高兴。
虽然平时六爷都是摆着一张冷脸,分不清开心不开心。
他们原以为谣言是哄人的,谁知道是真的。
六爷虽然不扣俸银和禄米,也不剥削普通宗室,不为了一己私欲,乱点鸳鸯谱,但是他也折腾。
在采石场弄了一个改造场,专门让犯错的宗室去做劳动改造,对于女子,在下游弄了一个洗纱场,专门接待犯错的宗室女子,一开始大家不相信,许多人就被送到改造场,卖了一个月的苦力,在嚣张的气焰也焉了吧唧的,大家见状,多数人也不敢犯错。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些人不大不长记性,打了后也就长一会儿记性,对于这样的人,胤祚也不多费心思,犯了错就去改造场,反正是自己的选的。
一开始宗室的人向康熙递折子告状,康熙收了折子,当做没看到,后来想让御史去弹劾。
御史也不大敢说话,过往他们经常弹劾宗室子弟嚣张跋扈,现在六爷明显针对这些做事,如果弹劾了,不是自打脸吗?
……
“嘶,你怎么又去了?”说话人惊讶道,“我记得你两月前才去过吧。”
“那个是因为带着我丈人去青楼被人抓住了。可是那也是我家娘们有喜了,我没有纳妾,而且也没有自己吃独食,我家娘们都没说什么。”巴朗嚼着饼含糊道。
杭五:……
嗯,你家婆娘是没说什么,不过人家向宗令告状了,翁婿俩一起去了改造场。
大家很快将话题拉到索额图府上了。
“对了,你们来干嘛?”一个有些斗鸡眼的男人好奇道。
众人无语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一起窝在这里?”
“这不是凑热闹吗?”斗鸡眼双手插兜。
众人白了他一眼。
斗鸡眼也不计较,继续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哪能不知道,文华殿大学士索相府上啊!”斗鸡眼老实说道,“说来,我额娘的表妹的侄子的媳妇也是赫舍里氏,和索相同一族的,往上数三辈,还有血缘关系呢。”
众人正想开口,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远处过来,连忙紧张地探出头,看到一群侍卫过来了,护着一辆马车走了过来,众人身子一震,正戏来了。
斗鸡眼也不敢问了,眼睛紧盯着马车。马车缓缓走到索额图府前停下,马车夫放下一条板凳,车门打开,一个挺拔身影走了下来。
斗鸡眼瞪大眼睛,“六爷!”
六爷是佟佳氏的阿哥,虽然和二阿哥明面上并无矛盾,但是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清,现下佟佳氏和赫舍里氏已经水火不容,现下六爷来到索相府上,而且还带了这么多侍卫,这是要干仗吗?
斗鸡眼用极其小的声音问道:“你们知道六爷会来?”
巴朗嘿嘿笑,“当然咱们在宗人府有自己的门道,你猜六爷今天弄这一出,是不是皇上的意思?”
“那是因为之前宗人府已经派人来请索相了,不过索相老人家将人赶了出去,所以我就听说六爷要亲自来请了。”另外一人小声解释。
“这是因为什么事?难不成皇上不满索相了?”斗鸡眼一脸迷惑。
“你这个呆头,没看到那是宗人府的府兵吗?索相也归宗令管啊!”一名微胖的男人恨铁不成钢道。
“哦。”斗鸡眼恍然大悟,才安静没多久,忽而一拍大腿,“二爷知不知道索大人这边的事情?”
“咱们都知道了,你说二爷会不会知道,怕是也没有劝住六爷。”巴朗唏嘘道。
众人点点头。
杭五:“就不知道六爷是因为什么事,来找索大人的麻烦。”
“不清楚。”巴朗摇头,“没打听出来,你们说皇后娘娘现在昏迷着,六爷不在宫里,出来找索额图的麻烦干什么?”
大家齐刷刷地摇头。
他们又不是六爷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他的心思。
……
胤祚下了马车,注意到周围角落里藏了不少人。
屈林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六爷,那些都是宗室,要不要奴才去驱赶。”
看来这段时间,六爷折腾宗室还不够,现在居然还敢往六爷身边凑。
杭五、巴朗表示,能近距离看六爷对上索额图,就是被劳改,也值得。
“不用,即使人再多,也改变不了结果。”胤祚拾阶而上,走到大门前。
索额图府的门房看到胤祚,连忙趴下行礼。
胤祚负手而立,“既然索相不去宗人府,本宗令就亲自来请。”
两个门房则是瑟瑟发抖,一是被胤祚的气势震慑,另外一方面就是因为伫立在下方的宗人府侍卫。
六爷将宗人府侍卫带出来,已经表明若是老爷不配合,就要来硬的了。
此时青铜大门发出沉闷的声音。
胤祚目光稍移,直视大门。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胤祚冰冷的眸子正好撞上索额图阴翳狠厉的眼睛,刹那间,两人看似淡定地站着,可是对视间,仿佛起了惊涛骇浪,万物皆寂,旁观人连呼吸都不敢。
索额图嘴角扬起一抹蔑笑,冲胤祚懒懒地拱手道:“瑾亲王上门是因为何事?”
“索大人,本宗令原不想过来的,奈何索大人排场大,本宗令不得不亲自上门请。”胤祚平静道。
“哦?请?”索额图冷笑着扫视了下方的侍卫。
原先面不改色的侍卫们被纵横朝堂的内阁大学士的鹰眸一扫,硬生生被对方眼底的阴霾之色给震的不敢动作。
“是。民间有一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索大人是要本宗令敬酒,还是你先吃罚酒。”胤祚轻轻垂眸,掩饰住自己眸底的凛冽。
“六爷虽然是宗人府宗令,可是老夫也是朝廷文华殿大学士,朝廷一等公,六爷这架势,难道是要造反吗?”索额图皮笑肉不笑道。
胤祚闻言,轻笑出声,“索大人,今日本宗令为何而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皇阿玛那里,本宗令自会请罪,你也是宗室,若是犯错,本宗令当然有权处置你。”
胤祚说完,给了屈林一个眼神。
屈林向台阶下的侍卫一挥手。
领头侍卫迟疑了一下,很快就坚定信心,示意身后的兄弟跟上。
侍卫队伍分裂成两部分,有序站在大门的两侧,正好将索额图包围住。
索额图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胤祚。
他们两人都知道,除非皇上圣旨或者他愿意,单是胤祚身边这些侍卫带不走他。
不是他们不行,而是他们不敢,不能。
所以只能将人“请”入宗人府,这也是胤祚第二次亲自上门的原因。
胤祚同样平静地站在那里,他有的是时间。
现场变得针落可闻,众人仿佛定格一般,任由时间流逝。
一阵夹杂秋雨的冷风忽然拐了弯,带着枯黄的树叶偷偷溜进大门,枯叶如蝶般冲向胤祚、索额图,两人身上都粘了两三片破碎的枯叶。
索额图目光忽而对焦在胤祚身上金色的枯叶上,看着多像一片灼烧的龙纹啊,想起“龙”所代表的意义,索额图霎那间红了眼,微微抬起右手,“六爷,老夫喜欢你身上那片叶子,可否将它给老夫。”
胤祚低头,看到胸前贴了一片枯叶,将它拿下,轻轻放到索额图的大手上。
索额图命人拿了一件洁白的手帕,将枯叶小心包裹好,然后放在胸口,然后长叹一口气,看向胤祚,“六爷,咱们走吧!”
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胤祚转身,撩起衣摆,大步走进蒙蒙细雨中。
……
角落里偷看的杭五、巴朗他们半张着嘴,呆滞地互相对视。
乖乖!要翻天了,索额图被六爷“请”进宗人府了!
杭五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脸,“嘶,是真的?”
原先他以为顶多就是六爷和索额图对峙,后面会有人过来救场,多半没有结果,或者六爷和索额图正式开战。
但是没想到索额图居然跟着走了。
巴朗拍着肚子,眉间拢起一座小山,“索额图到底犯了什么事?”
斗鸡眼叹气:“肯定是不得了的事情。看来这索额图是完了。”
杭五摇头:“不一定,还有二爷呢,索额图是他叔公,肯定不会让他出事。”
听到的人纷纷点头。
他们也觉得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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