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凝兮轻咳一声,肃起小脸:“我当然是爱慕殿下,所以,才要劝谏殿下适可而止,保重身子……”
“哦?”裴应霄笑了,柔声细语道:“为何要保重身子?孤身子不好么?”
“没有,”她哪敢这么说,连忙解释:“只是听说……此事过犹不及……”
“小晚瑜,”他截断她的话头,一手托起她的下颚,“昨晚孤只做了两次。”
只?
曲凝兮一愣,不由陷入回想,那样的漫长难耐,炽热灼烧,居然才两次么?
她思及那些迷乱画面,顿时抑制不住红了脸,不敢再想,不过,心里不大相信,这人多半是见她迷糊就趁机哄她。
裴应霄也没打算用言语叫她记住,轻笑道:“你今晚可以数数看。”
他身上还带着血腥气,这会儿也不故意逗弄她了,松开手径自去往内室更衣。
曲凝兮瞥着他的背影,面上热意一时退不下去。
这就是成婚后的日常么,没羞没臊的……莫非大家都这样?
他是真能一本正经的与她讨论这些啊
曲凝兮平复好神色,才提起裙摆出去。
叫来福智道:“到冷月轩摆饭,那边景致好。”
福智笑着应了,“殿下也喜欢在冷月轩纳凉,尤其是夏日。”
如今已是春末,夏季临近,曲凝兮索性道:“往后都在那边摆饭,有劳福智公公了。”
福智领命退下。
裴应霄很快换了衣裳,踱步而出,洗过手脸,还更换过腰间门的熏香。
曲凝兮上下打量他,忍不住问道:“殿下何必亲自动手,若被人发现不好解释。”
他不沾血迹,却染上血腥味,是杀了多少人?
曲凝兮忘不了裴应霄动手时的场面,不仅仅是起初在宫中那次,后来在围猎场,所有见识过太子身手的死士全死了。
她倒不会去同情不相干的人,各自立场不同,凭何来论对错?
曲凝兮没听见裴应霄回答,一抬头,发现他正两眼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怎么了?”她不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
裴应霄一伸手,与她掌心相扣,道:“有人每天等着孤一起用饭,似乎还不错。”
“啊?”
曲凝兮被牵着走向冷月轩,三面开的圆形拱门,临着一池绿水。
依着浑厚黄石假山而建,池畔栽种芭蕉翠竹,池中几支荷叶,此刻正逢黄昏,赏心悦目。
轩内宫灯高悬,一张四方木桌,菜肴佳酿齐备,裴应霄示意融月几人下去,不需要侍女伺候。
只剩他们二人,他才开口解释:“孤去见了木仓幸,血腥气是在那里沾上的,并未杀多少人。”
曲凝兮扭头看他:“木仓幸?”
裴应霄轻笑一声:“这人可是个硬骨头。”
用了不少刑罚,也撬不动那张嘴。
从战场上下来的敌军大将,见识过太多杀戮,死在他手里的就不计其数,当年他杀进大桓边境,不论老弱屠尽满城。
残肢断臂,血流漂杵。
此等罪恶滔天之人,他不仅不怕死,还能忍得住痛。
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木仓幸所在乎的,他甚至不再贪生,更难拿捏。
“那怎么办呢?”曲凝兮不由揪眉。
算下来,木仓幸落在裴应霄手里将近半载,却还是奈何不了他。
她怕他没有太多时间门了……
“吃饭,”裴应霄给她盛了一碗汤,道:“知道晚瑜牵肠挂肚,但孤说这些,并非为了让你忧心。”
“……”谁牵肠挂肚了。
曲凝兮觑着裴应霄的神色,不见愁绪与急切,好像这世间门万般事,全在他股掌之中。
这种从容镇定,不仅叫人刮目相看,感到安心,还会忍不住生出折服与向往。
想必,东宫的追随者,看到裴应霄这张脸,就等同于找到主心骨。
“殿下不着急么?”如今普骆甘都卷进来了,时间门紧迫。
极少有人在年少时能磨练出此等心智,人的成长总需要一个过程。
便说木仓幸此人,一把年纪,历经过太多事情,才熬成的硬骨头。
而裴应霄和他差着辈分,玩弄心机无异于与虎谋皮。
曲凝兮也不太清楚其中内情,但她笃定,裴应霄半点不输那个老狐狸。
自幼生在皇家,生母疑似死在生父手中,名义上是太子,但随时可以被舍弃。
他,生来就是炼狱开局。
面对曲凝兮的询问,裴应霄不以为意:“急也无用,孤等得起。”
她不太明白,按理来说去年底是太子上位的绝佳时机,陛下病倒了,大权旁落,朝中唯他马首是瞻。
可是裴应霄费尽功夫把陛下给治好了,他所求,当然不是什么孝子的名头。
就为了把人钉在耻辱柱上,难道不怕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还是说……毁掉天庆帝这件事,比皇位还重要?他就是冲着复仇去的。
曲凝兮不再多问,看了他两眼,捧起汤碗小声道:“晚瑜便祝愿殿下,心想事成。”
一顿饭吃完,华灯初上,屋檐廊下灯火明亮。
在撤掉碗盘之前,融月捧着一盅黑乎乎的药汁上来,呈送给裴应霄。
那股药味明显,曲凝兮一下就闻出来了,“这是……”
是补药么,还是他哪里不舒服?
瓷盅里的温度适宜,裴应霄一手端起,一饮而尽。
他拿起帕子擦拭嘴角,才道:“是避子汤。”
“什么?”曲凝兮倏地站了起来。
她一双圆眼满是诧异,忍不住揪住了自己的衣袖,“殿下,你怎能如此……”
他此前说过暂时不要孩子,这会儿也就没那么惊讶了,但是,即便他不想要,该喝避子汤的人也是她。
显然,裴应霄此举,有悖于曲凝兮惯来接受的教导,女子以夫为天,若有需要迁就之处,那必然不会是男子。
何况,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谁敢让他喝避子药?传出去了,不仅万人唾骂,指不定还要被治罪。
曲凝兮一侧目,就发现冷月轩里没有外人。
恐怕他手里这盅药也不是在小厨房熬的,人多眼杂,容易露馅,是融月私底下悄悄安排。
曲凝兮越想,越是皱紧了眉头,融月娴青忠心不假,半句都不规劝么?
微凉的指尖忽然落了下来,点在她的眉心,裴应霄垂首贴近,道:“这事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慌什么?”
“可是……”
“原本,孤是想让你来喝,”裴应霄把人给按回座位上,“但融月诊脉后说你体寒。”
曲凝兮当然不爱喝药汁,想来没人会喜欢,不过……“殿下,我可以喝。”
他却摇头,低声问道:“小日子来时,会腹疼么?冬日里手脚冰凉?”
这般私密的事情突然被他拿到嘴上询问,曲凝兮头都抬不起来了,只想捂住他的嘴!
她正尴尬着,裴应霄亲了上来,抿着她的唇角:“闲暇时孤看过医书,不敢说通医理,但心下自有判断,孤身强体健,比你更适合喝这碗药。”
曲凝兮尝到了他口中的药味,只一丁点,他就抬头撤离了,随手从餐盒里捻起一颗蜜饯,塞进她嘴里。
甜丝丝的,裹了一层蜜,中间门去核塞了奶冻。
“就不能……不喝么?”曲凝兮在嫁入东宫之前,就决心要好好担任一位好妻子。
她也不太懂如何才算一个好妻子,大抵就是凡事多为夫君考虑?
况且,不说夫妻二人,就太子妃这个身份,便把她架在这里了,如何能跟随着太子胡闹?
万一他的身体喝出什么不对劲,把整个安永侯府搭上也不够赔的。
“晚瑜想要孩子?”裴应霄弯了弯眉眼:“你想与孤,一同生儿育女?”
“我……”曲凝兮有一瞬的茫然。
她想要孩子,成家便是为了延续血脉,生儿育女几乎被世人当做一个女子的‘终生使命’。
她不知道这些是对是错,反正所有人皆是如此。
而在皇家,尤其注重子嗣,这意味着保住一个女人的一生安稳。
曲凝兮有很多想要孩子的理由。
但是跳脱这层层身份之外,她倒是不曾想过,自己怀胎生子,会是何种场景。
她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了么?
这么想着,曲凝兮下意识抬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肚子。
她准备好了么?这里会鼓起来,冒出一个小生命?
曲凝兮在刹那间门,有一瞬的无措,哪怕只是一场空想……就已经让她惊慌。
恐怕……她没有准备好,她不知道如何对待孩子。
一切不过是顺势而为,被推着往前走,似乎不需要思考任何,姑娘家年纪到了就要嫁人,过了夫家门就要延育子嗣。
天经地义,水到渠成,人竟然跟那些小动物没什么两样,全凭本能驱使。
耳畔忽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紧接着,曲凝兮被拦腰抱起,双脚离地。
“孤不过问一句,你怕什么?”裴应霄微微眯眼,道:“还是个小姑娘,不必想太多。”
“殿下……”她揪住了他身前的衣襟。
曲凝兮被一路抱着回到寝殿,裴应霄吩咐备水沐浴,把她推进净室之前,道:
“你我迟早会有孩子,不急于一时。”
“我才没有着急……”她连忙辩解。
“我知道。”裴应霄轻笑:“你只是傻乎乎的,尚且弄不清自己想要什么。”
这话让曲凝兮一怔,来不及多问,他已经转身离去。
裴应霄走了,银杏入内服侍曲凝兮泡澡。
看她呆愣愣的,不由纳闷:“太子妃,你怎么了?”
“我无事……”曲凝兮摇头,只感觉心间门,无故弥漫了愁绪。
是因为裴应霄,她看不透他,也不太懂他所说的意思,更琢磨不清他对她的心意。
但是不论如何,太子亲自服下避子汤,她当然承这份情,他本可以不必如此,却还是做到这个份上。
她同样不急着要孩子,如他所言,她应该思考一下,为此做好心理准备。
而且眼下,东宫看似地位稳固,暗地里牵扯了当年陆家旧事,裴应霄必然要让皇城大乱一场。
或早或晚。
许是因此,他才不想要孩子。
曲凝兮想了想,扭头看向银杏,道:“你们随我进入东宫,有些话我不曾敲打,但所见任何,应该知道管住嘴巴。”
银杏刚才没在冷月轩,没看见太子饮用汤药。
不过她点头很利索,“太子妃放心吧,我们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别说是外头,即便在侯府里,也不会说东宫相关的半个字!”
银杏可是亲眼看到孙嬷嬷离开的,哪能不知道厉害。
她从小在茴清苑,与孙嬷嬷也相处多年,嬷嬷人不坏,但是她不属于小姐,所以不能陪嫁。
像是这等男女主子起居之处,时日久了很容易窥见秘密,若非亲信,谁敢贸然放在身边。
银杏小声道:“奴婢们进入东宫,就被娴青姐姐提点过了。”
她和艾兰春雀都不糊涂,知道摆在眼前的路是什么,往后她们小姐若平步青云,才能照拂身边人,荣辱与共。
曲凝兮虽说捏着她们的身契,但经历过银瓶的前车之鉴,从净室出去后,还是把艾兰春雀叫来了。
她没想到裴应霄会主动喝避子汤,这件事暂时没有外泄,万一哪天被她们知晓了只怕会被吓到。
曲凝兮颇为谨慎,告诫了几句才遣退她们。
映楚也在其中,她站在一旁装样子的,银杏三人不知她的真正主子是太子。
等到她们散了,映楚才走上前来,劝说曲凝兮别担心:“殿下心思缜密,岂会容许身边人出现纰漏。”
“如此便好,”曲凝兮道:“我知道的越多,越怕自己不经意害了他。”
正因为她的胆小怕事,才因此敬佩裴应霄,负担了那么多,十年如一日。他还笑得出来,换做旁人,指不定被逼疯了。
曲凝兮在内间门,对着镜子给脸上涂抹花露,本就细腻如玉的肌肤,给润得软嫩。
入夜后本不该太早就寝,但今晚……裴应霄一盅汤药下肚,岂会放过她?
曲凝兮初经人事,回想昨晚,他虽说用衣裳掩盖没给她瞧见,但委实有些后怕,她几乎疑心要被他给撑破了……
正在做心理建设,娴青在外间门叩门,轻声禀报道:“太子妃,元荣夫人来了。”
曲凝兮一时没听清,“你说哪位?”
娴青已经走了进来,转过屏风,口齿清晰:“是陆家的老夫人,她听闻殿下大婚,闹着要来见太子妃,谁都拦不住……”
也没人敢拦,因为元荣夫人的身子骨不好。
竟然是她?!曲凝兮心下惊讶,不敢怠慢,连忙让银杏去把她的衣裙拿来。
匆忙更衣梳头,出去见元荣夫人。
陆家的老太君,元荣二字乃是陛下亲赐封号,享无上尊荣。
只是,她老人家多年不曾见客,曲凝兮一次都没见过。
晚间门裴应霄才说明日带她去陆府,不成想,当晚老夫人竟然入宫了。
实在是巧了。
裴应霄在留听阁接待了元荣夫人,这是他的外祖母,今晚由陆焰花陪同来到东宫。
曲凝兮到时,茶水早已奉上,里面也没什么外人。
放眼望去,有融月鸣恩几个心腹。
只一眼,曲凝兮就知道为何老夫人不见人了。
她满头银丝,面容倒是不怎么憔悴,可那双能瞧出昔日美丽的大眼睛,竟然呈现一种近乎天真的呆滞。
明明是老人家,却像是无知稚儿。
这般神态,是掩盖不住的,旁人一见便知,元荣老夫人竟然意识不清了。
曲凝兮猛然一阵心酸,或许容不得她这个小辈来同情她,可是老夫人的神情举止,实在叫人不忍。
她定然是受不住打击,才会变成这样。
裴应霄走了过来,牵起曲凝兮的手,到元荣夫人跟前行礼。
低声道:“给外祖母磕个头。”
他一掀袍角,与她一道跪下,还没落地,就被老夫人给阻止了。
“别跪别跪,让我看看新娘子。”
元荣夫人好像有一瞬恢复了清明,同寻常老人一样,笑意盈盈的打量曲凝兮,“真不错,水灵灵的小姑娘……”
她扭头看向一旁陆焰花,道:“训庭大喜之日,怎么不见宴请宾客?端些糕点上来吧……我实在是馋甜食……对了,我前些日子好像打了一对金镯子,给出去了么?”
元荣夫人越说声音越低,到后面,仿佛是自言自语的碎碎念。
裴应霄给了她一块糕点,温声道:“不可多吃。”
老人就跟孩子一样,不阻止就无止境地闹着要吃甜食。
“那对金镯子早就送出去了,外祖母忘了?”十几年前的事情,她记混了。
元荣夫人得到了一块蓬燕糕,滋味清甜,她很高兴。
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是啊,金镯子送出去了,给了儿媳妇……那我此番过来,岂不是没有贺礼?”
她抬手在自己发间门摸索,什么也没找到。
担心她不慎伤着自己,婢女并不给她佩戴首饰。
陆焰花阻止她,“祖母别忙活了。”
曲凝兮点头附和:“外祖母能来看望晚瑜,就已经是最好的祝贺。”
“新婚哪能没有贺礼,”元荣夫人不同意,“回头我让逸其准备,绝不能落下。”
她说了个曲凝兮没听过的名字,笑眯眯地轻抚她的手背。
裴应霄纵容轻笑:“那就多谢外祖母了。”
曲凝兮跟着道谢,瞅着他们两人如出一辙的笑容,忽然惊觉。
都说太子殿下的昳丽颜色不是肖似生母陆皇后,而是来自于他的祖母,也就是当今太后。
曲凝兮能看出来,太后娘娘年轻时候是位美人,但是无从判断她和太子有多像。
这会儿她倒是觉得,元荣夫人与太子的形貌更加相似,尤其是她笑眯眯时,无人会怀疑二人之间门的血缘关系。
几十年前的老夫人,定然风华绝代。
裴应霄和陆焰花一左一右哄着元荣夫人,什么话题都顺着她。
老人吃了一块糕点心满意足,没有闹着要甜食,不过一再提起金镯子,说是陆家的传统,每个新娘子过门,都得特意打造一对。
她拉着裴应霄絮絮叨叨,让他别忘了。
直到老人露出疲态,才用轿子把她安生送出宫去。
人走后,裴应霄敛去笑意,浑身笼罩了黑夜的深沉。
“殿下,回屋吧。”曲凝兮主动去握他的手。
裴应霄任由她握着,被牵着走,他语气低缓:“因你之故,她难得说了那么多话。”
还说了好几个已故之人的名字。
曲凝兮听了,回道:“老夫人是否心情愉悦,若能叫她开心,我可以常去探望。”
裴应霄一摇头,“她大多时候不认人,也不爱说话。”
日日无忧,沉浸在她自己的一方天地中,不被外界打扰。
元荣夫人的病不是一日两日,裴应霄这会儿倒不是难过,而是带着一种不再挣扎的麻木。
这么多年,太多个日夜,无力变更的结果。
甚至他不想改变,就让老人家剩余的日子沉浸在梦里,或许不是坏事。
至少没有仇恨,没有锥心之痛,心宽体健。
艾兰打了一盆温水进来,曲凝兮伸手,拧了热乎乎的帕子,给裴应霄擦脸。
她细细描摹眼前这张俊颜,狭长的眸子,挺直的鼻峰,单看就赏心悦目,合在一起更是巧夺天工。
可能用词不当,但是这般恰如其分的美丽,着实叫人惊叹。
他眉骨优越,弯起眼睛时,足以骗过天下人,“殿下一笑,冰雪初容百花绽放。”
“你从哪学的安慰之词?是在哄孤开心?”裴应霄抬了抬眼皮。
“我可不是故意哄你,”曲凝兮一脸老实:“训庭生得好看,与老夫人很像。”
他倏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你看出来了?”
“什么?”
“孤和外祖母,何处相似?”
因为差着辈分年龄,又是不同性别,真要看出多么相像也不容易。
曲凝兮回道:“是老夫人笑的时候,和你很像,她年轻时,莫约是个聪慧狡黠的小娘子?”
裴应霄不答,定定望着她好半晌,才幽幽道:“是啊,她以前很聪明。”
他长臂一伸,把曲凝兮揽入怀中,埋首在她颈畔,双手紧紧抱住了她,用了不小的力道。
曲凝兮乍然被圈住了,整个人被勒得隐隐发痛,“训庭……”
他不仅没有松懈力道,还低低笑了起来。
曲凝兮察觉到不对劲,丢开了手里的帕子,问道:“你怎么了?”
“训庭这个名字是她取的,”裴应霄缓缓抬起头来,眼眶微红,泪痣妖冶,此刻他仿佛来自深渊的魔君,眼底好似流淌着一抹冰凉:“想听听看么,我的名讳?”
“是陆训庭哦。”
“什么?”曲凝兮愣住。什么意思?
她完全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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