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少年伸出右手食指,指骨纤长,白皙如玉,他随意画了个小圆圈,然后吸了口气假装把它吹飞,脑袋一点,“啪叽”一声。
“陛下你看啊,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当然应该养养身体晒晒太阳,吹吹风赏赏花,保持心情愉悦,这样才能早日恢复身体对不对?”
祁折答非所问:“你刚才那声是什么意思?”
云暮秋思索半秒,试探张嘴,“啪叽?”
祁折又问:“那圆圈?”
云暮秋理直气壮:“我啊。”
他干脆解释自己刚才的动作:“陛下你没有亲眼看到我摔下去,这不是给你模拟一下吗?”
然后他又来了一遍。
世子态度认真,眼睛亮亮的,看得人忍不住笑意。
祁折默了默,抵拳轻咳一声,遮住止不住上扬的唇角。
他知道云暮秋呆,但没想到能呆得……嗯,实在有些晃眼。
口水都要说干,也没见祁折说减刑,云暮秋挫败不已,懊恼得想撞墙,墙没有,撞到人胸口了。
他闷闷道:“陛下,你听到我的话没有?”
【他妈的好烦,祁折怎么油盐不进啊。】
旁观者视角里,小世子几乎把脸贴在陛下胸口,整个缩在陛下怀里,已经不是投怀送抱,起码得是送货上门的程度了。
三位旁观者面面相觑,总感觉他们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长明太阳穴跳的更狠,来了,这熟悉的不对劲又来了。
但作为统领,不能跟他们一样表情茫然,要淡定从容。
长明淡定回首,对两个骁卫解释道,“正常的,这是正常的,世子受伤站不稳,主子扶一下而已。”
他说完,陛下将人打横抱走,银狼跟在后面“嗷呜嗷呜”。
骁卫:“?”
骁卫缓缓转头,统领,细说?
统领身形微闪,依旧淡定的跟他们解释,“正常的,世子那模样哪能走得了路,主子好心送他回寝宫对吧,正常。”
糊弄完骁卫,他自己满脸纠结,到底哪里正常啊?主子不是最不喜与人接触吗?怎生今日接二连三为世子破例?
要是云暮秋听到他的想法,怕不是翻着白眼,“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我个大男人被他来回公主抱是什么意思?祁折看不起我?】
感受到少年不安分的扭动,祁折垂眸警告,“再晃悠就把你扔下去。”
今日种种发展下来,云暮秋心里有数,祁折根本就是吓唬他,换而言之,他的性命很安全。
眼下他更是不会被祁折吓到,世子礼貌提出要求,“陛下,你就不能换个姿势带我回宫?”
祁折垂眸,不发一言,“?”
“我好歹是男子汉吧,”刚说完,祁折跨台阶的幅度稍大,无意颠扯到他伤口,云暮秋脸色一白,“嘶,你动作轻点行不行啊?”
因着疼,他下意识说出埋怨的语气,甚至不自觉嗔了眼祁折。
少年明眸善睐,眼波流转间竟生出些撒娇的意味,后者微微一顿,缓过神定定看过来,云暮秋和他对视三秒,迟钝的反应过来问题。
他立马双手合十,抵着额头,“对不起对不起,陛下是我放肆了,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不用管我的死活。”
【求求了,刚说好的,可别又变卦给我加刑。】
世子求饶也不安分,眼神偷摸摸的瞄祁折,本来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些小动作哪里能逃得过。
一想到云暮秋折腾半天就为了虚无缥缈的“加刑”,心口不一时也没忘记,祁折唇角微扬,随后似是没控制住般轻笑出声,“好,我轻点。”
他大抵是将小世子和银狼混起来了,越发觉得少年有些招人喜欢。
祁折态度缓和,丝毫没想过这句话在云暮秋心里掀起轩然大波,他仍然维持着求饶的动作,偏头去看抱他的人,一边眉挑起,一边眉皱着,眼神狐疑。
【又搁这散发你的温柔陷阱是吧?】
【居然妄图用温柔的表象来迷惑我?】
【都说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少年眼神闪烁片刻,逐渐坚定,【好哇你小子,竟然改策略对付我,靠!】
反派真是诡计多端,幸亏他是直男,不然就中计了。
祁折:“……”
你这时不时冒出来的智商真的让人难评。
这次把世子放到床上显然比刚才那次要听话得多,起码没再揪着他衣服不放,祁折谨记世子娇贵,动作又轻又柔。
看得云暮秋直犯嘀咕,大反派葫芦里买什么药呢?
祁折没打算卖药,他敲敲小世子的脑袋,叮嘱了句,“好好养伤,别乱跑,宫里不比王府安全,看似平静,实则危险重重。”
他原本没想过嘱咐云暮秋,毕竟小世子整日里最多就在锦泉宫和御书房来回,未曾料到他今日触了太后的霉头。
理由叫人哭笑不得,为防止云暮秋再次闯祸,祁折觉得有必要提醒他。
按说应该乖乖点头听话的人,满脸好奇的仰着头问,“陛下,你怎么不问我今日为何出现在颐和殿?”
祁折默了一瞬,看向他,漆黑瞳眸映射出的情绪极其鲜明。
少年昂起脸,语气隐隐骄傲,“我告诉你啊,我会轻功。”
他骄傲到半截,想起自己狼狈的现状,犹豫片刻,图穷匕见,“就是掌握的不太熟练,陛下,等我养好伤,能继续练吗?”
祁折眸色愈深,当真是记吃不记打的小孩子心性。
见他不说话,云暮秋误以为祁折在权衡此事利弊,害,他懂,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益得失。
世子哥俩好似的对他眨眨眼,一副“你赚大了我可是把你当朋友别的人都没这机会”的表情,“陛下陛下,等我熟练掌握后,我教你轻功怎么样?”
【祁折剑术很牛我知道,但没听说过他轻功厉害,也没见他用过。】
【我会轻功,并且我爹轻功很牛。我是男主,祁折是反派,那作为对立方,肯定要有他不擅长我却很行的东西啊。】
【不然我这剧情怎么走?】
许是太过震撼,祁折断句都可见其惊讶,“你教我,轻功?”
“是啊,”学渣世子自信打包票,“放心,我爹教过我的,很简单,你别怕学不会。”
他甚至还安慰武艺高强,轻功卓越的学神陛下。
实则内心,【哼,男主会的东西,你反派再怎么学肯定也要差一截。】
思维简单的小世子没有细想,他笃定地将剑术和轻功分开,认为两者无法共有,这副不知何处而来的底气,让祁折有些想不通。
只是,云暮秋身上有太多让人想不通的地方,听到这番言论,他其实不大意外。
祁折意外的是,小世子说要教他轻功,还让他别怕学不会。
怕?
他心中好笑,俯身敲了敲少年的脑袋,桃花眼漾起圈圈涟漪,“那便提前多谢殿下教我。”
犹如古井般的黑眸向来幽深不见底,看人总像是蒙着层薄薄的雾,却在这一刻,将少年的倒影印的清清楚楚。
奈何,倒影清楚,人糊涂。
“不客气啦,”世子不觉有异,他眼珠微转,得寸进尺,“陛下,既然咱俩都这个关系了,顺便把我的禁闭也解除行不行?”
陛下沉吟片刻,很好说话的颔了颔首,“也可以。”
-
御书房,沙漏里的两个小木人已经出来击鼓六次,对面书桌后的人连三个字都没写出来,祁折被骂了半天没人性,耳边偶尔能安静一会儿。
例如此刻,他抽空抬眼看过去,书桌上堆着满满当当用纸叠的小玩意儿,形状各不相同,手法倒很统一,均出自世子之手。
一看书就骂骂咧咧,忙活这些小玩意儿却极有耐心。
祁折摇摇头收回视线,堪堪落笔,耳边声音再度响起,语气不同之前的烦躁。
【哈哈完工!叠个小青蛙,写上祁折。】
他再度瞥过目光,少年笑得开心,眼下卧蚕衬得他天真可爱,单是瞧着便让人心情大好。
【不对……写祁折目的性好像有点强,】云暮秋举着笔难以继续下手,望着纸上别扭的“祁”字,他用笔头戳戳下巴。
旋即,他眼睛一亮,大笔一挥,“唰唰”落笔。
祁折正纳闷儿他准备怎么写显得目的性没那么强,就听到,【祁小折!嘿嘿,一下就感觉大反派没那么威风了。】
祁小折:“……”
到底谁能看不出来你的目的?
他眼睁睁看着云暮秋把“小青蛙”放到桌面,鼓起嘴去吹,后者毫无反应。
世子不信邪,又去试别的“青蛙”,有两个被他吹得动弹,似乎真能蹦蹦跳跳。
【哎嘿!果然吹气就能蹦。】
他又鼓起嘴吹气玩了一阵,响声在安静的御书房内分外清晰。
祁折实在没办法继续装聋,他清了清嗓子,不出声也能觉出厉色,对面书桌总算消停。
隔了小半会儿,书房里又开始窸窸窣窣。
陛下深吸一口气,投去和善的目光,顶着他面无表情仿佛要杀人的眼神,云暮秋弱弱举手,小小声,“陛下,我想去方便。”
陛下冷淡点点头,唤人,“……重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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