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圣旨再次下至刑部,特准杨雪觞软禁于将军府后院,不得随意进出,待真相查明,再行定夺。
杨雪觞回到将军府时,紫芙早已将房间院落打扫的整洁如初,小铃铛跑过来抱住她大哭。
到底还是个孩子,她摸摸小铃铛的头,安慰好半天。
把小家伙哄好以后,几人终于能进屋坐着了。沈伊人在旁,视线不离杨雪觞。她得了金令,是可以随时出入将军府探视的,可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罪名一日不除,雪觞就一日不安全。
像是看出她的顾虑,杨雪觞拉住她的手,指腹细细摩挲,已经不能再温柔了。
沈伊人被她盯的渐渐不敢对视,脸颊发烫,甚至想要避开。
“干什么,这么看我?”
杨雪觞笑了,“我们伊人是有大智慧的人,若是随军,当个军师绰绰有余。”
沈伊人被她夸的越发不好意思,“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只是想尽一份绵力罢了。”
两人正聊着,屋外突然来了一个人,不打招呼直接推门而入。
紫芙忙起身,“将军……”
杨骋沉吟一声,望向杨雪觞,“觞儿,这一劫,为父帮你渡过去了,以后要谨言慎行。”
见杨雪觞面露惊讶之色,他又道,“是我入宫为你求情,陛下才准许你软禁在府中。多亏陛下卖我这张老脸一个人情,不然,你这牢狱之灾不知何时是个头。”
杨雪觞没想到他会去替自己求情,但也知道陛下改变主意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现在他倒像是要向自己卖好一样。
如果说,父亲的态度极大逆转是因为缺个人养老,她是不信的。
但杨雪觞还是很给面子的道了谢,杨骋似乎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关怀几句便离开了。
他前脚一走,佩佩后脚就嘀咕,“明明是我家小姐跑的最多,好话说尽,怎么倒成杨将军的功劳了。”
“佩佩。”
沈伊人轻斥。
杨雪觞却阻止她再说下去,“佩佩说的没错,伊人的这份情谊,我永远记在心里。”
沈伊人垂眸抿唇,不知道接什么才好,反倒是佩佩比她还激动。
“那少将军可一定要记得。”
佩佩还想嘱咐,被紫芙捂住嘴拽出门去,好给那两个人留出多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时隔两日,白副终于回来复命。她们已经追踪到那个擅长仿写的书生,暗中围在此人所居院落,看样子是在准备离开昌宁。
“属下这就拿人。”
杨雪觞摇头,“不急,再等两日。”
白木槿微讶,“还要再等两日?”
“幸好找到的早,若是他们动手快,现在连个证人也没有了。”
杨雪觞拍拍白木槿的肩,“雇佣他的人是不会让他活着离开昌宁的。你们只需要守着他,保护他的安全,在雇主要灭口的最后一刻去救他。一方面可以破坏他和雇主的信任,再者,也能顺势将其拉向我方。”
白木槿当即点头,“属下明白了,还是少将军思虑周全,属下这就去办。”
她来的急,去的也急。连口茶都没喝,人就不见了。
沈伊人进门时,只看到杨雪觞一个人。刚沏好的碧螺春被放在桌上,她轻步走近,想给出神之人一个惊喜。
杨雪觞本是低头沉思,待她走近,跟着抬头看她。
沈伊人反倒是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道,“你怎么发现我进来的?”
杨雪觞弯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耳朵可灵着了,除非武功高过我,或者我真的一点注意力都不在这边。”
“那……”沈伊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出口,“你怎么知道是我?”
提起这个,杨雪觞笑容更加明显,“因为伊人的步子很独特,应该说每个人的脚步声都各有不同,听多了自然可以分辨。”
沈伊人半信半疑,俯身靠近,“真的这么厉害?”
“那当然是……”
突然,杨雪觞一把搂住沈伊人的腰,将人带上床榻,换来一声惊呼。
她翻滚到里侧,便不动了,理所当然把人当成抱枕。
“陪我躺会儿。”
沈伊人仰躺着,腰被某人扣住动弹不得,两只手掌心向上放在枕边,胸口是某人的脑袋。
如果非要找一个比喻,可能她更像一只四脚朝天的乌龟,根本翻不了身。
外头局势紧张,说尔虞我诈都是轻的。沈伊人干脆随她小憩半晌,两人躲在一个房间里,获得片刻的安宁。
没有叫她们等太久,吏部尚书的人终于动了。白副将不负所望,救下书生并晓之以理得到了口供。口供被呈到御前,矛头直指吏部周尚书和御史台刘御史。
杨雪觞被解开禁令的同时,刘御史被打入天牢,承担了陷害朝廷命官的全部罪责,真的幕后黑手却没有什么损失,继续稳坐钓鱼台。
“这都什么啊,为什么那个周尚书一点事儿都没有?”
紫芙气的脸色都红了。
杨雪觞比她淡定多了,“意料之中,惠妃未失宠,周尚书就不会有事,除非有不可抗力的原因,能让陛下舍弃他。”
紫芙凑过来,小声问道,“什么原因?”
紧接着,她就被杨雪觞弹了脑瓜崩儿。
“哎哟,小姐您弹我干什么!”
杨雪觞往后靠,摇椅有了晃动。
“你问我,我问谁?既然是不可抗力,自然是不可预期的事。”
这功夫,小铃铛放下桃木剑,跑过来摇晃杨雪觞的胳膊。
“师父,弹脑门儿好玩儿吗?我也要玩儿!”
杨雪觞惊讶的看向自家徒弟,还有主动让她弹脑门儿的主儿?
“来,排好队。”
她对准小铃铛额头,轻轻一弹,根本没用力,把小家伙儿逗的咯咯直笑。
“好玩吧。”
小铃铛举起双手,“好玩!”
杨雪觞煞有介事的嘱咐,“不可以让别人弹你啊,自己去玩儿吧。”
小铃铛对师父的话深信不疑,连连点头,随后拿起桃木剑跑去继续练习。
眼见这一切,紫芙都看不下去了。
“小铃铛会不会被您教傻了?”
杨雪觞歪头看她,刚举起手,紫芙连忙告饶退下。
当院子里只剩下她自己,临近八月,酷热难耐。她坐在荫凉中,身边还放着冰块。寒冰迅速消融,换来片刻的凉爽。
杨雪觞好像看见对面大树下有两条影子,似是坐在木椅上低首刺绣。
她赶忙合上眼睛,再睁眼时,影子就不见了。
污蔑朝廷命官的事并没有落下帷幕,杨家人没有接受这个结果,坊间也是怨声载道。
终于,一件不可抗力的事砸到皇宫大内。
淮南总兵拥兵自重,叛变朝廷企图自立为王。淮南知府率领侍卫抵抗,已经抵挡不住请求支援。
皇宫大内庄重森严,没有一丁点风声露出,皇帝没有下令让谁去支援,也没有下令此案该如何结,文武百官也没人能揣测圣心。
沈伊人照常来将军府做客,闲谈中,她露出一丝忧色。
按照常理,适合前去平乱的将领,唯有杨雪觞。可现在雪觞又处在尴尬境地,虽然罪名洗脱,兵权却没有归还,是个没有实权的空壳将军。
“雪觞,你说,皇帝会让你去吗?”
杨雪觞挑了一角最红的西瓜递给沈伊人,看着就甜。
“他让我去,就要舍周尚书,就看他如何取舍了。”
沈伊人盯住她瞧了一会儿,“如果圣旨下来,真的让你去,你会去吗?”
杨雪觞手里的西瓜已经被她吃完,又去拿另一块。
“去啊。”
“可是……皇帝如此识人不明。”
经过这么多事,沈伊人的对大曜的这位君主没有什么好感。
“你还愿意为了他守疆土?”
虽然她更希望雪觞永远都留在昌宁与自己做伴,不愿其涉及沙场,可是她又知道雪觞不是困在闺中的女儿家。与此同时,她也为雪觞不值。
杨雪觞闻言垂眸,再抬起时,所有阴霾一扫而光。
“我不是为了他。”
在大曜的城池中,这方水土上的百姓们都称呼她为少将军,既为将军,便是为保护一方而存在。
“淮南总兵这个人我曾有耳闻,暴虐无度,不是什么仁义之师。他想自立为王,朝廷肯定不会放任。两方交战,最苦的还是百姓。只有以最短的时间,平息战乱,才能将损失减少到最小。”
杨雪觞清泓般的眸子在沈伊人面前从来不会冷漠。
“百姓们不该为朝廷的失德负责。”
沈伊人愣怔片刻,继而也释然了。
这才是她认识的杨雪觞,从不会因为受到不公而迁怒他人,冤有头债有主依旧是不变的原则。
为一人而灭世,雪觞做不出来。
“我明白了。”
沈伊人与她并肩而坐,品尝西瓜的清爽甘甜。
没过多久,紫芙急匆匆跑进来,进门后捂住胸口好半天说不出话。
“歇会儿,喝口水再说。”
沈伊人抬眸,“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杨雪觞吃完最后一块西瓜,用锦帕擦了擦手,“是啊,为何如此急切?”
待气息平复,紫芙才堪堪出声。
“奴婢刚去街上,一群人围着告示看,小姐的事结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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