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了单子, 登记地址时，他愣住。
“清平路44号？”
齐小溪点头，从老板的态度变化，她也能猜出对方知道别墅里发生的事，她挑眉问：“怎么了？不敢送吗？”
“哈哈，怎么会，这有什么不敢的, 道长们不是已经进去做了净宅吗？我是很意外啊，你居然就是传说中的屋主？不容易，一个小姑娘居然敢挖尸, 还敢对抗廖家，很了不起，那对母女真的太可怜了，要没你, 她们恐怕还要埋在那里，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
齐小溪没想到这位也吃瓜吃了个全程，而且还很感慨，要送齐小溪两盘红掌。
“有点瑕疵，但自己观赏问题不大。”
白送的东西，齐小溪怎么可能嫌弃：“很好看, 多谢你。”
等把东西送到别墅，老板又叮嘱齐小溪该怎么浇水, “根都在桶里，土没动，所以就算移栽了问题也不大，要是有病虫，记得给我打电话。”
齐小溪接过他的名片，再次道谢。
虽然刚移栽的牵牛花有点蔫，但一墙绿植，中间点缀着紫色的花骨朵，别墅确实好看多了。
第二天，齐小溪接着找人收拾别墅，地下室跟车库也要整理好。豪宅嘛，每个功能区都不能浪费，才能体现出它的豪。
齐爸还特意把家里的车借给她，让她充充门面。
到下午三点，齐小溪开车去了道观，玄妙道人还没来。
张友秋知道她是来等人的，把她领进来就说：“我跟师父忙着呢，就不招待你了。”
齐小溪忍不住问他在忙什么，张友秋神秘一笑，“也没什么，你不是有他的画像吗？肯定能认出来，我就不掺和了。”
齐小溪不好多问，在主殿拜了拜就出来坐到阴凉处的长椅上。没待一会儿，就听见外边门响，有人拖拖拉拉地走了进来。
她坐在那儿没动地方，玄妙道人也只是看她一眼，还以为是来烧香的善信，他急匆匆往殿后走。
齐小溪从面相上确定他不是大恶之人，只是有些奸猾，才开口问：“是玄城子先生吗？吕道长跟张道长都很忙，你要不要先坐下来跟我聊聊。”
玄城子吓了一跳，转头看她：“你是？”
“我该叫你玄妙道人还是叫你又玄又空呢？”齐小溪语气调侃。
“又玄又空”就是在玄学网上给齐小溪讲故事，然后又注销账号的那位。
她这么一问，玄城子马上明白了，他尴尬笑笑，伸手捋着胡须：“哈哈，原来是你啊，幸会幸会。叫我玄城子就好，那两个一个是艺名一个是网名。”
修道的有网名不奇怪，居然还有艺名，齐小溪心中好笑，指指对面的长椅：“坐下聊聊吧。”
玄城子倒是没让她多费口舌，一坐下就说起来：“哎呀，你说我也是倒霉，当时真以为就是个法事，真没感觉到太大的阴气，更不知道隔壁小树林里有冤魂，我做完法事回去睡了一觉，心里就想起十几年前的一桩旧事，马上买票跑回山上，把我二师兄给捅了！”
他又开始摸他的山羊胡子，唉声叹气地说：“我们之间的恩怨，其实早就了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好我二师兄就擦破点皮，他也把我打了，所以我们都没报警。不过我把我二师兄给惹到了，只能先死遁，直到前些天找了个和事佬，帮着解开了误会，我才敢回来。哈哈，事就是这么个事，小姑娘，我真不是躲事啊。”
齐小溪也跟着他哈哈，不过他是冷笑：“不躲事？你惹了事自己处理不了可以求助啊，观里的吕道长处理不了吗？你要说会出人命，他不会不管。就算他不行还有别的大师，甚至你可以向你师门求助，可你就这么躲了，差点害死人。”
“我真不是有意的，你是没经历过，那玩意太可怕了，余音绕墙，三日不绝！我那不是也差点出人命嘛，要不是我师兄躲得快，我现在早进局子了。等我缓过来时，就听说房子已经易主，据说还是大师买下来了，你说我还怎么管？”
玄城子虽然狡辩一番，但自知理亏。
“我正想把从许先生那里赚的钱捐给小甜外婆，你知道她们联系方式吧。”
齐小溪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追究，只道：“也算你有心了。不过这别墅现在成了绝世凶宅，卖不出去，还是因为你的超度法事没做好，总得给我也表示表示吧。”
玄城子松了口气，原来是为财啊，看这孩子也不像贪财的，不过他看面相一向不怎么准，平时接活都是察言观色比较厉害而已。
“行吧，这事确实有我的责任，你说怎么补偿？”玄城子说完不等齐小溪开价，又马上道，“我也不是推诿，我真就是个穷道人，接活难着呢，赚钱真不多。多了没有，五千块钱你看怎么样？”
齐小溪笑了：“五千块够干什么的？我也不难为你，一个月内给我准备五百个幸运符！这事就算完了。”
玄城子差点跳起来：“五百个？你是想累死我啊，你知道我搞一个幸运符要多久吗？而且我这一个就能卖上一千块钱，你要五百个？抢钱啊？”
“一个幸运符就卖一千？你还说你赚钱不多？那你这一千交税了吗？幸运符有出厂证明吗？有交易资格吗？”
玄城子一听头都大了，无奈道：“我也没说不给啊，五百个太多了，一个月绝对弄不完，我一天只能画一个，再画就是废纸，五百个我一年都画不完啊！”
“哦，原来你一天能画一个，那就一个月内给我三十张幸运符吧，这总不为难你吧。”齐小溪刚才只是狮子大开口，试探一下，现在说出要求，玄城子还真没法拒绝。
他叹口气：“你这小姑娘从哪儿冒出来的？都说你破产了，像你这样儿的怎么可能破产？一看就是做奸商的料！”
齐小溪也不想讹人，但她不想花父母给的钱，自己钱也不多，而且还有很多事要做。
不过她觉得自己这也不叫讹人，惹了事就跑的道人不是好道人，就得给他点教训。
“说得没错，奸商不会破产，我只当你夸我了。因为你有跑路前科，所以这三十张幸运符一周给我交一次可以吗？到这里会面？”
玄城子又哈哈两声：“你这孩子可真不会说话，什么叫有前科，我都跟你说了，我是被我二师兄绊住脚了回不来。这样吧，我下周末送去你别墅，我那里还有点珍藏的好玩意，到时候你看看你有什么用得上的。”
齐小溪一听就知道他想从自己这里赚钱，马上道：“那可太好了，玄城子先生可真敞亮，不仅送我幸运符，还送我古董摆设吗？”
“也不是送！”玄城子知道她发现自己意图了，心里不免再次吐槽，就凭这姑娘又精又不要脸的劲，到底是怎么破产的。
齐小溪才不管他怎么看自己呢，跟他约好时间，就离开道观，回去接着收拾房子。
移栽过来的牵牛花确实没受影响，开得很旺。
这些花的根在墙里，枝蔓爬出去，又添加了不少生长剂，没几天就把墙外爬满了。
有来蹭热度的网红在那儿一边直播一边说：“家人们快看啊，清平路44号别墅的冤魂沉冤得雪，别墅里居然一夜之间长出了这么多漂亮的喇叭花，天哪，也太壮观了吧。”
齐小溪正在墙里浇花呢，听见这话不由笑了，没错，就这么替她宣传！
第一个来的本地网红粉丝并不多，但有人截图发到了某吃瓜论坛，借着廖博自首的热度，这帖子也被人顶到了首页。
“肯定不是一夜长出来的。”
“这是牵牛花，这玩意长得快啊。”
“鬼都是存在的，一夜长满花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谁说有鬼？大家看我另一个帖子，我分析了，这是齐小溪的心理战，廖家撑不住，这才回来自首，根本就没有鬼。”
帖子里话题又多又乱，但有在海市游玩的人忍不住过去实地考察，然后又有视频发到网上。
“这花可真好看，好想去打卡！”
“可我听说喇叭花不吉利。”
“我查过了，是种在屋里当盆栽不吉利，种院子里没事，人家这花肯定是道长们帮着看过的，不可能破坏房子风水。”
“这房子是卖出去了吗？怎么突然种起了花？要是便宜我还真挺心动的。”
“这好像是一夜之间长起来的，总觉得宅子还有东西。”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长这么大，肯定是炒作！”
“炒作什么啊，这可是豪宅，就算不种爬藤月季也得种点爬山虎吧，居然种牵牛花，搞得跟农家小院一样，我有钱也不买。”
网上大家议论得很热闹，冯姨也发了清平路花墙的照片，她也不知道从哪儿转载的，各种叠加水印。
冯姨配文：“这房子只利植物不利人！对人是凶宅，大家千万不要买，不然肯定要砸手里。”
她这些天上蹿下跳的，还真有不少粉丝关注着，有人说只要十万八万的，就算是凶宅他也会买。
冯姨心里得意，这么好的房子人家只肯出十万八万的，齐小溪肯定会亏死。
她心里想着，嘴上忍不住说了出来。
冯开南见她又盯着手机，还咒齐小溪亏死，不由道：“妈，求求你别再管小溪的事，人家一家都拉黑你了，怎么还没完没了呢？”
把冯姨给气得差点摔了手机，“我为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浑小子，被她这样耍你们就没点子脾气？我这是生了两个什么东西啊。”
冯开北昨天下楼时摔了一跤，一瘸一拐地进了客厅，听见老妈的话，他烦躁起来，又往外走，不知哪儿没踩对，又一个大马趴摔地上了。
冯开南赶紧去扶他，冯姨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去凶宅的是小南，你怎么老摔跤？”
齐小溪已经把冯家剔除出自己的朋友圈了，没想到冯姨还一直暗戳戳地关注着她。
她真挺忙的，想成为网红墙，光种牵牛花可不行，必须得有增运符。
一周后，玄城子终于来了。
他进来转了转，向齐小溪挑起大拇指：“不错，很漂亮，有点豪宅的样子了，不过你再弄得花团锦簇也不行啊，买房子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凶宅，上过好几次热搜，不夸张地讲，全国人都知道，你难不成还能忽悠到老外买主？”
“没那个打算，幸运符带来了吗？”
玄城子忙把东西拿出来：“这东西其实叫增运符，只是能让幸运的人更幸运，倒霉的人没那么倒霉，有时候作用不会太明显，你忽悠人时可得注意点，说话虚虚实实，别说太肯定的话。”
齐小溪十分无语：“你以为我要用这东西忽悠人？”
“啊？难道不是吗？”玄城子见她敢接手房子，还联系白云观的道长来做法事，还以为她是同道中人。
就是那种修道有瓶颈，又懂点东西，想混口饭吃的玄学爱好者。
齐小溪无奈地指指那座墙：“我是想用在墙上，打造一面网红墙。”
她看着墙想了想，突然道：“用这些纸符效力太短了，如果在一两块砖上刻上增运符，再把砖开光，是不是效力会长久一点。”
玄城子没想到她还挺有想法：“理论上是可行的，我可以帮你试试。”
两人来到墙边把增运符贴好，贴这玩意，方位跟顺序也很有讲究，怕下雨还在上边盖了层膜。
齐小溪又找来匠人，从墙中间抽了两块砖出来，他们有专门的工具，不会伤到整个墙体，到时候再把砖塞回去，拿石灰抹好就行。
玄城子拿着两块砖也不走：“那什么你这房子要是能卖出高价的话，这砖跟这符功劳都不小啊。”
齐小溪心中哈哈，要真能卖个高价，她肯定不会亏待他。现在还没卖呢，就开始敲边鼓想要钱，这人还真是鼠目寸光，怪不得成不了大师也干不了大事。
“放心，要真能卖出高价，就是白云观的师父还有吕道长他们，我都会送上红包，以表感谢，只要你真能帮上忙，亏待不了你。”
玄城子得了准话，十分上心，再来时，带来的不是那两块砖，而是两块定制的水泥块，上边印着增运符。
“已经帮你开过光了，找人放进去就行。”他说着又把这几天画的增运符给了齐小溪，齐小溪干脆也不要剩下那些了，有这两块开过光的幸运砖，总会有幸运儿出现，符太多反而会出事。
等玄城子和抹墙的匠人走了，她再给花园里浇了一遍水，太阳花生命力就是强，她栽种好后，基本就没怎么管过，这才两周，已经发展成生机勃勃的一片。
齐小溪浇到后院，突然发现葡萄老藤上居然结了两串小果子。
本来她想把葡萄藤连根拔掉，虽然小甜母女的尸体在这儿埋了没几天，但怎么说也算是埋尸的，不吉利。
可从整个房子的风水上来说，这葡萄架一旦去掉，还得再找别的树来补充。长好的景观树很贵，她自己种小树苗也来不及了，只能修剪一番，凑合着用。
哪想到居然长出了小葡萄，这已经九月了，一，两串葡萄肯定长不大，但确实是个好寓意。
她拍了视频发到网上，“整理院子时本想把葡萄架拆了，可大师说草木本无罪，今天看到葡萄架上的果子，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葡萄藤见证了别墅的兴衰，也见证了小甜母女的血泪，现在案情大白。她们终于不再被束缚，远离别墅，回归家乡，作为见证者的葡萄藤也终于可以自由生长，我相信明年一定会硕果累累。”
发出去没多久，就上百条回复。
“天哪，两串葡萄，是不是代表小甜母女？”
“假的吧，肯定是房主为了卖房子，自己做了特效要不就是道具，现在都九月了，我家葡萄都摘了，怎么可能长得出果子？”
很多人说是假的，齐小溪干脆开了直播：“你们想怎么看？”
她说着把镜头对准葡萄藤，然后又摘了片叶子，“还想看什么？”
“你干吗只摘叶子？我们不是说葡萄藤假，是说那两串果子假啊！”
“对啊，真会偷换概念，看来真是假的！”
齐小溪也不急，拿着手机把葡萄藤三百六十度展示一遍，最后对准那两串小葡萄。
她说：“葡萄藤多少年不结葡萄了，现在突然长了两串，我知道它们肯定长不大，我也没说过她们代表小甜母女。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别墅风水变了，葡萄藤焕发新生，才会长出果子，所以才有感而发，既然大家不信，那我就证明一下。”
她说着拿起其中一串小葡萄，给大家展示连接处，等大家看清后，她就把葡萄摘下来，那是一串小果子，她把下边的几颗用手指碾碎，放到镜头前，“这次看清了吧。”
“天哪，别摘！”
“住手！干吗要自证呢？别管喷子，海市都是暖冬，也许能长大。”
“是啊，太可惜了吧！”
“房主，你也太狠了吧，这可是小甜母女的象征。”
齐小溪见有人发了哭泣的表情，忙说：“它们不是任何人的象征，大师说过小甜母女已经走了，大家不用难过。”
她挑着回复了几条消息，就关了直播，然后刚到晚上六点，凶宅葡萄架的事就上了热搜。
大家看齐小溪碾碎葡萄，都觉得可惜，纷纷替她说话。
“这女孩挺可怜的，接手了凶宅，是被骗了吧。但人家不怕，找出尸体来还帮着做法事，甚至帮着激凶手回国自首，那些人有什么资格质问人家。”
“对啊，植物的事真说不准，我家有棵柠檬树，怎么折腾都不结果，结果那年我姐结婚往上边挂了喜字，没两月就长出了小柠檬。”
在出租屋里喝小酒的玄城子看着网上的舆论，又看了齐小溪的直播回放，笑着摇头：“这还不是同道中人嘛，都是大忽悠啊！”
齐小溪其实没想忽悠人，这别墅已经成了网红别墅，肯定要往正向引导才能卖出去，这果子又不是假的，用一下怎么了？
第二天，来别墅外边打卡的人更多了，齐小溪已经差不多把院子整理好了。
她在树荫下摆了茶桌，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外边的动静，现在就等着幸运儿出现了。
结果幸运儿还没出现呢，陶东打来电话：“小溪，廖博被押送回来了，他想见你被我拒绝，不过廖先生也说要见你一面，你见不见？”
齐小溪犹豫起来，他们已经决定自首了，还见她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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