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
“素凉薄。”
迟归凛追着恶煞跑出别墅,立刻被重重迷雾蒙蔽双眼。他耗费时间向老祖问了一卦,才确定素凉薄的准确位置,匆忙带着商宁飞奔过来。
素凉薄远远看见他俩,手里还拎着一个炸毛的小矮子,嘴上贴了一张黄符。
“学长,我可算找到你了!”商宁沿着上坡山路跑了好一会儿,累得气喘吁吁疯狂喘气。
“太好了,你还活着。”迟归凛松了一口气。
素凉薄理直气壮,“当然,我这个人还挺惜命的。”
迟归凛、商宁:……???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
迟归凛快步走近,打量他周围,深深皱起眉,“恶煞呢?”
素凉薄缓缓起身,从山崖边走到他们面前。
常年与邪祟打交道的迟归凛,瞬间感觉到,素凉薄周身的死气,已经变成汹涌的煞气。
气息这么强大的煞,不用想,肯定是刚才闯进灵堂那只恶煞。
奇怪的是,看素凉薄的模样,似乎没有被恶煞夺舍身体,依然保持着‘素凉薄’本人的神智。
“你问我亲爱的?”素凉薄抬手,搭在自己胸口位置,语带笑意,“在陪我心跳呢。”
人类的心脏,每天必须跳动大约十万次。
素凉薄不清楚正常人心脏跳动的感觉,但他每次心跳,总觉得有一只狰狞的手,狠狠捏住胸口,揪紧再放开,反反复复永不停歇。
即使睡觉,昏迷,胸口有节奏疼痛的感觉,依然非常清晰。
过去十八年,没有一分一秒饶过他。
素凉薄观察身边人,悲哀的意识到,只有自己必须为了‘活下去’忍受这份痛苦。
他将病症告诉医生,只得到怜悯,同情,和无能为力。
于是,素凉薄不再对任何人诉说痛苦。
他逐渐明白,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们或许还会把别人的痛苦,当做有趣的话题大肆宣扬。
现在好了。
纳入身体的魂魄,会陪他身同感受,时时刻刻分享这份存活的疼痛。
恶煞只是抱怨了一个‘痛’字,素凉薄稍微卖了个惨。祂就不再干扰素凉薄的思绪,选择默默忍耐。
如同一直以来的素凉薄。
——亲爱的,果然是我的魂魄呢。
“你说什么,你竟然让祂附体了?!”三句话,震惊迟归凛一整年。
素凉薄纠正,“准确来说,这算是体内同居。”
“……重新定义同居是吧?”
迟归凛搞清楚前因后果,不赞同地说,“你知道吗?这种行为叫做与虎谋皮!那个家伙比想象中厉害,祂蛰伏在你身体中,万一哪天想要反客为主怎么办?”
“哦,还有这种好事?”素凉薄毫无畏惧,甚至还有些期待。
“学长,你……抖m吗?”
“呵。”素凉薄冷笑回应。
迟归凛仔细观察他,发现前后不过十来分钟,素凉薄却像是变了个人。
活丧仪式让他魂魄离体,四舍五入约等于死过一次。
重新苏醒的素凉薄,却好像真正活了过来。
以前的他断情绝欲,游离于世俗之外,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即使面对死亡,也毫无波澜。
而现在,素凉薄眼底亮起微弱的神采和执念,甚至有了‘目标’这种对平凡人来说很普通,但是对他而言难等可贵的东西。
商宁求生欲上线,连忙打着哈哈转移话题,“既然学长没事,我们快点下山吧。”
“不。”素凉薄拒绝,坚定地说道,“我要去山顶,亲爱的让我摘下月亮。”
虽然素凉薄无法确定,山顶能不能摘到月亮。但是猩红满月只在红月山出现,下山肯定是错误选项。
商宁:“哈?去山顶摘月亮?学长你清醒一点,这种话幼儿园小孩都骗不过去。”
“恶煞提出这种‘不可能完成’的要求,是故意为难你吧?”
素凉薄俨然在一声声‘亲爱的’中失去神智,开口说出让商宁和迟归凛怀疑他被恶煞夺舍的话。
“怎么会?亲爱的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煞。”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令人愉快的灵魂共鸣。
看来亲爱的非但不无理取闹,而且十分好哄。
“你……唉。”迟归凛想说些什么,见素凉薄一脸‘瞧瞧我新长出的恋爱脑’的表情,无奈叹了口气,“你刚才魂魄离体太久,都怪我,没有早点发现镇魂咒贴反了。”
等到迟归凛发现这件事,素凉薄已经被恶煞带走了。中了符咒的人不在棺内,即使把符咒贴正或者撕除,效果都无法作用于素凉薄身上。
所以,迟归凛才那么迫切的寻找素凉薄。
“我弱弱说一句啊,这件事情不能完全怪迟天师。谁知道学长你那位‘唯一拥有血缘关系’,‘真情实感想为弟弟贡献一份力量’的傻比老哥,其实是个二五仔,真情实感想送你上路。”
“哦。”素凉薄敷衍地应了声,没有告诉他们,这也是自己play的一环。
假如自己魂魄安然无恙,拿什么威胁毫无弱点、实力强得一比的煞。
素凉薄问,“胡仲豪人呢?”
“方管家让小道士把他押下山,由他进行审问。刚才恶煞大闹灵堂,震碎了玻璃,别墅里的人全部下山避难了。”
素凉薄点点头,目光终于挪到他手里拎着的小矮子,“那她呢?”
“她是我通过胡仲豪,顺藤摸瓜找出的幕后黑手。看样子是一个西方神职者,接到雇主[sio]的任务,来红月山终结你的性命。”说着,迟归凛解除她嘴上的消音咒。
“啧啧啧,”商宁摇头晃脑,“学长,你在外面结了多大仇,居然有人找神婆杀你?”
“说了多少次,老娘不是神婆,是神之使徒!我比你们这群一个环节出错,满盘皆输的道士厉害多了!”神婆被道士拎在手里,拼命挣扎,伸长胳膊用爪子拼命挠他。
刚才上山的路上,还被商宁吐槽:你一个法师,居然沦落到近战肉搏。
素凉薄一针见血评价,“很少看到比商宁更愚蠢的,不愧是神婆。”
商宁躺枪:“???”
“喂!别拿我跟这个废物比!要不是我魔法棒被封住了,这座山头的鬼,全部都会被我诺亚大人驱使!”
诺亚疯狂炫耀自己的能力,然而旁边三个人都没有在听。
“总之,魂魄离体很消耗精神,现在的你比平常更加虚弱,还是让我代替你上山吧。”说到这儿,迟归凛自责地低语,“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没能力降服恶煞,才会导致招魂仪式失败。”
商宁指指自己,“如果要爬山,让我去吧。我是国家二级运动员,体力杠杠的~”
“我不信这些。”素凉薄开口,又是熟悉的配方。
迟归凛严肃,“你怎么还在说这些?就算你看不见鬼神,应该还能感应到它们的存在吧?”
“道士,你好像误会了。我说‘不信这些’,并非不相信鬼神的意思。而是,我不放心把自己的宿命,交到任何人手里。”素凉薄心情好,难得为他们解释。
迟归凛总算懂了。原来素凉薄信鬼神之说,却不太信任迟大天师本人。
大天师想要发作,却没有立场。
仔细想想,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确实无法让素凉薄托付性命。
他痛定思痛,暗暗下定决心,必须要让素凉薄认可自己道门第二的实力!
“再说了。”素凉薄仰起脸,看向流淌黑雾的猩红月亮。
“定情信物要我亲手拿,才更有意义。”
体内的煞又被哄好了一点,素凉薄再努努力,恐怕他就不会计较人类威逼利诱、花言巧语的卑劣行径。
商宁和迟归凛则是两脸懵逼。
定、情、信、物?!
素凉薄这个寡王,跟谁定情?
真特么搞冥婚?
唯一参与刚才那场旷世表白的式神,晕晕乎乎从素凉薄的前襟钻出来,脸红红地想:
它刚才感应到两股载体属性不同,却同样来自主人的气息。
然后‘主人’进入了主人的身体。
用素凉薄的话说,这叫永恒的交欢。
式神幸福的想,从现在开始,它就是宇宙星河、四海八荒之内,唯一拥有两个主人的式神了!
“拿来。”素凉薄懒得解释,向商宁伸出手。
商宁眨巴眨巴写满无辜的卡姿兰大眼睛。
素凉薄冷漠地垂下眼睫。
商宁如梦初醒,连忙拿起方管家千叮咛万嘱咐,交代一定要送到素凉薄手中的黑拐杖。
素凉薄重新握紧自己的拐杖,转身向山顶走去。
“等等,深山之内恐怕藏着很多厉害的鬼怪,让我先布……阵。”迟归凛试图拦住他,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卡了一下。
迟大天师的100%flag体质再次应验。
当素凉薄踏过那条据说‘入此境者,无人生还’的界线,眼前景象一瞬间翻天覆地。
月亮褪去猩红和沉沉黑雾,变得皎白无暇。原本光秃秃的阴森山头,变得绿意盎然又充满生机,通往山间的幽径,两旁甚至燃起袅袅炊烟,颇有世外桃源的意味。
“不愧是极阴之地,竟然能让我看到这么真实的幻境。”迟归凛念了一段清心咒,眼前景色毫无变化。
想要化解覆盖整座山的幻境,至少需要上百位道士共同布阵,才能破局。迟归凛已经被拉入幻境之中,上哪找那么多愿意帮忙的同行?
“迟天师,幻境很危险吗?我感觉现在这个样子,比之前鬼气森森的样子好太多了。”
“幻境多半是怨鬼生前最痛苦的记忆,被拽进幻境的人,如果不快点想办法打破局面,就会被它视为报复对象。”
难怪这么多年,没有人能爬上红月山。能够制造这么大幻境的鬼,想必怨气滔天,很难对付。
“哼!你们东方的鬼真是不讲道理!鬼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从电视机或者马桶里爬出来吗?”诺亚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装作很有底气的样子。
“……神婆,你是在岛国动作片里学的驱鬼吗?岛国又不是我国领土。那边的鬼都是核废水灌大的,骨骼清奇。”
“咳,这种事情老娘当然知道。”诺亚继续嘴硬,“快把符咒解开,让老娘来破坏这个幻境。”
迟归凛沉思。他对国外同行不太了解,或许诺亚真的有破坏幻境的独特技巧。
已经走出几步的素凉薄,转过身让他认清楚现实,“她连你的符咒都破不了,妄想什么呢?”
诺亚:……
说好的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呢?
迟归凛一秒认清楚现实,快步跟上素凉薄,打算见招拆招。
“喂,等等我!”商宁倒也胆大,明知山上有鬼,还是跑了出去。
诺亚被他们抛在身后,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笑容逐渐奸诈,“哈哈哈哈!你们一群笨蛋!居然忘了素凉薄的灵牌和灵柩还在别墅里,接下来看我表演吧。”
说完,诺亚转身往回跑。一抬头,猝不及防看见熊熊烈火吞没整栋别墅……
“救、救命啊!”
此时,还不知道下山路已经被火焰封锁的几个人,沿着通往山村的小路,向上爬了好一会儿。
素凉薄脚步突然顿住,脑海中响起恶煞的声音。
“有鬼,让我杀死它们。”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