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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杨爽看到连淋雨都不顾的学神魔障似的冲向篮球场, 她也赶紧举着伞一跳一跳地紧随其后。

    席英绕了一圈才找到下篮球场的阶梯,等她转到刚才看到荆郁的地方,刚才站在这儿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在人群中左右穿梭, 前后乱转, 找遍了还是没找到那抹身影,绝对不是她眼花!明明就是那个人!刚才明明就在这!

    场内依旧火热,大家都在关注场上的球赛,之前被她乱窜蹭开的人, 频频发出不耐烦的嫌弃声,这人像个蜈蚣似的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现在还舔着脸问他们荆郁?

    一个瘦高的男生夹着眼皮盯着问他话的席英, 真是什么人都能上来搭话了,还找荆郁?就她?

    荆郁会认识这种人?

    “哎, 瘦头陀干嘛呢?赶紧过来交割,不然一会你没裤子回去。”另一边有人拿着平板朝瘦高甘蔗大声喊着。

    “草, 这废物坑我!下场就打断他腿!”那个叫瘦头陀的甘蔗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语气满是阴狠。

    杨爽瑟瑟的将还要往人堆儿里扎的席英一把薅了回来。

    “你不要命了,往这钻?快跟我走!”不由分说的拉她就跑。

    席英不死心还想回头再找找,可是杨爽这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力量将她拽的东倒西歪一路踉跄出了篮球场。

    席英满脑子都是诈骗犯诈骗犯!

    一想起从前无数个捶胸顿足追悔莫及的午夜,还有她痛心疾首的750块!她就恨不得把给她画饼到最后一句话都没留直接跑路的骗子拧巴拧巴装进袋子爆锤一顿扔进猫耳山喂黑瞎子!

    曾经脑中无数次模拟如果再让她见到这个诈骗犯她要怎么怎么办。

    如今看到了, 反倒犹豫了, 刚才真应该冲上去给他一耳刮子!

    她越想越气, 等到那股乍起的怒意渐渐平息, 情绪缓和了许多。她想也可以不用闹得这么难看,或许……利滚利一下, 她倒是也勉强可以同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弥补她这么多年的精神损失!

    是多少?让她算算, 按照银行一年三分利。

    其实也没多少,也不过一千出头。

    是啊,也不过才一千五百块!

    她搜肠刮肚想再凑凑可算来算去还是一千五百块。

    她不甘心,她的精神损失刨除成本就堪堪不过几百块?

    不对,学霸的记忆力告诉她不止这些,她清晰记得两人好像还签了一个协议……

    等杨爽缓过气来,一巴掌打在她后背上,“诶!你疯魔啦?你怎么往那钻啊!你可别想不开去招惹那群人啊,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什么?”

    看她一副状况外的表情,杨爽恨铁不成钢,不过也可以理解,学霸的世界除了学习还能装得下什么呢?

    “哎,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到图书馆我再跟你细说。”

    两人倒了杯热水就在图书室休息区坐了下来,握着热乎乎的纸杯,手也没有那么麻凉了。

    “刚才篮球场上那些人就是我说的爹妈算根大葱的那群配菜。”

    席英一时没反应过来,伙夫?

    “高通科技、和颂文娱、千禧汽运、大和万通医疗、风灵地产等等这几家的祖宗都在二十一中读书。”

    席英听的云里雾里,不过也略略明白了一些,她说的这些都是企业名称,因为她听过和颂,就是她现在赖以生存的渴望基金上属公司,学霸的脑子不过分秒就明白了杨爽说的什么意思。

    “你扒拉那个瘦高瘦高的高个人称瘦头陀,本名王钊。为人阴险又下作,真是人如其名,算是二十一中一霸,他就是千禧的崽。”

    “哦对了,还有蒋蓝烟,和颂家的老二。”

    “反正这些人一打进了21中就没消停过,高三都没几个敢惹他们的,惹到他们后果老惨了,之前被他们弄退学的没有100也有20。”

    “反正你看见他们绕着走就对了,不过最近又看到他们中多了些新面孔,具体哪家的不清楚,来头不小就对了,我看瘦头陀那种拜高踩低的势力狗都陪着笑脸,感觉是不好惹的。”

    “刚才你钻进去的那堆人里就是他们那群人站的地方,你知道他们在干嘛么?”

    席英听的直皱眉,她见过最大的最了不得就是镇长和村书记,没想到比春城还大还要繁华的南城竟然封建士族到这个地步,不过金钱就是生产力,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看球吧。”不然围在一起包饺子么?

    “呵,你真以为他们大雨天闲的啊,他们在赌球,场上那些打球的有一些都是他们养的‘打手’,而且都是本校的,咱们的学长或者同学,有一些是家庭不太好的,有一些是想攀附他们的,我就有一次见过有人因为输了,下场就被他们打断了腿,那些人吓死手的。”

    席英惊的眼睛瞪圆。“没王法么??”

    “赔钱啊,他们就图一时舒心,才不管后果呢,就他们那样的,每人身后都跟着家族律师帮着善后。”

    席英自认为没什么多余的正义感的人都听得频频皱眉。

    “他们那都几十几百起步,也难怪输了会那么火大,不过在他们那种人眼里输钱是小,丢了面子是大。”

    看杨爽有些理解的样子,轮到席英不解了,反声质问:“几十几百就打人?!”

    “万,后面再加个万字。”

    席英瞬间哑火,忍了忍还是没忍不住吐了一句:“那也挺没品的。”

    她忘了刚才是谁为了一千五百块也想打人来着。

    “学校不管?”

    “学校都是他们家开的,不想干了就可以管。总之咱们离远点安生念完高中就好,反正7000多人的学校,惹到他们也是有一定难度的。”

    “那,你听过荆郁么?”刚才看他站在那里,一派闲适甚至侧头那一瞬还带了一些不屑的俾睨。

    “没,那是谁呀?”

    看来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还好,不然这钱她还真不敢要了。

    想到马上有钱进账,席英心情都好了起来,有了这笔钱她会宽松不少,雀跃的带着杨爽小跟班在图书室学了一下午。

    一个多月后有本省奥数竞赛,期末有全国英才杯物理竞赛,这些都是她必须要拿下的,想到奖金,席英攥了攥双手,瞬间斗志昂扬。

    那天之后,席英也活跃起来,原本只在寝室教室食堂三点窜梭的人,为了找那个绝世大冤种每天都要观光学校,不过时间有限,二十一中又实在太大,她只能碰碰运气,去的最多的就是高三部,她记得他好像比自己大一岁,现在算算怎么也高三了。

    可就这么毫无头绪的找了半个月,连个影子都没抓着。

    原来坚定的想法有些动摇,难道真的是眼花了?

    就在她准备不想了,就当自己眼花了的时候,她从奥数集训室出来迎面碰上自己班的杨彤和赵灵,这次绝对没听错,擦身而过时,她听到了“荆郁”二字。

    “你们说的是谁?荆郁么?”席英倒退两步追上边走边笑的女生。

    赵灵看着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夸张的干笑两声:“呵呵,怎么你也有想法?”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早就闭嘴走人了,实在是有些不懂这些人的脑回路,不过她确实有想法,讨债的想法!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们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想找的那个荆郁。”

    赵灵白眼一翻拽着杨彤就走了。

    席英清楚的听到没走远的赵灵嗤笑一声:“就她也想打听荆郁?呵呵,真是好笑。”

    好了,自己耳朵眼睛都没毛病。

    阔别五年,得到他的消息这样离奇曲折,她设想了很多种再次见到大冤种情形,千般画面没有一个是这样的,普通的让她措不及防。

    四月末,南城稀稀拉拉下了半个月的雨终于停了,天也渐渐暖和起来,外边墙头的迎春抽着嫩绿的叶子,嫩黄的小花争相点缀,黄黄绿绿的难得添了几分早春的韵味。

    不然就这冻得手脚发麻的鬼天气她还以为是打算直接跨过春夏重新入冬了呢。

    席英抱着一沓物理作业从办公室出来,刚走到拐角就被两个打闹的学生撞个趔趄,手上的一摞作业本哗的全折地上了。

    打闹的学生一看撞到人了连连道歉,立马蹲下身来帮着她捡,席英叹口气,也没说什么,蹲下身子一本一本的拾,拾到第六本的时候咵嚓一个脚印迅速定格。

    下脚的人还似无所觉,停都没停,走廊这么大,人来人往都知道避让,到底什么样的人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两米多宽的走廊都不够他下脚,偏偏往这上面踩?

    “你没看见这里在捡东西么?”

    几步外的祸首听到质问停住了脚,回头看到一张清冷又明艳的面孔,长得真不赖,祸首去而复返多了几丝兴趣,挑了挑眉,坦然回她:“看见了。”

    “看见了你还踩?”

    “可你捡东西又关我什么事呢?”

    呵,席英气笑了,点点头,“是啊,你的蹄子不懂礼貌和你通身那为数不多的素质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意思,男生来了兴趣。

    “磨磨蹭蹭干嘛呢?”前面等他的人不耐烦了。

    席英也闻声望去,本是不经意的一眼,可这一眼,好家伙!看她瞧到了谁,说话那人旁边站着的不正是让她牙根痒痒的大冤种吗?

    本来冷漠的眸子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席英整个人都沸腾了起来。

    荆郁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男生在那扯皮,满脸不耐烦起来,不打算再等,转身就走。

    “啊,那个,那个谁,你站住!”

    席英抖着手指着转身的两人,激动的要追上去。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身后的男生拽住后领,“哎,怎么回事?不是还没吵完么?你怎么就想跑了?”

    席英一个回弹被衣服弹了回来,眼看着大冤种消失在拐角,她急的不行,一着急下手就失了分寸,她从小干活力气大,一个掌劈的男生骂了句脏话。

    可等席英冲到拐角哪还有人?她也不管他们是下去了还是上去了,扑通扑通挑准一个方向就往楼下跑了,一步两阶身手比成龙都矫健。

    五楼到一楼不过1分不到的功夫还是把人跟丢了,“诶!”气得席英懊恼地直跺脚。

    “追谁呢?”男生也跟了下来跟着她转圈的脑袋左右探寻,没看到什么特别。

    席英这才想起来罪魁祸首。看着让她又一次与1500块擦身而过的罪魁祸首,呵呵一笑,也没理他转身上了楼。

    “喂,你叫什么?”

    席英想起刚才的事就一肚子火,也没素质了一把回头做了口型。

    男生一愣,而后咯咯咯的闷笑出声。

    席英确定大冤种看到她了,哪怕他只是扫了一眼,可是那一眼跟看一个素未谋面的路人没什么区别。让她生生有种错觉,认错人的错觉。

    可她知道自己没认错人,别说之前只是一个背影,现在看到了正面她更加确定,他就是让她夜里想来都捶胸顿足的诈骗犯!大冤种!

    “哎呀!可惜!”

    “怎么了学霸?”对床的杨爽被她间歇性抽风晃醒了。

    “没事,白天有道题没想明白。”

    “学霸也有想不明白的题啊……”被吵醒的人迷迷瞪瞪嘀咕两句又睡着了。

    席英可惜的一夜难以成眠。

    再后来的一个月,席英没再看到那个大冤种,也渐渐有些认命了,随缘吧,你看,念了几年都以为这钱打水漂了,在不抱希望的时候,那人又出人意料的出现了,在你以为它好像又要回来了的时候,又被它当猴一样拿着棍子耍来耍去,就是不给你。

    荆郁真的不好抓,第一次篮球场的背影和第二次走廊相遇,相隔一个月,第三次的行踪愣是等她参加完省奥数竞赛回来才碰上。

    话说二十一中的表彰大会真是传统又复古,简单又低调,在课间操就给办了,席英拿了江省高中二年级奥数第一,跟着其他几人站在台上领奖,奖金额度很可观,整整两万五,而且不用上缴,席英接过奖金牌子时手都在颤抖,虽然之前大大小小也拿过奖金,可是跟这比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她也能赚钱了!五位数呢!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前几天跟奶奶通话,听说姑父的赔偿终于下来了,这么多年总算完结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等南南回来,一切就圆满了,她可以养她供她上学。

    仿佛看到了日后的通天大道,席英笑得也开怀许多,好像卸下了一部分沉重的压力和枷锁,确实轻松了许多。

    “台上那人笑的像个傻子。”瘦高男生发现那天扒拉他问荆郁的女生竟然还是个学霸?

    “诶,她那天可跟我打听你呢,不愧是我们玉树临风荆公子,连书呆子学霸都被你迷得人不能自拔。”

    傍边双手插兜一脸冷漠的少年跟没听见似的,脸上的神情一丝一毫变化也没有,只是漠然的看着台上胸口带大花,捧着快比她人高的大牌子笑得傻了吧唧的女孩。

    “可不是,学霸骂起人来也简单粗暴。”站在另一排的男生想起一个月前就差给他竖中指的女生笑了起来。

    “走了。”冷冷一句,半点没给班主任面子,台上还没叫散,少年就懒散的退出了队伍。

    “哎,阿郁你昨天又去哪潇洒了?你那小女朋友可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你行踪。”

    男生也紧随其后,瞧都没瞧一眼脸色难看的班主任。

    刚光宗耀祖受了表彰的席英这把可算是逮住了人逮到了机会,她刚下台回到班级队伍等各班级按照顺序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逆着人群往外走的荆郁。

    席英的眼睛瞬间亮了,就好像耗子看见了香油,两眼放光。

    好家伙踏破铁鞋无觅处!

    这回可不能让你跑了!

    “老师我想去厕所。”学霸的诉求老师通常尽量满足,何况是这一点点小事。

    席英大大方方退出队伍朝着荆郁离去的方向鬼鬼祟祟行进。

    荆郁出了操场绕过喷水池正打算穿过小树林,扑通一声,一个冒失鬼从花坛隐蔽处跳了出来,横刀立马成大字型堵在小路中央拦住了去路。

    还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呢,这不是刚才笑的白痴一样的蠢货么。

    席英正了正胸口的大红花,笑的很讥诮,又不讲道理的拦住别人去路,怎么看怎么像不怀好意要调戏良家小娘子的恶霸。

    一身秋冬西装套裙校服,本该是高雅矜持又淑女的装扮,可套在眼前这人身上,荆郁千年老僵尸的面容终于有了丝丝动容。

    还是熟悉的粗鲁、无耻、上不得台面。

    “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要抢劫?”那天踩她书本的男生举手抢答。

    看他笑的贱模贱样,席英一阵闹心,还真叫他说对了,不过不是抢钱,是正大光明的要债!

    “还钱!”

    发笑的男生看她向荆郁摊手,一副要账样,慢慢的不笑了。

    “阿郁,你欠她钱?”

    是啊,任谁能想到财神会欠乞丐的钱。

    荆郁敛眸看向朝他伸过来的手,纹理粗糙,满是薄茧,心下更烦。

    荆郁撩起眼皮,带着高傲与不屑反问于她:“我认识你么?”

    清清冷冷的音色就算变了许多,可还是与记忆中那个总是嘴硬的人差不了多少。

    “怎么?想赖账?”

    呵,荆郁冷笑一声绕过她,这下把席英惊住了,这人还能更厚颜无耻一点么??

    她既然都不要脸了自己还怕什么?席英上前赶了几步又将人拦住。

    “看样你是不打算还了呗?”

    多年前就比她高一头的少年五年之后已经长成成年人的体魄,忘了,他确实已经成年了。

    她十七,他十八。

    一个仰头逼视,一个冷漠俯视。

    一仰一俯,拉近了两张面容,眼前那组精致的五官在咫尺距离被无限放大,面容还是俊美的无可挑剔,可是眼神却多了些她看不懂的精光寒凉。

    “有话好好说,他欠你多少钱?”

    席英扫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轻蔑的说道:“怎么?你能帮他还?”

    “那倒不是,荆大公子的债还用得着别人还?只是……”

    “那你插什么话?”

    话落目光又锁定眼前赖账的人,“看你也不是缺那三头五百的人,我就不明白你跟我一个平民老百姓耍什么赖?”

    “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你,再当我去路,”荆郁俯身贴向席英,两人眼对眼鼻对鼻,不过寸厘,席英明明白白看到他眼中凶光毕现,“我让你走不了路。”

    不能说她怂了,实在是,刚那一瞬闪过动东西太过骇人,席英没有再拦。

    跟他擦身而过时她明显听到一声轻蔑的冷哼。

    看戏的男生落后一步,拍了拍席英的肩膀,“勇气可嘉!”

    走过几步又回头加了句:“还是别有下次了。”

    也不知道是警告还是劝告。

    窝囊,真窝囊!钱没要回来还被人恐吓了,要命的是她真被恐吓住了,

    不知道是对方气势见涨还是自己越来越完蛋。

    再后来她看到荆郁周围都是一群什么人后,她渐渐明白了不是自己怂了,而是对于危险的感知越来越精准了。

    至此她也慢慢歇了要钱的心思。

    毕竟杨爽口中臭名昭著恶贯满盈的那些人跟他是一路的,她惹不起。

    后来两人也有遇见,只是她不敢认了,她也知道了踩他书本那个看热闹男生叫王俭,是那个叫瘦头陀的堂兄,她觉得应该叫王贱,跟他堂弟双贱合璧也不错。

    她明显已经认了栽,可那个叫王俭的偏不合时宜的开玩笑,说“催债鬼今天怎么不催债了”。

    席英只能干干笑道:“认错人了。”

    这话一出她听到大冤种来了句:“就这点能耐。”

    妈的,她又不想罢休了!怎么有人能这么贱?要钱不给,还恐吓,不要之后又来嘲讽!

    “乞丐也很可怜,当一把大善人积德行善!”最后四字被她念的咬牙切齿。

    席英看着杨爽惴惴不安,也不想跟他们耍嘴上功夫,拉她回到了班级。

    “你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震惊又后怕的杨爽好像天塌了似的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

    “就是一场误会。”

    “真的是误会?”

    “是。”

    杨爽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要为学神你担心了,那群人不要惹,弄个不好就毕不了业了。”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如果早知道,她是脑子抽风去要那一千五百块钱。

    不过不算晚,既然他装不认识,现在想来那算是最好的结果。

    席英将奖金寄回家里,还特意嘱咐了奶奶那个定期存折除了她应急之外,什么原因都不能动,那是她给南南攒的,哪怕最难的时候她也没去动那份钱,和姑父的赔偿款一起放进铁盒子里就等南南回家。

    刚来南城的时候她也去相邻的锡镇打听过,可没有什么消息,她又找当地派出所报了一次案,可是时间久远,找起来很难,警方只让她回去等消息。

    可是她不想放弃,来这里的另一半原因不是为了找南南吗。

    周末一有时间她就往锡镇跑,偶尔也去周边的村落,寻人启事上印着顾南归小时候的照片,这么多年了,早就改变样了。

    席英看着手中寻人启事上的照片,伸手摸了摸小姑娘可爱的小脸,默默道:“十四了,是大姑娘了。”

    傍晚时分席英捏着一沓剩下的寻人启事坐在公交站台等车,看着人来人往,挺无望的,如果这辈子注定找不到了,她希望南南能让个好人家收留,幸福安稳的过一辈子,就算永远见不到面她也心甘情愿。

    正是惆怅之际,一阵引擎声嗡的一声轰鸣而过,紧接着一二三四五六,车身还没看清就唰的一声没了踪影。

    “这帮小年轻,真是钱烧的。”

    席英听到周围人议论纷纷,长叹一口气,她也想尝尝被钱烧什么滋味儿。

    第17章

    五月中旬, 南城已经热了起来。

    今天是周末,席英哪里都没去,老老实实在寝室刷题,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参加全国竞赛了, 压力很大。

    奖金还是次要的,她担心的是之前跟渴望签的协议,如果不能完成,那等毕业之后做廉价劳动力的时限将会翻倍, 她算是提前将自己未来的三年卖了。

    一想起这个,满页的字符算式她是一点也看不下去了, 前一阵子刚卸下的担子, 又重新背了起来。

    她好想随心所欲身无枷锁轻松的活一把。

    “每个人都有需要面对的忍耐……”又像和尚诵经似得念完这一通洗脑话术,心里确实也舒服多了。

    可书是看不进去了, 正巧这时来了电话,一开始她以为又是诈骗电话, 可是越听神色越凝重,而后在疑惑担心期待各种情绪间不断转换,最后慢慢激动起来,她拿笔快速记下地址,连连跟对方说了好几遍让他等她, 她马上到。

    怀揣着激动沸腾的心席英一路跑出了学校。

    “哎, 那不是祖安学霸么?这风风火火的干嘛去?”

    荆郁没有回头。

    “该不会是会情人吧?瞧瞧这副情难自抑, 满脸含春的模样, 乐开花了吧,浑身上下那股躁动的欢喜劲儿藏都藏不住。”王俭扭着身子视线一路追随着狂奔的少女直至消失。

    荆郁冷哼一声, 下层阶级廉价又低级的精神鸦片。

    他看了一眼场上的形势,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招呼都没打就先行离开了。

    席英风风火火地站在站台等车,可是看了一眼时间怕来不及,伸手拦了一辆车。

    提供消息的人约在了松岭山下一处偏僻的村口,距离市中心不算远,听说再往上走是一处私家赛车场,整个盘山路都是,一般车辆没事是不会往那边走的。

    所以他们这一辆出租车在这车来车往的进山路上就显得格格不入,虽然没有进入私人领域,可是来往的车型千奇百怪,已经能看到越来越多了。

    “小姑娘来这干嘛呀?”师傅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后座,语重心长的又添了一句:“别跟那些人混一起,没有好结果的。”

    席英没想到这师傅还挺热心肠的,笑着解释道:“不是的,我约了人在这里碰面。”

    “哎,约在这的能是什么好人,荒郊野岭能来这的都是一些不务正业的。”

    席英刚想继续解释,猛然被师傅提醒了,虽然这两个多月骗子见多了,基本都是没怎么照面,偶尔约出来也是约在人多的地方,这次提供线索的人虽说比之前的真像那么回事可确实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谢叔,我知道了。”

    下车席英就捡了一根棍子,找了一处好观察又隐蔽的草稞子先躲了起来,还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十分钟后,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可是约定的地点上还是没有人,席英拨了几个电话过去不是没人接就是说堵车让她再等等。

    她说她也堵车也可能会晚到让他等一下。

    两个小时后,眼见天快黑透了,电话屏幕亮了。

    那头语气有些不耐烦,丧声丧气问她:“我到了你在哪?”

    席英看着原定的道口从暗处钻出来两个大汉,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我早到了,看你们迟迟没到我就先走了。”

    “你耍我?”

    “是你们迟迟不到,怪不得我,就这样。”席英挂了电话就将号码拉黑了,一直注视着远处两个人在交谈什么,直到他们骂骂咧咧离开她才敢出来。

    真险。

    可是这茬躲过去了,回去怎么办,本来想让那个师傅等一下的,可是对方看她一脸执迷不悟,放下她就走了。

    不过就是等了,这两个小时也够长的。

    席英顺着大道往回走,前方偶尔就会有一辆跑车呼啸而过,车型各异,得益于二十一中的祖宗们,她在学校也见了不少,甚至现在还能认出几个牌子了呢。

    也知道了这种车是有些人生下来有就有,没有的话这辈子都很难再有的那种。

    从天际擦黑走到月明星稀,还好出门随手抓了一件衣服,不然这荒郊野岭的哪怕已经初夏大晚上也挺冷的。

    席英拄着棍子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捶着自己快要走断的腿,一辆出租车都没看到,那轰鸣的跑车她也不敢拦,这要走到猴年马月?打开手机,还是没人接单,已经加了100块了还是没人接。

    再多她就不舍得了,这一趟跑空的成本让她肉疼,可是这四周黑布隆冬的还是挺吓人的,她咬咬牙又加了20。

    又是一辆拖拉机轰鸣而过,席英甚至想要不要趁着手机还有电打给警察叔叔?哎,还是算了,别浪费警力资源了。

    说她胆肥吧,这荒郊野岭的连个路灯都没有还挺吓人的,她心跳的突突的。说她胆小吧,还敢单枪匹马跟人约在这种地方。

    实在是对方说的线索太像那么回事了,年龄长相口音都说的有模有样,其实回头想想他们说的长相也不过就是按照寻人启事上的扩大描述的,她虽然没见过长大后的南南,可是心里一直有一个轮廓,一年什么样,又一年又变成什么样,无限接近她心中所想,一时就激动的缺心少肝上了头。

    想起被骗的流落荒野,席英愤恨的将那两个不怀好意的垃圾全族谱都问候了一遍,骂完了又在心里诚心祝祷给她提了醒的大叔,祝他财源广进,财源广进,财源广进。

    正陷在满脑子胡思乱想的饥荒中,余光猛的瞥见一辆打着双闪的拖拉机慢悠悠地退了回来,正好退到她跟前。

    车窗缓缓滑落,漏出一张跟刚才那两个人一样让她讨厌的脸。

    “呦,这不是祖安学霸么,怎么大晚上徒步郊游来啦?”

    “是啊,这荒郊野岭大月亮地正是看大猩猩的好地方。”

    王俭撑着车窗,被她指桑骂槐逗得咯咯直乐,笑够了,后车门咯噔被打开了,车上的大猩猩发了话:“就是不知道学霸能否赏个脸带奴家一程。”

    “能。”席英忽略他贱白白的反话,打算成全他的一片孝心。

    能做四个轮子干嘛要为了争那口气让自己的双腿受苦受累,反正又不是她求的,顺水人情想必他这种人也不会介意。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无妨。

    可是一上车她就后悔了,前边还有一个人,不是大冤种又是谁。

    席英握着门把手,咬咬牙当没看见吧,反正他也不想认识自己。

    而且他们这么点有驾照没?在她还在犹豫踟蹰纠结时,车子轰的一下窜了出去,席英直直被甩进后座,安全带还没系上呢,她知道这王俭是故意的。

    “学霸就是学霸,会情郎的地方都别具一格,荒郊野岭半夜三更,玩的挺野啊。”

    搭人家顺风车腿短,再难听席英也没接话更没反驳,只是朝着后视镜翻了个白眼做了个口型,一眼瞥到副驾驶那人也在看她。

    明明长着一双滥情的桃花眼,可偏偏看不出一丝风流来,倒是冷冷的一眼能把人看的断情绝爱想出家。

    王俭逗弄够了,就放过她了,和右边的荆郁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起来。

    “得,你这迈凯伦是报废了,今年才第几个月啊,报三辆了,车是小,你真不要命了啊,但凡偏那么一毫,好点的情况是缺胳膊少腿,不走运点就是脑瓜子开瓢。”

    “听说十五那天你在北城,把季鹤鸣的宝贝新欢给撞报废了?啧,他没找你拼命啊。”

    “玩不起就别玩。”惫懒的嗓音听上去好像并不太想理人。

    “哈哈哈,谁能跟你玩得起啊,人家玩车你玩命,也就是你,这要是我不得被我爹吊起来打。”

    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开关,这句话后,席英明显感觉车内诡异的沉寂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那么嘴贱的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看见了学校大门,席英才不得不打破沉寂,让王俭把车停在大门口不用开进去。

    下车后,席英道了声谢,王俭摇下车窗,贱贱的补了句:“学霸欠我一个人情,等着我哪天讨啊。”

    靠,还不如高价打车!

    半个月后,没等来讨人情倒等来了荆郁。

    席英又看到荆郁了。

    怪了,之前想找他的时候怎么抓也抓不着,等放弃追讨配合他演互不相识的戏码时,却隔三差五的总能碰到,这是第几次了?

    周末席英趁着太阳出来了,打算晒晒被子,寝室楼顶已经满了,她记得天桥通往的后勤保障楼上面有一个大天台,从来不锁。

    她挑了个阳光充足的地儿将被子良晒好,然后走到背阳的一面墙下铺上报纸坐了下来,正好上半身隐在阴凉处下半身晒太阳。

    晒了一会,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她舒服的懒猫似的哼唧一声,向前撑着手臂,抻了抻四肢舒展了筋骨,而后翻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原文书打开手机音频开始练习口语。

    正聚精会神的练着,一道不合时宜的嗤笑声打破了独属于一个人的美好学习氛围,席英关掉音频,循着声源望去,看到三米之外的高墙上坐着一个少年,可就算背对着,她也一眼认出了这少年是谁。

    刚才怎么没看见?早就在这了还是后来的?多久了?

    席英想说点什么,可是又想到两人不认识,不认识的人招呼寒暄都没有必要,还是他有先见之明。

    想到这,她轻哼一声,继续看手中的原文,可又转念想到这人欠钱不还,还装不认识自己来逃避债务,害得她天经地义的讨债不能讨,想来就一肚子火。

    她记得他可是个大文盲,自己还劝过他少生气多看书呢,真是好笑,谁叫他吃了没文化的亏呢?

    席英来了劲儿,现学现用,拿文中的话骂他,骂了一会觉得不过瘾,兴致高涨并且明目张胆的用俗话又将他一顿骂。

    反正他是个大文盲,别说英语,就是中文稍稍文绉绉那么一丢丢他字都认不全的。

    她骂的放心又大胆!

    从最开始相遇时他的不纯动机到她怎么发扬风格好心相待,从对比他的品德败坏讲到自己的情操都么高尚,从他如何的不知恩图报不讲信用讲到自己心善眼瞎信错人,反正就是从头发丝儿骂到脚后跟,从外表到内在能骂的地方无一幸免,她咒他以后干工作做生意全遇到他这种不讲信用,欠钱不还的老赖。

    足足骂了半个多小时,等骂累了,那口气也顺了。

    席英看着没什么反应,嘴角微微勾起的神经少年还是那样坐着,突然觉得损人但对方听不懂也挺无趣的,一声长叹,捡起书又细细看了起来。

    两人互相无视对方的存在就这样静静地各做各的各想各的,氛围到有点莫名的和谐。

    可有人偏偏要打破这种和谐。

    “你说从这跳下去,会不会摔死。”

    跟她说话呢?

    席英抬眸看向远坐在高台上的少年面朝太阳,目光深远,就这么直愣愣抛出一句话,哪怕此时此地再无其他人席英也不敢自作多情搭腔,无视了他的话继续看书。

    “会不会?”

    没有得到答案的少年继续发问。

    席英默了默,“不会。”

    “为什么。”

    “这里是六楼,下面全是10年生大榕树,枝繁叶茂,会挂在上面,顶多半残,全校出名。”

    少年得到答案,嘴角又勾了起来,也不知道满不满意,反正没有再问。

    临走的时候留了句“你还是那么有趣。”

    这孙子,她就说他装傻!

    第18章

    周五这天早上, 学校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说不大是因为在21中司空见惯,说不小是因为闹得挺大, 救护车都来了。

    席英本来对这种新闻没兴趣, 可这事又跟她有点关系,让她不得不竖起耳朵也八卦了一回。

    原来是杨爽说的那个瘦头陀和几个刺儿头不仅迟到被抓,头发也染得五颜六色,还没穿校服, 学校要求一个没达标,因为不满学校干事记他名字, 二话没说就把人打了。

    像他们这种人根本不在乎记不记名字, 以前也照记,也没见他们怎么招, 所以值周干事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办事准则,就是他们照记不误交到上头让政教主任头疼。

    整个早自习全班都在说这个事, 同桌还提醒席英下周她值周,可得小心了,听说瘦头陀昨天又输钱了,他就是一个败家子,跟那些人赌就没见他赢过, 还执迷不悟, 就他这样的将来注定要败光家财祸害双亲。

    席英知道那些人的光辉历史, 杨爽给她科普过, 她犯愁的用力扣了扣笔杆,替被揍的人惋惜替将要挨揍的自己担心。

    以前不管是在春城还是在老家, 席英不揽事不担职只想闷头学习,毕竟做干事要耗费太多的精力。

    可是来了南城, 签了协议,她就要竭尽可能的表现自己,不紧紧是在学习上,还有能力履历都必须漂亮,所以她现在是13班的学委兼物理课代表兼年级纪检部干事,每周总有那么两天要轮到她在学校大门口站岗,抓校风校纪迟到早退。

    真是得罪人的差事。

    其他还好说,最烦的就是遇到学校那些个有名的硬茬。还有每次都能碰到来求情的,小姑娘一撒娇一委屈你说你记不记?不记不行,记了又狠不下心。关系好的面子卖不卖?卖了被举报还得被老师叫去谈话,不卖影响和谐的同学关系。

    每到这时,杵在大门口的怨种干事们都纳闷学校做那么多校服干嘛,就为了凸显逼格?一套衣服一年穿到头不好么?弄那么些花样,今天穿这个下周穿那个,学生干事都头疼。

    21中的校服有别于其他学校单调运动风,光是一季就四种套系,当然价格也很可观,以至于当她拿到缴费清单时,怀疑后勤老师是不是拿了回扣。

    六月初,南城已经迈入初夏,学生都换上了夏装,男生衬衫西服西裤,还有一套深色冲锋衣,外加一套运动套装,女生过膝千鸟格百褶裙领结衬衫小马甲,剩下的运动套装和冲锋衣也各有一套。

    根据学校要求轮换,那些不照通知要求穿的,乱改校服的,随意穿搭的都会被记。

    女生爱乱改裙子长度,腰部尺寸,男生喜欢乱搭乱穿。

    席英跟另一位怨种干事站了一早,光是仪容仪表名单就记了整整三大页。

    预备铃响起,席英松了口气,这周的怨种活终于快干到头了,她宁可去抓值日也不想抓纪律。

    本以为这一周的工作马上要画上一个完美句号,她脸上的轻松笑容还没散去,就遥遥看到煞星克星迈着休闲的步伐晃晃悠悠往这边走来了。

    席英笑容瞬间冻住,衰啊,真是命衰,旁边别班的干事脸也抽抽起来。

    两个小姑娘表面不显心里瑟瑟。

    席英握笔的手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等到三三两两的硬茬由远及近,走至席英身前,席英目视前方眼神空洞,头都没低,握笔的手松了又抓抓了又松,最后咬咬牙抬起手机械的在本子上盲记了几笔。

    本以为混过去了,大气还没喘完,她那两个5.0的余光就瞥到荆郁闲庭信步的后退几步,最后站至她身前。

    没说话只是噙着一抹笑看她,一直看她,看的她心里发毛。

    敌不动我……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吓的她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我动。

    席英识相的缓缓抬起手在本子上认命的划拉了两下,下笔又重又慢。

    那双手伸到她胸前,将她的校牌正了正,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声轻笑。

    等人走远,席英动了动僵硬的身子,长吐一口气,抬手摸了摸额头,一层细汗,转头跟别班干事足足对视了三秒,两人非常默契的抬头看向头顶的监控,最后还是没敢记。

    不出意外的年级周总结大会后两人和其他两个干事被叫到政教主任的办公室,主任正气凌然的批评他们公然徇私,对工作不敬职敬责,甚至还上升到以后踏入社会云云。

    席英弱弱的举起手建议主任取消学生抓学生,影响同学间的感情不说,还不容易开展工作,不如由教导处亲自抓,这样不仅能服众,学生也会重视,更有利管理。

    主任怎么可能是麻瓜,将四人申斥一顿罚他们值周一个月。

    这算不算徇私?听说值周干事里面有他侄女。听说昨天又有人被打进医院了!

    席英以要参加全国英才杯为校争光暂时精力有限为由想从这烫手的活中解脱。

    他们是来上学的又不是卖命的。

    政教主任驳回。

    席英放弃挣扎,渐渐的和几个干事养成了每天上岗前都会看阳黄历的习惯。

    比如今日不宜出门,忌口角他们都会加倍小心,万幸的是这几天都比较顺利。

    能量守恒定律告诉我们,一旦这边的事顺了别的事就开始给你找不顺了,席英近期发现个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凡她上楼顶天台必看到大冤种荆郁,讨厌的人在眼前晃比做菜忘放盐都闹心。

    可是她又不敢说什么。

    席英喜欢午休的时候一个人在楼顶房檐下听音译练口语,有时还会打饭过来边吃边听,保障楼在高二教学楼后面,很少有人来所以最是安静,她不知道荆郁是怎么发现这块风水宝地的。

    惹不起,躲得起,她打算换个地方,后来一想,其实也不用,再过两个月,高考结束后不用躲也看不到了。

    除非他复读,想想也有可能,就他那榆木脑袋,被小学生吊打的文化水平,不复读能考上什么学校?

    一想到他这样脾气的人要是丢脸复读,想想那画面就舒爽,真是笑死了。

    荆郁看着一脸迷醉在梦中的人,觉得她好傻,这人是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傻也好,傻了吧唧才好叫他欺负。

    “给我去买饭。”荆郁勾着唇角一脸傲娇的下达指令。

    “哎!耳朵又聋了?”

    席英是被人从美梦中踢醒的,一醒神就看到那张讨厌的脸居高临下看她,脚尖轻叩她的小腿,不疼但是讨厌,而且笑的很坏。

    “赶紧的。”

    席英没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以为他没事找事让她腾地方,她能怎么办,21中一百单八恶,她到现在都没摸清他是第几恶,想想以前还大言不惭的敢称自己是村里一霸,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就是活佛。

    惹不起就躲。

    席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句话都没讲就下了楼。

    第一节 课刚上不到十分钟,大家都在默读,开着的门板被敲得当当响,所有人齐刷刷抬起头看向前门。

    门口站着的人面色阴沉,不是荆郁是谁,席英还在想“也不知道哪个悲催的惹到这恶霸。”

    “同学你找谁?”

    荆郁根本没理任课老师,皱眉扫视了一圈,瞄到要找的人,直接对着席英的方向冷冷的喊道:“你,出来!”

    所有人又齐刷刷的向后看,包括席英。

    最后排的人一脸懵登不明所以。

    “席英!!”明显怒了。

    点到自己名字,席英立马抖擞坐直了身子?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反问:“我?”

    “再废话一句,你就不是你了。”

    靠,公然恐吓同学?她看了看老师,老师看了看荆郁,果断转头对她说,“有什么事赶紧解决,别耽误上课。”

    靠,好吧。

    席英心不甘情不愿地磨磨蹭蹭出了班级,她不知道这大冤种找她干嘛,良心发现还钱是不可能的,除非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

    她小步挪到荆郁跟前,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一想到接连住院的干事到现在都没返校,她啥不敢问啥也不敢说。

    荆郁看着她呆愣愣的无辜脸,脸黑的能滴出水,也不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

    “干,干嘛,你找我干嘛?”怪瘆人的。

    “饭呢。”

    “什么饭?”席英一头雾水。

    “我让你给我买饭你买到哪去了?”

    “你什么时候让我给你买饭了?”

    荆郁不说话了,脸更黑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做过老大深知这个道理,“你,你刚才让我买饭?我没听到,可是我为什么要给你买呢。”

    “你欠我的钱还没还,再让我给你买饭,好像没这个道理吧,”这句话席英说的声若蚊蝇,只敢低头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哦,我说我没听见,抱歉。”她凭什么道歉?!

    “那现在你去买!”

    “什么?”席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抬头看他那张僵尸脸,好像倘若她再多说一句,应该也要叫救护车了,席英识相的干笑两声:“你吃什么,有什么忌口么?”

    说着伸出手,要钱。

    “没钱。”

    哎呦,霸王餐从北吃到南哦,你当我是冤大头哦?

    “嗯,好的,我先帮你垫上,你倒时记得还我啊。”

    然后噔噔噔跑下楼去给他买饭。

    看着跑的噔噔快的小老鼠,荆郁突然笑了,突然间沉闷已久的心终于感受到了阔别依旧的开怀。

    好像干涸龟裂的土地终于迎来廖廖春雨,没什么用,但聊胜于无。

    第19章

    饭买回来了荆郁又嫌饭菜不好难以下咽, 让她去指定的一家店里买,那家店她没记错的话离学校得有一千多米,而且价格惊人。

    再好的脾气也该炸了, 何况她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

    席英还是尽力忍了忍, 木着脸道:“可是我还要上课。”

    “可我还没吃饭。”

    “你没吃饭就去吃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刚才的那点愉悦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荆郁一点笑模样都没了,沉声道:“那你上课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 都没关系,各解决各的问题。”

    荆郁用力拉住要走的席英, 却被一把甩开, 可荆郁岂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他大步上前挡住席英的去路,冷冷的盯着她, 连音色都不复刚才那般清越。

    “我让你走了吗?!”

    此时的荆郁更像一个闹脾气妄想博得关注却被拒绝的小孩。

    席英被他野蛮拉至他身前,用力一提, 她根本拗不过他的力气只能被迫仰视,一时间两人寸厘相对呼吸可闻。

    对上他那双幽深阴沉的眼眸,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天一闪而过的阴寒,危险预警发出警报,瞬间唤醒了她因烦躁暂时丢失的理智, 席英垂眸不看他, 妥协地打着商量:“那你点外卖行么?”

    “不行!”

    这是跟她杠上了。

    两人像两根电桩直挺挺的立在走廊互不相让, 眼看第一节 课要结束了, 席英不想跟他在这被人看到,更不想再次当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再一次妥协认命道:“行, 我去买!我要是买回来你不吃……”席英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我就塞你嘴里!”

    这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又说不清现在到底想要什么。

    荆郁放开她, 后退一步,转身看向远处,一言不发。

    等席英跑了两个红绿灯买来他指定的那家,已经看不到他人了,来回耗时外加等出餐的时间,这一来一回已经过去两节课了。

    最让她生气的是那里最便宜的菜品都要一百八,她长这么大也没吃过这么贵的饭菜,席英看着价值388的三盒饭菜,按照以往她的脾性,他不吃她也不会浪费,这都是她白花花的钱。

    可是这回一点胃口也没有,都被她扔进垃圾箱。

    也不知道怎么传的谁传的,不过一下午时间,荆郁来找她的事就传遍了,而且传言甚是夸张。

    更让她意外的是那么点课间时间,杨爽居然横跨两个教学楼来找她,好像很急,连八卦的心思都没了,直接跟她说一会她们班的安慕会带着一群人来找她,让她提前想好对策最好出去躲躲,不然被她们盯上她就惨了。

    席英不懂为什么,可是杨爽已经来不及了,很怕跟那些人撞上,怕她们知道她来通风报信。

    只留了一句“保重,尽量跟荆郁撇清关系,晚上回去再说。”然后拍拍她的手背赶紧跑了。

    说曹操曹操到,杨爽的背影还没在走廊那头消失,这头就看到一个一脸凶相的女生肩上搭着一根棒球棍气势汹汹的朝她们班走来,走廊上来来往往好多人都小心让开,生怕撞到她们。

    女生一到她们班门口,先是扫了一眼然后拿着手中的棒球棍哐哐的砸门。

    “哪个是席英?”

    明明是课间,可是此时的班级寂静的能听到喘息声。

    “聋了?”

    席英叹口气,这一类人说话都这个路数么?

    “我是。”

    席英大大方方从她身后站了出来,也知道逃不过,就算今天躲出去了,那明天呢?

    那个领头砸门的女生回身看到席英,眼睛好不礼貌的上上下下来回扫视,让席英瞬间梦回春城,脑中浮现的是陶晏他妈那张脸。

    她很好奇,修养和背景就不能共存么?

    扫视完毕,领头女生脸色明显难看起来,第一眼就觉得不顺眼,哪怕同样穿着校服,可是出挑的长相真是拔尖的碍眼,跟她以往看到的草包美女截然不同,五官明艳动人不说,身上有一种清冷的书卷气,她也提前打听了这人还是个学霸。

    这人觉不能留。

    “荆郁找你干什么?”女生开门见山,

    说话是一门艺术,怎么将自己撇干净,以绝后患,就要看她这么多年积累的说话技巧和功底了,她不想因为这件事以后跟这些人再有纠缠,也深知这些人不是好惹的。

    “报复我。”

    女生明显惊讶了一瞬,这回答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报复你?为什么?”

    “因为值周的时候我记他名了,他折腾我跑了好几遍给他买饭,然后不给我钱,最后扔进垃圾桶了。”这话说得很微妙,反正是进了垃圾桶。

    “就这样?”女生明显被她的坦白还有出乎意料的原委一时搞懵了。

    “嗯。”

    席英以为自己交代清楚了,这事就完了,可是没想到后头的赵灵和杨彤插嘴道:“不是吧,上两个月你还跟我打听荆郁呢,你忘了,我可记得。”

    席英压根就没注意后面跟着的人里还有赵灵和杨彤。

    带头女生一听这话,审视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比刚才还凌厉。

    接下来要怎么说?学霸的CPU已经快烧炸了。

    说找的不是同一个,只是同名同姓?傻子才信。说帮别人找的,老师叫的?又会被问谁,为什么一个三年级的让她一个二年级的找,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而且这谎撒的太不高明。

    “因为他欠我钱。”

    “他欠你钱?骗鬼呢吧?”赵灵讥讽的哼笑。

    “不信你问他。”

    “他怎么欠你的钱?欠多少?”女生明显不信。

    对于这种理所当然审问犯人的语气,换谁都不舒服,可席英知道她不想以后麻烦想安安生生读完高中就得忍。

    “饭钱,你们要帮他还么?”席英无比坦然地看向审问她的女生。

    她这话说的含糊又有狡辩空间,而且真假参半的话往往更容易让人信服。

    女生明显脑子不够用了,低头想了好久。也没想到哪里不对,只是怒声要求她:“那你以后不许给他买!”

    “我有拒绝的余地么?”这话不假。

    安慕掏出手机,“我帮他换还,以后你不用再给他买了也不许再找他。”

    “你能管住他?让他别来找我麻烦?能保证我人身安全?”

    一通三连问把安慕仅剩的那点子怀疑也打消了。

    可这话却问到了她的痛脚上,管他?能管他的人还没出生呢,也就宋云骁的话他能听个几句,还要看心情。

    女生气急败坏道:“你活该,谁叫你惹他的!”

    最后钱也不付了,带着他的跟班来气汹汹的走了。

    看她们消失在拐角,席英才终于松了口气。

    一堆围着看戏的人都佩服学霸就是学霸,三言两语就能将这群刺儿头打发走,要知道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被她们选中后可以全身而退的。

    赵灵和杨彤哼了一声也进了班级,她知道从此以后班级里多了两双眼睛了。

    不过好在这天之后荆郁一直没有再抽风找她麻烦。

    晚上回到寝室,杨爽看见席英全须全尾的回来,终于放心下来。

    然后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那个安慕喜欢荆郁,凡是对荆郁有想法有接触的都被她霸凌的惨不忍睹,不然你以为荆郁这样的极品为什么身边一直母蚊子都没有。”

    他有没有她不知道也不关心。

    “而且这个人家庭了不得,她爸好像是南城副部级的,你可别惹到她,她,将蓝烟,赵灵,王钊那些经常混一起的,不过蒋蓝烟算是一股清流,不像他们欺男霸女的。”

    席英沉默片刻,抬起头又问道:“你之前不是没听过荆郁么?”

    “之前是没有,后来少来少去听了一些。”

    杨爽抿了抿唇,比刚才严肃了几分,“就这么跟你说吧,荆郁这人很深,反正你别惹他,多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光是看那些人对他的态度猜都能猜到他是什么层级的。”

    惹他?嗜钱如命的她连钱都不想要了,还惹他?

    席英真是悔不当初,早知道他个人情况这么复杂,就是打死她都不会去要那钱。

    钱和命她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本来还担心,那个女生回去找荆郁对峙,如果细问,如果荆郁又睁眼说瞎话,那她能确定之前的棍棒不仅会卷土重来,还会比之前落得更凶。

    可是一连几天过去,都没看到那边有什么反应,荆郁那边也消停了,渐渐的她放下心来。

    这种事情真是耗费精力又磨人,所以她不太喜欢社交。

    这个插曲算是暂时过去了,可是从那以后,赵灵和杨彤总是有意无意的针对她。不过都是小孩子把戏,她没放在眼里。

    这天轮到她值日,正打扫体育馆分区,赵灵跟另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席英正拿着笤帚站在三米的高台上扫灰。

    两人拉拉扯扯就闹到了这边,不知道是谁,整个身子撞到了了席英垫脚的腿,席英根本没有防备,大叫一声就掉了下去,三米高摔不死也能摔断腿。

    如果运气不好大头朝下……

    掉下去的那一瞬,席英觉得这下完了,她闭眼认命,可是预想的疼痛没有袭来,倒是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声,然后就感觉自己身下多了一堵肉墙。

    席英落地后光速爬了起来,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的胳膊腿儿。

    她可真爱惜自己!

    荆郁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就那么看着浑身上下到处确认自己是否完好的惜命鬼。

    确认自己手脚脑袋完好,席英才将注意力转到地上的肉墙上,她吓得倒吸一口气,砸谁不好砸了个阎王,这跟缺胳膊少腿有什么区别?

    席英两手揪了揪裙摆,忐忑不安的问道:“你还好吧?”

    荆郁不答,就那么趟着。

    席英犹豫片刻伸出手试探着去扶他,可是手刚碰到他的胳膊,他就甩,根本不让她碰。

    甩人的力气很大,用力的时候也没看他有什么痛苦之色,席英略略松了口气。

    “你自己能起来么?”

    荆郁气的眼睛都闭上了。

    “你要是能起来就赶快起来吧 ,一会上课了。”席英好怕他说他伤到哪了,别怪她这时候想缩头,因为实在赔不起的!以这人的品性就是擦破皮也会讹得她倾家荡产的!

    “那你不起来,我就先走了,你……你应该没事吧?”

    这人的心竟黑成这样??他给她当肉垫救了她,她连谢谢都没有还妄想立马将自己甩个干净?

    “叫救护车!”荆郁咬牙切齿吐出四个字。

    完了。

    第20章

    21中就是消息灵通, 荆郁住院的事不到一天就被传的沸沸扬扬,以至于病房人来人往就没断过,席英站在病房门口像个迎宾小姐, 聊赖的看着杨爽点过名的没点过的, 眼熟的眼生的,前仆后继的往里进。

    里面什么热闹场面她不知道,她就只想蹲这。

    至于么,又不是重病垂危, 这阵仗比著名景点都热闹。

    诊断结果早出来了,就是轻微伤到筋骨了, 医生说不要紧, 连住院都不必,回去吃点舒筋活血的药过两天就好了, 可这人娇气的要命,非说自己胳膊断了腿断了, 是医生不会看。

    医生不会,那片子也照错了呗?

    房里的荆郁被七嘴八舌的问候烦的想发火,他讨厌这些人不知分寸毫无边界感没完没了的往他跟前凑。

    荆郁寒着脸一点都不留情面的叫他们出去,一些碍于面子来探病的人心里不爽可也没表现出来,识相地慢慢退出。

    安慕跟另一个天仙美人出来时, 席英明显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愤恨。

    她立马声明:“这事你去问赵灵, 问她是怎么“不故意”把我推下来, 又是怎么砸到无辜路人的。”

    安慕眼神像刀子一样恨不得剐了眼前这个巧舌如簧的心机女, 可是现在不能动她,看她那副无辜勾人脸, 气的她胸腔都要炸了。

    她怎么没看出来她有这个本事呢?把荆郁砸了还能完好的站在这,而且赵灵明明白白跟她讲了当时的情形, 两人摔在一起时,她清清楚楚看到荆郁的手是呈保护状护着她的头和腰身。

    荆郁这种人,荆郁这种人!

    她想破脑袋也没想过他还有这样一面,从来都是谁的面子不给,谁的脸都敢下,海市的名门圈里的祖宗。只有他敢给别人脸色没人敢让他不痛快。

    她深知就算眼下再恨,她也不能更不敢顶着风头搞眼前这个让她恨得牙根痒痒的心机婊。既然暂时不能动她那这口气肯定要找个人出,她用力掏出电话边走边拨,发狠道:“你,立刻,马上,给我滚过来!”

    这浑身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女生临去前的那一眼让席英也深知以后的安稳日子怕是没了。

    火焰少女想要对付她的决心她倒是摸清了也看明白了,倒是那个天仙美人,从出门起眼睛就一直若有似无得在她身上打转,不同于火焰少女凶恶的目光,她的眼神平静极了,但越是这样就更难琢磨,特别是临走时别有深意的一眼看的她浑身不舒服,总觉得她好像比那个火焰少女更危险。

    还有最后离去前她又看了一眼房门站了一会才离开,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到病房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叫喊声。

    “人呢?死哪去了?”

    谁能看出这人有病?

    “席英!”

    “你他妈是不是走了?你要是敢走,老子明天就让你躺这里!”

    席英听得直皱眉,这素质,这修养,她都替他爸妈脸红,她在门口揣着手不回应也不进去。

    过不一会,果然看到门开了。

    里面的人看到她的那一瞬,有点惊讶,然后不着痕迹的悄悄抬起一只脚,蹦蹦跳跳的转身回了房,还不忘气吼吼的让她滚进来。

    “我饿了。”

    “你听没听见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

    席英面无表情的开始听床上的病号开始报菜名,似曾相识呢,还是熟悉的味道。

    “我没钱,你知道的。”

    “没钱你上什么学!想蒙我?”就是不想给他买!

    席英叹气,折腾了一上午感觉好累,瞅了一圈挑了一把顺眼的椅子坐了下来,“不是你说的渴望基金么?”

    床上的人愣住了,垂下眼帘,沉吟半晌,才慢吞吞吐出几个字,“你真的来了啊。”这句话他说的极小声,两座城市离得多远他知道,他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你说什么?”该说不说这病房赶上豪华酒店了,椅子都这么软,屁股刚挨上就有些犯困。

    荆郁没再说话,躺下之后,背对着她,“你随便买吧。”

    “没钱。”

    “哼,把你手机收款码给我。”??铁公鸡突然要拔毛了,她心里怎么这么忐忑呢?

    看身后没有动静,荆郁皱着眉扭过头,看到身后的小姑娘一脸探究的看着他,一下把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干什么这样看我……”察觉到自己的口气好像不够有气势,荆郁腾的坐了起来,放低了声音:“谁准你这么看我的!”

    “就是觉得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又是这副天真无辜脸,荆郁又被气到了,“我可不像某些人难以交流。”

    席英也不跟他客气,掏出手机递给她。

    荆郁接过她的古董手机,嫌弃的不行,操作完成之后,丢给她了。

    差一点就掉地上了,席英紧张的接住,真的很想揍他!虽然不是新款好歹也是她省吃俭用咬牙淘的。

    点开手机发现他没有直接扫码而是加了她好友给她转了……等等这是多少钱?

    12345……两万?

    席英吃惊的望向荆郁,这是摔倒脑子了?

    “怎么这么多?”

    荆郁悠闲地抬起手撑住下巴,歪着身子饶有兴趣的盯着她:“赏你的。”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可惜,她不是廉者。

    哈哈哈哈哈,好多钱,好多钱啊,五官已经明显不受控了。

    “说话算话啊,给我的再想要回去可就不行了。”

    席英屁颠颠的就下楼去给他买饭了,钱,真的是个好东西。

    病房中的荆郁也这么想,长到这大头一次觉得有钱真好。

    这次荆郁没挑三拣四,虽然不对胃口也勉强吃了一点。

    吃完之后就指使席英给他拿毛巾拿水杯漱口擦脸干这干那,席英这才知道原来在这等我呢?“我就说钱怎么可能那么好拿。”

    一下午荆少爷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他不想出院了,可是这人要回去上课。

    “那谁来照顾我?”一听她要走,荆郁脸立马黑了下来,连过度都没有。

    “大哥你又没伤,又不是不能自理,更不是小朋友,还需要人照顾?”

    “谁说我没伤?你那么大坨压下来你心里没数?”

    席英闭嘴,隔了一会才说:“你哪里受伤了我喊医生来给你看看。”

    荆郁冷冷的看着她,最后又背对着她躺下,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头疼。

    席英认命的坐下捡了个苹果来削,“吃不吃苹果?”

    没人回应。

    “那我吃了。”

    又拽了根香蕉,“吃不吃香蕉?”

    “那我吃了?”

    连问了好几遍,床上气鼓鼓的人一声没应。

    算了不管了。

    晚上席英回了学校,可是屁股还没坐热就收到了催命消息,她不回,那人就一直发,还不回电话就打过来了。

    真是头疼,她瞄了一眼,全部都是要吃饭,要喝水,没衣服换让她过来洗衣服,又是让她带这个那个的,他还以为这是在枫林镇呢 ?

    “收了钱就要做事!”

    她就知道这钱不是好挣的,果断将电话关机,直到晚上回寝室都没开。

    第二天开机时除了一通未接电话,意外的没有其他消息。

    席英思虑一番还是请了假去了医院。

    昨天刚回去就听说赵灵被打了,还被打得很惨,真能下得去手,平时一起玩的自己人都这样何况她?席英想明白了,当务之急还是要跟荆郁处好关系,既然是他惹出的风波就应该由他平。

    她登记完毕之后就直接拿着电梯卡直升10楼,看着不断攀升的数字,席英脑子里想的全是要怎么处理跟荆郁的关系。

    现在两人已经不是债务关系了,甚至现在还有点她要巴着他的需要,如果那些人脑子抽风调转矛头找她麻烦,她是肯定吃不消的,想想那些人的光辉历史和手段,席英眉头皱的更深了。

    荆郁?

    她又想起了杨爽的话。

    “就这么跟你说吧,荆郁这人很深,反正你别惹他,多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光是看那些人对他的态度猜都能猜到他是什么层级的。”

    出了电梯,入眼的便是装修高档,绿植遍布的走廊,若大的走廊安静的出奇,偶尔看见一两间房门口还站着身穿黑色套装的年轻男人,警觉异常。回想着刚一路走来看到人满为患的药房窗口、缴费窗口,挂号窗口,有些人生来就是不同的。

    还没怎么抒发完这悲天悯人的感慨,她的手刚碰到门把,里边哐当一声吓得她一蹦一米远。

    只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暴喝:“滚!”

    席英琢磨着他在叫谁滚呢?她到底滚不滚呢?想到刚才下定决心跟荆郁处好关系,她咬咬牙,朝里面轻声提醒:“是我,你别扔了啊。”

    足足等了十多秒确认环境安全,她才敢试探的推开门。

    进门就看到荆郁直挺挺的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

    这是不装了?

    她该说点什么的,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了好一会。

    席英瞧着背对她的那道身影,明明该是朝气蓬勃恣意洒脱的年纪,却愣是让她看出一副暮霭沉沉的孤寂。

    好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么荒唐的想法。

    他站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

    “你来做什么?”

    语气生硬又疏离。

    席英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腿脚,将书包放下,又将带来的菜放到厨房的料理台上。

    “昨天耽误了一天,课程作业都攒了好多,我补了一晚上都没补完。”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却简短的解释了昨天她怎么没来,没回信息,没接电话。

    “我买了点菜,你不是最喜欢韭菜鸡蛋饺子么。”

    窗前的人终于动了,他转过身来直直看向立在不远处淡然又清冷的少女,明明在笑明明说着关心的话在做着好像是对他好的事,可他就是感受不到在猫儿山下那个简陋的木屋中最简单的热切。

    本想远离的,一看到她,他就会控制不住得想起J省,想到那暗无天日的十五天,想到他的双亲,想到那个天真又愚蠢的自己。

    “那是因为别的都不是人吃的!”

    他还是走了过来,他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原来还是贪恋的。

    见他终于肯理人了,席英也放松下来,开始备菜。

    荆郁看着她洗菜切菜热锅炒蛋,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等面和好了,说什么他也要伸手包。

    席英耐心的演示给他看,荆郁一步一步跟着认真的学,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这么认真过,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他都是学得会就算学不会拉到,从来不会执拗在一件事上。

    奇怪的是,好像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到他的,通常都是一学就会。

    席英瞧着他修竹般的长指笨拙地捏着面饼,这画面着实有些清奇。

    可惜再好看的手捏出来的饺子该不好看还是不好看。

    席英感叹这双手还有这张英俊不凡的面皮真是给了错人,或者是出生时被其他牛鬼蛇神夺舍了,谁能想到这般气质与美貌并存的皮囊里藏着这么一副狗脾气。

    席英没忍住又抬头看了看满脸认真跟面皮较劲的绝世皮囊,哎,要不怎么说好看的皮囊万里挑一呢。

    这狗以前就是让人看一眼就惊艳的程度,一别五年,好像进化的更好看了,特别是认真安静的在做一件事时,会给人一种乖巧安分的错觉,这副长相,真是极具欺骗性。

    瞧瞧,笨蛋美人手上的这个又没包住。

    真够笨的!

    席英又替他捏了捏,一脸嫌弃道:“你自己做的狗食自己吃啊。”

    “你再说一句。”荆郁眯着眼警告。

    “再说也是狗食。”

    荆郁有点生气,嗖的一下摸了她一脸白面,席英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被抹的脸将手伸到眼前,靠!

    她也毫不客气的伸进面袋子使劲抓了一把也抹了他一脸。

    结果你一下我一下,两人站在那跟两个小学鸡一样谁也不躲谁也不让谁,将小半袋面抹没了。

    吃饭的时候两人也没和好,荆郁吃他的狗食,席英吃她的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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