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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陶晏必须回春城一趟, 那这里就只能江笙帮忙看着,又要劳烦她,这是他最不想做的, 可是这种情况他只能放心交给她。

    而江笙听到陶晏的决定知道现在有些事不宜再说, 除了徒增烦恼之外好像没有任何用,只能送陶晏先离开。

    可谁知道陶晏还没走出亚利桑那州就被州警方以谋杀罪逮捕。

    江笙得到消息时一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他们通知错人了,再三确认之后发现他们说的确实是她认识的那个陶晏, 可怎么可能?陶晏杀人?别说杀人,就是说他杀鸡她都不信!

    江笙根本不敢跟两位老人透露一丝一毫的消息, 她真怕这消息就是催命符, 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再也经不起一点风浪和意外了。

    四天后几经周折江笙才见到陶晏。

    据他所说当日因为那条通往城区的主干路罕见地堵了车,他赶不及飞往洛杉矶的航班只能在菲尼克斯住一晚。

    办理入住后他就没再出过房, 可是半夜听到声响,他知道这里比较乱, 入室行窃也是常有的事,他不知道对方有几人为了自身安全就只能装没听见。

    过了一阵等到没有了声响,他才敢开灯,幸好护照一直放在身上,只是丢了一些现金, 因为着急赶飞机便没有选择报警, 可是谁知道他刚换了登机牌准备就被警察扣在了机场。

    警察给他做笔录时他才知道在他走后保洁打扫他住的房间时发现了一具已经僵掉的男性尸体, 死亡时间正好跟他发现入室行窃那个时间吻合。

    可他没有选择报警, 又因为监控显示在他进入到走出房间这个时间除了死者再没有看到有其他人进出,所以他说的在此时间段有人进入过房间并偷走了他财物的这个事件并不能被警方认可, 所以他被列为第一嫌疑人。

    巧的是那个人是他入住酒店时发生过口角跟他住在同一层的客人,也并不是什么劫匪, 在他身上没有发现陶晏所说的遗失的财物,死者是窒息而亡,被藏在了床底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异常。

    监控也显示了两人在电梯里面争吵甚至差点大打出手的画面,陶晏说他只是拉箱子时不小心碰到了他,没想到这人不依不饶追着他叫骂,他实在忍无可忍也只是警告叫他停止辱骂,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两人才没有进而发生肢体冲突。

    陶晏的视角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在警方看来不管是勉强称得上的杀人动机还是作案时间都具备了,现在只是缺少最重要的杀人工具以及人证。

    目前发现的种种证据都对陶晏很不利,但陶晏是不怕的。他虽然不是特别懂米国法律,但也知道在没有目击证人的情况下,谋杀案一定要有超强的证据支撑才能进行第一步立案环节,进而取证然后才是审理。但是他比较急,国内的事他还要回去处理,可是现在却被这事困在这,分身乏术。

    但是江笙却想得没那么轻松,毕竟异国他乡遇到这种事法律避雷以及外国人的身份在触犯法律上本就比对待本国人苛刻,不管最后如何判定,最难的是审理过程,这种案子审理个两三年谁都拖不起。

    而且死者好像还略有些身份,来头好像不小,家属第一时间就向警方施压,所以抓捕和取证才能这样迅速。

    因为经调查死者也并不是陶晏说的贼,他的口共存在诸多疑点和,影响了法官和警方对其的好感信任度,这是非常糟糕的!米国案子审理法官的感官印象非常重要,这就等于失了先机。

    谁都没想到这案子从十月一直拖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江笙几头跑身心俱疲。年底陶晏见这案子还没有转机眼看着江笙人已经瘦了两圈,完全没了最开始来这里的轻松惬意意气风发,他还记得她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他连累了她。

    三月中旬,江笙已经在米国逗留了半年有余,陶晏案子也终于迎来了一审判决。

    这不在江笙预料之中,因为律师评估这件案子时叮嘱过他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能拖就拖,最好等找出新的突破点再进行公诉是最佳的,否则只是浪费机会。

    江笙本想给陶晏先行办理保释,不管多少钱她都出的起,可是检方以及控方强烈反对,最终法院没有同意。

    所以她不懂为什么陶晏会认罪!当她听到这个这个消息时,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不就是检方使用了什么手段逼迫他认罪。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还有熬了这么多年就等着闭眼前能看到你们团聚的年迈的外祖?他们为了给你母亲还有你治病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这么多年,你让他们如何承受!?”

    江笙厉声质问,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熬了这么久有什么意义。

    陶晏却沉默以对。

    “你说话!”

    “以后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否则我会放弃申辩。”陶晏终于开了口,可是说出的话却直戳肺管。

    “你这是在威胁我?”

    陶晏长叹一声,“我这是在求你,别管我了,不管你在不在这里这件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只求你能让我自己解决么?”

    “你预备怎么解决?你的解决就是将这屎盆子认了么?”

    江笙怔怔地看着他,两人这一遭真是跟七八年前何其相似?

    “呵呵,你说咱俩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以前你也跟我说过这话,我也跟你说过这话,八年后又重新上演,真是没一点长进。”

    两人相视,不过半年的功夫这回笑得是无力又无奈,谁不想一帆风顺好好生活呢,但好像这世界上所有的糟心事全被他们碰上了,躲不掉逃不开。

    “可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换做是我,你会因此放弃我么?如果想就此放弃,好,那我一样会陪你到终审,如果你不在乎耗费一切却还是得不来好的结果,我也没有什么可在乎的。”

    良久,陶晏望着已经快二十七岁的江笙,心中无限哀叹,为什么命运要如此薄待她?为什么自己这样不争气?好像他永远是她的累赘,永远在拖累她。

    如果这次能够有幸平安渡过此劫,他……会离她远远的,不再出现在她眼前。

    “你还是一样的固执。”

    听到他这句无奈的妥协,江笙终于放下心来,“你也一样。”

    可是对方势大,他们又不是本国人,所以很多方面都很吃亏。江笙已经换了两个律师团队,眼见钱如流水似的花了出去,可案子却还是没什么进展。

    还好她如今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钱,想来也不是一无是处,比起八年前也算精进了一点?这还要得益于荆郁流水地珠宝和房产,以及她走时出售的昭昭股份套现的资金。

    如今想来如果她再晚一点再贪一点,等荆郁回来,她兴许也会像王俭他们一样被荆郁一锅端,手中也会赔得精光不剩吧!

    荆郁,这个名字在这半年多来已经很少再想起了,最初听到消息是还是忐忑的,可是因为后来想的事实在太多,随着时间的推移荆郁没有预想中的找来算账,她也渐渐忘了。想来在他眼中她连被报仇计较的份都没有了吧?不值一提,这样也好,不然此时她还真的难以招架。

    江笙也庆幸他还活着,否则这将是一件永远无法宣之于口只能被埋藏在心底的心结。其实不知道为何,在他失踪的那些日子里虽然内心焦急,可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是觉得他不会死。

    荆郁也确实不负她的期望,果真回来了。

    如今两人之间已经算不清到底是谁欠谁多一些,陶晏的事是她错怪了他,算她欠他一回。九年前的无想寺,八年后的海市山涧,算了算不过是冤冤相抵,她不会再怨恨他,可他呢,未必是这样想。

    她能做的也只能是静静等待他报复那一天的到来。

    三月下旬,江笙本来想全力以赴将精力全部投注到陶晏的案子上,可是谁能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

    陶晏他妈王女士突然生命体征异常被转入了加护病房,两天抢救了三次,病危通知都不知道下了多少次了,最后还是勉强吊住了一口气。

    其实她不知道这样吊着一口气还有什么意义,于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来说,如果还有意识存留这样无休止的躺下去,身体无法自主也不过是一种没有尽头的折磨,可当她听医生说病人求生意志强烈,不然是抢救不回的时,她万分感慨,原来人到了这种境地还是想活啊!

    王女士转危为安后,江笙又重新备战陶晏的二审,这一场审判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如果这次继续败诉,几乎就等于宣判了陶晏的结局,虽然还有一道最高审,可凭他们一无势力二无人脉三没有影响力是几乎到达不了的。

    可是有时候事事可能冥冥中早已被写好,无论你怎样努力挣扎,从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所以二审还是在他们的期望中败诉了。

    更糟糕的是不知道陶家外婆从哪里听到的消息,一下晕厥了过去,本来身体就因为去年生了一场大病不大好了,结果这次旧疾复发在医院熬了半个月还是没能熬住,就这么去了。

    江笙是难过的,陶家外婆人还算和蔼,虽然知道当年的事因她而起,却也并没有怎么责怪过她,每次见面都是和和气气的,所以有时候总会让她想到远在他乡的奶奶。

    怎么能不难过惆怅呢。

    老人家的心愿就是落叶归根,可是这里现在是一片乱,陶家外公也禁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一病不起,还有一个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陶母,再加上陶晏最终审的争取,还要处理老人的后世,再是铁打的这时候也支撑不住了。

    短短几天,江笙就再次经历了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死亡,她不知道要怎么跟陶晏交代,当时他离开这里时将这里的一切交给她,她知道这是出于对她莫大的信任和依仗,他那样不想麻烦她的人,还是跟她开了口,可是她辜负了。

    现在不说,早晚都要知道,可是现在说了除了徒增伤感再没有任何用处。

    满心纠结的江笙双手拄着额头无力地坐在洛杉矶最繁华的街道角落里,人来人往的大街人声鼎沸,而她却好像被屏在了这喧嚣繁华之外,听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声音倍感孤寂和无力,原来就算有钱有些事也无法改变。

    从烈日当空坐到夕阳西下,看着远处的落日余晖,回想起上一次看见这样好的落日还是在去年刚回到凤凰镇的时候,那时的她以为自己从此会焕发新生,那时的陶晏也没有身陷囹圄,所有人不能说很好,但也算安宁。

    如今亡的亡散的散,真是世事无常。

    可日子还要继续,江笙撑着膝盖站起身,麻掉的双腿不敢挪动分毫,她弯下腰想敲敲小腿,俯身的瞬间余光好像瞥到了什么,她迅速抬起头,看到的只是不远处的漆黑反光的宾利后座门关上的最后一瞬,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哪怕光线不明,那张优越俊美的侧脸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怎么会在这里?

    江笙望着后面一众随行人员出来的大楼,能来这里可绝不是来逛街的,而且这个阵仗,荆郁果真在哪里都吃的开。

    思及什么,江笙又打开了之前肖媛可发给她的消息,往上翻了翻,说的几乎是这半年来海市那些人的起起落落,甚至是肖家也因为她舅舅的原因被波及到。

    肖明珠本来想伸手帮李奇一下,可是她刚动手自己的海外资金就被人狙击围剿损伤惨重,肖明珠趁早绝了搭手的想法,因为她知道这几只基金是从属于HAK,被他们盯上的结果就是等待被吸食殆尽,当肖明珠以为她也要被吸成干尸时,没想到对方手下留情,居然放过了她。

    肖媛可说这只个基金总会设立在国外,一个在北美一个在欧洲,隐隐约约跟荆郁有关,但是就是不知道关系多大。

    江笙是不太了解的,但是之前在波克公司的时候听她的顶头上司还有约翰逊提过一嘴。

    总之就是一只骇人听闻的基金公司,明明让许多背景深厚的企业集团忌惮,却没有任何一家能将其如何,听说当年柴尔德家族想将其收购赶杀都没能成行。

    荆郁竟然能跟这样的基金组织扯上关系,怪不得处理和颂信手拈来,哪怕是处理其中的乌糟。

    不过现在如何都与她无关,眼前她要处理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帮上。

    况且他不在这个时候对她采取报复她就已经很感恩了。

    她在北美没有什么人脉资源问了能问的所有人,最后陶晏的事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挫败,她是真不希望陶晏因此坐牢,他这一生因为她错位至今悲惨如厮。虽然这事跟她没有关系,可是一想到他是为什么才来到这里,她真的很难撇清自己。

    江笙抬起头看了看亮华光初上的街灯,尽管前路艰难,可人只要还有口气在就还是要走,她长叹一声抖了抖已经不麻了的双腿,抬脚准备赶往机场。

    可这时兜里的另一个电话响了起来,这是她二十四小时哪怕出国都不敢关闭手机号码,只有两个人能打通,常年不响,可一旦响起她就心理打颤。

    不敢有半分犹豫,接起的那一瞬她不等对方开口直接抢问:“出什么事了?”

    “连春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奶奶啊她早上的时候摔了,我们刚帮着送了医院,现在人还在昏迷中,身边也没个人,你赶快回来吧……”

    脑子里嗡嗡一片,后面的话再也听不到了。

    奶奶摔倒了?昏迷了?

    她的奶奶没人照顾,而自己却在这里照顾别人的爷爷奶奶,一时间就钻进了牛角尖出不来了,愧疚的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如果奶奶有什么好歹……如果奶奶有什么好歹……她现在想不出别的满脑子翻来覆去都是这句。

    江笙已经六神无主,只知道要马上回去,可是现在要怎么回去?这是在国外啊!她抖着手在手机上想订机票,可是不管是电话订购还是线上查询现在洛杉矶都没有能飞的航班,最快也要明天。

    查了纽约的直飞倒是还有两班,可是现在从洛杉矶到纽约又来不及。

    她还没来得及定,另一个手机也响了起来,是凤凰镇医院打来了的电话,陶母病危,陶家外公支撑不住也倒了。

    她望着两手抉择,想自私一回,可是想到牢狱中的陶晏,她又怎么能……

    终于撑不住了,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好难啊,为什么全都一团糟,为什么自己这样努力摆脱一切到头来还是这样艰难。

    江笙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拂面痛哭出声。

    她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天真是不薄待她,如果还觉得不够就降下个雷劈死她吧!何必这样折磨人心!

    江笙呜呜也不知哭了多久,只是觉得心力交瘁痛苦难当,哭到快没了力气身体支撑不住时,面前一双深色的皮鞋映入眼帘,也不知在她面前站了多久,江笙缓缓抬起头,肿胀的眼睛加上湿濡一片的睫毛她看了好一会也没将人看清,伸手揉了揉,再一看,惊得呆住,怎么是他?

    荆郁一身精致西装,领口衬衫雪白,眉目舒冷神情淡漠,就这么双手插兜,冷冷地俯视着她的狼狈。

    江笙缓缓直起身子,她可没忘两人之间的过节,见他一直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江笙也没有什么怕的了。

    “你是来报复我的么?”浓浓的鼻音听上去少了往日的尖锐,反倒多了一些平日里几乎跟她从不搭边的软糯。

    “随你吧!”

    “我现在还有什么怕的么?”

    “你是想杀还是想剐都随你便!但是……”

    “但是,能不能……”江笙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就控制不住的抽噎起来,话都断断续续说不全,“能不能让我,先,回个家,我,我奶奶她……”提到她奶奶她再也忍不住,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如果奶奶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再也没有奶奶,也再没有家了。尽管这么多年回不了家,可是她知道有个地方永远都会为她敞开大门,有个地方永远都有个人在等她回家。

    一想到要失去心中的精神支柱,一想到往后再也看不到回家的那盏光亮,那往后的日子还有什么寄托和期盼?

    三个小时后,江笙坐上了返回国内的专机,看着窗外一片空洞的黑暗,江笙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踏上了回家的路。

    荆郁居然带着她回来了?她这是在做梦么?还是这是荆郁报复的第一步?

    “你是打算等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把我扔下去么?”江笙看着桌案对面翻着文件一心办公的人,认真地问道。

    不能怪她瞎想,别人想都想不出的事,荆郁是直接能干得出的,上次在澳洲不就是?

    对面的人没理她,好像没听到她略显愚蠢的问话,或者是听到了,都懒得搭理她。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对坐着,直到汪夺带着两名服务空姐进来送吃的,江笙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汪夺走时还不忘扫她一眼,眼神自然好不到哪去,江笙自觉理亏,皱了皱眉,虽然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你要是想扔我,等回程可以么?”

    荆郁终于合上手中的文件,随意往桌上一扔,手肘撑着扶手双手交握,整个身子陷进椅背,又开始用那种眼神看她。

    看什么看,要杀杀要剐剐,她已经说了,只是不能是现在。

    她现在只能尽量做小伏低,毕竟回家事大。

    荆郁看了她好一会,还是一句话没说,起身时,江笙吓得往后一躲,荆郁系扣子的手也跟着顿了下。

    只见荆郁绕过桌案向一旁的餐桌走去。

    江笙本来就是想进来问个明白,可什么答案都没得到,见他要吃饭,自己坐在这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不说话不给回应,难不成她就看着他吃饭不成?

    “那你先吃吧,我先出去了。”

    江笙拧了拧门把手没拧动,回头看了看荆郁,“这个门怎么开?”意料之中没有答复。

    然后她牟足了劲感觉门把都快要被她拧下来了,可还是没打开。

    江笙回头看向餐桌,荆郁正有条不紊斯斯文文地进餐。餐桌上的餐食是两人份,意图显而易见。

    最是懂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江笙此时知道怎么做才能将危险还有彼此的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尽量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最低点。

    江笙拉开椅子坐到荆郁对面,看了看自己这份,又看了看荆郁那份,就算她暂时勉强信得过荆郁,也由不得她不信,她没有最好的选择,可是她信不过汪夺。

    要说现在这机上最恨她的除了荆郁就是汪夺。

    “我吃你那份。”

    荆郁切肉的手又顿住了,冷眸扫向她时,她突然有些后悔多这个嘴,不一定非要吃,做做样子不合胃口就得了,哪来的脸换。

    “呵呵,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吃吧。”江笙拿着叉子翻了翻,满脸嫌弃道:“我就是吃不惯这个。”

    荆郁放下刀叉,拿起一旁的酒杯轻啜了一口,看了她两眼后,好像倒尽了胃口再也吃不下了似的,转身又坐回了桌案那头。

    见面后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那次摔哑了,但是也不敢问,她是疯了才会上赶着往两人的雷区蹦。

    江笙就这么干干坐着,看着荆郁在那头偶尔拨弄几下电脑偶尔翻翻手中资料,静下来没人打扰的她也有了自己的思考空间。

    走之前她让之前相熟多年的霍华德医生帮忙找人照看一下陶晏的母亲和外公。没办法了,这次就请容她自私一回,千错万错,等陶晏出来她再向他请罪。

    不知不觉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刚回神就感觉有一股难以忽视的目光像要烙出个印似的一直在盯着她,可这屋内就她和荆郁两人,咻地转头,是她多想了,人家正安心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资料呢。

    等汪夺带人进来收餐盘的时候,江笙也识相地跟着一起出去了,而留下来的汪夺汇报完凤凰镇事宜处理情况后,走时实在看不下眼了,好心提醒道:“荆总,您的文件拿反了。”

    荆郁眼皮一掀,冷冷地看着他,汪夺干干笑了笑颔首转身出去了。

    人都走光了,屋内仅剩荆郁一人,他扔了手中的文件,抬手掐了掐眉心,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好心可怜给她一口吃的居然敢怀疑他会下毒?

    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本来是想再熬上一熬,熬到她濒临崩溃后悔莫及,让她牢牢记住这次背叛他的感受,让她知道这世上除了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她依靠,让她只能乖乖地待在自己身边,仰仗着他,离不开他。

    可是看到她哭,哭得那样悲伤绝望,好像试想过无数次他错过的那场永远也回不了头的梦魇往事,她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无助地哭着?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哪怕一次次警告自己,对她一定不能心软,不断告诫自己她是怎么无情对他的?

    可是无论怎样告诫自己,无论在她手上吃过多少亏被她插多少刀,在她面前自己好像永远都是那个输家。

    不过没关系,此事一过,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她再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第112章

    江笙回到自己房间呆坐了一会就又想起老家的奶奶, 已经十个小时过去了不知道醒来了没,脱离危险没,是心脏出现问题了么?小时候她记得奶奶摔过一次, 那时候就查出心脏不太好, 就算不是心脏,年纪大了,身体总会出现些问题,身边还是需要时时有人照顾才行, 此时只恨自己没有双翅膀飞不回去。

    可没神游多久就被敲门声打断。

    “哪位?”

    “江小姐您睡了么?”

    “还没,有什么事么?”说着江笙打开了房门, 看到刚才送餐的两位空姐推着推车满面笑容。

    “好像刚才的菜品不太和您的胃口, 我们又给您做了一份,如果您还是不太喜欢可以告诉我们您想吃些什么?”

    江笙哪有什么胃口, 着急上火哪怕几乎整日没吃东西现在也是一点都吃不下,可人家费劲巴拉弄来的江笙也没好意思拒绝。”

    “那麻烦推进来吧。”

    空姐将饭菜一一摆好就退了出去, 江笙看着几个熟悉的菜,没想到几万英尺的高空居然还能做出这几道菜来。

    可眼下就是龙肝凤胆摆在跟前她又怎么能吃得下去。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残羹收拾完不到半小时又有人来敲门,这回来的是汪夺,身后还跟着一位带着厨师帽的师傅。

    这是什么阵仗?

    “江总, 哦不, 现在应该要称您江小姐了。”

    呵, 她就知道从汪夺嘴里听不出好话。不过汪夺并没有再说什么过分的, 只是叫来了身后的大厨开始报菜名。

    江笙皱眉,这是干嘛?

    “高空条件有限, 但如果是江小姐有什么想吃的,厨师也会尽量满足, 您看这些菜有没有能入得了您眼勉强可以下咽的。”说着又递过了几个厚厚的菜本。

    最上面那本是法文。

    “我刚才已经吃过了。”江笙没接。

    “可有人不觉得您吃过了更不觉得您吃饱了吃好了,您还是别辜负了别人的好意,勉强再吃点吧。”

    这个别人是谁,显而易见。她想起先前当着荆郁的面说吃不惯,其实只不过是为了搪塞过去,有什么吃不惯的,她是知道荆郁向来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光看这五花八门的菜本还有刚才的那些个熟悉的菜品就知道这飞机上的厨师估计就算达不到国宴水准最起码也是星级大厨。

    是因为她嘲讽了他的品味质疑了他的水准所以让人故意来整她?就跟敬酒不吃就强塞包子一个道理。

    “我不吃!谁爱吃谁吃!”说完江笙就哐当一声拉上了门,她现在是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

    反正她跟荆郁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新仇旧怨的关系,她再怎么伏小做低荆郁就真能放过她了?既然左右都逃不过那还不如少让自己受点气。

    汪夺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刚才态度不太好了,毕竟是领了命来的,想他一介高级秘书长居然还要低三下四管人吃饭问题,还是管他有些看不上眼的人。

    可他们这个工作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就是将上头交代下来的事一定要办好,一定要体察上司的心思。想到刚才他们荆总听到里头这人又是没怎么吃,嘴上不说,可是那股子在意劲儿,就快写脸上了。

    其实今天他们跟了这人一天,看着她为了别人到处跑关系到处求人,荆总也真是好脾气,就这么看了一天,自然也知道这人一天都没怎么吃饭。人也比半年前瘦了一大圈也憔悴了许多,让他觉得这人就是活该!如果好生跟着荆总,会受这种苦?

    其实这大半年,自打荆总回来这人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的消息就从没间断过,一直定时传到荆总手里,特别是这半年荆总不仅飞北美飞得频繁甚至还颇有些常驻的架势,说是为了工作,可他和司旗都知道为了什么。

    他不懂,这人曾经联合别人做出那些事,荆总怎么还能容忍得下她?看看J省海市的那些人现在都是什么下场?就是想求饶求情可连荆总的面都见不着,而这不知好歹的罪魁祸首之一居然还能大赖赖地在这跟他们耍着脾气。

    她仗着什么,他们清楚,荆总也清楚,就是不知道她自己清不清楚。

    江笙哪里清楚,在她的认知里,如果有人这么算计她背叛她,还是曾经真心相待的人,必定比其他人都要恨上许多,也必定不计后果百倍的报复回来。

    晚上江笙睡不着,荆郁又何尝能睡得着,她就在里边,他还没想到以后到底要怎么对她,只知道要先把她拴在身边,以后呢?

    他扪心自问难道就一点不恨不难过不失望么?当然会恨,但更多的是伤心,为什么她的心就捂不热?无论自己如何挽回弥补都不能让她动容分毫。其实他心里清楚,比起这些他更怕的是她会永远忘不掉他的那场过错,再不肯给他机会。

    事实也证明她对他也确实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和余情了,不然怎么能下得了狠手,不然在他消失后她怎么这样无动于衷。可是怎么办?他还有,所以他又怎么能赢过她呢,无情刚强无爱洒脱,她全做到了。

    荆郁望着那扇隔绝的推门,内心萧瑟悲凉,以后他想要的不会再犹豫踌躇瞻前顾后,顾虑太多只会让自己不断失去!

    看,现在不是很好么,她就在身边。牢牢抓在手里的才是真!谁都别妄想抢他的东西,包括那个无能的傻子,他不是喜欢装傻么?那他就成全他,帮他傻一辈子!

    呵,他可真是个好人。

    次日上午飞机落地春城,江笙没想到居然可以直飞到春城,以前在波克的时候她也做过一次申请航线的工作,所以深知这已经不仅仅是单纯有钱能办得到的了。

    突然想起最近这半年被一些事搞得焦头烂额,突然好生感慨,如果她能站在另一个高度,有些事是不是就根本就算不得事,也不会让她犯愁至此。

    江笙以为在飞机落地后荆郁就会跟她分道扬镳,不然就算是要算账,最起码也不会选择在此时,毕竟确实没有扔她下去不是么?不管他想如何那都是之后的事,眼下她都疲于去想,已经杂乱不堪的大脑是再也腾不出空地去装这些了,她现在只想尽快见到奶奶确认她是否安好。

    汪夺看出她的心急,不知道怎么突然变得好心了,在一旁安慰道:“荆总在上飞机前就已经联系了专家团队赶往春城,蒋总放心,九个小时前老人家已经醒了而且没什么大碍。”

    “什么?”荆郁早就安排医生去了?她怎么不知道?为什么没告诉她?不过谢天谢地奶奶有惊无险,这比什么都好。

    但荆郁到底在耍什么把戏?这是报复人的手段?

    江笙满心纠结地望着前面已经拉开一段距离的挺拔背影,好像这次回来又变了许多,不爱说话了,以前还能偶尔挤出个笑容,现在整天冷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的……反正她不欠!虽然有些没底气但如果自己都虚了那就只能等着被人拿捏到底的份,所以她打死不认!

    她从来不欠任何人,都还尽了!

    一行人从贵宾通道出来准备上车,听到奶奶没有大碍江笙心也放下了一大半,可是现下这个事要怎么处理?

    碍于不知道怎么开口江笙有意无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最后一个,她走走看看刻意与前面的人拉开距离,眼看着荆郁被一群人伺候着坐进车里,她的视线开始飘忽,瞄向右侧不远处的上行电梯门,她想回地面一层打车。

    可是荆郁坐了进去,门却没有关上,好像还在等什么人,扶着车门的保镖和站在另一侧的汪夺还有几个没赶上车随行人员齐齐向她看来,江笙眉头跳了两跳,不自在地晃了晃头,又回头望了望,后面没人了,呵,还真是等她呢,没必要吧?

    虽然被人瞩目她早都习惯了,可是这种时候还是有些被勉强的尴尬,但也不好再扭捏,她加快脚步小跑到敞开的车门前弯着腰勉强挤出一抹得体又感激的笑容,“呵呵,谢谢荆总的援手,我还要去医院就不耽误您了,改天一定登门拜谢。”

    有时候装糊涂也是周全双方的颜面。

    荆郁低着头一直专心看着手中的文件没说话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江总请上车。”江笙缓缓站直了身子看向一旁恭敬的汪夺,心想这人可真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跟之前关昭如出一辙,昨天还叫她江小姐,现在当着荆郁的面改口叫他江总了?

    所有人都站在那等她,好像她今天不上这个车就会跟着站到地老天荒。江笙抿了抿唇,妥协。

    一路上江笙坐得笔直,可是偌大的车厢除了纸页翻动的声音就没有别的声了。江笙瞄了几眼,中文、英文还夹杂着其他外文的文件厚厚一沓,她有些惊讶,印象中的荆郁是个彻头彻尾汉字都认不全的学渣,接手荆泰在他手下的那段日子,说实在的,除了谁都看不起的不可一世我行我素好像并没有什么出众的个人能力,可如今看来原来不过是他装腔作势请君入瓮的手段罢了,真是心机深沉!比她还深,所以谁也别说谁。

    这路太长,江笙又开始想一会看到奶奶要怎么说,什么借口理由好像都说不过去,如果问她上大学的那些事怎么办,都是随口编得早都都不记得了,还有去年骗奶奶的她现在外企工作得人赏识升职加薪,最重要会不会见到自己这个模样,再被气过去,要不还是不见了……可是她又很怕,这次不见,下次再后悔可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忧心忡忡一阵乱想又瞄到身旁这人。他可真忙,车已经下了高速进入市区,还在翻阅文件,从最开始在洛杉矶刚碰面就是这样,她拘谨又心焦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从上车忙到登机。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市区一所医院停了下来,江笙没等人来开门只向身后那人道了声谢就推开车门往医院奔。

    江笙顺着指引来到综合住院部六楼奶奶住的VIP病房前。明明心里着急着急得不行,可是这个门却怎么都没有勇气推开。

    在各种场合周旋游刃有余的江笙此时却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在门口来回踱步就是不敢进去。

    “怎么不进去?”

    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江笙猛地回头,他怎么跟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这道门就被他推开了,江笙吓得够呛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掉头就准备跑,却被荆郁扯住了手腕。

    “跑什么?”

    “你放开我!我不能进去……你先放手……”江笙吓得压低了声音就怕惊动里面。

    “谁在外面?”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第113章

    两个小时后, 两人从里面出来,江笙终于忍不住了,她又骗了奶奶, 可她实在是没有勇气承认自己, 更应该说没用勇气面对奶奶心中那个完美让她自豪骄傲的席英。

    她根本就不是那个她。

    荆郁伸手揽过,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在怀里,什么都没说,只是牢牢抱着。

    他以为她会高兴, 早知道就不送她回来了。

    “都是你,都是你, 为什么推开门……”江笙恸哭, 下手也不留余地,锤得荆郁闷哼两声却还是没放开她。

    看她难过成这样, 他难道就好受了么。

    江笙伏在荆郁怀里哭了好久,好像将这半年或者说更久以前所有强撑过来隐忍下的眼泪趁这个机会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满腹心酸经年委屈,直到哭没了力气。

    荆郁看着靠在他肩头哭花的小脸,心头一片难以诉说的柔软,轻轻替她将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瞧了又瞧看了又看, 好像总也看不够, 冷峻的眸子满是无法藏匿的怜惜, 他微微侧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就这样一直待在他身边吧,他会替她抚平一切。

    江笙一觉醒来窗外已经黑透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又是怎么睡到这里的, 房间内的摆设明显是酒店。是荆郁把她弄上来的?她抬手摸了摸眼睛,没有肿胀酸涩,应该是敷过了,不然这样没命似的一顿嚎啕,不肿才怪。

    她坐起身,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没过一会就听到有人试探性地敲了下门,她没应声,门外惊了一会就被轻轻推开。

    荆郁看到已经坐起的江笙愣了一下,不过瞬间就恢复了之前的冷面。

    “既然醒了就吃点东西。”

    江笙看他一眼,转身背对着他倒在床上,这还不算扯过被子就将头蒙了起来。

    以为荆郁会走,谁知道床边一沉竟坐了下来。

    “吃点东西吧,你都几顿没吃了。”

    “起来。”

    见她一动不动,荆郁最是知道用什么拿捏她。

    “看来只有病房那位能管得了你了。”说完就坐起了身。

    呼啦被子揭开,江笙坐了起来,怒目道:“你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你要是一直这个鬼样子,到时候谁给谁送终还不一定呢。”

    “那又关你什么事?我死了不正好遂了你的意?不用荆总费心了!”江笙气得一把扔过了枕头,因为力气不够只扔在了地上。

    荆郁微微侧头看着地上的枕头冷声道:“呵,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

    “那你就走啊!跟着我干嘛!”

    “等你把欠我的还清了,我们自然就两清了。”说完这句荆郁就出去了。

    “我欠你?我欠你什么?是你欠我!你欠我!”江笙冲着关上的房门大吼,将这几日心里淤积的怨气全部吼了出来。

    江笙也不知为什么,对别人总能保持些理智和自制,唯独对荆郁,有什么愤怒不平根本藏不住。理智上她不断告诫过自己不要惹他,得过且过,可是心里总是隐隐有一股莫名的底气,她也不知道这股无脑的底气哪里来的,就是不怕他,更不怕他能拿她怎么样。

    接下来的几天江笙都去医院照顾奶奶,老太太偶尔看着她忙活的背影就总是能想起自己多年都没见着面的孙女,除了寄钱偶尔打个电话,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闺女你不用这样,英英知道了也不好我太麻烦同学的。”

    江笙笑着替她捏着退,“奶奶你不用客气,以前席英很是照顾我还帮过我不少呢,我们两个的关系不分彼此,这又恰逢她在国外赶不回来,正好我又在这,我是一定不能辜负她信任的。”

    老太太看着笑起来跟自己孙女更加相似的眉眼不由得的叹着气,连声音都像,她是太想了吧,才看谁都像她。

    “你那个未婚夫走了么?”

    江笙手顿住,那天荆郁满嘴跑火车,非说是她未婚夫,在奶奶面前她也不好跟他争执,只能应着头皮没承认也没否认,可是奶奶当真了。

    “嗯……还没……”

    “那孩子我看不错,长得不错办事也牢靠,跟我那个小外孙女的一个样,看上去都是很优秀的人啊。”

    “呵呵呵,也就那样吧。”江笙嘴角抽动了两下。

    “哎,英英要是也能像你们似的有个着落,我闭眼也放心了。”

    江笙愣在那,团了团手,有些无措,“奶奶,席英……席英她过得挺好的,上次我在南城见她,除了忙我看她……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嗯,好就行啊,现在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江笙低着头不敢看她,直到荆郁进来她才好些。

    荆郁还是那副死样子,除非老太太问两句,否则就像个不会说话的冰雕似的往哪一杵。

    江笙看他这样就来气,她是来尽孝的,他是来干嘛的?这么多天了还不走,之前不是挺忙的么?

    每次来身后都跟着好几个人满手都拎着东西,送礼也没有这么送的。

    “哎,你们这样帮忙老太婆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每次来都搬这么多东西,叫我又怎么过意得去。”

    “奶奶您千万别跟我们客气,我从小就是孤儿,席英说她奶奶就是我奶奶,这话我老早就当真了,您就拿我当亲孙女就行。”

    荆郁在后头冷嗤,江笙回头狠狠斜他一眼。

    出门时江笙很是不高兴,“你要是不想在这就走,谁逼你了?在后面冷嘲热讽地弄出那些怪动静膈应谁呢?”

    “呵,我是笑有些人现在撒这么个弥天大谎,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圆。”

    以后?这次回去她一定要找到之前给她做手术的那个医生,不管付出什么一定要变回以前的样子。

    江笙在米国做过什么,全部一件不落的落入荆郁的耳中,他怎么会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我劝你趁早歇了这个心思。”

    她的事他又怎么会不上心?最开始认出她时他就了解全部,甚至国内外知名顶尖的整形医生、烧伤专家、外科医生、面部神经科专家能找的全部找了个遍,甚至将她之前的诊断病例手术记录做的比她手里的那份都详细,可是无外乎都是一个结果就是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当他一次又一次听到这个结果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她受伤治疗的经历,他的心早就已经难受的麻木掉了,或者说就算有一大半的成功可能他也不会再让她去受这个苦冒这个风险。

    “呵,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荆郁不屑跟她争执,从此以后她全身上下都是他的,没他的允许她休想伤害一分!

    “走吧,过几天就出院了,以后你也没机会赖在这了。”

    荆郁说话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戳她的肺管。

    “你离我远点!”说完江笙就用力推了他一把气呼呼得走了。

    这一路上荆郁安排得甚是妥帖,其实她是感激的,可是碍于两人现在复杂的关系,感谢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如果不是他安排的专家团队,奶奶的情况不敢想象。医生说这次养好后就要尽快做搭桥手术,奶奶心脏情况复杂,春城的医生毕竟是比不上权威的专家,而这些专家有些却是有钱也请不到的,这时候还得赖于荆郁帮忙。

    而北美那头也不能放得太久……真是永远解决不完的事啊。

    老太太出院后,江笙跟荆郁将人送回了老家,阔别八年多,屋内的陈设还是没变,江笙摸了摸炕头的那个柜子想起了小时候,奶奶就是在这里给她和南南藏好吃的。

    老太太很感激他们,硬是要招待他们吃顿饭,刚出院江笙哪敢让她做,一桌子的菜几乎都是她做的,哪怕过去这么多年,烧柴煮饭还是做的得心应手。

    老太太总是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荆郁在一旁说是打下手但老家这一套根本不是他见过且刚学会不久转头可能就忘的高端电器,所以什么都不会一直在旁边添乱,赶都赶不走。

    一桌菜上齐,江笙心里是高兴的,终于能和奶奶吃顿饭了。

    荆郁好像也很有食欲,吃了不少。

    “您不是还有个外孙女么?她……没回来么?”江笙试探着问道,其实她是怕撞上,还好没回来。

    “我没敢叫她知道,也没叫邻居告诉她,她也忙得很,听说要考什么博士研究什么,我也不懂,我这点小毛病哪就那么厉害了。”

    “她要是知道您病了还瞒着她,肯定会生气的。”听到顾南归这么有出息江笙与有荣焉,很是高兴。

    “您外孙女儿真厉害,那可不是谁都能考上的。”

    提起这个,老太太也很骄傲,忍不住就自夸起来:“嗯,我这个小外孙女学习可好了,小时候就听话认学,考的可是北城一流重点大学,跟她表姐一样,阿英学习也好,她考那个南城大学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呢。”

    江笙干笑两声,“是啊,都厉害。”

    荆郁在一旁听着,一时没了食欲,眉目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江笙洗了碗将屋子收拾了一下说什么也不肯多留,让老太太有事就给她打电话。

    两人一走出大门就有人迎上来,江笙扫视一圈,零零散散站着七八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荆郁现在真是下了功夫小心得很啊。也是,得罪那么多人可不得小心些。

    天色渐晚,江笙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回镇上找个住宿的地方再住几天,确认老人没什么大碍她就要赶紧返回凤凰镇了。

    那边的情形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她还是想争取把陶晏救出来的,五十年刑期好像在开玩笑一样。

    江笙昨天刚订了返程的机票,荆郁这头就收到了消息。

    她回去做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没想到连她最在乎的人都留不住她。

    第114章

    四月的枫林镇正是暮春时节, 猫耳山上的雪化净了,嫩色的小草才冒出头,满山田园栽种的樱花、杏花、梨花开成片, 春风过境, 吹得漫天像是下了雪。

    虽然周围的房子扒了许多,可江笙还是顺着记忆中的小路找到了那个经常埋钱的据点,随手捡了根棍子才想起后面还跟着人,她回头看了眼一直紧跟不放十分碍眼的荆郁, 眉头蹙起,不过反正以后也不会再埋这了。

    挖了小半会才挖出一个铁皮盒子, 因着时间太过久远铁皮盒子早就锈住了, 江笙试着用小棍儿撬了几下没撬开,就捡了石头来砸。

    荆郁看着一石头下去只掉落些许铁锈碎渣的铁皮盒子只能无奈抻着裤腿也半蹲下来接过江笙手里脏污的破铁盒子, 粗粗打量两眼一抬手身后递过来一把军工刀,修长凌厉的手握住刀柄对准缝隙只轻轻一别盒子就开了。

    江笙瞥他一眼也没谢他, 只一心翻看盒子,荆郁以为里面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没想到是几张零散破旧的纸币和一堆市面上可能已经不流通的硬币。

    看着满手的铁锈渣荆郁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身后跟着的人立刻递过来雪白的湿巾,荆郁擦了又擦好像还能闻到手上的铁锈味儿。

    江笙站起身一时间起得有些猛了, 眼前一片黑, 荆郁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摇晃的人。

    等她缓和过来, 荆郁冷哼一声:“自找的, 整天三餐不定,饿成这样, 我看你还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江笙用力挣开荆郁的手,她又没要他扶!

    江笙一边走一边数着盒子里的钱, 总共三百八十五块六。她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盒子里零散的钱有些怅然。

    “以前每次回来都要把身上的钱藏一藏,怕被张兰芳搜到,现在也不用藏了。”听说张兰芳和她爸出狱后就搬走了,不过算到她现在应该能赚钱了一年到头也会偶尔回来几次看看她给奶奶都买了什么或者打听她给了奶奶多少钱好一并要搜刮走。

    当时断绝关系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一遇上钱的事就又开始耍无赖了。

    荆郁闻言也不觉得这盒子多脏了挨着她坐了下来。

    “当年我被骗走一时无法脱身,后来……”那段过往荆郁现在还是不愿意提起,沉吟半响只说了句:“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把你带走。”

    江笙轻笑道:“谁能知道以后的事呢。”

    荆郁知道她说的以后是什么,以前可能会看不清可现在他怎么还能不知道?当年自己是喜欢她的,甚至想带她走,只不过怕她不愿意后来又被那些事打乱了计划。否则两人可能会相遇的更早,可能他回到南城就会来接她。

    “你还记得么?就是这,你身娇肉贵的愣是在这里熬了两个多月,如今想想还挺厉害的。”

    好巧不巧两人正坐在之前那个木屋下。荆郁扭过头,曾经四四方方的木屋如今只剩个空架子,十多年前的记忆猛地倒灌。

    “呵,还不是你想故意折腾我?”触及往事,荆郁也慢慢卸下了防备。

    “我哪里想折腾你,当时就那个条件,我能把自己最好的全都给你了。”

    好微妙的一句话。

    良久,荆郁回了句“我也是。”

    话很轻很轻,轻到好像如果耳边的春风吹得再急一些,卷起的落花再浓一些,这些揣着小心很怕被惊扰的片刻安宁就会被揉进春风里,消失不见。

    静静地谁都没有再说话,又是一阵轻风,吹散了满树的梨花,落英如雪簌簌淋了满头。

    江笙嗅着风中丝丝缕缕的香气微微扬起唇角,是记忆中的味道。

    眼见太阳又快要落山了,江笙从盒子里拿出一张白条看了看轻笑出声,荆郁转过头看着她满脸盈着笑意,心神被牵动,也添了几分愉悦。

    “这个你收着吧,虽然晚了几年但总归是做到了。”

    荆郁接过,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原来是那年两人协商的欠款协议。其中有一条是他答应还钱帮她找妹妹。

    往事萦绕在心头,他也笑了,很美好也很遗憾。遗憾两人错过的太多,以后他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我那里有一份,这个你留着。”像某种仪式又好像是某种美好的回忆,不该被抹去也不该只他一个人记得。

    江笙没接,望着远处焕发新绿的猫耳山幽幽叹了口气,“荆郁,其实咱们俩的账已经算不清谁欠谁多些,我收留过你,你也救过我,我因你人生尽毁颠沛流离,后面又害你差点入狱最后只能赌上性命博取后来的生机。前尘往事,纠葛太深,可也不是无解,以后我只想好好过我自己的人生,我们就这样彼此放过,好么?”

    呵,他说她怎么有心情带他来怀旧,原来是想用旧事“晓之以情”跟他一刀两断。

    “好,以前的事就这么算了,以后我们一起好好过。”

    江笙收回目光,垂下眼眸,平静道:“荆郁,就当成全我,好么?”

    “呵,成全你?那谁来成全我?”一时间刚还觉得香甜的春风现下吹到嘴里都是苦的。

    “难道多了一个我你就不能重新开始了?你的人生就继续不下去了?为什么就一定要把我摒弃在外?我是你甩不掉的累赘?你想就这么算了?休想!”

    江笙眼看商谈无望,便站起身想走。

    “英英。”荆郁抓过江笙的双肩试图让看看自己,“这段感情不仅是你受尽折磨,我也没好过,从你消失的那一年我就从来没好过,在颐芳洲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也想忘了你,可是如果能忘就不会有今天,英英,再给我一次机会,哪怕你心里没有我了,只要你能给我个机会,我只要个机会。”

    荆郁想起这些年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他再也不想过回那种日子,他迫切地丢出砝码,言辞恳切:“北美的事我帮你处理,春城的事也交给我,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

    江笙并不意外荆郁知道陶晏的事,毕竟那么多年前的事他都能查得清清楚楚。

    可她不喜欢被人要挟,“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不是,我是在讨好你。”

    江笙眸光闪动,他这样直白,好像丝毫不在乎自尊面子。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执着?不过是少男少女时期一段普通的失败恋爱经历,谁都有过,只不过附加的余痛让这段感情变得有些不同寻常,所以才更加难以释怀最后成了执念?就算两人勉强凑回去,有一天他早晚会觉得也不过尔尔。

    可如果他真的能帮到陶晏……陶晏就不用坐牢了,五十年啊!

    “你真的能帮陶晏脱罪?可对方是议员亲属,背景很深,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荆郁看着江笙毫不加掩饰的担心,尽管内心翻江倒海,可也没表露出分毫,“我愿意尽力一试。”

    “如果很难就算了,我也不希望你为了这件事牺牲什么。”

    “你这是在担心我么?”荆郁急需在她这里得到哪怕一分一毫的在意。

    “我只是……”

    “我知道了。”等她开口他又立刻打断,不敢听。

    “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这件事处理完,你与陶晏两清,够了,这么多年你为他做的足够了,你不是想过回自己的日子么?”

    江笙知道荆郁是在逼她做选择,虽然没有直接言明,可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在一寸一寸逼着她让步妥协,她一直不答应,他能坚持到几时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陶晏这件事她搞不定了,如果只是用一段试水的感情换取一个人的后半生自由,她觉得很值。何况她除了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再能亏得了。

    “好。”

    这个字荆郁等了太久,甚至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英英你说的是真的么?那……那我们……”

    这次江笙没有说话,只是在荆郁无限期待的忐忑中点了点头。

    霎那间荆郁好像又看见了烟花阵阵,绚丽缤纷,比那年的跨年夜还要夺目摄人心魄。

    “你……你说的是真的?没有在骗我?”

    “我会当真的,英英你告诉我,不是在骗我,我要你说!要你亲口说出来!”荆郁激动地晃动着江笙的双肩,眸光映射着璀璨好像死去的黑夜被瞬间点燃,满目的流光熠熠生辉。

    可是话问出了口却不敢等江笙回应,荆郁一把将她揽入怀里紧紧抱着,像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知道这次她是带了几分认真不同于上次的敷衍,只要她肯,不管有几分都好。

    “我一定会好好把握,一定不会再错过,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再让你难过,我们一起好好的,好好的。”大喜过望的荆郁有些语无伦次,只能拼命承诺,生怕她转头就后悔了。

    江笙仰望着昏黄的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是认命还是妥协?心里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好像终于能喘口气了。

    这么多年又纠纠缠缠这么深,总归荆郁由始至终都是尽力想对她好的,只是命运弄人,她也想给自己一次机会,她也渴望幸福安宁,就容她再贪心一回,再试一回,就一回,希望命运能眷顾她一次,如果再次失败,那她事过无悔也再无纠结遗憾。

    春花烂漫的猫耳山下,一场久违的重圆让无比渴望得到幸福的两人紧紧相拥。

    太多的寄托和期盼被埋藏在这场春日里,都渴望着有朝一日能结出美好的果实。

    第115章

    荆郁紧握着江笙的手走过曾经只见枯黄颜色的麦田, 等她来送饭的路口,还有背着她下山的那条路。一切仿若回到了昨日,什么都没有变过, 此时他内心的喜悦已经满的快要溢了出来, 都不知道与谁说才好。

    “英英……”

    “还是别叫这个名字了。”她怕被人听到传到奶奶耳中。

    “好,那我叫你笙笙?为什么当初起这个名字?”问完才发觉好像说错话了,虽然两人重归于好,可是以前不好的回忆他还是比较忌讳排斥, 生怕勾起她心中的不忿仇怨再反悔。

    “我先带你吃饭……”

    “刚吃完饭你这么快就饿了?”江笙知道他顾忌什么,可既然选择向前看就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不然总是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多累啊。

    “我妈妈叫江竹, 可是对于她的记忆好像就只剩这么一个名字了。”

    荆郁捏了捏她的手,怕她难过, “要不要去拜祭一下。”

    “又不是年节的,拜祭什么, 清明也过去了,何况你又以什么身份?”

    江笙笑着打趣他,可荆郁却巴不得她提这个呢,“当然是准女婿的身份。”

    “你可真不嫌害臊,而且我们家只收自带陪嫁的上门女婿, 荆总也要当?”江笙故意逗他。

    荆郁笑得不要钱一样, “行。”

    “啧啧, 那荆总可得想好了, 上门女婿命可苦的很。”

    “怎么个苦法?”

    “带孩子洗衣做饭刷碗不在话下,来客人不能上桌吃饭生了孩子要跟我姓, 孩子学习不好你的问题,孩子出人头地我教子有方, 总之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说一你不能说二,我指东你不能往西,不过好在我家没有妯娌连襟翁婿问题,彩礼我也会给得丰厚的,表现好孩子带得好会给买鞋买衣服买房子奖励……”

    荆郁饶有兴趣地听着她满嘴胡邹,这种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山边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了并肩远去的背影上,影子越拉越长,两人也越走越远。

    江笙瞧着地上肩并着肩手牵着手被拉长的影子,一时心有所感,驻足回望时猫耳山早已经隐进一片黑暗中,最后一抹残阳也消失在了天际,尽管明日太阳还会照常升起,可是她总是有些遗憾又怀揣着一些莫名的不安。

    每当要触及幸福安稳,接下来的日子总会不如人意,不知道这回又有什么始料未及在前面等她。可她拢共所求也不多。

    荆郁陪着江笙在枫林镇逗留了整整一周,确认老人完全恢复之后才离开,本来荆郁打算请几个人留在这里照顾或者将老人一起带走,可江笙知道,奶奶绝不会答应。况且她现在以何种身份能去做这些呢?

    离开前二人又去了趟春城,江笙将陶父的事情处理妥帖才跟随荆郁直飞北美,期间免不了仰仗荆郁出手帮忙,毕竟她在这里也没什么认识能帮的上手的人。

    对此江笙是感激的,可荆郁却带着些许歉意表示陶家沦落至此也有他的一些原因,如果不是他被人蒙骗害她孤立无援也不需要假手于人让陶家介入,到最后惹火上身,所以做这些是他应该的。

    江笙觉得荆郁好像变了,这样的荆郁让她觉得有点陌生,但心里总归是高兴的,他说话做事好像不再那样极端又咄咄逼人,这样的荆郁似乎相处起来也让她轻松了许多。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的关系却跟来时天差地别,虽然两人都在努力尝试修复这段破裂已久的感情,江笙也明显能察觉到荆郁一直在有意无意的退让讨好,可有时相处起来她还是偶尔会感觉不太自在,毕竟中间隔的不仅是时间还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太多的复杂情感。

    荆郁当然也明白,所以这回他没敢操之过急,他知道有些事是要循序渐进最是急不得,有些人也需要时间慢慢取代以及抹杀。

    就比如那个人。

    当着江笙的面,又碍于对她的承诺,荆郁哪怕巴不得陶晏关在某一见不得人的地方一辈子,可也不得不做一回好人。

    “不用担心,不是已经有了结果了么,明年五月最高审会重新审理这个案件,到时我再请人周旋一二,他应该就能平安无事了,不过被驱逐出境是跑不了了,以后的几年恐怕也暂时来不了这里了。”

    “来不来这里倒不要紧,可重新提审的日子能不能再快一些?”她回来就去看了陶晏,他在里面过得很不好,叫她怎么能不急呢。

    看她这样急切,荆郁敛下眉眼,藏起眸中的情绪。每替那人担忧费心一回他都要暗自忍耐压抑一回。

    真是碍眼啊。

    “这已经是最快的了,你也知道,这里不比国内,实在是不好运作。”荆郁揽过她轻声解释着。

    “辛苦你了。”她也知道肯定很难,为了打通这层关系不知道荆郁搭进去了多少人情和钱,如果靠她自己做到这份上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她也知道没有个三年五载绝对不用想,到最后还不一定真能办成,况且陶晏也等不了。

    可是……江笙期盼地扒着荆郁的胳膊,小声央求道:“你能不能再试试,陶晏如果明年再出来,我怕他仅剩的外公都熬不住了,到时,到时他该怎么办……”

    荆郁垂下的左手握成拳紧了紧,又松开,舌尖顶了顶牙槽,心情已经是跌到了底,可在江笙抬起头恳求地看向他时,那张寒透的脸瞬间换上如沐春风的笑容,“嗯,我再试试,先吃饭吧,这些事既然交给我你就别瞎想了,看看你才不过一年就瘦成这样,这肉要怎么长回去。”

    江笙可不在意能不能长肉的事,她每天都在惦记着奶奶还有陶晏在牢里的过得好不好,哪有什么心情吃饭,原来陶晏一直不知道外婆去世了,是啊,除了她还有谁能去看他呢?想到这里一股难言的悲伤淹到了心口,再也提不起一点胃口。

    荆郁冷眼看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盘中软嫩的牛排还有营养师搭配的各种新鲜营养果蔬一口都没送进嘴里,他垂下眼眸,握着刀叉的双手早已骨节泛白,臼齿用力交错,也不知在生嚼谁的肉。

    人是回来了,心却不在这,他要的可不是这个。

    算算两人已经搬到一起大半个月了,可是除了这个再没有进展,别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就是偶尔相拥抱抱都是轻轻地,有时想与她亲近她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躲开。这样一看好像跟之前她哄他那次没有太大区别。

    “明天带你看个有意思的。”

    “什么?”

    “这时候说就没惊喜了。”

    “可明天我得回一趟凤凰镇。”她已经快一周没回去了,如果不是怕荆郁介意她想一直留在那里看顾到陶晏外公出院,如果他再有个三长两短,陶晏,她不知道还能拿什么面对他。

    叮当一声,荆郁终于再也咽不下去,扔了手里的刀叉,站起身,可是对上江笙探寻的眼神,他还是咬了咬牙忍了忍,勉强挤出一抹笑,绕道她身后,亲了亲她的发顶,轻柔道:“也行,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我看你也挺忙的,为着我的事也耽误不少了吧?昨天我听国内那边好像催你回去了?”自打来这里,国内的大部分消息她还都是从肖媛可和李弘文嘴里听到的。

    如今荆泰再次易主,经过两次飓风级变动,荆泰早已经是风雨飘摇。虽然比起别的几家还算坚?/挺依旧但早已经不如当初。荆柏安眼看着荆郁拒绝接手荆淮南遗留下来的残局,没法只能亲自接手,可不久就病倒了,听说现在医疗团队常住在檀香山。

    现在不管各方如何盛邀登门游说荆郁都避而不见,态度坚决。

    听她说起这个,荆郁起身接过秘书递过来西装,满脸不屑,“呵,荆淮南沾染过的东西,也配拿到我跟前!”

    似曾相识的肆意嚣张,这才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江笙思虑片刻便起身走到他面前替他整理领口领带。

    荆郁明显被她的举动取悦了,寒气渐退,笑也真挚了几分,“陶晏的事我会再帮着想办法,你不要总是将这些事放心里,最后别人还没怎么着到把自己身体愁坏了。”

    然后又贴到她的耳边,悄声说道:“我真的会心疼的。”

    江笙觉得耳朵被他呼出的热气熏得热热的,伸手摸了摸,荆郁立马捏住她素白的手腕俯下身轻轻亲在了她的温热的脸颊。

    江笙惊讶地后退一步,像个被惊住的小熊精,又成功取悦到荆郁,刚才的坏心情一扫而光,荆郁抬手摸了摸她光洁白皙脸颊才勾着唇角出了门。

    眼见电梯门关上江笙才松懈了几分,荆郁如今在外面的产业有多大,她不清楚,不过从他的行事作风来看,绝不比荆泰差。

    怪不得有那个底气拒绝国内那一堆烂摊子,荆淮南沾过手的不管是七里河还是白头山,他从来碰都不碰,如今就连荆泰都不例外,可前两个跟荆泰比起来不过是赚钱的零头项目,只是零头项目却能让海市合作的几家企业包括千禧、风灵这样雄厚的家族企业沦落到破产,荆泰却依然能屹立不倒,就可窥其一斑。而这样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荆郁居然丝毫不放在眼里,所以他手上的产业也可窥其一斑。

    荆郁果真是在哪里都吃得开的。

    从国内回来荆郁就带着江笙一直住在纽约,本打算这里的事一了就带江笙回北欧,国内的事他也不想再接触。

    可国内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宋家荆家急得一团乱却连荆郁的面都摸不着,只能一遍遍的去找驻守在国内的汪夺,汪夺挡了又挡,可再挡也挡不住人家荆老爷子来去自如的脚。

    司旗看向后视镜,评估着老板的心情,看上去好像还不错,可是有些影响心情没眼力见的事还是要汇报。

    “荆董已于昨日抵达北美,说是想见您。”

    “他倒是面子大。”

    司旗不敢再问。

    本来对那些人就没有过多的期盼,可难免还是会失望,知道荆家上下眼中只有利益,可是没想到在他有可能身陷囹圄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荆柏安依然能默许荆淮南上位。

    既然他无情自己又何必多那些个没用的情义孝心。

    “他想住,就随他。”

    “是。”短短几个字就表明了荆郁对国内的打算,司旗也知道他们老板早就已经不再是以前还要荆家宋家善后的那个无所依仗的少年了,鹰隼长出自己的羽翼自然用不着将无谓的人和事再放在眼里。

    “最高院的厄尔伯格法官,还要再邀么?”

    “下个月的庆祝晚宴他不是要来吗?”

    “是的。”

    “那还见什么?我很闲?”

    “是。”司旗扫了扫额角连连低头应声。

    “不过凤凰城那边的事尽快结束,我不想再看到那个人。”

    “您的意思是不推到明年了?”

    荆郁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司旗立刻惊觉自己问得太多,“是我多问了。”

    三天后荆郁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下月中旬正好有一档案子撤诉,他找了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陶晏的案子插了进来,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月就能有结果了。

    江笙不敢相信这事居然能峰回路转转到这种地步,她以为最快不过提到明年年初,却没想到马上就能结束,这怎么可能?

    “你要怎么谢我?”荆郁一手捞过她的腰,额头抵着她邀着功。

    第116章

    江笙的心情很好, “我给你做桂花糕吧?或者包饺子?”

    她明明知道他要的不是这些,可是荆郁却随了她,只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笑着说:“好, 好久没有吃你做的桂花糕了。”

    他不想她是因为别人, 特别是那个人,才接受自己,那他成什么了?她又当自己是什么了?

    那个人又算什么东西让她如此?

    还好。

    可荆郁瞧着她脸上为了别人而展露的笑颜,心里还是有些不畅快。

    江笙却很识趣学着荆郁也摸摸了他的脸, 带着一丝哄慰:“我这么高兴是因为心头压着我喘不过气的大石终于又少了一件。”

    她肯解释,不管真假, 他都是高兴的, 就算是假的她还肯哄骗起码还是在乎他的。他只希望两人回到北欧可以抛开这里的一切好好在一起,再也没有别人只有彼此。

    “除了这个, 还有什么?我都会帮你办到。”

    江笙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荆郁立刻捧住她亲了一口, “这个想都不要想!”

    话是笑着说的可是语气却是坚决非常,她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他。

    “你这样就很好,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还是你,我这样觉得,奶奶亦然, 改天我带你回去, 奶奶要是生气, 就让她打我骂我, 本来就全都是我的责任,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让你饱受痛苦磨难。”

    荆郁眼尾有些泛红, 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眼底无法掩藏的暴戾和无力,只是轻柔地将她揽在怀里, 右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眉眼,却不敢用力,好像她是糖纸糊的,稍稍一碰就会碎。

    “笙笙,有时候,我真的好恨!”恨不能时间倒转,恨不得将那些人抽筋剥骨五马分尸让蛇蝎豺狼一口一口连血带肉生吞活剥!更恨自己被情绪掌控一时分神被人哄骗让这群渣滓钻了空子,让她经受他如今都不敢细想的非人折磨。

    就算他们得了报应,就算他们以命相抵,又能如何?他们的贱命如蝼蚁又怎么能与她所受的比?连她的头发丝都抵不过。所以他们如何能偿还?不够!就是死了都不够!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能够偿还,所以他判罚自己终身监//禁在她身边,她不能不要他,他要赎罪,这辈子不够下辈子继续。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江笙握住他颤抖冰凉的手,轻声抚慰。

    五月下旬,江笙数着日子终于捱到了听证会结束,当宣布陶晏无罪释放时,江笙内心明明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激动却只能藏八分露两分,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好。

    看着从被告席下来的陶晏身形消瘦孤孤单单只有她一人迎接,突然替他难过极了。外婆的最后一面他没见到,之前他的爷爷也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走的,她不知道恢复后的他是怎么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的。那时候她甚至没敢问他是不是很难过,她不敢。

    陶晏看了一眼站立在她身边的男人,算上这次不过才第二次见,可是他知道他是谁,是那个早他一步占据她心的人,也是那个不负责任最后辜负她的人。兜兜转转他们重归于好,他应该替她开心的,可是心里最真实的感受让他无法做到开心祝福。

    但他希望她是幸福的。

    “别哭了,我这不是出来了么。”他想伸手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可是察觉到一旁扫来刀刃一般的凌厉眼神,他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我就是太高兴了。”江笙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太激动,荆郁本来就是一个多心的人,可还是没忍住。

    “怎么一高兴就跟个孩子似的,人不是没事了么。”荆郁柔声安抚,又轻轻替她擦了擦眼角。

    江笙随他擦了两下就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拉下,“是啊,都没事了。”

    “你一定担心王爷爷吧,他本来想一起来的,可是我怕他受不住奔波就没让他来,快回去看看吧,他很担心你。”

    陶晏沉吟半晌,“这大半年,辛苦你了。”

    “朋友之间不必说这种话。”

    陶晏点点头,他现在除了感谢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了,如今她已经有了能依赖的人,而他在牢里发的愿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不要再成为她的拖累。

    荆郁看了眼手表,揽住江笙,“走吧,飞机还等着呢。”

    一路上陶晏都沉默无声,偶尔江笙问两句他才笑着回答,一句也不多说。

    回到凤凰城,陶晏看过外公和他母亲后又去医院的太平间看了外婆,因为他不在江笙不想让他再次错过最后跟告别的机会,就花大价钱将他外婆的遗体保存在这。

    里面的人一定伤心极了,可是她现在荆郁在一旁她就算以朋友的身份都不能进去。

    陶晏出来时眼睛湿润明显哭过,就算这样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再次感谢了江笙。

    可陶晏的感谢,她受之有愧。

    “笙笙,别太为难自己,不怨你,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两人坐在医院的长凳上,望着人来人往的庭院五味杂陈。

    良久,陶晏开了口,“我准备三天后带他们回春城。”

    江笙知道陶晏虽然被无罪释放,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被安全局与出入境要求限时离境,甚至近几年都不允许再次踏入这里。

    “嗯,我送你。”

    他一个人怎么能照顾得来。

    “不用了,你都行,我没有什么道理不行。”

    陶晏仰了仰头望向这一片湛蓝的天空,好像不舍的只有那么一个人,可再不舍时候到了还是要说再见。

    “笙笙,要幸福,你应该幸福。”

    她应该幸福,难道他就应该受苦受难么?江笙好难过。

    送别陶晏那天洛杉矶下起了濛濛细雨,荆郁撑着伞跟江笙并肩而站,陶晏看着非常登对般配的两人心中最后的一抹难过也被他硬生生抹去,他应该为她高兴的。

    还是愿她余生顺遂,前路皆是坦途。

    荆郁一直面带微笑举止也甚是得体,临走前还非常有风度的向他道谢,谢谢他这么多年来对江笙的照顾,对于他家发生的事深表歉意,他会尽力弥补,春城陶家的房子他已经赎了回来,陶父不出意外明年也能出来了,不管他想工作还是想投资以后有问题随时来找他。

    陶晏看着风度翩翩举止从容的男人,明明笑着说着最体面的话,可话里话外无不是明晃晃的嘲讽不屑,他就是在明明白白告诉他,他多么失败,他有多么无能,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还要仰仗他搭手,他凭什么跟他争,他不配。

    陶晏心中如何难平可看着远处正跟地勤耐心沟通交谈的江笙偶尔不放心地向这里望来他还是勉力笑着。

    “谢谢荆总,就不劳您费心了,家父应该为他做过的错事承担相应的后果,陶家的房子我也没那么多执念,只要跟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至于工作生活我有手有脚更不成问题,这次得以平安脱困我欠您一个人情,我一并记着。”

    荆郁含笑表示尊重他的意愿。

    陶晏又看了一眼江笙,江笙引着地勤过来帮他搭手推着陶外公的轮椅,然后不放心叮嘱有事一定要联系她。

    “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送到这里吧。”陶晏让他们止步,转身推着轮椅头也不回地进了安检。

    他没有接受荆郁专机送他的提议,江笙也知道他是不会接受的,欠荆郁的这个人情已经让他难受万分,可是她没有办法。

    “你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的背影一直看,我可是会吃醋的。”荆郁俯下身来打趣。

    前面的人再也看不到人影,江笙也试着顺着他的话开着玩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难过,“哼,那荆总以后就泡醋缸里吧,人间绝色这么多怎么能看得过来?”

    “那我从现在起可得好好注意了,万一哪天年老色衰肯定被你厌弃。”

    江笙转过头眼神轻佻意味深长地上下扫视一遍,“荆总可真会居安思危,想法很不错,要努力落实。”

    荆郁笑着牵过她的手,捏了捏,“从今以后你不欠任何人,该还的都还清了,好么?”

    江笙沉默然后点点头。

    “既然这样,那些欠你的也该偿还了。”

    “什么?”

    荆郁好像后悔说了,挑了挑眉否认道:“没什么。”

    “我记得之前你说要给我个惊喜,惊喜呢?”江笙伸着手讨要。

    “过时不候。”荆郁伸手轻轻拍在江笙的手心。

    “真小气!”江笙气鼓鼓地坐进车里不理荆郁。

    荆郁见她真生气了,探身坐进去后就开始哄她,一会说给她买她最爱的黄金,一会说带她去原石拍卖会,一会说过几天带她去看斗兽,或者她还想做总裁就给她弄一家公司让她折腾,问她看好哪个他帮她抢哪个。

    江笙觉得他有病。

    司旗坐在副驾看了一眼后视镜中殷勤备甚是谄媚的老板,有些不太适应,但也不敢多看,汪夺原来说得都是真的,以后最不能得罪的人他们心中有数就好。

    五月末,荆郁在曼哈顿第五大道的帝国酒店举行了庆祝晚宴,具体庆祝什么,江笙不知道,荆郁只跟她说随便找个名头聚一聚带她认识一下。

    可现在的江笙已经不是四年前拼命想结交各种商业权贵一心只想往上爬的那个满心仇怨算计的“势利小人了”,她现在只想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自由时光,再好好想一想之后要何去何从。

    从中午开始各种壕奢品牌接连不断地出入公寓,江笙只是拿着花洒浇着一旁的桂树,听说这一棵是六年前荆郁让人从南城二十一中空运移植过来的,就连栽培的土都是一起挖过来的园林土,栽种在这寸土寸金上东区的二十多平豪华的空中露天阳台,十分扎眼不协调。可能是气候不适应,将近三米的月桂想来之前也是枝繁叶茂如今光秃秃没剩几枝了。

    大厅中而两名女助理看着纹丝未动的江笙有些着急却不敢催促,虽然时间看上去充裕,可是如果这些都不满意再从其他城市或者其他大区调可能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眼看着时针指向三,一位长相清秀的王姓女助理上前试探着提醒晚宴七点钟开始,现在应该开始准备了。

    江笙擎住花洒转身看向荆郁为她寻的两名出色的保姆助理,也没有为难她们的意思,随手指了一件,“那件就行,你们先出去吧。”

    两名助理看她挑得随便也不敢有半句多言,双手交叠俯身颔首退了出去。

    江笙抬起头丈量了这棵眼看着已经走向败势回天乏力的月桂长叹一声“可惜”。

    晚上,第五大道金碧辉煌帝国酒店大门前,从各色豪车下来的男男女女个个衣香鬓影珠光宝翠,其中不乏商界巨鳄世家名流政府高官。

    荆郁一身量身高定深色西装地从一辆亮地反光的幻影从容而下,修长冷白的手指系上最后一枚扣子,凌厉的视线随意扫视一圈才抬脚向另一旁车门走去。

    正在寒暄攀谈的几位大亨看见了熟人便笑着想上前打招呼,荆郁看到几人眉眼也酝上一抹浅淡的笑意向几人致意,却不忘将一手探向敞开的车门前,司旗早就识相地率先跑到这边殷勤地打开了车门。

    一双凝白如玉的素手探过车门搭在荆郁递过来的手上,略熟识荆郁的人都知道,往日这种场合从没见他带过什么人,这还是头一次,所以不免都有些好奇荆郁能带来这种场合的到底是什么人。

    随后一位挽着发的美人踩着一双银色镂空钻面高跟鞋微微俯身左手轻轻抚着胸口从车上款款而下,夜晚的灯光打在美人清冷带笑的娇艳面容上,越发衬得美人冷艳出尘,仿若神女俯瞰世间,神女美则美矣却不敢让人私心亵渎。

    而候在一旁的英俊男人等美人站稳便紧紧扣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好像很急切地要向所有人宣布她的所有权,望向美人的眼神是化不开的温柔,脸上那抹场面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

    荆郁跟迎面而几位打了招呼,又介绍了身边的江笙,江笙听不懂,只能微笑致意。她竟然不知荆郁会说俄语。

    “他们说你很漂亮。”荆郁十分亲昵地用额头顶了顶江笙,大庭广众之下江笙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就很漂亮。”

    荆郁笑开了,将试图避开他的江笙拉了回来,“嗯,你最漂亮。”

    “我最漂亮?那谁第二?”

    看着突然胡搅蛮缠起来的江笙,荆郁反倒是更高兴了,不敢有半分犹疑,立马收了笑故作严肃道:“只有你漂亮,其他人都是怪物。”

    一旁跟随的司旗离得近些,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荆郁这句话吓得他一激灵,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们老板了。

    满场的宾客江笙没一个认识的,但有个别却是听过却没见过的,只在传闻中听过垄断一方的名人大亨没想到居然能来到荆郁的场合,而且攀谈时的态度看上去也很给荆郁面子。

    荆郁的产业到底做到什么地步?她不得不再次重新审视。

    而荆郁满心满眼全是身旁光彩照人容颜无双的江笙,此时心里荡漾着的满足和幸福快要将他淹没,可是这还不够,只是这样还不足以将二人紧紧绑住,他还需要一层关系,可以合法永久独占能稍稍给他一点安全感的关系——婚姻。

    第117章

    江笙跟随着荆郁应付各种往来交际, 对于这种场合她并不陌生,不过却不得不感叹一下荆郁的交际圈可真广,眼看着他接触的这些人完全跟国内在荆泰时打交道的不管是合作商还是客户都完完全全是天差地别的两种类型。

    北欧燃气大亨, 以前在伦敦金融第一报的年度世界财富排行榜上有看到他的名字。还有前几年华尔街破产的举世闻名的银行世家也有幸见到了曾经最高决策人本人, 犹记得当年她还万分庆幸自己没有将那点典卖的钱存到这家银行,人家似乎一点都没有受破产影响如今依然活络于上层场合。还有一些从交谈中才得知其身份的那些个欧洲名流家族成员,甚至还有本土国会议员。

    荆郁到底是什么生意的?这个问题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不仅是一些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她还看到了不少熟人, 其中包括周行知和季鹤鸣。

    两人在不远处正跟刚才在门口跟他们打过招呼的两位能源大亨攀谈,瞥见他们后便向这边走来。

    周行知自然一副她欠他八百吊似的, 老脸拉了老长。季鹤鸣到是如以前一样笑嘻嘻地打趣二人真是一对相爱相杀的前世冤家, 大罗神仙都斩不断的缘分,看来以后要生生世世绑在一起做冤家了。

    这话荆郁爱听, 不管什么良缘孽缘只要能永远跟她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周行知瞥了两眼春风得意的荆郁心里不是滋味儿, 好像他对这女人之前算计他的事毫无芥蒂,可作为荆郁唯一称得上几分真心相待的朋友不免为他不平,虽然最后她亡羊补牢勉勉强强算是为时不晚,可是那些算计却是真的!

    这人怕是什么祸水狐狸精转世用了什么魅惑手段把荆郁这种人都能给降得彻彻底底,道行不是一般的深!就好比他哥, 那可是他从小最钦慕的大哥!是他们周家最稳重最出色仕途走的最顺被家族寄予厚望的接班人, 如今却因为一个女人鬼迷心窍, 是大好前程不要了, 跟乔家的联姻也抛诸脑后了,都是被女人祸害的!

    不过浅浅交谈几句荆郁就察觉出了周行知对江笙的态度, 脸上的笑意不由淡了几分,他不希望自己看重的人受别人一点轻慢, 谁都不行。

    这时司旗近身提醒荆郁时间差不多了,荆郁敛眸转了转酒杯,又冷冷瞥了几眼包括周行知在内的不怎么将江笙放在眼里的几个从小认识的海市和北城的世家子弟。

    作为HAK执行总裁,本该是荆郁独自上台致辞,可是他却硬拉着江笙一同站在了高台上。

    江笙根本不想上去,可是却被荆郁硬拉着站在了这里,台下的目光或探究或鄙夷或艳羡,她全部选择无视,暂时把自己想象成一枚摆在成功男人身边的精致花瓶,慢慢地她开始眼神放空神思游走,至于荆郁说的那些话有一些重点词汇会被大脑随意捕捉再花了一两秒时间辨别是否需要深入了解再进行分类处理。

    所以当听到HAK时记忆库给与了反应,这个还是从肖媛可那里得知的,但也只是听说荆郁与这个神秘却又雄厚的资本有关系,但具体有多大关系她今天才知道。

    荆郁居然是HAK的执行总裁!放空的眼神终于开始聚焦,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嘴角噙笑满眼倨傲的男子。

    之前只隐约听过他好像是做基金货币金融类的,但是具体并没有跟她说很多,她也没多问,没想到,没想到……

    当她还沉浸在不确信的震惊中时,台下已经响起一阵掌声欢呼声,还处在状况外的江笙看到荆郁正眸光似火地看着自己,满满的期待不加掩饰,她错过了什么?

    “笙笙,我是认真的。”

    认真什么?

    当察觉到他正往她的中指上套着什么时她咻地低下头,看到戒指时她整个人是懵的,怎么就进行到这一步了?刚刚不还在说祝词?

    她下意识想抽回可却被荆郁抓得死死的,曲起的手指还妄想挣扎一二可在荆郁的手劲面前也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那枚十分眼熟的戒指硬生生套了进来。

    紧接着下面掌声四起,荆郁温柔地揽过她,在她还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求婚懵登时,一个温热又清浅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台上的女人容貌清绝,一身晶片缝合的高定抹胸短裙,将身段勾勒出婀娜妖娆的曲线,后腰堆砌的蓬松纱裙垂地,两条莹白修长美腿影影绰绰更添了几分纯欲,这样的美人被同样相貌英俊非凡的男子拥在怀里,谁不叹一句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荆郁只是稍稍咬了咬她的唇便笑着放开了她,可是揽着她腰身的手却牢牢箍在腰间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荆郁再次举杯,感谢在场所有人的见证,然后便揽着才神思归位的江笙下了台。

    荆郁无疑是出色的,否则也不会引得在场的诸多男女频频向这里张望,艳羡的有妒忌的也有,当然更少不了心碎一地的痴男怨女。可是她并没有想到两人这么快就进展到这一步,甚至他都没有询问过自己愿不愿意。

    所有人都在恭维祝贺,就连周行知几个都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最后也不得不说上一声恭喜。

    而荆郁也借此机会开了口:“以后她便是我顶顶重要的人,没有任何人能越过她,所以我也不允许她被一丝一毫慢待。”

    话说得很轻但周围几个都知道荆郁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有没有意见此时都频频附和。

    而江笙木讷地接受着众人的祝福,冷眼旁观着这场穷奢极欲的饕餮盛宴,虽然她并不排斥将来有一天跟荆郁走到最后,但现在突然间就被人强行套了这么一个身份,按理说这对于任何一对关系正常的男女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特别的惊喜,可她内心是非常排斥的,荆郁没有给她选择得余地。

    荆郁又不知道说到什么高兴的事,转头问她意见,她也没听清是什么但好像她的意见也不重要,只要配合着点头就行。

    荆郁当然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也没了跟别人周旋的心思,将这里交给司旗便带着江笙先行离开了。

    车子开出了一段,车厢内的气氛还是没有缓和的迹象。

    “在想什么?”

    “没什么。”

    “可是你不高兴。”

    江笙扭过头,“你真的在乎我高不高兴?”

    “如果你在我身边不能顺心顺意,那是我的失败,所以能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么?”

    “为什么事先不与我商量?”

    “你是说求婚的事?如果事先商量那不就没什么惊喜了吗?求婚不就是要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吗?是我理解错了吗?”

    “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觉得太突然了,可以当做没有发生,我会等,这么多年都等来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回头,我现在还有什么不能等的呢?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呆在你身边的机会,什么我都能接受。”

    江笙以为他会生气会质问,可没想到他将自己放得低的不能再低,她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我以为你会高兴的,抱歉,是我思虑不周,笙笙,别生气了好么?”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不是,笙笙,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的错。”

    江笙被两人互相揽错的行径逗笑了,两人如果再这么互相认错下去估计一会天都亮了。窗外的灯光晃得她左手的钻戒闪闪发亮,她这才想起这枚刚才就看着眼熟的钻戒。

    江笙抬起手前后翻看了两眼,一下便认出了这是八年前荆郁送给她的那枚,怎么会?她迅速褪下,借着灯光将戒指凑到眼前,内圈边沿刻印的一圈极其细小的拉丁语,她是记得的,曾经在典卖时还怕有什么特指性会卖不出什么价钱,后来是收买者告诉她这句话翻译过来是——今生爱人来世印记。

    是一段美好的祈求,下一世的祝愿。

    “兜兜转转它又回到了我们手上,就像我们斩不掉的缘分百转千回我们的身边还是彼此。”荆郁伸出手与她十指紧扣。

    “它怎么到你手里的?”

    荆郁扭过头认真端详了她好一会,左手轻抚她的额角,遗憾道:“我们拥有的回忆本就不多,我怎么会让仅有的这点落在别人手里。”

    “那……你怨我么?”怨她把他这样看重的东西卖了。

    “我只怨自己给你的不够多,在你困难之际能助你的太有限。”

    江笙一时无言,其实那时候也还没到非要卖了这戒指才能有口饭吃的地步,只不过那时她早就已经对荆郁死心,自然他送的东西也可与可无完全不放在心上罢了。

    “对不起。”

    荆郁吻了吻她的额角,“要说对不起的是我。”

    “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戴着的。”

    荆郁顿住,“那你……是同意了么?”

    怀里的人虽然动作轻到可以忽略不计,可是他还是捕捉到了,荆郁激动地拉开她直视着她的双眼,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问得那样小心翼翼,“真的么?你不是在骗我?你真的答应了?”

    江笙冲他翻了翻带着戒指的左手,“再问就不算了。”

    荆郁愣怔,然后笑得像个傻子,用力将人再次拥到怀里。“那我不问了,不问了,你可不能反悔!”

    “我求婚成功了?英英答应嫁给我了!”

    是啊,她答应了,可是怎么总有种被套路的错觉?

    第118章

    五月求婚成功, 六月上旬荆郁处理完北美的工作便迫不及待带着江笙回到了瑞士,在江笙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荆郁就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始着手筹备婚礼了。

    江笙看着楼下进出忙碌的工作人员,无从拒绝。求婚和结婚对她来说完全是两码事, 眼下两人这么急切的往婚姻那条道走, 时机不对,两人的状态和关系也不对。

    过去这么多年,曾经的年少情谊就如午夜悄声绽放的昙花,美则美矣, 可是太过短暂,短暂到不足以支撑经年之后成熟男女携手一生的依托。

    匆匆将就最后的结局也不难预见, 这么多年, 江笙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男女关系,可以说她对感情这种东西难免有些预见性的悲观。

    能和荆郁重新走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么多年她始终一个人, 从没有尝试过跟其他人发展,可能因为心里有事身上又背负着其他她认为更重要的东西, 所以这么多年尽管也不乏有人示好追求可她从不心动更不想跟别人发展多余的感情,打心底是排斥的。

    荆郁也看出她的抗拒,虽然心急但一切只能以她为主,过犹不及,一旦将她逼得急了, 又会生出别的变故, 他更不想两人之间再生出嫌隙, 本就岌岌的感情再也经不起一点折腾, 只能同意推迟两个月,将婚礼定在了九月。

    金秋九月是最好的时节, 也是两人最初相遇的时候。

    江笙接到私家侦探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意外,在知道王钊是被荆郁带走之后她早放弃那几个人的消息了, 包括安慕,落在荆郁手里想必下场不会比在国内坐牢舒服,算他们恶有恶报。

    后来因为忙于陶晏的事她也忘了跟对方说不用再查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收到了新的消息。可是对方这次给她的信息不是关于那几个人的,而是涉及到之前因为查安慕的行踪时查到司旗这个人。

    信息显示司旗七月的时候去了一趟春城,她粗粗翻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实质性价值的信息也并没有多想只是告诉对方以后不用再跟他了。

    陶晏自打回了春城就没了消息,她偶尔询问他的情况多半得到的回复就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几个字“很好,别担心”,再多的就没有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荆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然她想不出陶晏回去后为什么这么疏远她。

    “荆郁呢?”江笙心情不太好,虽然男女相处最忌讳的就是心里藏事互相猜忌,可是她知道就算她开口问,荆郁也不会开诚布公。

    “荆总早上去了公司,下午大概两点左右从公司出发前往奥塞西尔查看酒店项目进程,今晚本来有约但是刚才司总秘已经发了信息过来说荆总已经推掉了今晚的约会准备回来与您共进晚餐。”王助理微笑着向她复述着荆郁一天的行程安排。

    江笙听后没有表态,想着下午去一趟市区买些东西准备给顾南归做订婚礼物,这可能是最近唯一一件让她真心高兴的事了,南南有了可以托付的另一半。

    可是她呢?她不知道。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一座比邻湖泊的房子,环境优美安静,可距离市中心还稍稍有一些距离。

    一路上江笙望着窗外陌生的街景难免感慨,这么多年从老家到春城再到南城,后来被迫出国去了凤凰镇再到伦敦,如今又舍了老家和凤凰镇来到了苏黎世,以为终于找到了可以落脚扎根的土地,可是心始终还是安定不下来。

    她闭了闭眼试着缓和着心情,今天既然是给幸福的新人挑选礼物就要带着祝福愉悦的心情,她克制自己不要瞎想。

    想一想南南她现在喜欢什么呢?小时候喜欢漂亮衣服漂亮头花,长大了还真不知道喜欢什么。不过总归送钱是没错的,她打算打一套分量十足的纯金凤冠给她,不过最好的黄金手艺人要去国内找,想着最近还是要抽空回国一趟,日子临近,还要赶一下工期。

    嫁妆也是要置办一些的,比如房产啊车子啊一定要有,以后生活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底气也足一些,还有之前在国外给南南和奶奶办理的基金账户等下次回国就一起交给她们。

    之前变卖荆郁送她的房产珠宝后,其实她也有以奶奶和表妹的名义购入过北城春城两地的房子,因为做的隐蔽,没人知道。

    现在她好像最不缺的就是钱。

    江笙在最繁华的商业街逛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合适的准备离开,却被一个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的人叫住。

    “是江总么?”

    江笙闻声回头,她记性很好,虽然只见过一次,可是对方给她的印象却很深刻,所以一下就想了起来。还记得当时见他斯文清俊眼里干净,让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陶晏。

    “不知道江总是否还记得我?”

    “有些印象。”这人是当年跟在宋朝云身边的青年。

    青年哂笑:“江总好记性,难得还记得我这样一个无名之辈,我姓付,全名付元英。”

    “你好。”

    付元英直直看了她好了一会,直到江笙挑眉不解,刚要开口,就听到他说:“他乡偶遇实属难得,虽然我于江总而言不过一介无关又陌生的路人,可江总于我却算是关注已久的旧识,不知道江总是否有时间,如果闲来无事我想与江总聊聊天。”

    说完还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江笙身后的王助理。

    江笙还没开口身边一直跟随的王助理便试图制止,“司总秘刚来了消息说荆总今日会比预计回来的更早,您不是今天要亲自下厨么?有一些需要提前准备可能会耗费一些时间。”

    “江小姐跟荆总感情真好,让人羡慕。”

    也不知道他真羡慕还是说风凉话,反正她是没从中听到一丝一毫的艳羡。

    江笙看了一眼王助理,虽然这是荆郁为了她生活方便配备的生活助理,可有时候宁愿没有,总感觉身边多了一双眼睛,无事还好,若是有事,就比如今天,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今晚一定会原封不动的传到荆郁耳朵里。

    “你去帮我去取上周送去格拉芙改的那套祖母绿首饰。”

    王助不想在这时候离开,否则让荆总知道了她的工作不知道是否还能做下去,可是上任第一天司总秘就明示过她们这份工作的第一条准则就是万事以江总的意愿为主,惹她厌烦就等同于惹怒荆总。

    将人支走后,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江笙知道他有话跟自己说,她才不相信什么他乡遇故知。

    “付先生有什么想说的最好尽快,格拉芙距离这里可不远。”

    付元英听了却并不急,又打量她一眼然后不慌不忙地拿起手边的餐纸开始细细折了起来。

    “江总觉得荆总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笙没回,敛眸静心,轻啜着手中的黑咖。

    “我第二次见荆总是在极乐门,能去那里的人……想必江总应该听过。”

    江笙何止听过,如果说魅域的人文活动是以高质量公主为主,那么极乐门就是以高端极品少爷闻名,所以面对的受众群体自然也与普通的会所不同,能去那里的人哪个不是有名有姓氏族豪门公子老爷,就算背景名号不显那也必须是要经过验资和调查的富豪。

    江笙不由得再次扫视了付元英一番,没想到他这样的人居然出自那里。

    付元英长相算不得特别出挑,可是身上那种清贫斯文的气质实在与那种乌糟的声色场不符,不过想必也是这种格格不入的独特气质让他在一众胭脂俗粉中脱颖而出,才引得荆郁宋朝云母子二人相争由此还上了海市名门圈里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当年刚回国关于之前荆郁的传闻她可没少听,虽然他说过那些人他碰都没碰,可说实在的,听到这里江笙还有些膈应。

    “我出生在桂省一个偏远贫穷的小山村,那里的落后程度是外面的人没法想象的,从小我的父母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也许是见识了外面的世界觉得我们都是累赘不愿意再回来,也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没人在意他们的死活,总之是再没了消息,我是爷爷带大的。”

    说话间他已经折好了一架纸飞机,小心放在一旁,随手又抽出一张便纸。江笙看了一眼造型独特,跟平日见的纸飞机不同。

    “那里的人对读书这件事完全是当笑话看,可我却知道读书是我这种人妄想出头摆脱贫困有朝一日能有望跨越阶级唯一的机会。想必江总跟我有过同样的想法吧?”

    说到这里他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看了她一眼。

    “我是我们村这几十年唯一考到外面的大学生,学费全免不说还有丰厚的奖学金拿。我曾天真的以为从那时起我的人生终于开始转变,一切都已经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甚至还可笑做梦有一天可以在海市有一寸之地立足,可是现实终归是现实,由不得任何一个生来就是给别人当垫脚石的非玩家角色产生自我意识,妄想一切不该妄想的。”

    说到这里,本来灵活翻动的手指停了下来,手指卷曲微微颤抖,而后定了定才继续道:“有一天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我不得不拼命打工,只要能赚钱的活不管脏的累的我全部都干,白天上课晚上不睡,有时候连续四天连个闭眼的功夫都没有,可是就算这样面对巨额的透析费用还是杯水车薪。”

    “后来…… ”这一段他顿了好久最后也没有说。

    “你知道么,以前在老家唯一了解外面世界的途径就是一台破旧的黑白电视机,后来到了县城上学,慢慢见识到的也多了,那时我都觉得自己以前的生活不是人该过的日子,为什么同样生而为人可被分配人生却如此不公?所以当对于一个从小衣服穿不起学上不起饭吃不饱的人乍一来到纸醉金迷到处充斥着无穷无止欲望的海市,那种身心冲击可想而知,这是另一个世界,是我永远也不能到达的世界,尽管我就在这里。”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很庆幸我有一个从不放弃我的爷爷,我还是愿意为之做一些如今看来枉然又可笑的努力,可他后来也离我而去。”

    他将另一架纸飞机折好后跟之前的那一架并排仔细放好。

    “遇到荆总是我在极乐门做了一个月之后,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对这些兴致缺缺又面生的荆总一眼就看上了我,甚至还为了我跟风灵地产还有好几个极乐门的常客闹了不愉快,平时那些个熟识面孔是我们顶头老板都不敢惹的人,可在荆总面前哪怕是再不满却还是要夹着尾巴屈从,对于财富权力从那一刻起又一次无情地刷新了我的认知。”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荆总在圈内有扶贫大善人的美称,原来荆总最喜欢的就是以清贫却学生做蛊,喜欢先将他们从被低的不能再低的泥潭中拉起,或者将他们从干净简单的世界强行拽入物欲野心的深渊,将他捧得老高最后摔的粉碎,将人性的最后一丝希望一点一点抹杀,最后将这些丑态毕露只剩下最不堪的野心欲望的蛊虫毫不留情的扔掉,这些养成的丑陋蛊虫没有足以匹配贪念的能力再无法适应外界的生存最后只能走上自甘堕落的不归路。”

    江笙眉眼微动,荆郁虽然不算什么好人她一直知道,但在她的认知里却还不至于这样极端卑劣,她向来知道一面之词不可信,所以她只是默默听着。

    江笙不知道他最后走上了哪条不归路,可是后面沦落到宋朝云身边,想必这是他跌入深渊时能抓住的最后的选择。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人选中做了被人消遣取乐的工具,我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今日偶遇,想必并不是付先生临时起意善心大发单纯的想揭露荆总虚伪的真面目好心想拯救下一个受害者吧?有话不妨直说。”

    付元英看着折好的一排形状各异的纸飞机自嘲笑了起来,“别人的人生和梦想在有些人眼中不值一提,命如草芥说的就是这个吧?”

    “别说我这种人,就是有权有势有背景的人在绝对权力和心计面前还不是照样被吃的渣都不剩?安德夫•列这个名字想必江总不陌生吧?”

    江笙募地看向付元英,这个名字她怎么会陌生?陶晏身陷谋杀案的被害人。

    “前一段时间我在宋总那里听到了件有趣的事,霍安家族,也就是安德烈•夫的本家,其最新上位的家主曾经与荆总可是过从甚密的合作伙伴。”

    “什么意思?”江笙眼皮狂跳,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

    “安德烈•夫曾是霍安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可是谁能想到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死在了北美,甚至最后勉强抓到的涉案嫌疑人也被宣布无罪释放,最后不了了之,他死后,如今的家主顺理成章得以上位。”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相信江总自会判断。”

    江笙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窗外的王助理已经火急火燎地下了车。

    江笙咬了咬牙佯装无事端起已经凉透的黑咔啜饮一口,苦到她想吐。

    晚上江笙并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亲自下厨,荆郁也比之前预计回来的更早一些,江笙知道不出意外荆郁一定已经知道她见了什么人。

    “不开心?”

    “没有。”

    “我不信,瞧瞧这嘴都撅到哪了?”荆郁试探着想去捏她的下巴却被江笙一闪躲开。

    荆郁的手僵在半空,他收回手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哼。”江笙歪着嘴讥讽地哼了一声,转身上楼。

    荆郁眸光幽深薄唇紧抿,也跟着上了楼。

    看着哐当关死的房门,荆郁犹豫一番还是敲了敲,里面没有回应,他又试着推了推,门没锁。

    看着开始收拾行李的江笙荆郁脸色微变,上前几步按住了她的整理衣服的手。

    “放开!”

    “你这是做什么?”荆郁分毫不让,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江笙几番挣扎无果怒极反笑。

    “荆总真是魅力无边!”

    “什么意思?”

    “呵,我到不知荆总竟然这样抢手,能引得男人念念不忘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我也真是开了眼了!”

    荆郁听完,眉头皱得更深,“到底什么意思?”

    “人都闹到家门口了你问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去问!没想到荆总玩得挺花,之前还不信,现在真是大开眼界!”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慌了?”

    “我慌什么?不过一个玩应,别说碰,就是看都不配我侧目,要不是今天他找来,我都不知道以前认识过这么一个人。”

    “你这话说给鬼听去吧。”说完江笙就挣扎着去抓衣服。

    “他们也配我另眼相看?你以为我是什么货色都沾边的?你当我是什么了?”荆郁见她根本不听,强行将她拽起,箍住她的双肩,让她直视自己。

    “那个张瑛呢?男的你不喜欢,女的呢?”

    荆郁想了几秒,又不知道怎么又扯出这么一号人,“谁是张颖?”

    “是瑛不是颖,跟我装耳聋?你别碰我!”江笙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引得荆郁有些束手无策。

    “我真不知道你说的张颖是谁,我可以发誓,除了你,我没有别人!眼里没有心里更没有,我嫌恶心!恶心!你懂么?如果不信,要我怎么证明给看?”

    话落江笙就看着满目阴寒的荆郁向她靠来,她心口徒然咯噔猛跳,慌乱间扭头避开他凑过来的脸朝着他的脖颈就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嘴真狠,咬得荆郁长嘶一声,但却没有将她推开。

    江笙也是被逼得慌了手脚,这场戏不知道要演到哪一步才能收场。

    趁着荆郁闪神,江笙一把推开了他,“别想用这个借口占我便宜,怎么你证明自己吃亏的还要是我?”

    荆郁抬手摸了摸被她咬过得地方,居然摸出了一丝血迹,他扫了眼手上的血渍没生气反而轻笑一声:“啧,你属狗的?”

    “对,专咬道德败坏撒谎成性的狗男人。”

    这回荆郁是真的笑了,脸色也变好了许多。“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说的一个字都不听,我要是真如传闻中那样,那今天还有你什么事?”

    江笙佯装沉思纠结,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甘心地将手里抓着的衣物朝他掷去,“你也知道你传闻什么样!”然后怒气冲冲地转身坐下。

    荆郁看她情绪不像刚才那样激烈,也跟着坐了下来。

    “不要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为什么不能多给我点信任?”

    “叫别人信任你也得看看你什么名声,为什么别人不传我?”

    荆郁刚想开口提那个人,最后识相地闭嘴,如果真提了,那今天恐怕不能善了了。

    “你吃醋了?”

    江笙扭过头,昂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哼了一声。

    可荆郁却很高兴,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我很开心,这样是不是说明你是在乎我的?”

    在荆郁看不见的地方江笙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心口乱了节奏的狂跳还没稳定下来,不知道这事是不是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荆郁后来又不经意地问过她付元英真的只跟她说了哪些瞎话没说别的?她讥讽反问难道还有别的?后面荆郁就再也没问过。

    后来江笙又找到之前给她司旗消息的那人,让他查司旗去年七月去春城都做了什么。

    八月,终于等来那边的消息。江笙看着邮箱中的信息和照片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如果没有下面的照片她还能劝自己司旗是荆郁的助理,只查到他去春城并不能不代表什么,荆泰业务那么广,就算不是处理荆泰业务也许可能是替荆郁处理关于荆淮南在春城的事宜。可好巧不巧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她回春城替陶晏处理陶父的事情时见过的那个典狱长。

    江笙看着照片中的人整个心降到了冰点,脊背发寒。

    荆郁到底骗了她多少?又算计了她多少?如果不是付元英她是不是要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他要骗她到何时?或者不止这些!

    她又想起了那天付元英跟她说的话,一句一句反复在她耳中回响,荆郁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好像从来就没认识过他。

    第119章

    最近几天荆郁也发现了江笙兴致不高, 他变着法想让她开心可是好像都没什么用。犹豫要不要提前将准备了好久的惊喜告诉她。

    临近九月,江笙也越来越焦虑,前行无门后退无路。

    荆郁做出这种事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他怎么能对陶晏做出这种事?他将她置于何地?她要怎么面对陶晏?她欠他的太多, 是她这辈子唯一有愧无法偿还干净的人。

    荆郁居然丧心病狂地设下这样一个局,让无辜的陶晏再次因她而身陷囹圄,事后还有脸跟她说以后他们两清她再也不欠他了。

    可笑,何其可笑!

    她对着空白的对话框发呆了很久, 可最终一个字都没能发出来,能说什么?道歉?嘴上不痛不痒的表达歉意是这世上最无用的忏悔方式, 毫无意义的惺惺作态。

    原来从头到尾她都被一副虚伪的面具骗了, 与其说她突然惊觉印象中的人变了倒不如说她从来就没有认识真正的那个最真实的他。

    曾以为他只是有些桀骜不驯处理事情的方式难免因为从小养成的数一不二的性格会极端些,但是总归对于她还是不错的, 不会骗她不会害她。

    现在想想真是天真。

    八月末,江笙想以探望奶奶为由回国, 荆郁提出陪同她一起,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就只能同意。可回国的计划还没成行,又一个意想不到的稀客找上了门。

    江笙冷眼旁观着在楼下大吵大闹完全没有一点名门淑媛做派的宋朝云,不知道几乎从无来往甚至在荆郁生死不明的时候都没见出面的亲生母亲今日怎么有闲心来到这来了。楼下的王助理一直面带微笑安抚劝慰试图让宋朝云移步到书房等荆郁回来,结果迎来了重重的一耳光还有不绝于耳的厉声怒骂。

    江笙自然没自找麻烦, 看了两眼就回房了。

    大概半个小时不到, 楼下没了动静。她以为人走了, 没想到是荆郁回来了, 三言两语便让情绪激动的宋朝云安静下来甚至顺从地跟他进了书房,两人谈了什么她虽然不得而知, 但从来不联系的母子一上门就是大吵大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宋朝云向来不在乎家族生意只顾着潇洒享乐那就肯定不是公事。

    其实他们就是吵翻了天跟她都没有多少关系,可是能让他们扯上关系的私事……江笙都没做深想一个人名猛地窜进脑中, 是因为他?

    可荆郁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差点忘了,荆郁是一个有仇必报眼里最揉不得沙子的人,哪怕他不知道付元英到底与她说了什么,但只是单单见了她说了些不好听的因此碍了他的眼所以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善了?

    付元英……王俭……王钊……应该不至于。

    “咔哒”一声门开了。

    正聚精会神想事情的江笙被这突然的开门声吓得抖了一抖。荆郁已经洗漱过了还换了一套衣服,靠过来的时候浑身还散发着沐浴过后的水汽清香,整个人好像并没有被宋朝云这一闹坏了心情。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江笙收回心神,“在想回家的事,宋董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

    “你不知道?”荆郁探究地看向她。

    “我在楼上没敢下去。”

    荆郁拉过她的手捏了捏,“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她手里的人跑了,上我这要人呢。”

    “为什么要找你要人?”

    “因为他们做了什么心里有数,所以难免心虚,出了事我反倒成了那个背锅的人。”

    江笙看着眼前英气俊朗男人低垂眉眼语气坦然,完全一副被冤枉却懒得计较的豁达,不明就里的人要是看到他这一副坦坦荡荡问心无愧的做派一定都会陷入自我怀疑,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想多了。

    夜色沉静,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一时间谁都没了话。

    江笙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结束,但是也从没想过会以另一种超出她绝对预想的结局收尾。

    三天后他们居住的天鹅湖庄园又有外客光顾,不过这次来的不是宋朝云,而是当地警员以及国内刑警。

    碍于荆郁身份特殊所以对方有所顾忌,又因现下有没有比较充分的证据指控他的嫌疑,所以只能在楼下进行了简单问话,荆郁一派从容闲适十分配合,直到江笙在楼上听到警方想要见她,本来一副淡然十分配合荆郁瞬间冷了脸,不用他开口,旁边的助理和律师立刻严词替他回绝了。

    江笙不知道为什么警方会来更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见她。

    警察走后江笙问过荆郁,可是荆郁只是意味深长地看她了一会便说没什么大事叫她安心。可是后面警方又来了几次,但这几次连门都没进来,只是叫门口守卫还有司旗拦在了外面。

    渐渐她发现自打第一次警察来过之后,荆郁就将司旗留在了她身边,甚至有时候她出门闲逛司旗也会跟随左右。

    她知道不仅仅是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发生的事还不小。

    荆郁也好像忙了起来,回来的时间也不像以往那样随意,有时候她睡了他还没回来,有时候第二天一问才知道不是彻夜未归就是早早就出了门,后来又临时回了国,她本来也想趁机回去,可是荆郁说这时候回去怕照顾不到她,等他处理完国内的事再来接她,虽然是商量的话,可是从他的语气中江笙知道这个决定无从改变。

    直到江笙的座驾在路上被前后夹击拦截,江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车辆往来稀少的公路上,江笙的古斯特被三辆黑车拦住了去路,几辆车僵持着,江笙以为遇到了抢劫,可是见司旗稳如泰山丝毫不慌的坐在副驾打着电话,江笙也放下心来。

    “江总,荆总有话要跟您说。”

    江笙接过手机,只听电话那头叮嘱她不要下车,有什么事司旗会处理,然后又闲话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好像是怕她多害怕似的。

    见对方有人下车,司旗这才推开门也跟着下了车。

    江笙坐在后座看着跟司旗交涉的人长着一张亚洲面孔而且还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只见不过三言两语对方就动起手来,随后前后两车纷纷又下来了几人开始敲她的车窗,对方虽然来势汹汹可是下手却把握着分寸,并没有太暴力,可能是前车里的人看不下去了,从车上下来抢过另一个人手里的工具亲自动手。

    居然是宋朝云?江笙想不到两人有什么仇怨过节,这是冲荆郁来的!

    可是还没等她走近,跟司旗动手的男性便神色慌张地跑到宋朝云身边俯身耳语,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宋朝云突地变了脸色,临走时还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眼她的方向,哪怕她看不到车窗里面的情形,可还是难掩眼中的恨意。

    她本想问荆郁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一想荆郁若是想说她早就问出来了,他不想说的就是问了也是浪费口舌,她更确定了一定跟付元英有关,不然她想不出别的。

    晚上睡意朦胧间,江笙迷迷糊糊仿佛看到有人坐在床边,脑子反映了一会吓得瞬间清醒猛地惊坐起来。

    朦胧的夜灯下虽然迷糊,可江笙还是认出了不是别人,是荆郁,他怎么回来了?白天通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在国内么?

    “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她还想说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吓人。

    “你还记得你母亲么?”

    江笙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小的时候还有些印象,时间久了也不太记得了。”

    “母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两人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江笙关于母亲的那点有限记忆早就随着岁月的流逝忘得一干二净。

    荆郁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她,夜色朦胧,江笙竟然看出了他些许的落寞,好像想从她这寻求答案,可惜原来她也不知道。

    荆郁略显遗憾垂下眼眸,抬手抚向她的脖颈,缓缓凑过去与她额头相抵,“我倒是有,但是从来没感受过,一个陌生的情人都比流着自己骨血的亲生骨肉亲近,不是说天性使然么?为什么他们都不一样?”

    好像想到什么,他哂笑道:“不应该这样说,他们也有,不过不是对我罢了。”

    人人称羡的天之骄子也不过是为了维护家族利益的权宜产物,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让他来了,又没有人给予他正常的情感关怀,让他像个没用了就丢在一边的物件似的任其生长自生自灭。

    就算后面出事,有人权衡利弊有人选择舍弃,没有一个人真心为他,有时候他很想问问她在他下落不明的那段日子她对他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和伤怀?

    可他不敢问,怎么敢问,答案不是早就有了么,又何必自取其辱。

    “所以我们都一样,既然没人心疼我们,我们就好好心疼彼此,好不好?笙笙。”轻柔的语气藏着些许哀求。

    这样的荆郁想必除了她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见过,像剥去外壳将所有脆弱毫无保留展露在她面前的蜗牛,小心翼翼心存希冀地伸着触角去试探着心中期盼的可能。

    良久等不来江笙的回应,荆郁闭了闭眼,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她的肩头,意料之中可还是难过,比十四岁那年被亲生父亲二选一放弃的时候都难过。

    可是他还是想再求一求,求她对他哪怕存有半丝恻隐也好。

    “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我一定会倾尽所有去爱他,可能我会做的不好,但我会去学,或者你教我,我们一起努力将他养育长大,好不好?”

    江笙心口微涩,好像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压了下来,让她喘不过气,整个心口都闷得难受。

    他们都缺失的东西,以另一种方式回馈给自己所爱的人是不是也是一种补偿?

    他想要的又何尝不是她渴望的,那样也很好,可是……

    “荆郁,你有没有什么事瞒我?”

    荆郁缓缓睁开眼,从她肩上抬起头,定定看向她:“为什么这样问?”

    “如果选择一起走下去就应该坦诚相对,不应该欺骗,不是么?”

    荆郁顿了顿,“没有。”

    江笙心也随着这两个字冷了下来。

    “好。”

    接下来的日子那日的失态荆郁倒是再没有过,渐渐地行程作息也慢慢恢复,只不过司旗跟她好像比之前跟得更紧了,甚至除了司旗和王助,身边又多出了四个五大三粗的保镖。

    第120章

    八月中旬, 江笙终于踏上了回国的专机,荆郁说这次就将奶奶一起接来,这里环境和医疗都比国内好许多, 也方便她照顾。

    江笙只是笑并没有应, 他是想尽可能多的将所有人都捏在手里,是么?

    原来付元英死了!不是失踪也不是被简单的报复,是死了!这个消息她还是从肖媛可那里听来的,海市已经传疯了, 这已经不是付元英第二次去国外找荆郁了,可惜这次是有命去没命回。

    宋朝云认为是荆郁下的手, 因为付元英最后见的人就是他, 而且还死在了他HAK分区大厦的顶楼天台的泳池中。

    宋家母子为了这事反目成仇,真是好大一出戏。

    之前荆郁回国原来是处理宋朝云报复手段闹出的一系列的事, 可是荆郁的生意早就脱离了国内,宋朝云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便想效仿之前那场多方围剿赶绝荆郁。

    可今非昔比,别说海市,就是放眼整个国内也没有几个想不开的敢去碰如今羽翼丰满就算脱离荆泰也能屹立不倒且在国外圈子混到就连许多隐秘巨鳄都忌惮三分的荆郁,宋朝云的重拳就像打在棉花上无从着力,反倒是被荆郁联合宋云骁将手里的宋氏股份夺了个干净。

    如今宋家已是宋云骁执掌, 凭借着父母荫护庇佑了大半辈子海市最张扬肆意的宋家大小姐终于作掉了手中最后的依仗, 从云端彻底跌落。这是另肖明珠都要忍耐三分筹码。

    难怪荆郁前几天难得失态, 原来是疏远淡薄的母子关系最终也走向了和父亲同样的老路, 彻底撕破脸皮无法再回头。

    这件事是不是荆郁做的虽然还没有定论,可是如果说真的是他, 江笙也不会怀疑,陶晏被栽赃入狱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

    “笙笙, 马上就九月了,我每天数着日子盼着,好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你呢?”

    江笙收回思绪看向嘴唇含笑一脸期待的荆郁,好像一时间又看到了木屋中那个扭捏又嘴硬的少年。

    “荆郁,如果我说我不想结婚,你会同意吗?”

    荆郁切肉的手瞬间顿住,嘴角的笑还没散去,瞧,他就听到了什么?

    两人无声对视了好一会,荆郁还是不能理解,勉力维持着嘴角最后那点笑意,“你不想结婚还是不想跟我在一起,说明白。”

    江笙没法越过心中那道槛,无视他的算计、阴谋、欺骗,无法将他所做的一切当没有发生过,陶晏何辜?她又何错?任他这样陷害!

    “如果我说暂时分开呢。”

    “暂时分开?这个暂时是多久?”

    “一个月?半年?五年?还是更久?”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为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

    荆郁努力压制着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双手紧握,双目微阖而后缓缓睁开,眸光如刃死死锁住这个出尔反尔的女人。

    江笙犹豫半晌,打了好久的腹稿在嘴里过了几遍,“我们不合适,时过境迁,我们都变了,也许又都没变,只不过在认识到更真实的彼此,好像就没那么喜欢了。”

    没那么喜欢了?是根本就不喜欢了吧!

    “呵!真实的彼此?我现在于你来说的真实是什么样?”

    “说话!”面对江笙的沉默荆郁再也压制不住心中那股寒心的怒火。

    江笙知道今日如果不将话说明白荆郁绝不算完。

    “陶晏入狱的事,你心知肚明,我没办法接受将来跟我共度一生的人这样欺骗算计,本来就是一场欺骗又怎么能走到最后?不如趁现在说清楚,于你于我都好。”

    “于你于我都好?”

    “是于你于他都好吧?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个废物!”

    荆郁哼笑一声,瞬间变了脸,完全不顾在江笙面前所呈现的已经改过自新的形象。

    江笙脸色更好看不到哪去。

    “如果不是这样你会回到我身边?你还会想起我?什么认识了真正的彼此,不过都是借口托词!我在你心你原来是什么样你真不知道么?说白了不过就是变了心,移情别恋,何必将自己说得这样无辜!”

    是啊,他原来什么样她不知道么?他的手段她不是没见过,更是亲身试过,只不过人难免会有一些贪心,总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不同。

    荆郁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了她,为她解决所有的问题,让她暂时找到了可以停歇的栖身之所,尽管这么多年她早就深知人活一辈子如果不想摔得太重那么万事都要靠自己,不能将希望全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就算失望、失败或是事与愿违,最起码都是自己所能负担起的。可有时候她也会累,也想找个人依赖想蒙住脑袋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管。

    但现在如果两者取舍扪心自问她过不去心里的那关。

    “我们之间的问题不要扯到别人,如果我真的对陶晏有意,还有你什么事?荆郁,到现在你都不知道最根本的问题是什么?是你我不是一路人,永远都走不到一块去!”

    “是么?如果我非要走一块去呢?”

    只见荆郁按了桌边的按钮对着那头命令道:“返程。”

    “荆郁!”

    江笙腾地起身,与荆郁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既然你没想明白就别回去了,婚礼如期举行。”

    “你以为回去了我就会答应?”

    “你会答应的。”

    江笙气得抄起手里的瓷碗就准备往荆郁头上砸却被荆郁瞬间扼住手腕用力拉近,“是你逼我的!”

    两人怒目而视,一个愤怒难抑,一个心有不甘。

    看着这双充满愤怒和浅浅恨意的双眼,荆郁用力的手微微抖动,心口发涩,他拼命想从这双眼睛中再看到什么,可最后除了怨念恨意,什么都没看到。

    荆郁失望至极地甩开她的手,直起身子系好衣扣,维持着最后仅剩的一点骄傲,“我不想伤害你,可你别逼我。”

    江笙被带回苏黎世便被严加看管起来,其他活动依旧如初,只不过走到哪里都有大批的人跟着。她的护照也被荆郁扣着,想要回国?那是想都不要想。

    她没料到荆郁会来这一招,以为两人挑明之后以荆郁的脾气碍于面子不管之后会不会继续纠缠眼下他是一定会翻脸让她赶紧滚,没想到她低估了他的忍耐力。

    都已经这样了,她不知道荆郁还在坚持什么,就算是勉勉强强举行了婚礼,难道所有的问题就解决了?只不过是暂时遮丑自欺欺人,表面再光鲜漂亮揭开一看还是丑陋不堪。

    眼看着婚礼日期一天天临近,进出天鹅湖的人越来越多,江笙也着急起来,荆郁不会真的会不管不顾按着她上场吧?他凭什么以为她会乖乖妥协?

    婚纱礼服珠宝婚鞋全部都是荆郁选好的,只需要她试一下合不合身,可她压根就没想结这个婚怎么可能有心情去试这些。

    任谁劝说都没有用,眼看着日期越来越近,王助理和司旗没有任何办法,消失了好久的荆郁终于在临近婚礼一周前露面了。

    荆郁回来时江笙正望着头顶的月桂出神,阳光正好,她就站在那里,站在他亲手栽种的月桂下,周身泛着光晕,温暖的,触手可及,这一幕这所有的一切本是他一直神之向往梦寐以求的,她就近在咫尺,如果他想,就能看到。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描摹,仿佛真的触到了那束光,指尖触及到的那抹暖意随着脉络渐渐蔓延四肢百骸,直到汇集到胸口一点,整个人好像都暖了起来,这么多天的克制、孤独和后怕好像在这一瞬间都得到了解脱。

    看到她,看到她还在,好像什么事都有盼头,生活也有了色彩,有人在等他,是他想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是关心他也爱他的人,叫他如何放手?他有的就只有她,怎么能放手呢?

    他们不是应该很好么?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还不能好好地在一起?他这么努力地修复这段感情,这么想跟她共度余生,为什么还是不行?

    江笙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转头看去是荆郁,第一眼便是他好像憔悴了许多,尽管容貌英俊如旧,可神情却不似之前那般从容肆意。

    两人静静望着,好一会江笙才开了口,“回来了,吃饭了么?”

    仅仅是一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话便说到荆郁的心坎上,他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为什么于别人来说触手可及再平常不过的东西于他来说怎么就这样难?

    见他不说话,江笙将小筐里面刚摘下的桂花递给他看,“没想到月桂在这里开得倒好,很香,和二十一中的一个味道,你闻。”说着将小篮子凑到他面前,荆郁目光下移,装了不少黄白桂花的篮子桂香浓郁。

    “好久没做桂花糕了,一会我做一些,看看是不是一味道。”

    荆郁的视线一直黏在江笙身上,她去哪他便跟随到哪,寸步不离。

    好像这样的一切只存在梦里,劳累一天,爱的人在等他回家,问他一句累不累,吃了没有,还会给他做他喜欢的东西,说着再温馨平常不过的家常话。

    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这么多天的压抑好像都少了许多,紧绷的神经也得到了疏解。

    “是好久没吃了。”

    江笙将摘下的桂花泡在水池里挑挑拣拣,洗净铺匀晾晒,忙忙碌碌,荆郁就靠在一旁认真看着。

    “你上去帮我把上次你送的黄金磨具拿下来,这次我要用个贵的!”这句话是笑着说得,荆郁闻言抬头,看见她嘴角挂着的那抹浅笑,不由得他也添了几分愉悦。

    荆郁推开她卧室的门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桌上打包好的各色纸箱,床上还有散落的珠宝盒衣服包装袋,心里刚腾起的那点愉悦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他阴沉着脸推开连着卧室的衣帽间,足足有一百多平的衣帽间划成两个区域,首饰衣服分区而放,荆郁一一扫过,发现柜子都有被整理过的痕迹,不管是海市的苏河湾还是颐芳洲或是北美的大平层再加上这里,基本上都被他送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虽然送给她的各色珠宝太多他心里没数,可是她最喜欢哪个他还是略有留意过。

    拍来的黄金七彩宝石臂钏以及王冠,还有镶着婴儿拳头大小的鸽子血红宝石黄金权杖是她最喜欢的。为了配这副行头她特意定做了一身手工苏绣旗袍外加一件金色蜀锦斗篷,他还记得她穿上这副行头时不停地在他眼前晃,晃得他心痒难耐,当时觉得她就是故意的,还一直不停问他她比那些加冕的世界小姐差在哪?

    哪都不差,他笑着说像王妃,只属于他的貌美妖妃,谁知她皱皱鼻子说这身行头配上她举世无双的身段她应该更像古罗马古埃及时候的女王。

    他问她是女王那他是什么,她说如果他表现好就封他做王夫。

    可是如今本来被放在眼前这座防弹玻璃展示柜中的那套行头,现在全部空了。

    江笙接过荆郁递过来的模具小声抱怨:“这个还是有点沉了,不趁手,上次你说送我宝石的到现在也没送,空头支票开得真是漂亮啊。”

    “送了之后呢,转手就卖掉?”

    低沉带着些许讽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笙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身看他,确实自己有前科,之前去米国前,将他送的房产珠宝收藏能卖的全部变了现,后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全被他悉数买了回来。

    “怎么又提起这茬?不是说好不提了么?你之前也说过,不怕我卖,很怕给我的不够多呢,怎么?这才多久就变卦了?”说罢,越想越气,手里的东西也不想做了,一把扔了。

    荆郁拉住要转身离去的人,明明最应该生气的是他转过头来她却恶人先告状发了火。

    “还没做完。”

    江笙瞥他一眼,冷笑着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反正我也不爱吃,做出来也都是喂了狗!”

    荆郁如果不放手,江笙想甩也甩不开。

    “你不是还要走么?现在对我这样为哪般?可怜我?还是戏弄我?”荆郁连质问都不敢太大声,更不敢将自己所有刚才在楼上拼命压抑的情绪展现出来,就怕一时克制不住对她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可她呢,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他顾虑他,刚还为了这一瞬间的错觉而开心,转头就被她狠狠打脸,她真是最知道怎么折磨他!

    “走?我走去哪?我的护照身份证明全在你那里,身边又全是你的人,你让我走去哪里?你明明知道我走不了还来说这话,怎么?是来成心气我的?你他妈给我放手!”江笙终于怒了。

    荆郁不放手,江笙气得直接下口,可是荆郁依然纹丝不动更加用力的桎梏着她的手腕。

    “不走?那你收拾那些东西是准备去哪?”

    江笙愣住,然后恍然大悟,“怎么?那些不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还要受你管制?你早说啊,早说只许我看不许我用,我没有处置权只是拿来哄我的,我看都不会看!”

    “什么意思?”

    “拿走,都拿走!你不想给,我还不稀罕要呢,好像我真缺这仨瓜俩枣似的!”江笙开始胡搅蛮缠。

    “你到底什么意思?”江笙要是不说明白,荆郁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我什么意思?你还好意思问我?不是你哪都不许我去,连我妹妹的订婚宴我都去不了?本来上次还准备回国找师傅给她打一顶纯金的凤冠补上,结果半路被你叫回,现在我也回不去了,补的礼物也没时间准备了,我从柜子里拿点东西怎么了?你要是说不是真的给我的早说啊,我也不惦记了。”

    “你不是又要走?只是送人?”荆郁抓住关键信息迫切追问。

    “我走啊,你给我护照我现在就走!”

    荆郁吊着的心瞬间回落,刚才应该先问问的,“对不起,是我太急了,我没有骗你,给你的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理都行,之前被你处理掉的那些东西你看我说什么了么?”

    荆郁自知理亏,只能试着好声好气哄她。

    江笙闹了一会眼看他执拗地不肯放手,满眼望着她一句话不说但是明明白白的写着一定要她说不生气了才行,她无奈叹了一口气,“荆郁,你说咱俩这是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你先放手,让我把剩下的做完。”江笙仿佛认命般妥协。

    荆郁看了看台上的那一摊,一点一点的放开了她的手,现在吃不吃早已经没了胃口。

    下了蒸锅,江笙看着徐徐升起的白色雾气,背对着荆郁,淡淡道:“荆郁,如果命运安排你我注定这一辈子要搅合在一起,那你我谁都逃脱不了,如果我认命妥协你能答应我几件事么?”

    荆郁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么多天,我想了很多,有时候顾忌太多人活得也好累,以前那么多年我是,现在过了好多年我还是,这次我想自私一回,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虑。”

    “真的?”荆郁不敢相信,几步上前握住她的双肩让她看向自己,他要看着她的双眼,要确认她说得都是真的。

    “那你能答应我件事么?”

    “什么事?”

    “以后我们之间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是好了还是绝了,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要牵扯无辜,你知道我的底线。”

    “你的底线是那个人?”荆郁放开手,脸随之沉了下来。

    “陶晏的事,只能这么算了,就是不算了我能怎么办?把你也送进去?我好像也没这个能力,而且经过那几个人的事,我已经不想再筹谋算计什么了,太累了,我想什么都不再想过一些轻松的日子。”

    “那是……”

    “你知道。”江笙从没有这样严肃郑重,仿佛警告般说着:“别的我都可以容忍,安慕蒋蓝烟那些人我甚至可以点到为止,可如果触及到我的底线,别说以后,就是你乃至任何人我都不会放过!不死不休!”

    荆郁突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遗憾,高兴的是那人不是她最在意的,遗憾的是自己也不是。

    “好。”他知道她最在意什么,他是疯了傻了才去触她的逆鳞,除非他再也不想跟她过了,得失权衡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江笙见他答应便放心下来,语气也柔和许多,“蒸好了,拿盘子来。”

    好久没有吃她做的桂花糕了,心情好吃起来味道好像也比之前香。

    江笙看他吃得香,不免好奇真有那么好吃?捏起一块咬了一口,也没有多美味,荆郁的口味还甚是重,蜂蜜要放得足足,腻得齁人才行,不知道他怎么吃得下,江笙摇摇头俯身探过桌子将剩下的半块塞进了荆郁的嘴里。

    荆郁愣了愣转而笑了起来,“什么不想吃的不爱吃的剩下的都往我嘴里塞。”话是这么说可是他很受用。

    “明天我想自己去看一下婚礼那天要戴的珠宝,你能不能别让那么多人跟着?怪烦的。”

    荆郁的手顿住,抬头看向神态举止自然没有半分刻意的人。

    “也不知道你什么审美,选的礼服还有婚纱都好难看,就说婚纱的下摆设计,为什么选择大摆蓬松的款式,我这么好的身材不在那天大秀一下,怎么能让别人知道你荆大财主取了这么一位貌美的妻子。”

    “妻子?”荆郁无意识地呢喃着。

    “不是妻子难不成你娶我当小妾?”

    “婚纱你看了?我还以为……”

    “当然看了,可惜现在改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好在配饰还能挑一下。”

    荆郁闷笑道:“满屋子的珠宝不够选?”

    “怎么?你不会不舍得吧?我都没问你要彩礼,你好意思在这上面苛待我?这还没结婚呢!”江笙好像真有点生气了。

    荆郁知道她故意曲解他,摇着头无奈道:“我的都是你的,怎么会不舍得,你明知道的,可别在这上面挖坑等我跳。”

    “至于彩礼……”他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上次回国时被她打乱了。

    江笙很是大方地摆摆手,“算了,彩礼要不要都行了,你送我的这么多东西我几辈子都用不完。”

    荆郁斟酌了一会还是没有松口,“国外不安全,上次你也看到了。”

    还是不肯信她,江笙没有再逼着他答应,如果一直揪着这个不放会让他多想。

    “你母亲……宋董还是不肯相信你么?”

    荆郁吃掉最后一块桂花糕,漫不经心拿起纸巾擦了擦手,“别人的想法我又怎么能控制得了。”

    事到如今,江笙都不知道付元英的死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她知道宋朝云想见她并不全是想拿她威胁或者报复荆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要她的口供,之前她跟王俭那些人合谋的事整个海市可没有几个不知道的,何况是她。所以多半她是想故技重施,这可真是亲生母子!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如果这里没有你喜欢的,我带你去巴黎或者回北美看一下,司旗之前还联系过几个私人收藏,手里很多上个世纪皇室侯爵的东西,你要看么?”提起陪她准备婚礼,荆郁整个人明显比刚才高兴了许多。

    “好。”

    荆郁见她对婚礼开始上心,这几天仅剩的那点郁结终于一扫而空,问她还有什么想法,哪怕就是想要极地的光天上的星他也会办到。

    江笙也开玩笑般说既然这么说了,那她就要,如果婚礼上没有,她一定掉头就走。

    听她这样说荆郁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大,他居然从她对自己有所要求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哪怕是这种较真的要求,他也甘之若饴,一口答应道:“好。”

    夜深了,江笙盯着手中的黄金权杖神思开始游离,荆郁几乎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她,这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这么多年他就像恶龙一般将到处搜刮来的财宝堆满了每个城市的屋子,只因为她以前说过她就喜欢这些值钱又漂亮的东西,不仅赏心悦目还能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

    所以他就化身恶龙,看到什么好就会想办法弄回来藏着,可惜她不是公主,注定无福消受这些。

    如果……如果当年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两个人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度过热恋期,然后经过矛盾争吵和好再争吵再和好无限反复循环,和所有情侣一样,不管是因为两人主观问题导致无疾而终还是感情变淡后分道扬镳,可能都没有如今这样来得遗憾深刻,也让他耿耿于怀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也许同样是二十七八两人再相遇,或者更久一些,顶多不过是相视一笑,不对,荆郁这种脾气一定会装失忆装从来就没认识过她,也许不用装,可能真的就忘了她是哪位。

    那时不管各自在世界哪里角落两人应该都过着不错的日子,不管平淡如水还是精彩纷呈,好像都比现在好许多,她不用经历那些事,荆郁也不用被这段感情困住得不到解脱。

    安静的夜,徒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江笙的思绪瞬间回笼,也不知道响了多久,回头一看荆郁已经等在门口,见她望过来还十分有分寸地问她方不方便进来。

    她心中嗤笑,怎么今天倒扭捏起来了,之前可是不管敲门有没有回应只要是能推得开他都照进不误。

    “进来吧。”

    荆郁看着她将之前所有准备打包的东西都拆开分门别类将它们归放回原处,有些不解,“怎么放回去了,不是要拿回去送人么?”

    “日子早就过了,而且这些单单拿出一件都没有一家保险公司敢接的,丢了岂不可惜,以后再补吧。”

    话语中的遗憾不难听出,荆郁上前拉她坐下,“等我们回去再补,补最好的。”

    江笙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荆郁看她心情缓和了许多,才将手中的平板递给她,语气轻快,“这是婚礼宾客名单,你看一下你这边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江笙接过,上下滑动看了两遍,司旗办事真是妥帖,跟汪夺不愧是荆郁的左膀右臂,有一些她都想不到的他都能想个圆全。

    “秦梦就不需要了,我和她并不熟。”江笙将她划掉。

    又划到顾南归陶晏二人的名字,“我还没告诉他们,等国内再办一场的时候再请他们吧。”也划掉了。

    “国内?对,我怎么没想到。”荆郁好像很高兴,“北美还要办一场,那国内是在海市办还是南城?还有,你的老家也要办一次。”

    已经好久没见到他这样开心,喜形于色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江笙一手拍在他的掌心,将平板放到他手中,“好啊,那我们就来一场两岸三地说办就办的全球巡回婚礼,这一圈下来你说光收份子钱能不能把高通收购了?”

    “怎么你想要高通?”

    看他颇有些认真地问着,江笙笑着:“你可打住吧,肖媛可跟我关系不错,我怎么也得给她留点家产,不过高通前景确实不错,肖明珠也算是个人物,眼光毒辣能力出众很有大局观。”

    “那我呢?”见她夸别人,荆郁有些吃味,突然化身勇于表现讨要夸奖的小学生似的,灼灼看向她。

    江笙回眸,上下扫了两眼,满眼盈着笑意带着些许调侃道:“荆总那自然是人中龙凤,世上有几个人能跟荆总比的。”

    “是么?”今夜的月色格外诱人,衬得眼前难得对他和颜悦色的人比往常更让他心生摇曳。

    嘴角的笑眼角的风情在深夜被无限放大,荆郁喉咙干涩,强忍着吞了吞,略带沙哑地靠近她问道:“那其他几个是谁?”

    看着缓缓俯身靠近意图明显的男人,江笙心若擂鼓,下意识往后挪动了几分,可分寸之地哪够她躲的。

    她起身却被荆郁拉住,“笙笙,我们就快结婚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这么多年,我等了你这么多年,”荆郁双手捧住她躲闪的脸颊与她额头相抵,声音沉闷,带着无限渴望央求着:“笙笙,我每天都在想你,可又不想冒犯你,怕你生气怕你不高兴,可是我们这下马上就要结婚了,可不可以……”

    “没有几天了,你别逼我……”江笙试着去掰他的手。

    “求你,求你了……笙笙。”

    江笙头一次见这样的荆郁,明明满眼充斥着渴求的欲色,嘴上也满是是卑微央求的语气,可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荆郁不想再听她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毫不迟疑的吻上那肖想已久的唇,急切索取,不容她一丝一毫反抗。

    “你……荆郁……你放开我……”江笙挣扎,可是荆郁的力道怎么是她能反抗的。“你……再不……住手,我要生气了……”江笙来回闪避他的紧追围堵。

    “英英,求你,你给我,我就再没什么不放心了……我真的每天都提心吊胆怕你离开我,就当可怜可怜我,求求你。”

    有什么东西闪过脑海,江笙扭着头看向透过厚重窗帘透过的微弱光芒,缓缓松了手。

    得到这等同于默许的回应,荆郁整个人血液沸腾,这一生好像都没有过得无法言说的激动喜悦。

    “笙笙,我爱你,我发誓我会用我的全部去爱你……”

    这一夜过后有人以为得到了所有,以为老天终于仁慈一回,让他以为这一生也许都再无所求,可是命运从一开始都是定好的,怎么会因为一个人的卑微祈求就会对你心慈手软呢。

    九月末,海内外的富豪圈关于HAK首席总裁在苏黎世举行的世纪婚礼上新娘落跑的新闻传得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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