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结婚
“理由么?”周肆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温岁接着说道, “我这个人拎得比较清,不亏欠别人,别人也不能亏欠我, 你能给我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白纸黑字前,说清楚比较好。”
“嗯……”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给出简单的结论, “好玩。”
“所以还是好玩吗?”
不知怎么的, 温岁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更加相反的是, 周肆给出的答案越随便, 反而让她更加容易接受。
如果他说出什么正经的东西, 她可能反而不敢答应。
所以,现在她可以毫无负担的点头,“这个理由很充分,我答应你。不过……我们最好还是讲清楚,之前的一些东西。”
“行,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周肆的声音罕见地带了笑意,即使隔着电话也可以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温岁想到刚才电话里沈鹤的话, “明天吧, 明天是周一。不过,对了, 你父母那边,会同意吗?”
听到父母两个字,周肆的声音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冷淡, “我是成年人,他们不管我。”
“嗯, 那就好。”
她对这个回答倒是没有什么想法,毕竟在她的观念里,恋爱结婚本来就是自己的事,没必要考虑别人的想法。沈鹤那时候也是,现在也是,这一直是她自己的事情。
“那就这样吧,明天早上我们选一个地方见面聊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去领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在和某个客户谈合同,完全没有像在和未来老公谈婚姻的样子,“可以吗?”
“好的,明天上午我只有一节课,上完以后我来找你。”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用试探的口吻轻轻开口,“晚安,明天见……岁岁。”
“……”她还是有点儿不习惯周肆的这个称呼。
不过既然她俩已经确定要结婚了,那今后应该大概率也是一直要这么叫了。
“晚安,”她深吸一口气,“……阿肆。”
这一切都发生地太突然,直到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温柔的月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溜进室内洒落满地,温岁才真正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要结婚了?
她伸手向月光的方向,一抹皎洁在指缝间倾泻,可当手掌握起的时候又全部流失,沿着手背往下,在被面上留下一片阴影。
这个决定真的正确吗?她有些迟疑。为了一时上头,而突兀地和另外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结婚,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思绪在辗转间反复拉扯,温岁就这样沉沉地睡着。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闹钟吵醒的。
习惯性地起床洗漱换衣服,忙到一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今天应该是她和周肆“结婚”的日子。
温岁打电话和人事请了假,又把手边的事情交代给郑梓柔之后,才开始翻看手机上的微信。
[FLS:早八。]
她看了这条微信很久,才意识到原来这是周肆在……报备?他还进入角色挺快的。
想到这里,她也拍了张自己桌前的咖啡,配上文字发了过去。
放在课桌内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周肆本就坐在最后两排,他抬头看了眼老师,小心翼翼地瞄向了屏幕:
[岁岁无敌:早安。]
简单的两个字,让他从昨天开始就剧烈跳动完全无法控制的心脏奇妙地平静了下来。
昨天温岁答应了他领证的提议之后,他一夜无眠。
所以,他真的要和温岁结婚了吗?和温岁提议结婚的时候,一方面是因为对妈妈的不爽,另一方面,也是对她确确实实的心动。
过去的两年,虽然他一直有关注温岁的状态,可更多的时候她更像是一个符号,一种单薄的纸片存在于他的社交媒体中作为精神寄托。可是现在,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阿肆,今天可以啊,早八还搞个发型,”齐皓转头低声喊他,将他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上午就一节课,等下去不去打篮球?”
周肆果断地拒绝了,“我还有事,等下出趟学校。”
“啊?你干嘛。”齐皓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才回过家吗,你又要回去了?之前也没看见你和你妈那么相亲相爱……”
看到周肆的脸猛地黑了下来,他乖乖地闭了嘴,“那你下午回来吗?”
“大概吧。”周肆回答地模棱两可。
在下课铃打响的一瞬间,他几乎是用冲地速度离开了教室。
等周肆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温岁已经在家里等了好一会儿。她本来想找点事情来做分散注意力,可不管做什么都在走神,完全没有办法。
于是干脆在沙发上坐着什么也不干,反而更加冷静。
挂了电话,她拎起包走出了家门。
到楼下的时候,温岁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梯门口的周肆。今天他穿得和晚宴那天一样正式,站在穿着休闲的路人中间看起来格外显眼。
额前黑发用发胶抓起,清冷的五官配上纯黑的西装看起来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
对方打扮的那么正经,温岁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只是随意地套了条裙子,甚至连高跟鞋都没有穿。
“岁岁,我们直接过去,还是?”周肆阔步走到她的面前,一双漂亮的凤眼紧紧地盯着她。
温岁有些不自在,“在,结婚之前,我们有些事必须要说清楚。”
“好。”他爽快地答应了。
“那就去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咖啡店?”她提议到,又突然想起上次咖啡店的老板娘看见周肆之后,还开玩笑肯定还能看见他第二次。
那时候她可是信誓旦旦地赌誓绝对不可能的。
没想到这才几天,就要打脸了。
可惜还没等她反悔,周肆就赞成了她的提议,“好,那就去那里。”
“行,那就走吧。”
和咖啡店老板娘视线相接的那一刻,温岁就看到她眼里了然的笑意。老板娘还是老样子,一只手抱着猫,坐在靠窗的位置边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推门而入。
“老样子?”她站起身看向温岁。
温岁点头,“嗯,老样子。”
“好,那你先去坐。”老板娘绕开两个人走向吧台,和温岁擦身而过的时候声音放得很轻,“怎么样,我就说吧。”
她故作耳聋,没有回答对方的话,随便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现在是周一的上午,咖啡厅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温岁垂着头用精致的小勺子反复搅动杯中的咖啡,原本清晰的奶盖拉花很快被她搅得混在一团,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周肆坐在对面,双臂交叠平放在桌前,平视她,“你之前电话里说还有些东西要说清楚?”
温岁点点头,在周肆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有哪些话要和他说清楚,所以现在倒也不慌乱,“是这样的,我们虽然是领证成为合法夫妻,但是……我们互不干涉,我不喜欢有人管着我。”
“行。”他痛快地答应了。
“第二点的话就是如果将来我们中只要有一方遇到了心动的对象,那就自动宣告这段婚姻结束,可以吧?”
周肆目光微沉,仍然是同意了,“嗯,还有吗?”
“第三点,就是,”这第三点让温岁有些难以启齿,但这也是必须说明的,“非双方同意,不能……”
“了解。”他秒懂了她的话,答应下来,也避免了更多的尴尬,“这些都可以,还有吗?”
温岁摇摇头,“没了。”
“没有问题的话——”
周肆的话说到一半,老板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岁岁,我这边最近出得新品,你要不要试试?”她端着一盘小饼干走向两个人,把餐盘摆放在台面的中间,“巧克力流心的。”
温岁只能附和道,“好呀,让我来试试?”她咬了一小口,曲奇的外表又酥又脆,巧克力配上黄油让口感层次更加丰富。而饼干的夹心则是温热的巧克力榛子酱,甜腻的口味充斥着她的口腔,温柔每一个味蕾。
“是不是超级甜?”老板娘看她被甜掉牙的表情笑得眼睛弯弯,“就和恋人之间的热恋期一样呢。”
温岁:“……”
她总觉得老板娘在含沙射影。
“不打扰你们啦,你们继续。”老板娘看着周肆也吃掉了一块曲奇,才满意地离开,留下两个人继续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既然你觉得没有问题的话,那我们就,趁着上午去领证吧。”周肆把口中的曲奇细嚼慢咽全部吃完,抬眸看向对面的温岁,“民政局应该是十二点下班,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
她差点被饼干的碎屑呛到,也可能是被周肆这莫名有些过于急迫的态度呛到。
猛喝几口咖啡咽下了甜腻的曲奇,温岁这才平静了下来。
“你的户口本带了吗?”她说着看了一眼对方,心里莫名的有些心虚。说到底,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期盼着还会有点转机。
周肆没有回答,伸手向他的西装口袋摸索了一阵,然后掏出了一样东西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面上:户口本,身份证,驾照,甚至还有一张体检报告,看上面的抬头好像是去私立医院加急出的。
周全得让她无话可说。
她看着对面人平静的面孔,最后还是认命了,“好,我也带齐了,我们喝完就走吧。”
到民政局大厅的时候里面空空荡荡,两个人都不要排队就直接走了进去。
接待的是一位年纪稍长的女性,泡面卷的头发,穿着工作制服,随意地扫了他俩一眼,丢过来两张表格,“填一下。”
两人拿过纸,捡起摆在桌上的签字笔认认真真地填写起来。
看到双方年龄的时候,工作人员的眉头皱了一下,“你刚满22周岁?”
“是。”周肆点点头。
“挺小啊,现在很少见那么年轻的男孩子就迫不及待要结婚了。”她说着又拿起了温岁的表格。
不知道是不是温岁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好像在看她表格的时候一直在偷瞄她。
索性对方并没有多说什么,想必在民政局工作久了区区姐弟恋根本就不值一提。进行了简单的信息核对和事务确认,缴费之后,工作人员努了努嘴示意他们朝另外一个房间走,“等着吧,等本子弄好了就拍照。”
温岁乖乖答应,“好。”
两个人走到里面的等候室,发现原来还有一对情侣也选择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结婚,两个人坐在里面,男人不知道怎么一直在抹眼泪,也许是感动的。
这样看起来好像她和周肆好像有点奇怪。
温岁和周肆两个人选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等着工作人员的召唤。周肆个高腿长,之前她还没感觉,现在两个人并排坐着,她才发现他的腿长出她一大截,挤在狭窄的座椅之间显得有些局促。
“你可以斜着往这边伸一点儿。”她看他实在不舒服,于是朝旁边让了让。
周肆摆了摆手,朝她笑了一下,“不用。”
过了一会儿,刚才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朝里面环顾一圈,“张力,沈芬是哪两位?”
两位小情侣应声站起,里面的男孩子更是直接哭出了声,眼泪唰唰地掉,“诶,在。”
“哭什么,你自己不做人,现在又来博取同情。”女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走到工作人员面前,“谢谢了。”
回来的时候把红本子直接扔到了男人的怀里,“好了,今后两不相干,希望永远都别见到你。”
男人还想开口,最后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嘴,等女人离开房间之后才重新瘫坐到椅子上,捂住了脸痛哭出声。
这下子温岁才看明白,原来这两位是来领离婚证的。
独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整个人蜷缩成一个团,甚至伴随着干呕的声音。不过旁边的工作人员明显已经对这种画面产生了免疫力,全神贯注地制作着下一本证件,连头也没抬。
温岁又偷偷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周肆,对方像是完全屏蔽了周围的环境,专注地盯着证件制作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得不说这男人有种神奇的本领,就是自带屏蔽结界,任何与他无关的东西都可以做到充耳不闻。
很快,就叫到了他们俩。
“周肆,温岁,是哪两位?”因为除了那个男人这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所以工作人员干脆直接走了过来,把手中的本子递给了温岁,笑着开口,“祝贺二位了。”
温岁有点心虚地接过红本本,顺手把其中的一本给了身边的男人,“谢谢你了,给你,阿肆。”
周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好了两位,咱们到宣誓台的前面宣誓合影吧。”工作人员说着指了指房间的尽头,那里是一个类似讲台的地方,周围布置了很多鲜花。
“走吧?”她抬头看向对方,正对上周肆乌黑的眸子。他眉目淡然,里面藏着某种笃定,“好。”
路过那个男的时候又往他的方向看去。她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想,不知道他和刚才的那个女人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又是什么样的状态呢?
“女士,诶,往中间靠一点。”摄影大哥扛着巨大的单反对准两个人,头上密密麻麻的氛围灯照得空气有些闷热,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一边指挥着站位。
温岁点点头,按照他的意思往中间挪了一小步。
周肆和她现在几乎肩并肩挨着,两个人的胳膊之间只留下一公分的距离,只要稍稍活动一下,手臂就会碰在一起。热烘烘的感觉从身侧传来,她肢体整个都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摄影师举起自己手中的相机对了半天,又重新放了下来,“诶,这位男士也往中间靠一点嘛!她马上就是你的老婆了,你离她那么远做什么?”
那两个字重重地敲打了周肆的心脏,他眸光微动,顺着摄影师的意思往中间又走了一步。
这下两个人彻底挨上了。
西装面料有些挺括,伴随着身体的动作摩擦在温岁光.,裸的胳膊上带来一丝丝的麻意。她这下连呼吸都凝滞住了,僵硬地像座雕像。
“唉不是我说,帅哥美女,你俩不是都要结婚了嘛?怎么感觉和对方完全不熟地样子啊。”摄影师打趣似地说道,“美女,你的肩膀太僵了,拍在照片上到时候不好看。”
温岁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深呼吸了一口,试图让自己放松一点。
“我和你们说,这不是因为现在没有人,平时你们这个样子我就直接拍完拉倒了。结婚证上的照片可都是一辈子的事,总要拍得好看点嘛!”摄影师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相机,“你俩位置再调一下,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不要那么见外。”
今后就是一家人了……
摄影师的这句话让温岁突然意识到,婚姻的意义好像并不只是一张纸。虽然她和周肆只是冲动结婚,而他的动机她甚至都不清楚,可就在法律意义上,今后他们就是双生一体。
垂在边上的手突然被一把紧紧握住,温岁抬眸,身边的男人并没有看她,而是在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定位点,调整两个人的位置。
她跟随着他的动作左右移动,一直到周肆站定在原地,牵在一起的手轻轻捏了捏温岁的手心,示意她站对了位置。
“OK了,师傅。”周肆朝对面的摄影师比了个手势。
摄影收到信号,重新端起了手中的相机,“好嘞,这次两个人位置不错哈,诶,笑一个,好了!”他放下手中的相机,笑着看向两个人,“俊男美女,拍起来真不错,永结同心咯。”
“等下照片拿到以后带着去前面工作台那里盖戳,然后就好了。”
“好的,谢谢师傅。”温岁朝摄影师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多谢你了呀。”
“应该的。”
摄影师端着相机离开了宣誓台,这里又只剩下温岁和周肆两个人。
周肆并没有因为拍完照就放开她的手,仍然自然地牵着。掌心的温热顺着手指一路向上蜿蜒,一直到她的心脏都被暖洋洋的感觉包围。
她想要往摄影师指地方向走,没想到被周肆拉住了。
“嗯,”他白皙光洁的皮肤上泛起一点点可疑的红,淡淡的弥漫在脸颊间。周肆目光斜向一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正视温岁的眼睛,“我们,拍照纪念一下吧。”
“刚才不是已经拍过了吗?”温岁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后意识到他的意思应该是想要他俩用手机再合影一张。
为什么周肆会有这种要求……
她不明白,不过还是友善地答应了,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结婚,“行,你拍我拍?算了你拍吧,我手残,你画画那么好,肯定比我会构图。”
“嗯。”周肆几乎用鼻音答应下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开照相机对准两个人——
然后长长的胳膊环住她的肩膀,微微收紧让两个人靠在了一起。
温岁诧异地转过头,随即听到了手机照相的声音,“咔嚓”。
“好了,谢谢。”他飞快地收回了手臂,抛下她大跨步朝前面走去,“我先去前面看看照片搞定没,好了喊你。”
最后一个字伴随着他逃也似地动作,即使周肆快得像要跑起来,她仍然清楚地看清他脸上大片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脖颈处,消失在衬衫领的尽头。
温岁定了定神,才跟着他走了过去。
一直到走出民政局,温岁仍然觉得刚才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在进入这个大厅之前,她还是单身,茕茕一人;而在一个多小时过去以后,她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合法丈夫。
周肆走在她身后稍远的距离,双手插在兜里默不作声。
“你还有课吗?我送你回学校好了。”温岁朝自己的汽车走去,一边问道。
“不——”周肆刚刚开口,就被温岁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刺眼的名字瞬间就想要挂断。可惜对方像是知道她的似的,又紧跟着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沈鹤:公事。]
没办法,她只能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沈工。”她特意咬重了最后的称呼,像是在提醒沈鹤注意两个人的谈话内容。
电话里传来了沈鹤斯文的声音,“是这样的,温工,咱们目前是审核节点,听说终端那边是希望不仅有我们监造,还想看一下咱们的行业标准审核。”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终端的要求是需要贵司是通过最近版本审核的。”
温岁知道行业标准前两个月刚出了新标准,一般工厂都会全部按标准整改之后再邀请专业审核人员过来审核厂和体系,包括期间还需要多次交涉整改,不可能一蹴而就。
那也就是说会耽误项目的审核。
不过这种事一般都是又代理商直接和雷总沟通,沈鹤作为代理商找的第三方监造不应该参与其中,大概只是探听到了消息。只是不知道沈鹤出于什么心理,会先来知会她。
想到这里,温岁也不免严肃起来,声音带了试探的语气,“那贵公司这边怎么说?”
“我们这边肯定是想把节点审核赶紧过去的,但是这两者之前的时间好像有些冲突,到时候会拖不少时间,那交期也会影响。”他慢条斯理地分析着,“你今天有空吗?约个时间讨论下这个问题。”
“我们俩?”温岁皱了皱眉。
她不太想和沈鹤单独呆着。
“你放心,我们就约在你们公司,如果你觉得有问题的话可以喊上雷总一起。”沈鹤说着突然补了一句,“你放心,我公私分得开。”
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下来,“好,那下午见。”
“嗯,我下午还要赶去S城,要不就三十分钟后见吧,不然我赶不上高铁了。”沈鹤言辞间有着不让人拒绝的笃定,“就这样?”
“嗯。”
挂断电话,温岁才发现周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面前,黝黑的眸子盯着她,不知道听到了多少电话。
莫名的,她就有点心虚。
虽然她俩是假结婚,可是在刚结婚十分钟的老公面前和前男友打电话,这件事好像有点不太厚道。
她轻咳一声,试图和周肆解释,“刚才是沈鹤的电话,不过我们是在讲公事。”
周肆有一缕没固定好的碎发顽皮地落在额前,眼角微挑,看不出情绪。她也觉得多说无益,于是转移开话题,“对了,刚才你说什么来着,需要我送你到学校去吗?”
他双手插在兜里颀长而立,口袋里那本红色本子被紧紧捏在手里,反复揉.,搓着其中的一角。看着对面的女人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情绪,莫名就觉得有些烦躁,于是干脆摇了摇头,“不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忙。”
“不用我送吗?”温岁有些意外,“我可以先把你送回去再去公司的。”
想到她等下就要去公司见那个家伙,更加烦躁了。
“不用,不是互不干涉吗?我自己打车。”周肆按下心中的不快,朝她摇了摇头之后就走到另外一边,伸手拦下正好经过路边的出租车后扬长而去。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到温岁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他原本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才意识到周肆已经……自己打车走了?
他是……生气了?
虽然之前说好的互不干涉,但好像也不是用在这种地方吧。温岁看向刚才他离开的方向,出租车早就消失在滚滚车流中,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还是小孩子脾气啊。她没再多想,转头走向了自己的汽车。
等这次沟通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沈鹤最后还是没来得及赶上高铁,雷总张罗着让他一起吃个晚饭。
纵使温岁千万个不愿意,但老大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只能答应了下来。
饭桌间,雷总和沈鹤谈笑风生,温岁全程垂着眸子一言不发,保持自闭的姿势。因为工作所以她不可能不和这个渣男接触,但私下里她是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她在桌上偷偷点开,发现居然是她“老公”发来的消息:
[周肆:我学校床塌了。]
附上一张照片,很常见的单人床可以看出平时主人很爱干净,上面收得整整齐齐,只不过现在中间断开,床上的枕头和被子都顺着坡度滑到了中间,看起来有点惨烈。
温岁:“……”
这是什么离谱的事。
她抬起脸,发现雷总和沈鹤都看向她的方向。沈鹤的目光探究,雷总倒是笑嘻嘻的开了口,“什么事儿啊?那么开心。”
“没什么,朋友找我。”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了手机,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
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周肆又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自-拍的角度,只看见一只修长的手拖着拉杆箱站在那里,看起来好像是路边。
[周肆:无家可归。]
他这是什么意思?还没等温岁发消息问候,周肆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铃声在狭小的包厢里响起,温岁不好意思地雷总和打了声招呼,拿起手机走到包厢外面接通了电话,“怎么了?你的照片。”
“我没地方住了,”电话里周肆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有些不同,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那……”她迟疑地开口。
“姐姐,收留我吗?”
温岁愣在了原地。
周肆的意思是……住在她家里来?
他的声音难得一见的软,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还带了一点儿撒娇的意味,和平时清冷寡淡的样子实在是反差。
“你……不回家?”温岁犹豫道。
没想到对面回答的理直气壮,“我和父母吵架了。”
好吧。
而且现在他们俩虽然没有实质,也是法律上认可的、第一天新手上路的夫妻,看到对方流落街头也不太好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怎么才领证,他就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回到包厢和雷总打了招呼,温岁匆匆离开了饭店驱车赶往T大。果然,在大学的门口,看到一挺拔修长的男人穿着一身简单的白T,灰色的运动裤,身边放着一只不大的拉杆箱。
周肆选择在后门见面,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十点门禁,宽阔的学校门口一个人也没有,他站在空荡荡的校训石前面显得格外孤独。
温岁定了定神,把车子缓慢停到他的面前,“上车吧。”
等两个人回到温岁家的时候,已经过十一点钟了。客厅里一片漆黑,周肆在身后提着行李箱,温岁摸索着在墙面寻找开关。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一直跳得很快,整个人处在一种躁动不安又有些心慌的状态,以至于摸了很久都没有碰到开关。
黑暗之中,她突然触碰到了一片温热的皮肤——
“啊!”温岁尖叫出声,下一秒,客厅里的装饰灯亮起,一圈温暖的黄色灯光投在墙壁上,不仅照亮了客厅,更是让客厅变得温馨起来。
周肆的手指仍然停留在按键上,轻声解释,“我上次来的时候,记得在这里看到的开灯按钮。”
“啊,好。”刚才的大惊失措在现在看起来有些莫名奇妙。她尴尬地打了个哈哈,弯腰脱掉鞋子走向客厅的中间,把其他的灯一并打开,“这里是厨房,这里是卫生间,然后你今天就睡在……客房。”
温岁觉得自己脸有些发烫,强作镇定地走向自己房间的隔壁,那里还有一个客房,周肆可以睡在那里。
她用余光看见他把行李箱放在门口,跟着她来到了房间里。
客房比温岁自己的卧室小了一些,因为和爸妈住得并不远,所以她也没想过要有谁会长时间的住在她家,也就没有好好布置过。里面只有一张简单的榻榻米和椅子书桌,还有两个小小的床头柜,现在看起来有些寒酸。
“就这里哈。”她说着转过身,没想到正好面对向男人的胸膛。
周肆就站在她的后方,现在两个人靠得极近,她视线平视对方的脖颈,几乎只要一动,鼻尖就会蹭到他的身上。
刚才她偷懒没有开灯,现在客卧里有些昏暗。唯一的光源是外面客厅幽暗的氛围灯投来的暖黄色光线,被男人的身躯遮挡掉大半,又像在他的周身附着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温岁清晰地看到他喉结微动,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原本就不大的客卧现在显得更加逼仄,甚至连空气的温度都在慢慢升高。
“我先去洗澡。”
最后还是温岁打破了两个人之间暧昧不明的氛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莫名的干涩,就像从喉咙口硬挤出来,然后飞快地跑向了自己的卫生间。
周肆看着她有些惊慌失措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微笑。第一次来她家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样慌慌张张地冲向卫生间?
没想到才过了短短一周,这个场景再次发生。
没过多久,浴室里就响起了淅沥沥的水声,他坐在沙发上正对着卫生间白色的门,目光逐渐变得深沉。
虽然之前和沈鹤谈了好几年恋爱,可因为温岁坚持婚后X行为,所以从没有让他留宿在家中过。
现在仅仅一门之隔,外面就坐着周肆。浴室里安安静静,她莫名觉得有些慌,特地把热水调大最大,试图遮盖住自己脱衣服的声音。
“哗啦哗啦”的水声很快就充斥了整个浴室,给温岁带来了些许安全感。她将整个人埋到淋浴器下,任凭热水把她的身体和头发全部打湿,暖意充盈在空气中,让人愈加平静下来。
很快,浴室里升腾起阵阵雾气。她无意中望向对面的半身镜,在模糊不堪的水蒸气中,浴室暖光灯下的人身姿窈窕,凹凸有致。
不知道……
温岁用力摇了摇头,把自己脑袋里的想法晃走,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推开大门,她发现周肆坐在沙发上吗没有玩手机,全神贯注地看着卫生间门的位置,目光灼灼,眼神又深又浓,像是在勾人,又像是在狩猎。
她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睡裙,又推了推头上的干发帽,想把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别的地方,“轮到你洗澡了哈。”
“好。”周肆点了点头,从旁边的行李箱中掏出汗衫,目光却是没有丝毫的收敛。
看到对方拿好衣服走向卫生间,她才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我先去吹头发。”
可是没走两步,就听见浴室里传来了男人不大不小的声音,“这个……怎么调?”
温岁停下脚步,转头往卫生间走去,“等下,我来。”
走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她的心又不受控制地跳得很快。不过还好,周肆还没有脱衣服,穿戴整齐地站在浴缸旁边,弯着腰凑近开关认真研究,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我这个是推拉式的,往左边推的话是热水,然后把这个翻过来,再推是冷水。”她说着把龙头控制的塞子拔起,亲自周肆做了一遍示范。
“就这样,看懂了吗?”她说着又把开关翻过来,一边说着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没想到本来在研究开关的周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头看着她。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滞。
两张脸的几乎要靠在一起,温岁的鼻尖快要顶到他的鼻尖,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周肆的眼瞳很黑,她在里面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热水不停,周围的温度持续升高,两个人之间升起一层雾气,在朦胧间视线逐渐变得不再清晰,可大家都像着了魔般一动不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头上包着的干发巾掉了下来。
周肆敏捷地用手接起,温岁半干的头发却是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刚清洗过的秀发仍然残留着护发素的清香,在浴室慢慢弥漫开,带着诱人的芬芳惹人心醉。
不知道是谁主动,又不知道是谁放弃了反抗,两个人的身体愈加靠近,直到比热水更加滚烫的手臂搂上了她纤细的腰肢,温热的感觉隔着单薄的睡裙传递到她的腰窝,激得她整个人一惊。
“嗯……”从未听过的陌生喘.,息声从她的口中溢出,温岁惊慌失措,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对于未知的事情恐惧又期待,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胸口.,压.,上一片温热,她等待着,又期待着,心口酸胀又紧张……
即使已经闭上了眼睛,她也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周肆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以往清冷的声音变得热切又克制。他喉结微动,凑在她的耳垂边低声呢喃,“现在,算双方都愿意吗,嗯?”
第17章 晚安和早安
那声音缠绵又温柔, 带着隐隐的笑意,就像在对她发出某种邀请。温岁意识到如果她再没有动作,那今天肯定会发生一些什么。
她的脑袋晕晕乎乎, 用最后残存的理智无力地推了一把几乎和自己贴在一起的男人,“不,不算。”
周肆像是对这个回答并不吃惊,他的视线仍旧炽热,环在腰间的手却慢慢地垂了下来。
她双脚发软, 骤然失去身后的依仗不免整个人往下滑去, 不禁惊呼出声, “啊——”
还好周肆又重新扶住了她, 不过是在肩膀的位置。
等温岁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周肆已经恢复了之前冷淡的表情,一双黑眸仍旧深不见底,像古潭般波澜不惊。
她慌乱地朝后退去,和面前的男人保持开安全的距离,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既然你会了,那我先出去, 有问题再叫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卫生间。
听到里面重新传来“哗哗”的水声, 温岁一颗悬着的心才逐渐回到胸膛。
刚才他们在干什么?她又在干什么?
要不是周肆的那一句问话,她几乎就要迷失在刚才的场景中了。
不过还好。
她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双颊滚烫, 随手拿起旁边的手机,打开摄像头看到镜像中的自己面若桃花,脸红得快要滴血。
她用手徒劳地捂住发红的脸颊, 可惜毫无作用。
温岁啊温岁,你真是越错越离谱啊你!
缓了好一会儿, 她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耳边吹风机声音轰鸣不断,可她的思绪却完全不受控制地飘向了远方。
雾气……热……炙热的眼神……一个个破碎的镜头凌乱不堪,交织在一起反复在她的脑海中闪过,让人无法思考。
腰肢间那种带着水潮湿又温暖的触感仿佛仍然停留在上方,久久无法抹去。
一直到闻到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她才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
“靠……”一小段发尾的头发因为长时间暴露于吹风机之下而变得有些发焦,就连握住头发的手指侧面都变得滚烫。她低声咒骂着挪开自己的头发,草草关上了吹风机。
现在真的太尴尬了,如果等会儿周肆洗完澡出来,两个人再碰面的话她会尴尬到窒息的!
温岁思索着他等会儿还会用到什么,匆匆忙忙去厨房找到崭新的一次性漱口杯和牙刷,摆到客厅的茶几上方便周肆能即使发现。
想了想,她又去厨房给他倒了一大杯温开水,同样摆到茶几上确认对方应该没有别的需求之后,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飞快地躺回到床上。
等下万一他再喊,她就说已经睡下不方便起来了。
不过还好,周肆出来以后并没有喊她。客厅里空荡荡的,即使他的动作声音很轻,在宽阔的空间回声下也放大了许多。
她清楚地听见对方驻足了一会儿,又“淅淅索索”地拿起了台上的漱口杯之后去了卫生间。
“砰。”
一直到隔壁响起客卧的门轻轻带上的声音,温岁才觉得有些平静下来。
已经快要到半夜,四下万籁俱寂,黑暗重新笼罩了整个房间。只剩下静谧的月光从缝隙中穿过,让房间看起来带着凉意。
这混乱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温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睡觉又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更加轻微但是清晰无比的声音。
好像是周肆在翻身。
“……”
她从未有一瞬间像现在这样讨厌这个小高层的豆腐渣工程,这是什么垃圾隔音效果?!
等自己手上的这个大项目跟下来,应该能有不少钱。再加上这两年的积蓄和外快,说不定可以换套房子,换一套隔音更加优秀的房子……
胡思乱想间,她的思绪愈来愈混沌,最后彻底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是刺耳的闹钟叫醒了温岁。
不过不是她自己的闹钟,而是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把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来,闭着眼睛在枕边胡乱摸索,终于碰到了自己的手机。
现在几点?
她挣扎着撑开眼皮,发现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6:50,以及一条未读短信:
[FLS:晚安。]
简单利落的两个字,却一下子把温岁拉回到昨天暧昧又潮湿的氛围中。
乌发白皮,利落的眉眼,以及在水雾氤氲中模糊不堪的两具身.,体……
她双颊通红,怔怔地盯着两个字看了好久,才犹豫着点开了聊天界面:
[岁岁无敌:早安。]
指尖离屏幕只有短短的一毫米却无法越过,她反复试探,又每每在最后一秒不争气地收回了手,不好意思摁下发送键。
“砰砰——”
房门外传来了阵阵有规律的敲门声,是周肆在敲门?温岁下意识地抬高声音,“怎么了?”
沉默一秒,男人的声音传来,“早安。”清冽的嗓音中还带着一丝丝刚睡醒时的嘶哑,听起来有点性感。
“早安。”
温岁昨晚睡觉的时候就穿着家居睡裙,所以只是稍微扯了扯平,就跑去开了门。
房间门打开,夏天的早晨阳光已经非常灿烂,将整个卧室里无死角的照亮。
女人身上穿着到小腿的宽大睡袍,两段纤细的小臂半举在空中,用皮筋随意拢起自己的长发挽了个发髻。
一小撮碎发从圆溜溜的丸子中逃出来四处散开,反而增加了些俏皮的感觉。
她的脸颊有点泛红,表情故作镇定,“早安,周肆,昨天睡得还习惯吗?”
周肆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就笑了起来,“习惯。”
“那就好,刷牙没,早饭吃什么?”她说着侧身绕开挡在门框处的他,走向了厨房的冰箱。
裙摆若有似无地撩过他穿着运动中裤的小腿,他目光追随,即使是宽松的睡裙也挡不住温岁姣好的背影,雪白的脚踝在家居鞋的衬托下显得更下纤细。
他身形一顿,发现自己不可控地起了某些变化。于是赶紧敛了敛心神,用衣摆挡住尴尬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温岁打开冰箱,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家正经做过饭了,更别提冰箱里会有“食材”这种东西,甚至连个鸡蛋的影子都没有。
而上一次从家里带回来的那些饺子,已经早就一天三顿变成早饭晚饭和宵夜消灭光了。
她有些尴尬地关上冰箱,朝坐在沙发上的周肆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要不,我们还是去楼下买鸡蛋灌饼吧,挺好吃的。”
但是对方明显会错了她的意。
周肆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一边打量了一圈厨房拜访的位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事,我来做。”
大哥,不是你做我做的问题啊,是没有材料。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是温栎同学的原因,温岁非常不愿意让对方发现其实自己一直在过一种非常不健康的的生活。而每次在和弟弟的通话中,她还在用长辈的口吻提醒他要健康生活。
于是她匆匆关上了冰箱,整个后背都靠了上去,讪笑道,“还是去楼下买吧。”
见周肆仍然站在门口处没有动作,她干脆拉起他的衣摆往外拖,“我都很久没有吃那家鸡蛋灌饼啦,走吧走吧,一起去。”
这次身后的声音明显软了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好。”
温岁松了一口气,干脆把他直接往门外拉,被男人反握住了手腕,“我还没拿手机。”
“没事,我带着呢。”她说着指了指睡衣的边上,那里有个不明显的口袋,里面装着她的折叠手机。
两个人就这样连睡衣都没有换就下了楼。
虽然还很早,小区门口的早餐摊周围已经围得水泄不通,除了一小部分上班比较早的打工人,大部分是仍然穿着睡衣的人们。
温岁和周肆站在人群中间,看起来就像最普通的两个新婚夫妻。
“喂?干嘛!”身后的一位阿姨突然接起了电话,“有话快说。”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被烟酒荼毒后嘶哑的嗓音,一阵言语后阿姨皱起了眉头,“平平不是说他想吃鸡蛋灌饼么?你怎么又要吃灌汤包,要吃自己买呀!”
那头又是含糊不清又迅速的声音,阿姨的声音更加尖锐了,“结婚那么多年了怎么不见你给我买早饭呢?每天都是我早起给你买,你还要挑口味!我看人家小年轻都是一起出来的,你这人有没有心啊?!”
阿姨在身后对着话筒骂骂咧咧,被点名的“小年轻”温岁头都不敢回,板板正正超前站着,假装若无其事。
“岁岁,你平时吃什么口味的?”
四周聊天的,打电话的乱糟糟一片,他望了望价目表,微微低下头凑近温岁的耳朵,“我和你一样。”
排在身后的几个无聊的中年女人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们的方向,一脸过来人了然的表情。温岁莫名有点害羞,转了转脸避开对方的视线,“我就加个蛋,加个里脊就行。”
“好。”周肆点点头,重新直起身子。
队伍一点点往前推进,因为这个摊子摆的时间久,做得饼又特别香,所以大家都集中在这个摊位。老板一个人即使三头六臂,做饼的速度也赶不上人涌来的速度。
等了好久,终于轮到温岁他们。
“你吃香葱香菜吗?”温岁问道。
面前的铁板滚烫,老板熟练地用铲子刮掉上面残留的面粉和鸡蛋,又从旁边的大桶里舀起一大勺的面糊,均匀平铺在铁板上。随着滋滋作响的声音,面糊很快就成型了。
周肆摇摇头,“不吃。”
“好巧,我也是。老板,香葱香菜都不要哈。”温岁转向已经热得大汗淋漓的老板,“两份都是。”
“好嘞!”老板脸被热气熏得又红又黑,用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又开始继续干活。
很快,两个热气腾腾的鸡蛋灌饼就出炉了。温岁和周肆分别接过,美滋滋地挤出人群——
“夭寿啊,有人偷钱包!”
温岁的肩膀被狠狠一撞,一个慌慌张张的男人从人群中挤出,慌乱地往远处跑,还不忘回头看看这里的情况。
原本就骚乱的人群更加沸腾,而温岁盯着地上欲哭无泪。
她的鸡蛋灌饼,完完全全地,掉在地上,一点包在塑料袋中的残余都没有的那种。
是哪个天杀的?!
第18章 制徒
还没等温岁抬起头, 身边一道高挑的身影已经冲了出去。
“诶,周肆!”她看清追上去的人是周肆以后,几乎是下意识, 顾不得自己早早“牺牲”的鸡蛋饼,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而后面就是一大帮热心的早饭群众,以及一边追逐一边骂骂咧咧的失主。
小区的门口便是大马路,现在天色还早,两边除了早餐店根本没有几个店开门, 街上的汽车飞驰而过, 没有人注意到马路边上的骚乱。
温岁的脚上还穿着夹拖, 没跑了一会儿就完全跟不上了, 只能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等她再次抬头的时候, 前面哪还有周肆和那个小偷的影子?!温岁又急又害怕,提起劲来继续往前跑,全凭着一股劲和后面的群众们又拉开了距离。
街角边奇怪的声音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她猛地刹车看向小巷子里,定睛一看,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正在对峙,看那背影可不就是周肆!
她立即缩回脑袋, 掩在墙后拨通了报警电话, 又重新躲在墙角后观察里面的情况。
巷子又窄又深,两边的围墙很高完全遮住了阳光, 又碰上今天天阴,整个巷子里黑乎乎又阴沉沉,让人感觉快要喘不过气。
周肆把那个男人逼到角落, 高大的身形完全堵住了对方的去路,冷冷地开口, “交出来。”
男人个子又瘦又小,皮肤皲黑,头上戴着鸭舌帽压得很低,又凶又狠的视线从帽檐后隐隐透出。
他朝旁边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你是谁?多管闲事。”
周肆皱了皱眉,朝他跨近一步。
男人顿时急了眼,声音也压得更低,“别多管闲事,你再走过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周肆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干脆就径直朝他走了过去,一边伸出手,“交出来,钱包。”
豆大的汗珠从男人的脸上滚落,他眯了眯眼睛,一只手背向身后像是要摸什么东西——
“你要干嘛!”温岁急了,照电影里这个剧情,歹徒下一秒估计就要掏出刀子了!她尖叫一声,吓得小巷子里的两个人皆是一愣,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而那歹徒趁着这时间一把把钱包甩在了地方,朝着周肆旁边的缝隙就想直接钻过去,没想到周肆仿佛早就料到,他看向温岁的时候反手抓住歹徒的两只胳膊,借势把对方狠狠地摁在了墙壁上。
后面的人们陆陆续续也都赶了过来,大家帮周肆摁住歹徒,又过了没多久,警察也来到了现场。
“你没事吧?”周肆走到温岁的面前,她顾不上害不害羞的,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让他转了个大圈,到处检查,“没受伤吧?”
周肆垂眸,面前的女人满脸焦急,而这焦虑又是为了他。这个想法让他心情愉悦,甚至笑了起来,“我没事。”
温岁本来着急,被他这么一笑简直摸不到头脑,满脸疑惑地看向他,“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周肆收敛了嘴角的笑容,可明显脸上还是写满了愉悦。他握住温岁还在试图乱检查的手,捏了捏手中柔软的掌心,“刚才追了那么久,我饿了,重新买个灌饼吃吧?”
她这才发现原来不仅自己的鸡蛋灌饼掉了,他的也掉了。她看了看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手,点点头,“那好吧,我们去买灌饼吃。”
两个人逆开人群,朝巷子外走去。
“诶,是哪个人抓住了这个小偷?”
有个警察朝大家问话,很快就有凑热闹的人指了指刚才的位置,“就是他,警察同志!诶?人呢?”那个人挠了挠头,“刚才还站在这,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就是啊,刚才见义勇为的英雄呢?”
“那个小伙子长得还挺帅的嘞!”
“啊?他都走了?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他!”
嘈杂的声音随着两个人的步伐愈加愈远,终于在他们又拐过一个弯的时候全部消失。
鸡蛋灌饼的摊子前仍然是人满为患的样子,两个人乖乖站到队伍最后,没想到被老板叫住了,“诶,你们俩!”
温岁疑惑地看向老板的方向。
老板仍然是刚才的样子,脖子上挂着毛巾,笑眯眯地朝他俩招手,“先给你们做,过来呀!”
一边说着和周围的人们解释,“刚才这小伙和他女朋友——”
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周肆突然开口打断,“她是我老婆。”
温岁无语,这又不是话里的重点,有必要拉出来强调嘛……这话一出口,周围好几个女孩子都笑了起来,尽管知道人家的笑容并非恶意,可她还是有点尴尬。
“啊,是我的错,他老婆,”老板仍然笑嘻嘻的,“他们俩刚才见义勇为,所以把鸡蛋灌饼给掉在地上了,我先给他们重新做啊。”
“行行行,老板那你先给他们弄。”旁边的几个人纷纷附和。
更有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对着他们露出了赞赏的目光,“现在这个年代,大家都很冷漠,愿意见义勇为的人很少啦。”
“都是因为他,是他先去追的小偷。”温岁也不邀功,把所有的功劳都归在周肆的身上,周围人又对着周肆赞叹了一番。
两个人在众人的称赞和笑声中拿到了自己的鸡蛋灌饼,终于离开人群往家的方向走。
刚才那么一闹大家都饿了,温岁迫不及待地打开外面的包装袋,一股热气裹杂着鸡蛋的香气和铁板里脊的味道,一股脑儿的冲到她的鼻腔里。
她美美地吸了吸鼻子,大口咬了下去。
“好好吃,”温岁说着看了一眼走在她身边的周肆,发现对方和她完全一样的姿势,狼吞虎咽地吃着鸡蛋灌饼。才一小会儿,就已经消灭了一半。
周肆平日里总是不紧不慢,不急不慌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大口吞咽的样子。
温岁注视着他,他的个子比温栎要再高一点,体型却是瘦很多,刘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没剪有些长,搭在额头上遮住了大半的眉毛和眼角。
“怎么了,”他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与她对视,轻声互换她的名字,“岁岁?”
“……”
怎么每次偷看周肆,都能被他发现啊。
温岁情急之下脑子一转,指了指手中的手机屏幕,“我想问你来着,你今早那么早的闹钟,是不是早上有课啊?现在已经快八点了诶。”
他摇了摇头,“不是,我起来晨跑。”
温岁无言以对,她不是一个很爱运动的人,心肺能力也不是很好,对跑步这件事更是丝毫不感冒。掐指一算,上一次她晨跑的时候好像还是大学。
她讪讪一笑,想要转回头,周肆的手却伸向了她的脸颊。
这是干嘛?
温岁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面前修长白皙的手微微一僵,随后若无其事地缩了回去。
他伸手指了指她鼻尖的位置,又把握在掌心的纸巾递了过去,“酱沾到了,你擦一下。”
她顺着他的指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果然指尖上沾到一点点深咖啡色的酱汁。温岁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他本是好意,可自己那后退的一步明显带了防备。
她接过周肆的纸巾,用力擦了一下鼻尖,“我可能是被吓傻了,居然能把酱汁弄在脸上,小孩子似的。”
周肆不做声,默默地低头继续吃手中的鸡蛋灌饼。
氛围一下就变得怪怪的。
她想要再找周肆搭讪,可身边的男人明显看起来不是很想搭理她的样子,也不好再开口,就这样一路无话回到了家里。
温岁是九点上班,简单收拾一下就要出发了。她不知道对方几点的课,如果她先走的话那就只能周肆一个人呆在家里。
让一个男人独自呆在她家,好像有点不妥,虽然他现在已经是自己的合法丈夫。
这两个字即使已经过了一天,出现在她的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今天要带意向客户参观工厂,温岁特地穿上了透气的阔腿裤和棉麻短袖,拎上自己的包走出房间,才发现周肆也站在门口准备出门了。
他好像总能准确猜到她在想什么。
“你不是上午没课么?”她站在鞋柜边上换平底鞋,随意地问道。
周肆半蹲在地上,修长的手指在鞋带间穿梭,很快就打好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他站直身体,把放在一边的背包斜跨在背上,侧过头戴上耳机,“嗯,还有点别的事。”
“行,那要我送你吗?”温岁看了下手表,周肆的学校不算远,即使她把他送到学校再去上班也来得及。
“不用了,谢谢。”他摇头。
温岁不知道是自己的脑补还是多虑,总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了。难道是因为之前她躲开他的手那件事吗?
她看向对方,周肆却转向了另一边,抬手打开了门,“我先走了。”
“啊,好。”她讷讷地答应着,等对方电梯下去了才想起来周肆还没有她家的钥匙,要是早回来的话怎么办?
于是只能匆匆追出去,一直到楼梯大门口才看到在散开折叠自行车的周肆,“等等,我还没给你备用钥匙。”
男人动作一顿,手下的动作不停,“你几点下班?”
“五点。”
“那我下课了去公司找你。”叠成一个小方块的自行车在他的动作下奇妙地几下就散开了,他迈开长腿跨坐上车椅,骑了上去。
还要去接她,那看来他也没有很生气吧。
等等。
周肆要去她公司门口接她?!
第19章 接机
离上课还有一小会儿, 所以周肆先回了趟宿舍。
他推开门,看见齐皓眯着眼睛,一头红色的寸板乱糟糟地竖起, 肩膀上搭着毛巾正要往外走,嘴还塞着一支牙刷。
“谁啊,挡小爷的路……”齐皓嘟嘟囔囔到一半,突然睁大了眼睛,“周肆?!我靠, 你终于回来了。”
周肆绕开挡住大门的红刺头, 往自己的书桌走去, 把背包重新甩了上去以后拉了张板凳坐下, “怎么。”
齐皓连毛巾掉在地上都顾不得捡就冲到了他旁边, 一屁-股坐在仍旧裂开的可怜床板上,痛心疾首,“你说,你怎么就把这玩意弄成这样就走了?”
“你到底在床上做了什么高难度的动作,才能把床板搞成这样?那么激烈?”
“……”
周肆想到昨天自己晚上为了把床铺弄断的“壮举”,有些尴尬,于是偏开了视线。
他推开碍眼又晃动不停的脑袋, 拉起板凳旁边挪了一点儿, “你别坐我床上。”
“以前你说你爱惜床铺我信,现在我可不信了。”齐皓早就习惯自己舍友这副臭脸的样子, 用力拍了拍床,“怎么感谢我?早上宿管查房,这玩意硬要个说法, 说要打电话给你妈。”
他终于表情有了些起伏,不过也只是一瞬就变回了之前冷淡的样子, “反正我赔偿不就行了,后来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我一顿狂野输出,力挽狂澜之后重新唤醒宿管大爷那苍老内心中残留的一点点少年人的气息,选择放你一马了。”
周肆被他这夸张的话逗笑了,顺着齐皓的话夸奖他,“大侠牛逼。”可是,他总觉得内心有些隐隐的不安,于是又忍不住接口问了一句,“你怎么和他输出的?”
齐皓露出了灿烂的笑脸,“我说年轻人火气旺,晚上有时候收不住手,动静搞太大了。”他完全没意识到周肆黑煤锅似的脸,继续说道,“大爷说他年轻的时候也很激-情,所以就放过你啦。”
周肆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看着面前的红刺毛头越笑嘴咧得越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出手。
齐皓早有防备,一溜烟地站起来就往外跑,不忘拿起桌上下堂课要用的课本,一边还用一副茶兮兮的语气对着他撒娇,“阿肆哥哥,人家帮了你,你怎么还生气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周肆背上自己的包,直接追了出去。
两个人连电梯都没有乘,一路跑着下了楼梯。周肆看到齐皓在冲出教学楼的那一秒突然整个人刹住了车,甚至还第一时间擦掉了脸上的汗珠,意识到他肯定是看到尹杉月了。
果然,等周肆慢腾腾地走到楼下,就看见尹杉月标志性的短发背影,旁边还站着个女孩子,有点眼熟,但应该不是他的同学。
他朝齐皓招了下手算是示意,就径直朝上课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就被后面的女孩子喊住了,“周肆!”
女孩子声音软软糯糯,嗓音不大,要不是周围安静都可能听不见。
这两个女孩子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不知道为什么要喊他。可是出于礼貌,周肆还是转过头,“你好,找我?”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叫周肆?”尹杉月翻了翻白眼,她的声音和脾气一样,更加活泼明亮。她拉着旁边齐刘海的女生走了过去,没好气地在他面前停下,“你今天晚上有事么?我们想——”
“有事。”周肆皱眉出声,打断了她。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有事!”尹杉月撇了撇嘴,回头看向齐皓。
齐皓本就眼巴巴地看着这里,get到她的目光立刻笑嘻嘻地跑了过来,“怎么了?晚上。”
尹杉月用余光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周肆,矜持地转回了头,“你们晚上有公共课不?”
“没啊。”齐皓摇头,“你是要喊我出去玩吗?肯定可以啊,去哪?”
他这副模样让刚才在周肆那受到打击的尹杉月很受用,她扬了扬下巴,“今天晚上K导新拍的恐怖片上映,去不去?”说着视线又若无其事地再次看向旁边的周肆,“喊上他一起,我和妍妍。”
“好啊。”
“没空。”
两个人的话同时脱口而出,三个人的视线同时转向了正在无聊拉扯自己包带子的周肆。
他眉眼淡淡的,注视着尹杉月旁边的芮妍妍,“不好意思,我晚上有事。”
还没等对方开口,他就迈开步子朝教学楼的方向走了,“阿皓,还有五分钟上课,我先去教室里等你,你忙完了过来。”
“诶?”齐皓呆呆地瞪大了眼睛,点点头,“好。啊,不是,阿肆你等我。”
他看了眼手表,飞快地追上了已经往前走了一大截的周肆,不忘匆匆回头和尹杉月告别,“阿肆他没空的话没关系,我陪你俩去好了。”
“谁要你陪。”尹杉月低声嘀咕,目送两个人远去。
“哎,我就说不行。”芮妍妍刚才在旁边一言不发,等人走了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羡慕,“月月真羡慕你啊,齐皓眼睛里都是你,什么时候……我也能……”
听她这么说,尹杉月的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大佬的架势,“没关系,那个家伙我肯定帮你搞定。”
“真的吗?月月你真好!”芮妍妍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尹杉月看着已经走远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我还能骗你?等我,我肯定帮你给他约出来。来,你先把他微信加上,我现在推给你。”
温岁来到办公室的时候,郑梓柔也刚刚到。她穿着防晒衣,防晒裤,头上还戴着防晒帽和养蜂人防晒口罩,要不是先开口喊了温岁,温岁怎么也不可能认出她。
“岁岁,你今天不是要接待北京奇迹的人吗?怎么就穿成这个样子?”隔着那严严实实的防晒措施,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鄙夷,上下打量了一圈,“汗衫,阔腿裤,就这?连高跟鞋都没一双。”
温岁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一边坐下打开电脑,“今天有三十二度,厂里那个温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让我穿职业装不是要热死我吗?”
“再说了,他们又不是日本人,没有那么多臭规矩。”温岁补充道。
“就是因为是北京奇迹的老大来我才喊你穿得漂漂亮亮的呀!”郑梓柔瞪她,“韩总是圈子里公认的香饽饽,好不容易有个见面机会,你不好好把握一下?”
“香辣饽饽吧?”她笑笑,韩总是圈子里出名的炸药。
看温岁没什么想法,她更加着急,“你不是和那个,咳谁分手了吗?别养情伤了,是时候往前走了。”
温岁:“……”
要是她现在告诉郑梓柔她现在不仅不是单身,甚至已婚的话,她会不会被吓一跳?
努力把自己这种恶趣味的想法压下去,温岁干脆起身推着仍然站在她身边的郑梓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至于啊,不至于。”
“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
“那你不还是和沈鹤好了吗?”郑梓柔脱口而出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地和温岁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知道你们俩不仅仅是客户……”
“没事,”温岁笑了笑,“都过去了,上班吧。我收拾收拾就去接韩总。”
郑梓柔也不好意思再说,转过了头,“嗯,上班,你忙。”
温岁把手中的资料又全部检查了一遍,又在脑海了重新模拟过接待的话术,才背上包离开了办公室。
接待客户的时候她向来习惯提前二十分钟先到,以免客户提前先到等待自己的尴尬。
她站在高铁站的出站口,四下里观望有没有韩总的影子。这位大佬她只在邮件抄送里见过,真人从未见过面,就连微信都是这次为了接待才加上的。据说对方脾气不怎么好,为人傲慢,不怎么好沟通。
不过只要是能给她带来项目,再怎么难沟通她温岁也能给他拿下。
手机上同时进来了两条消息。
[北京奇迹—韩思淼:我已经到了。]
[FLS:我下午在公司哪个门接你比较方便?]
看来周肆是打定主意要来接她了。可是他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她在哪上班的呢?她不禁有些好奇,可是还没等她回周肆的消息,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喊了她的名字,“温岁?”
她转过身,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手上拖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他。
小麦色的皮肤,五官立体,眉骨突出,高挺的鼻梁配上略显单薄的唇看上去有些凌厉。
如果忽略高铁站杂乱的背景,他看起来更像国外那些长得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天价足球运动员,此刻正赶往自己的新闻发布会。
男人不紧不慢地朝她走过来,最后站定在她的面前。
“你好,是SSD TUBE的Wensy吗?”他的口音是标准的北京腔,温岁关于他国籍的猜想看来是错了。
她稍稍回神,点头后礼貌地伸出右手,“您好韩总,我是SSD TUBE欧美区的区域经理温岁。”
韩思淼的眼神深沉,迅速地在她身上上下扫过以后慢慢地点了点头,也伸出了右手,“幸会,久仰大名。”
第20章 我在等你
这个“久仰大名”放在这里就显得有些微妙。
韩思淼在行业里的地位远在她之上, 又是个出了名的性子傲,怎么会对她一个小小的销售经理久仰大名?
他能看到自己名字的几率,大概也就是在沟通邮件那长长的五六行抄送人名单之中了。
温岁只当他是出于第一次见面的寒暄, 于是摆起标准的职业笑容,不卑不亢地回应道,“不敢,韩总您才是业界里的大拿,我哪敢称为久仰大名?”
男人脸上仍然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甚至感觉两个人握手的时间已经远超正常社交礼仪应该有的时间。
“走吧, 韩经理。”她出声提醒, 一边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顺势指向另外一个地方,“我的车停在地下车-库,还得劳烦您和我走到那儿。”
她说着伸手想要够对方的行李,“箱子我来帮您拿吧。”
“不用。”韩思淼握着箱子没有准备放手的意思,“我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来帮我提箱子。”
温岁笑了一下,缩回手没有再拿,“行, 那咱们车上再聊。”
两个人拖着行李来到地下车-库, 温岁打开后备箱,想要把行李箱提进后备箱的时候, 箱子被另一双大手接过,“我自己来就行。”
“好,那我去开车。”她勉强笑笑, 朝驾驶座走了过去。
手上残留着刚才两人在箱子拖杆上触碰到后的余温,带着让人不适的感觉。温岁下意识用另外一只手在手背上用力搓了两下, 才启动了汽车。
伴随着副驾驶开门的声音,一个高大压迫的身影整个压了下来,韩思淼又高又妆,几乎要把小小的副驾驶塞满,坐在里面显得有些滑稽。
“不好意思,我这车太小了,应该让公司的商务车来接的。”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一边熟练地打起方向盘开出了车-库。
其实本就应该是公司的司机开商务车来接的,只是因为雷总临时有个已经合作很久的大客户过来,所以原本温岁预约的时间让给了他,只能自己开车来接。
韩思淼转头看了她一样,又重新视线回到正前方,“没事。”
高铁站离公司的距离不算远,温岁本想路上先和客户套会儿近乎,可他一路上都很忙的样子,一直在不停地回消息,她也就不再开口,专心地做个好司机。
快到公司的时候,温岁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刚准备接电话,旁边的男人突然出声,“有车,小心。”
温岁转过头,发现自己前方的道路突然出现一辆外卖电动车,逆行对着她的车直直地冲过来,骑车人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固定在自己车把手上的手机,根本没有意识即将发生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用余光看了一眼左边的后视镜,确定没有车子后迅速变道,因为事态过于紧急没有掌握好力度,整个车身大幅度地晃了一下,堪堪擦着电动车的反光镜开了过去。
电动车一时间失去平衡,剧烈地左摇右摆起来,骑了好长一段路才重新恢复直线。
透过反光镜,温岁看见那个戴着头盔的中年男人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然后骑着电动车扬长而去。
“还好,还好。”受到惊吓的温岁两只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双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路况一眨都不敢眨,“韩总,您没事吧?”
韩思淼在刚才差点碰撞的时候手拉住了车子上的扶手,此刻才缓缓放下来。他用余光看了一眼电动车消失的方向,视线中闪过一抹阴冷,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礼貌的语气:“没事,你也没事吧?”
“我没事,韩总,今天真的是不好意思了。”温岁再次道歉,“多亏您,不然就撞上了。”
一直到车子拐弯后开进厂区,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韩思淼不仅是公司未来的大客户,她的潜在金主爸爸,更是业界大佬,要是得罪了他,今后真的是在这个圈子里不要混了。
“韩总,这里是我们的热轧区,”汽车缓缓行驶的过程中,她简单地给对方介绍起来,“我们的厂区都是符合5S标准的,之前有美国和日本那边的审厂都顺利过关,对于生产硬件和人性化管理都有独特的标准。”
“这里是我们的研究室,韩总您要是感兴趣的话——”
她的话说到一半,被韩思淼打断,“你多大?”
温岁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在介绍工厂吗?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不过客户就是上帝,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我二十八。”
“我三十一。”韩思淼看着她。
这男人的眼神太有压迫感,明明只是简单的谈话,可他浑身的气场都让她感觉到不自在,甚至有些不舒服。
不过在商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搞清对方的想法就开口,最最忌讳的就是被人家看出弱势。
所以她干脆不说话,只是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等着韩思淼往下说。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男人挑了挑眉毛,“我的意思是,我们俩差不多大,没必要一口一个‘韩总’,叫我大名就行。”
原来是这个意思。
温岁松了一口气,一个利落的倒车入库停好了自己的车,挂挡手刹一气呵成,“行,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三个字她的唇齿间翻转,最后才慢慢地吐出,“韩……思淼。”
“嗯,温岁。”
两个人是从高铁站直接来的公司,没有去酒店,所以韩思淼下来看厂的时候行李就先放在温岁的车上。
温岁锁了车,带他往工厂最外面一栋楼的小门处走去。
“现在是去哪里?”韩思淼个子高,步子大,只是短短的几步就已经超到她的前面好几米,双手插在兜里,回头看她:“先去参观你们的产线吗?”
“不,还得有个先到程序。”她神秘地笑了下,独自拐进了最旁边的小房间里。
不一会儿,温岁脑袋上戴着巨大的橙色安全帽,脚上穿着铁皮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同样的一套装备,“你先换上这个,保证安全的。”
面前的女孩子高挑瘦削,窄窄的肩膀上顶着戴着巨大安全帽的脑袋,脚上还穿着无比厚重的铁皮鞋,看起来笨重又有些可爱。
韩思淼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东西,在手里掂了掂,突然就笑出了声。
温岁不明所以,她还在固定自己的安全帽,一只手拖着帽子,一只手在下巴的地方拉扯。帽子有点重,压得她抬不起头,只能勉强扬起脸看向那个方向,“怎么了?”
“没什么。”韩思淼说着利索地把安全帽套到了自己头上,飞快地卡好卡扣,又伸手摁在了温岁的帽子上,“我给你扶着,你自己调整。”
“……”
她确实好久没有戴这个东西了,还是因为之前同行聊天的时候说过北京奇迹这个公司特别注重员工安全,所以才特别注重安全防护用具。
虽然韩思淼给她扶着安全帽有些怪怪的,但起码可以看出来他确实很在意这些事,不管怎么说,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谢谢了。”她说着调整好了自己的安全帽,“走吧,我们去厂里面参观。”
其实在韩思淼来之前,公司的硬件设备,产线以及产能就都已经通过邮件发给过他们公司,所以这次实体考察,也就显得没有平时那么紧迫,更多还是以企业文化介绍为主。
热轧车间里又闷又热,即使车间内部已经全部安装了空调,可是在几千度的高温机器运转下,空调带来的冷空气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温岁虽然穿得宽松舒适,可安全帽紧紧地贴在她的头上,还没走完全程就已经感觉到里面的头发湿漉漉的一片,汗水顺着发丝一点点流到她的脸颊两边,热得快要晕倒。
连她都这样,旁边的韩思淼还穿着西装,肯定更加难受。
“韩总——”
韩思淼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叫名字。”
不知道这个韩总为什么对于称呼那么执着。
温岁有些无奈,但还是依言照做了,“韩思淼,这里就是我们的整个热轧车间了,现在天气热,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按流程走,直接去实验室看也可以的,那里会比较舒服。”
韩思淼眼神聚焦在她身上,点了点头,“好,我客随主便。”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她的包,“你手机好像响了。”
热轧车间热得爆炸,里面机器声音轰鸣不停,她根本就没有听到自己的手机。
听到这话,温岁赶紧拿出手机,果然上面已经有三个未接来电:一个是雷总的,就在刚才;还有两个是周肆的,分别在一个小时和两个小时以前。
“不好意思,那我先打个电话。”她说着往旁边走了几步,毫不犹豫地先打给了雷总,“老大,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问你接到韩思淼没?要不要中午约个饭。”雷总听起来心情很不错,连声音都响亮了很多。
“可以啊,他应该也没吃饭,到时候你也来吗?一起聊聊。”温岁原本就计划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具体聊,能有老大帮她谈肯定更佳。
“行,那你们去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也来。”雷总爽快地答应了,又接了一句,“对了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沈鹤刚才打电话来,说这个节点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好!”温岁一激动声音抬高了不少,赶紧重新压低,“我先陪他去实验室了,等会儿再说。”
雷总的电话挂断,她看着名字好一会儿,才拨了过去。一个上午都没有接电话,换做是谁都要气炸了吧?而且她隐隐约约想起来,好像就连早上的那条微信她也没回。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岁岁?”
周肆清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平平的听不出有没有生气。
“周肆,”温岁低声喊他的名字,“有什么事吗?不好意思,上午都在接待客户,在车间里太吵了所以没听见。”
“好的,我知道了。那你先忙,空了把接你的定位发给我,六点下班是吗?”
意料之中的责怪一句也没有,反而让她觉得更加不好意思。而之前和沈鹤分手的时候,他其中的一条控诉就是说她工作狂。
“温岁,我知道你有抱负,也想在事业上有所突破。但你不能不接受现实,女孩子最后总是要走入家庭,把重心放在家庭的。你的职业天花板只有那么高了,再往上走又能多几个钱?让我好好赚钱养你,你就乖乖在家呆着不好吗。”
“岁岁?”周肆见她没有回答,在电话那边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把她拉回现实。
温岁晃了晃神,下意识接口,“嗯?”
“记得把公司定位给我。”他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如果会晚的话,提前告诉我。”
“好。”她其实自己开着车来,根本不需要什么人接。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现在觉得这一切又好像理所应当。
不知怎么的,她就脱口而出,“那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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