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七七和卢凯泽回到教室时， 早上的课程已经上完了。
苏甜和符尘谁也没离开，两个人紧紧盯着尧七七和卢凯泽的座位，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苏甜一见他们回来，就忙不迭扑了上去， 抱着尧七七大哭：“七七！你总算回来了！吓死我了！”
“你们怎么样？没事吧？”
符尘虽然没有说话， 但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冲他们两个点头示意。
“对了……刚才张瑶……就是我们的英语老师，现任班主任说，过两天就是月考了。”
“这种大型考试会进行班级排名公示， 总积分最低的班级，要开除学生的。”
尧七七皱眉：“开除最后一名？”
苏甜摇了摇头， 满脸嫌恶：“开除的学生由全班匿名票选！你说这不是成心让班级里的人起内讧吗？”
“这个开除， 到底是什么意思？”卢凯泽翻阅app里的规则清单， 始终没有找到关于开除的解释。
没有人回答。
几人沉默着， 想起这两天经历的事， 他们绝不会天真到认为被开除就能安全离开学校。
气氛压抑，忽地传来一声“咕”， 打破了沉寂。
“呃……抱歉。”卢凯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饿了。”
几人笑起来，刚才沉闷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纷纷起身往食堂走去。
学校里安静得像是没有人，除了匆匆而过的脚步声，几乎连交谈都听不见。
几人来到学校食堂门前，里面已经有一些就餐的学生了。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里面的学生个个儿战战兢兢， 握着筷子的手不住地发抖， 全都把头埋进饭里， 大口大口地吞咽。
叮。
就在四人迈进食堂的瞬间，手机响了。
慧明高中app提示更新了新的规则——食堂用餐须知。
【一，学校提倡光盘行动，请按需购餐，避免浪费。如有特殊情况，请将剩余餐食放在食堂后门，原地闭眼三十秒，确保睁眼后食物消失再离开。如浪费食物，将会有戴红帽子的工作人员对学生进行单独教育。】
还没看完第一条，餐厅里面就爆发出一声怒吼：
“什么叫死就死了？你还是人吗？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一个男生面红耳赤，声音震耳欲聋，手里紧紧攥着另一个男生的领子。
坐在座位上的男生不耐烦地推开他：“你当时也看见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死，那我能怎么办？”
他说着，举起筷子，抄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能保全自己都不错了，难道还指望我圣父下凡拯救世人么？”
“你是人吗？你他妈是人吗？你把他从几十米高楼上推下去，你还能心安理得吃下这口饭？！”
“吃！我让你吃！”
男生咆哮着，将桌上的餐盘全都挥落在地上。
餐盘倒扣，米饭和菜混作一团，全都洒在了地上。
嘶——
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周围看热闹的学生瞬间将脑袋埋了下去，只有余光还在不断乱瞟。
刚才还满脸无所谓的男生瞬间脸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要害死我！”
他一边哭喊着，一边疯狂地揽起地上的饭菜，捧着那些已经脏了的饭菜放进餐盘里。
“我没浪费，我没浪费！这不是我打翻的！”他嘴里喃喃着，去捧饭的手剧烈颤抖，怎么也不听指挥。
苏甜被这场景吓了一跳：“这……有这么严重吗？”
卢凯泽掏出手机，又看了一遍第一条规则：“浪费食物的人会被红帽子工作人员单独教育。可是教育而已，应该不会死人吧？”
尧七七打量着周围人的表情，轻声道：“我看他们对这件事的恐惧，比死还要强烈。”
说话间，一个红帽子厨师服的人出现在食堂中。这人身材匀称，体型中等，脸上还戴着口罩，分不清是男是女。
红帽子缓缓走来，皮鞋鞋跟敲击瓷砖的声音，叫所有人都呼吸一颤。
“别看！”卢凯泽猛地低下头，“用餐须知第四条！”
【四，食堂工作人员的工作服均为白色厨师服，食堂管理员会佩戴红色帽子。请勿与食堂管理员对视，请勿主动与食堂管理员交谈，请勿注视食堂管理员超过五秒。】
苏甜连忙低下头去，符尘也挪开视线，只有尧七七还打量着红帽子，心里数着秒数。
一。
红帽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识别身份，就连手上也戴着白色塑胶手套。
二。
步幅不大，步伐轻盈，从胳膊的轮廓来看，应该是有过健身，至少对付一两个学生绰绰有余。
三。
从整体来看，是男性的可能性更大。但从走路姿势来看，又有女性的胯骨特征。这是真正的雌雄莫辨。
四。
等等，那是什么？！
尧七七眯着眼看去，只见红帽子领子微歪，露出了半截脖颈。
耳垂后方的脖颈处，赫然有一个纹身。
看不清啊。
“苏甜，你看……”
五。
尧七七瞬间低下头。
就在低头的那一秒，她余光分明看见，红帽子朝她看来。
也就是说，注视管理员超过五秒，就会触发对视。
而规则明确告知，不许对视。
“怎么了七七？你让我看什么？”
“没什么。”尧七七用余光瞥向红帽子，已经看不到那块纹身了。
红帽子缓缓走到瘫软在地的学生身边，低下头，沉默地注视着他。
周围的学生大气也不敢出，谁也不敢去看红帽子，却又实在好奇，于是只盯着那个学生看。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浪费的！是他！是他把我的餐盘打翻的！”
“我没有浪费！我真的没有浪费！”
他一边哭叫着，一边跪在地上，脏兮兮的手捧起饭菜，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你看！我没有浪费！我吃！我都吃干净！”
他疯狂地吞咽着，连咀嚼也省略，整个人匍匐在地上，脸扎进地上的饭里，拼命啃食。
红帽子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露出的一双眼睛没有丝毫表情。
学生狼吞虎咽，将地上的饭吃了个干干净净，邀功一样巴巴儿抬头：“我吃干净了！我吃干净了！我没有浪费！”
红帽子仍然没有表情，只是伸出手去，单手就将学生拎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学生哀嚎着，拼命挣扎，“我吃完了！我全都吃完了！”
红帽子置若罔闻，一手将学生的双手死死攥住，另一手摁在他脖颈后面，压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
尧七七几人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有一扇门，门开着，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就连苏甜也看不清。
门口用红漆涂着几个大字：管理员办公室。
“我们食堂以前，有这个门吗？”卢凯泽狐疑。
“没有。”符尘开口，打量着那扇门，心里却估算出了食堂的布局，“食堂多出了至少十五平米。”
“凭空多出的？”苏甜惊讶，“这也没看见哪里加盖了啊？这到底是……”
说话间，红帽子已经将学生带进办公室。
就在两人进入那团黑暗的瞬间，门缓缓关闭，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门缝中挤出，回荡在食堂上空。
砰。
门关上了。那声嘶力竭的哀嚎也戛然而止。
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瑟瑟发抖，紧紧抱着餐盘，片刻也不敢松手。
打翻食物的并不是那个男生，但他却被红帽子带走了。
这说明受处罚人的判断标准，并不是造成浪费食物的人，而是拥有被浪费食物的人。
也就是说，如果你想害一个人，那么打翻他的餐盘，就是最简单的办法。
“你们看群消息，我转发一个帖子给你们。”
【高亮！食堂用餐千万不要违反规则！】
【规则怪谈研究小组：大家好，昨天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没错，因为一个学生没有吃干净自己的饭，也没有按照要求处理，最后被红帽子带走了。】
【白云飘飘：听说了，但她不是又回来了吗？我晚上回宿舍还看见了。】
【规则怪谈研究小组：楼上说的对，那个学生确实回来了，但是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规则怪谈研究小组：据我们采访探查，那个学生回来后眼神呆滞、反应迟缓、不与人交谈，对外界的刺激反应不大。】
【规则怪谈研究小组：不仅如此，据知情人爆料，她晚上呜咽哭泣了整整一晚，舍友被吵得睡不着，打开手电筒一看，她居然坐在桌前吃桌上的化妆品和卫生纸！】
【规则怪谈研究小组：她一边吃一边说：浪费可耻，杜绝浪费，浪费可耻，杜绝浪费……而这个时候她的舍友发现，她根本就没醒。】
【规则怪谈研究小组：而关于食堂管理员究竟是什么人，管理员办公室里究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们一概不知。】
【规则怪谈研究小组：唯一可以明确的是，一旦违反规则，你将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让我们想想，如果这个时候的你开启考试，该有多可怕的后果！】
【规则怪谈研究小组：我们是规则怪谈研究小组，将会继续探索校园规则，为大家提供一份保障！对规则类怪谈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加入我们，我们的活动室在博逸楼三楼301。】
楼主的贴子到这里就结束了，剩下的都是其他学生对这件事的详细描述，内容大差不差，几人也就没有看下去。
连食堂都有这么多规则，几人内心惶惶，对校园生活又多了一分恐惧。
“大家稍安勿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只要大家不违反规则，就不会受到惩罚。”
“我们学生会从今天开始，将在校内所有公共场所执勤，指导同学们遵守规则。”
“同时，我们也会坚决保护各位同学，绝不容忍今天的事情再次发生！”
宋志鹏说着，阴沉着脸，看向呆若木鸡的罪魁祸首：“同学，我不管你和那位同学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利用规则来造成人身伤害，实在是太卑鄙了！”
“我作为学生会长，不得不对你进行一些惩罚，引以为戒！”
他说着，给身后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四个佩戴红袖章的人冲上去，将男生摁住，押着向外走去。
沉默的餐厅里骤然爆发出一阵掌声，所有学生红着眼睛，热泪盈眶地看着宋志鹏。
有这样的学生会在，他们互相防备、互相猜忌的心立刻放了下来，刚才脸上挂着的敌意和警惕，也都慢慢消失了。
宋志鹏优雅地冲众人致意，眼神扫过来，瞬间一亮：“尧七七！”
他大步流星，脚下生风，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尧七七，我作为学生会会长，正式邀请你加入学生会！”
第52章 我拒绝加入学生会
宋志鹏的声音很大， 红光满面，极其热情，引得不少人侧目看来。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学生会会长亲自邀请？
苏甜并不知道宋志鹏的为人，眼睛发光， 紧紧抓住尧七七的袖子， 悄声说：“七七！学生会诶！听说学生会有好多特权的！”
符尘没有说话， 只是脸色冷了几分，往旁边撤了一步，似乎不想和宋志鹏扯上关系。
卢凯泽警惕地往尧七七身边一站：“会长， 你想做什么？”
宋志鹏脸色微僵，露出一抹羞赧的赤红， 随即深深鞠了一躬， 诚恳地说道：
“尧七七， 我知道我们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 但是在此过程中， 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和你的差距。”
“我希望能够向你学习，如果你加入学生会的话， 我们会破格将你提拔为副会长， 和现任副会长一样的权力。”
“你是个善良的人，你在危难中对同学不离不弃， 这些都深深触动了我。我认为，有你加入学生会，一定能让学生会更好的承担起保护同学这一责任！”
他说得言辞恳切，整个人恭敬又诚恳， 周围的人听着瞧着， 都忍不住心里感慨， 他们的学生会会长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尧七七面无表情， 看着宋志鹏：“不去。”
宋志鹏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不理解：“什么？”
“我说我拒绝。”尧七七重复一遍，绕开他准备去买饭。
“等等！”宋志鹏三两步追上来，“尧七七，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一些……看法。但是不要因为这个，耽误了你的前路！”
“这样吧，你要是不愿意加入学生会，我可以帮你办理转班，让你直接进入A班！”
他言语铿锵有力，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的光芒，仿佛确定尧七七这次不会拒绝。
毕竟A班在每次考试中都有特权，这足以让任何一个学生羡慕嫉妒！
然而尧七七眼神轻飘飘望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不感兴趣。”
宋志鹏浑身一震，他凝视着尧七七那双不起波澜的眼睛，明白自己已经被看穿了。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音量道：“尧七七，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承认你的才华，给你机会让你往上爬，你自己抓不住机会，那就别怪我无情！”
他面带微笑，在外人看来，他是在彬彬有礼地交涉，可是嘴里说出的话却阴狠毒辣：
“你信不信，我三句话就能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尧七七没有说话，她知道不管自己信不信，宋志鹏都会说出那三句话的。
果然，他后退一步，满脸抱憾：“唉！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求了！”
“只不过你作为两次考试的全年级最高分，目前应该已经有六千多积分了吧？”
“这样的好成绩，要是能进入学生会，一定能多多帮助同学的！”
他话音未落，全食堂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尧七七身上。
就这个穿着F班班服的女生，是两次考试的全年级最高分？！
他们认不出尧七七的名字，恍然惊觉在这个只有高三部的校区，居然还有不眼熟的同学。
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能面对学生会会长的多次邀请，坚决拒绝？
“嘶，六千多积分！那现在F班肯定是名列前茅了！还以为F班肯定垫底的，这下月考可怎么办啊！”
“哼，积分多怎么样？会长都那么邀请她了，她还断然拒绝，肯定是不想分享经验的那种人！”
众人议论纷纷，那些闲言碎语炸开锅，在食堂上空盘旋。
苏甜气得面红耳赤：“你们胡说什么！七七可好了！我就是她救下来的！”
卢凯泽也憋着红脸，半晌挤出一个：“就是！”
符尘仍然“幽灵”，只是他身周的气压越来越低，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些说闲话的人。那些说闲话的人浑身一个激灵，总觉得后脊梁发冷。
唯独尧七七，始终置身事外的模样，在这种情况下还打了个哈欠，走到打饭窗口：“阿姨，我要全素，谢谢。”
在忘掉精神病院的肉饼和游乐场的人肉之前，她还是先别吃肉了。
宋志鹏眼神锐利，死死盯着尧七七的背影，一股火气直窜上脑袋。
她刚才那眼神什么意思？分明写满了轻蔑！仿佛在说：你就这点本事？
她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同学的猜忌，飞扬的闲话，以及发酵后的针对、妒嫉、甚至是仇视！
可是她怎么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究竟是不在乎，还是太蠢没发现？！
宋志鹏气得牙碜，在尧七七的面前，他始终无法维持风度，只恨不能一口咬死她！
“尧……”
“会长。”一道温润的男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该去会议室了。”
几人抬头看向来人，男生穿着B班的班服，胳膊上也有一个红袖章。
“你们好，我是B班的温煦风，也是学生会现任副会长。”温煦风笑起来人如其名，就连语气也如同和煦春风，让人心旷神怡。
他拍拍宋志鹏的肩膀，又冲苏甜三人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们随时欢迎。”
尧七七抬眼，通过打饭窗口玻璃的反射，打量了一眼温煦风。
然而瞬间，温煦风便转头过来，对上她的视线，柔和地弯起了唇角。
尧七七眯了眯眼，盯着他转身离开食堂，半晌才收回目光。
*
“装得要死！我就不相信她不动心！A班加学生会副会长，那得是多大的特权！加上我们的脑子，足以保证后续考试的安全！”
“她居然拒绝我！”
宋志鹏在会议室里气得来回踱步，只有在温煦风面前，他才能暴露自己的本性，不用担心人设崩塌。
温煦风坐在座位上，右手拿着一支钢笔，转了两圈儿，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
“她看穿你了。”
宋志鹏气得瞪了他一眼，又泄了气，也坐了下来。
他知道温煦风说的是实话。
“那你怎么样？观察那么久，有没有什么发现？”
宋志鹏之所以能在温煦风面前暴露本性，全仰赖于温煦风的家学——心理学。
他那点儿伎俩糊弄别人可以，糊弄温煦风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所幸温煦风并不拆穿他，反而为他所用，用那一套观察人的技术，帮了他不少忙。
“她很有意思。”温煦风开口，磁性的声音里透露着几分欣赏，“她是真的不在乎A班和学生会的位置。”
“结合你之前所说的，她就连救人，应该也不是出于纯粹的善意，更遑论圣母了。”
宋志鹏一愣，这是他没想到的。
尧七七在游乐场里帮这个帮那个，简直就像是普渡众生的活菩萨，他都想给她颁发一个杰出贡献奖。
“不会吧？她为了救人，连命都能不要，怎么可能不是圣母？”宋志鹏狐疑。
温煦风则笑出了声，手里的钢笔转了又转：“这才是有意思的地方。”
“你没有发现，她所谓的‘连命都不要’，却从未伤到要害吗？而被她帮助过的人，都十分信赖她，以至于言听计从。”
“不管是F班的那三个人，还是游乐场里面的任昊宇等人，都对她五体投地，唯她马首是瞻。”
他一笑，眼睛眯起来，眼尾上扬，少了几分柔和，多了几分狐狸般的精明。
“她要的就是这个——绝对的话语权。”
宋志鹏头皮发麻，瘫坐在座位上，半晌说不出话。
不可否认的，温煦风说对了。
游乐场一开始，他作为学生会会长，受到了所有人的信任和服从。
如果没有尧七七几次三番出风头，即便发生了张倩和贾泽辉的事，他也依然会是团队的领头羊。
但是看看最终的结果？没有人听他的话，就连破解华容道，也是尧七七拍了板，其他人才动起来的。
他吞口唾沫，终于意识到了尧七七的不同寻常。
“那我们……怎么办？”宋志鹏憋了半天，吐出一句，“她拒绝了邀请，还知道我的底细，会不会……”
温煦风摇摇头：“她志不在此，应该不会。更何况你今天在食堂说的话肯定发挥了效用，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相信她。”
“不过……她目前来说真的很强，一连封存了两个考场，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会一直强下去。”
“人都是慕强的生物，如果她真的能一直保持，那之后的话语权还能不能在我们这里，难说了。”
毕竟尧七七从始至终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占据绝对的领导地位而铺垫的。
宋志鹏阴沉着脸，他不愿意去想这种可能性，但他知道，尧七七这个人深不见底，至少他目前对付不了。
“我的意见是，继续争取。”温煦风笑得和善，“在搞清楚她的底细之前，不要敌对。”
他说着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将钢笔插进上衣口袋中，冲宋志鹏点了点头：
“这件事交给我，你最近不要和她接触了。”
“哦对了，那个食堂的男生在隔壁，你处理吧。”
“别闹太大，不好收场。”
第53章 第五个人
下午的课平平无奇， 英语老师张瑶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只是看向尧七七的眼神格外的意味深长。
几人筋疲力竭，只在小卖部买了点儿速食，便各自回宿舍了。
回到宿舍， 卢凯泽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床上躺着一支塑料玫瑰。
他依稀记得， 那是他在离开游乐场时， 丽莎贝尔送给他的。
这个东西还能带回来？
他心里五味杂陈，自己还觉得丽莎贝尔是反派boss来着，没想到人家只是想和自己玩。
这晚上睡着了都得坐起来抽自己两耳光。
他满怀愧疚地把玩着塑料玫瑰， 从花瓣看到花枝，惊叹做工的精致。
这是什么？
花枝上有一个小开关， 卢凯泽好奇地扳动开关。
“叮咚， 敲敲门， 游乐伙伴来啦！”
卢凯泽猛地一哆嗦， 关闭开关， 把玫瑰丢在床上，一气呵成。
倒、倒也不必送这份大礼……蛮瘆人的。
符尘坐在一旁， 瞥了一眼卢凯泽：“班长， 看手机。”
“啊？哦！”卢凯泽连忙掏出手机，只见慧明高中app右上方出现了一个红点， 提示未读消息。
点进去，app立刻弹出弹窗：
【高三F班月考考场分配完毕：INFINITAS图书馆。】
【考场限定人数：五人。】
【如未在考试开始前三十分钟凑够人数，其他考生将以不及格处理。】
卢凯泽看得眉头紧皱，他们抽到的考场需要五个人， 可他们只有四个人。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从卡池里购买一个同学。
他点开群聊会话， 果然苏甜已经叽叽喳喳发了一长串：
【甜酥（已黑化）：我问隔壁宿舍了， 别的班都是按现有人数分配的考场， 比如E班现在有23个人，月考出了五个考场，四个五人，一个三人。】
【甜酥（已黑化）：我真的怀疑学校针对我们，只有我们班人数不够！明明连单人考场都有，却不愿意给我们一个四人考场！】
他们四个已经是患难之交，彼此熟悉，配合也默契。
再来一个同学，短时间内怎么可能相互信任？
更何况谁来交涉？
是指望她一个人都没认全的转校生，指望整个高三部几乎没人认识的尧七七，指望被称作“幽灵”的符尘，还是指望社恐班长卢凯泽啊？
【浮沉：距离考试只剩三天了，我们应该提前选人。】
他也是一样的看法，考前要争取到尽可能多的时间来磨合，那么必须尽快选人。
【班长：@177，你有什么看法？】
等了半晌，尧七七也没有回复。
【甜酥：七七她被副会长叫出去了，估计没看手机。】
【浮沉：温煦风？】
【班长：他找尧七七干什么？】
符尘和卢凯泽都坐直了身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不安。
学生会找尧七七，能是好事吗？
*
“谢谢你愿意出来见我。”温煦风轻柔地笑着，礼貌地和尧七七保持半臂距离，步幅也和她保持一致，“我替会长向你道歉。”
尧七七面色不改，眼睛打量着校园四周，观察着所有能看到的景物：“嗯，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温煦风笑出声来，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抱歉，你太直接了。我很少遇到这么直接的人。”
他注视着尧七七的侧脸，眼睛里闪着光：“不过我仍然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加入学生会。”
“以你的能力，能做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只是你需要一个平台。学生会就是这个平台。”
尧七七顿住脚步，侧头过来直视他的双眼。
那双带笑的眼睛温柔真诚，看向她的目光里只有纯粹的欣赏，看不出任何杂质。
可她却扬起眉稍：“看来学生会知道的消息，可不止我们的具体成绩啊。”
宋志鹏也好，温煦风也好，都将学生会描述成了一个手眼通天的地方。
可是学生会再怎么有特权，也绝不可能到他们描述的这个地步。
除非……
温煦风抿着的嘴掩不住笑，欣赏中又带了些无奈：“果然瞒不住你。”
“没错，学生会内部有一套学生会成员行为准则。”
“里面的内容……对学校生活十分有利。”
“请原谅我不能直接告诉你，在你成为学生会成员之后，自然会看到那些内容。”
尧七七没忍住，笑了一声。
果然如此。
学校的所有人，都是规则的执行者。
怪不得校规里几乎没有主语，那是因为人人都可以是主语，包括教职工人员。
只不过根据身份不同，执行的规则也会有一些变动。
所以英语老师张瑶的针对，是不是也有一些教师规则的因素？
如果能收集齐所有的规则，也许就能了解这个学校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见尧七七笑，温煦风眸色也柔和了不少。
然而下一秒：“不去。”
“我这人最怕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转告宋志鹏，他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我没时间搞那些事。”
说完，她摆摆手，转身往宿舍走去。
“那你救那些人，不怕麻烦吗？”温煦风并不恼，仍然带着浅浅笑意，冲她的背影问道。
尧七七脚步不停，只轻笑两声：
“他们不听我的话，给我添乱，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所以她会抓住一切获取话语权的机会，她会永远站在领导者的位置上，掌控一切。
只有把所有变数都抓在自己手中，才能真正杜绝麻烦。
*
回到宿舍，尧七七还没坐下，就看见床上多了一个信封。
她想起罗斯的照片，心中一动，将信封拆开来。
里面是一张卡，正面写着几个大字：梦幻游乐场会员专享卡。
叮。
【恭喜考生尧七七获得梦幻游乐场考官游乐伙伴的馈赠：梦幻游乐场会员专享卡。】
【道具“梦幻游乐场会员专享卡”：认可你能力的考官游乐伙伴，将以最大的热情期待你的再次到来，并预祝你能在之后的考试中取得好成绩。】
【使用说明：使用道具“梦幻游乐场会员专享卡”，可在三十分钟后将指定人传送到梦幻游乐场。使用者可对自己使用，也可对考场考官使用。注：每两场考试只能使用一次；不可对其他考生使用。】
尧七七一愣。
这是……游乐伙伴送来的？
她想起考试情况说明中提到的，游乐伙伴似乎在等着谁，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等的似乎是自己。
“七七，你听没听我说话呀！”苏甜噘着嘴从床上跳下来，趴到尧七七床边，“我叭叭了半天，你都没回应。”
尧七七这才收了手中的会员卡，转头看来：“听了。不是选人吗？”
“对！你有什么见解？”
尧七七随手在卡池中划拉了两下，点开一个女生的头像：“就她了。”
说完，不等苏甜反应，便伸手点下了购买键。
【购买成功，考生将于明早七点送还至教室。】
苏甜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
“七、七七……这么随便的吗？！”
“你好歹和大家商量一下呗？”
“好姐姐，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
这么重要的选人环节，怎么能随随便便就选一个呢？！
“哎呀，你肯定有自己的考虑。也是，你都这么厉害了，多一个谁也无所谓啦！”
“你放心，我和班长，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哦对还有符尘。”
还不等尧七七说话，苏甜就已经自我调节好了，乐滋滋地跑去群聊告诉另外两人这个消息。
却不知道尧七七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个身影。
那些身影赫然是高三部的所有学生，每一个学生的身边都有批注，小到身高口癖，大到家庭背景，全部详细清晰。
她可从来不做随便的选择。
*
次日一早，论坛炸开了锅。
【爆！你们D班什么意思？这就开始抢人了是吗？】
【白云飘飘：一觉醒来，我们班的卡池少了一个人！仔细一看，居然是被D班买走了？！】
【白云飘飘：现在谁不知道人数的重要性？你们D班讲不讲道理？大家同学一场，至于一开始就做这种恶心事吗？】
【忘崽小馒头：前排吃瓜。是谁被买走了啊？】
【雪融容：非常抱歉，是我买走了你们班的任昊宇。我是杨雪，任昊宇是我的男朋友。】
【雪融容：他在上一场考试中死亡了，我去你们班交涉，希望你们班买下他。得到的回复是拒绝。因此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从前有个瓜老韩女士：当事人之一在这儿，刚回来就见你在这儿咧咧。你们班自己不要的人，我们为什么不能买？】
后面三页帖子，基本都是韩晓萌和那个白云飘飘的对骂，两个人一度骂到帖子热度飙升，跑到论坛最上面去了。
尧七七漫不经心地滑动着帖子，指尖一顿，停留在一条回复上：
【规则怪谈研究小组：开始了。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学校的校规、积分排名、根本不公平的末位淘汰制，都是在让我们学生彼此仇视，彼此针对，彼此猜忌吗？我提议，大家立刻握手言和！我们是新时代的学生，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应该忘了这一点！】
这条回复没人理睬，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指责和谩骂压了过去。
苏甜见她在看这个，连忙道：“这个规则怪谈研究小组还挺有意思的，我昨天把他们主页的帖子都看了一遍。”
尧七七还没回话，两人就已经到了教室门口。
卢凯泽和符尘刚巧也到了，四人对视一眼，透过窗子看向教室。
教室中央，一位盘发少女阖眸静坐着，桌上放着一摞厚厚的书。
第54章 “大作家”
少女长发如瀑， 用一根木簪高高挽起，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她桌上堆着几本厚厚的书，上面贴了几个便条，书页中夹着标签贴纸， 看样子是认真翻看了好几遍的。
听到动静， 她慢慢睁开眼睛， 将书上的眼镜拿起，戴在脸上。
“好、好有气质！”苏甜没忍住，下意识说出口来。
眼前的女孩是真正诠释了腹有诗书气自华， 但从外表上，就能看出浓浓书卷气。
她听见苏甜的话， 微微皱了皱眉头， 眼底散开一抹不易察觉的厌烦。
“李慕云同学， 你好。”卢凯泽深吸一口气， 心里不断默念着“我是班长”， 率先站了出来，“我先跟你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不用了。”李慕云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卢凯泽， 她掏出手机， 放在面前的书上，“所有规则我都已经看完了。”
“有不明白的地方， 我也已经去图书馆查阅资料了。”
几人这才发现，她桌面上的书，赫然是几本恐怖主题的小说。
从中国的山海经到西方的克苏鲁，从几年前的收容所到最近火起来的后室， 几乎涉及怪谈的小说、资料， 全都在她桌子上了。
“咱学校还有图书馆呐！”苏甜眼睛一亮， 两三步跑过去， 看着厚厚一摞书，吞了口唾沫，“哇，你七点才来，这才七点二十，你就全看完了？！”
李慕云显然不太习惯苏甜自来熟的性格，挪了挪身子，和她保持了距离：“不用全部看完，只需要看有用的部分就好。”
“我已经了解了你们选择我的原因。”
她眼神冰冷，打量在四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考场在图书馆，所以你们就想起了我，这个‘大作家’，是吧？”
“大作家”这三个字被她咬得很重，几乎能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来，她神情冷漠，可是说到这儿，却流露出几分嘲讽。
苏甜被吓了一跳，默默退到了尧七七身边。
符尘一直游离在外，早都坐回座位发呆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卢凯泽满脸通红，急得说不出话，只能连连摆手。
“大作家”这三个字，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可能是夸赞，可是从F班学生嘴里说出来，就增添了七分戏谑，三分嘲讽。
李慕云在文学方面很有天赋，经常能看到她拿着一本书细细品读。
也许是文人清高，她除了看书再没有别的日常活动，因此有不少人认为她装，时常阴阳怪气。
直到有一日，老师当着全班的面夸奖李慕云，说她的作品刊登在了某知名刊物上，班里不知道谁突然捏着嗓子喊了一声“大作家”，引得哄堂大笑。
从此，“大作家”三个字，就成了李慕云在高三F班的名字。
“没错。”尧七七看着她，直截了当，“我就是这个意思。”
李慕云似乎有些惊讶，打量了几眼尧七七。她们毕竟是一个宿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可是平时十天半个月不见尧七七说一次话，这会儿倒是奇了。
“图书馆势必有很多书，说不定里面的考试内容也和书有关系。你的阅读量和文学素养可以很好的发挥作用。”
李慕云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约法三章。”
“一，你们少用集体拿捏我。F班什么样子，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想和你们有一星半点儿的联系。”
“二，我会在考试中和你们一起行动，但不要对我指手画脚吆五喝六。如果我有自己的想法，我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三，兑换我的积分，如果我能活着出来，我会还给你们。你们买我是有目的的，我发挥了作用，那么就两不相欠。”
约法三章，每一条都在用刀子刻下一条深壑，将李慕云和另外四人分割开来。
她说话的时候条理清晰，一看就知道是提前想过的。二十分钟，她去了图书馆，看了书做了笔记，还想到了这些约法三章。
“好。同意了。”尧七七点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早读还剩五分钟，“你没有别的想和我们分享的吗？”
李慕云静静望着她，望了约莫半分钟，才缓缓开口：
“图书馆的规则，我会转发给你们。”
其他人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学校的每个区域都有规则，图书馆怎么会例外呢？
“那个慕云，你能不能跟我们说一下，你上一次的考场是什么呀？”苏甜不敢靠近，但又实在好奇。
李慕云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生硬：“请叫我李慕云，我们不熟，不要给我乱改名字！”
“我上一次考试的考场是无尽长廊，论坛里学生会长宋志鹏已经给出了攻略，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好了，我们本来也不熟，也没必要因为这些怪事装熟，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准备上早读了。”
说完，李慕云将桌子上的书全都整理好塞进抽屉，掏出语文书来背古文，彻底将剩下四人当成了背景板。
苏甜有点儿惶恐，破天荒没再叽叽喳喳，自己回了座位。
卢凯泽社恐大爆发，他就害怕这种情况，于是也晕晕乎乎地坐下，心里埋怨自己没用，连班长的职责都尽不到。
符尘则彻底成了“幽灵”，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脸色一如既往的白，看着没精打采的。
尧七七趁李慕云收书的时候，瞟了一眼书脊，上面的捐赠人赫然写着：规则怪谈研究小组。
这个规则怪谈研究小组，最近出现频率挺高啊。
这个社团似乎是这些诡异事件开始后才出现的，也许他们能知道点什么？
她思索着，坐回座位，掏出语文书。
仅有五人的教室里，回荡起读书声。
*
“慕云……李慕云同学！你等等！”
苏甜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追上李慕云，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笑嘻嘻看向她：
“李慕云，我叫苏甜，转校来那天就出了那些事，咱俩也没正式见过。”
“哦对了！我的床铺刚好在你旁……”
李慕云的眼神瞥过来，只一眼，就让苏甜哑了火。
那双清冷的眼睛里写满了生人勿近，摆明了不想和她产生什么纠葛。
“那个，李慕云同学，我没有别的意思……”苏甜突然有点儿理解卢凯泽这个社恐了，“我只是……你没有积分，日常生活无法保障，我们商量着给你分一点。”
李慕云深吸一口气，停住了脚步，盯着苏甜的眼睛：“是你们还是你？”
“我说了，我不想和你们产生任何联系，我没有积分可以饿着，等下次考试有了积分再吃。”
“你没必要这样，我答应过的事情我会做到，在考场里需要我发挥作用的时候，我不会临阵脱逃。”
“这样，够了吗？”
她说完，便甩开苏甜往前去了。
苏甜呆呆望着她孤傲的背影，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什么嘛，干嘛老把别人想的那么坏！
她只是想让李慕云能快点融入他们而已啊。
瘪了瘪嘴，苏甜垂头丧气地转身，往班级走去。
等等……那不是？
苏甜眉头一皱，眼睛如闪光一样，直勾勾盯着楼下的一个身影。
宋志鹏？
他在那个偏僻的墙根干什么？
她往前走了几步，视野开阔了一些，却见宋志鹏不远处的灌木丛中，还有三个身影。
杨雪，韩晓萌，任昊宇？
他们在……跟踪宋志鹏？！
*
“昊宇，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杨雪畏畏缩缩，紧紧攥着任昊宇的手腕，“这可是学校里！”
任昊宇脸色阴沉：“要的就是学校里！要是死在考试中，他肯定会被赎回来的。”
“小雪，你忘了他在考试里都做了什么吗？张倩和贾泽辉到现在也没人赎回，真的是人缘不好吗？”
韩晓萌直勾勾盯着不远处鬼鬼祟祟的宋志鹏，应和道：“小雪，其他事情我都不同意任昊宇，但这件事，我同意！”
“我在论坛上发了几个帖子揭露他的丑恶嘴脸，可是每个帖子都石沉大海，不是被秒封就是被举报！”
“论坛管理员肯定是学生会！”
“如果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还会有更多人死在他手下的！”
杨雪吞了口唾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得点了点头：“那、那我们就按照计划来？”
三个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一鼓作气地往宋志鹏那边凑近去。
“好乖好乖。”宋志鹏的声音从灌木深处传来。
三个人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子。
怎么还有别人？！
韩晓萌心脏狂跳，憋着一口气，缓缓伸出脑袋，往宋志鹏那边看去。
这……这是？
只见宋志鹏蹲在一角，丝毫不顾及身上的制服已经褶皱，裤腿和皮鞋上都沾了些泥巴。
他神色轻松，眼神温柔，手里拿着一根火腿肠，正在喂一只小猫。
小猫显然是认识他，一边吃一边蹭他的手，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逗得他满脸笑容。
“好啦好啦，快要上课了，我要走了！”宋志鹏将剩下的火腿肠放在小猫脚边，站起身来，好脾气地抖落身上的猫毛，这才走了出来。
三个人从来没听宋志鹏用这种语气说过话，都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
见他要出来，忙不迭矮下身子，用灌木丛挡住了自己的身影。
“会长好！”路过的学生会成员冲宋志鹏打了声招呼，“会长，学生会下面有同学问，要不要集资把张倩捞回来？”
“她毕竟是我们的宣传部部长，也是……”
宋志鹏笑着打断他的话：“我们的积分用处还有很多，不是吗？”
“是、是。”学生会成员喉头一哽，“不好意思会长，我先去上课了。”
目送宋志鹏离开，草丛里的三人才狼狈不堪地爬出来。
望了望宋志鹏那不可一世的背影，又看了看草丛里撒欢吃火腿肠的小猫。
三人面面相觑。
良久，都叹了口气。
第55章 已修，没啥太大变动
午休， 李慕云率先起身，自顾自离开了。
苏甜本来想叫她，可想起她之前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和卢凯泽大眼瞪小眼， 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尧七七翻着手机， 符尘在一边儿发呆，两个人看起来都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对了，我跟你们讲， 我刚看到宋志鹏了！”苏甜一拍脑袋，差点把这大事儿忘了。
“我看见杨雪他们三个跟踪宋志鹏， 但是最后什么也没干， 让他走了。”
卢凯泽皱眉：“他们三个不会是想……”
“我觉得就是！”苏甜压低声音， “那个ID是‘从前有个瓜老韩女士’应该就是韩晓萌， 她今早一连发了四五个帖子， 全都被压下去了。”
“而且这个号也被禁言了。”
几人心里一沉。
这论坛也和学生会有关系？
学生会的权力，也太大了吧？！
正思索着， 几人来到了食堂。
食堂里仍然静悄悄， 昨天来的时候还有人窃窃私语，今天则彻底沉默， 就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只一进去，尧七七等人的眼神就被食堂最中间的桌子吸引去。
不，不只他们，整个食堂所有用餐的学生， 都在有意无意盯向那张桌子。
那张桌子上， 面对面坐着两个人， 赫然是昨天在食堂爆发争吵的两人。
被红帽子带走的男生神情呆滞， 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一样，机械地用筷子夹起餐盘里的食物，塞进嘴里。
他手里紧攥着那两根筷子，一双眼睛木然，看也不看面前的餐盘，只用筷子尖杵下去，无论夹到什么都塞进嘴里。
他的舌头慵懒地搁在口腔，嘴巴的开度每一次都一模一样，刚好塞进一筷子食物，卡在牙齿中。
咀嚼，咀嚼，咀嚼。
三下，不多不少。喉头上下轱辘，不管食物有没有碎，都吞咽下去。
“嘶……”苏甜倒吸一口冷气，“他是不是在干嚼生姜啊？！”
话音未落，男生又夹起一块八角，塞进嘴里，咀嚼，咀嚼，咀嚼。
看着八角在他唇齿间翻拌，棕褐色的碎末从他舌尖喷出，挂在嘴角，几人忍不住一阵牙碜，仿佛自己生吃了八角一样，胃里翻涌着恶心。
生姜八角这些东西属于调味品，即便是丢弃也不会被算作浪费食物，这是他们第一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
可那男生就像是忘却了一切，只顾着将面前餐盘里的食物一股脑儿塞进口中。
尧七七看着他那双无神的眼睛，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现在的他，就算是餐盘里多出点别的什么，恐怕也会囫囵吃下去吧。
男生对面坐着的，就是昨天被学生会带走的“罪魁祸首”。
与其相反，这个男生浑身颤抖，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一颗颗凝结，身上的班服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肌肤上。
他眼下青黑一片，眼袋都要耷拉到腮帮子了，眼睛血丝遍布，瞳孔不自然地振颤着，时不时地瞟一下周围，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他拿着筷子的手抖动激烈，时不时碰到餐盘的边缘，发出响动。他人也随着响动打颤，一会儿一个激灵，呼吸都急促起来。
“学生会到底干什么了啊……”苏甜震惊不已，不由自主说出声来。
食堂里吃饭的学生都是一静，刚才还有零零散散餐盘碰撞的声音，这会儿也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和尧七七几人一样，一直都在观察着这边的动静，只是恐惧大于困惑，堵住了他们的嘴，让他们问不出声。
如今听到苏甜的声音，他们再也忍不住了，人群中爆发出一两声高呼：
“是啊！你们学生会到底在干什么啊？！”
“你们看不到他抖成这样了吗？你们到底把他带去哪了？”
“我靠，学生会不会滥用私刑吧？！谁给你们的权力！”
几声爆喝，食堂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所有人都在四处张望，看着食堂执勤的学生会成员。
“权力？”宋志鹏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身上的制服板板正正，胸前的徽章闪闪发光，身后还跟着几个学生会的成员，“如果学生会没有权力这么做，我们学校会发生什么？”
“食堂的规则大家都知道，如果今天是你的餐盘被人打翻，你也会这样振臂高呼，来保护打翻你餐盘的人吗？”
他神情严肃，一张令人信服的脸板得铁青，一下子就把几个领头羊给震住了。
他视线扫过食堂众人，在尧七七几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挪开来。
“我们人人都知道，不遵守规则只有死路一条。考场中死去还有可能被赎回来，在学校死去可就真的死了！”
“我们学生会正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危，坚决杜绝恶性害人事件，这才挺身而出！”
他踱步到中间的餐桌旁，打量了一下呆滞的男生，又伸手去拍了拍发抖男生的肩膀。
那男生浑身一颤，整个人筛糠似的，脸一阵儿红一阵儿白，上下两排牙齿碰撞着，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同学，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宋志鹏故作温柔的声音在食堂回荡着，所有人屏息凝神，不知道是在怕，还是在等待那男生的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人眼皮抽疼，喉咙干涩，心快跳出嗓子眼儿的时候，男生说话了：
“会、会长说得……对！”
宋志鹏露出满意的笑容，以他为圆心的学生会成员们都笑起来，气氛活跃又温馨。
只不过除了他们以外，在场所有人都隐隐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正是这种感觉还没来得及发酵时，温煦风站了出来，冲食堂众人鞠了一躬：
“同学们，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
“请大家放心，学生会是为学生服务的部门，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我们都会一如既往作为学生干部，保护大家的安危。”
“也请大家自省，校规和各区域规则里确实有一些漏洞可钻，但是我们要时刻谨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自己身边是多年的同学。”
“我们不会伤害一个无辜的学生，但也不会放任任何学生伤害他人！”
他说起话来言辞恳切，笑容可掬，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气场，比宋志鹏更容易让人接受。
因此他说完后，整个食堂都爆发出一阵掌声。
谁也不愿意成为被打翻餐盘的那个人，那么学生会就算做了点什么，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他们不想着害人，不就行了？
这种想法逐渐掩盖了他们刚才片刻的正义，他们看向学生会的眼神逐渐变得炙热，重新恢复了信心。
仿佛只要听从学生会的安排，就一定能活着扛到最后，活着走出校园。
尧七七的眼神从周围学生的脸上缓慢划过，除了杨雪他们，剩下所有人对学生会的崇拜都高涨起来。
就好像刚才的插曲，也不过是为了验证学生会能力的一个小考验罢了。
“宋志鹏的裤脚上有猫毛诶。”苏甜轻声道，“学校里还有猫吗？”
尧七七闻言看去，没看见猫毛，收回目光的时候，倒是和温煦风撞上了。
他眼带笑意，冲尧七七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为昨天她拒绝自己的事情烦心。
“快低头！”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所有人慌张起来，都静悄悄地盯着自己的餐盘，一言不发。
“苏甜。”尧七七撇开视线，“你看一眼红帽子脖子上的纹身。我帮你数秒。”
“好、好的！”苏甜一口应下，尽管她也很害怕，但这可是七七让她帮忙，她怎么能掉链子呢？
五……
纹身在脖颈处，是个不规则图形。
四……
青黑色。
三……
嘶，好像像个什么东西，像个什么呢？
二……
对了！
苏甜瞳孔骤缩，一时间呆在原地，忘了低头。
“苏甜！”尧七七一把摁住她的头，逼着她低了下来。
好险！
她余光瞥见红帽子转回去的脑袋。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对视了。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苏甜紧抓着尧七七的手，惊慌失措地冲三人道，“那个纹身很眼熟，我就说我在哪见过！”
“是校徽！”
“那个纹身，是咱们学校的校徽！”
*
【水：学校老师都去哪了？】
【规则怪谈研究小组：大家好，又是我们规则怪谈研究小组。今天带来一个全新的问题：我们学校原本的教职工，都去哪了？】
【规则怪谈研究小组：经过我们这两天的观察，所有教师都换了新人，食堂大妈也是陌生面孔。除此之外，你们有在校园里见到过保安吗？】
【规则怪谈研究小组：那么问题来了，校职工团队究竟是哪个阵营的？别忘了，F班班主任才把所有考场的第一名送入新的考试。】
【规则怪谈研究小组：已知校规强制命令我们白天听从蓝色制服职工，那么如果F班班主任想搞事情，直接命令我们去死不就好了？所以他们一定也有校职工规则要遵守！】
【规则怪谈研究小组：不仅如此，说实话我怀疑学生会也有学生会准则，毕竟他们……%￥%……%】
乱码？
尧七七刷新了一下手机，果然，帖子被删除了。
帖子发出到删除，全程不超过十分钟。
被纹在身上的校徽。
不知所踪的校职工。
权力滔天的学生会。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每当她以为自己接近真相的时候，总会有更多的疑问冒出来，给她当头棒喝，让她意识到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睡吧。
明天，又是一场考试。
第56章 已修，有很大变动
【欢迎考生符尘、李慕云、卢凯泽、苏甜、尧七七进入十九号考场】
【本考场主题为：INFINITAS图书馆】
尧七七睁开眼睛， 四周雾气氤氲，只能依稀辨别这里是大街上。
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全部被浓雾笼罩，柏油马路中间的斑马线都看不到尽头。
一根惨白的电线杆矗立在马路旁边，隐约能看见上面微红的光亮， 在迷雾中闪烁。
“七七？”苏甜慌张的声音响起， “你在吗？”
尧七七应声， 两人循着声音碰头，这才发现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十米。
这雾太过于浓厚。
周边所有的景物都笼上了薄纱，道路两旁树影交错， 横亘着的扭曲的枝条在空中乱舞，却只能依稀看到黑色的阴影， 时隐时现。
“其他人呢？”
苏甜摇了摇头：“没见到， 也没听到动静。”
她抱紧了尧七七的胳膊， 吞口唾沫， 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想从迷雾中看出些什么来：
“不是图书馆吗？这是哪啊？”
两人茫然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耳边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和鞋底撞击柏油马路的声音。
“啊！”
一声尖叫刺破沉寂， 苏甜打了一个激灵，眼睛乱转：“什、什么人？！”
她颤巍巍伸出食指， 指向前方：“七七，是那个方向传来的。我们要去看吗？”
尧七七眉头紧锁，那声女性的叫声尖锐刺耳，仿佛一只硕大的钢锯， 用不再锋利的齿尖在钢铁上来回摩擦， 叫人从骨头里生出寒意。
“会不会是……”苏甜没说下去。
会不会是李慕云？
尧七七在心中帮她补全。
她强作镇定， 压下声音：“慢点过去， 别说话。”
浓雾中，她们两个的身影紧紧贴在一起，小心翼翼向尖叫声挪去。
一步。
雾气更浓，潮湿的触感逐渐爬满全身，就连睫毛上也凝结了晶莹的露水。
两步。
心跳声太过剧烈，下意识想要屏住呼吸，但心口的肿胀和肺部的痉挛都让她们不由自主深呼吸起来。
三步。
远处白茫茫中影影绰绰，一个女人的身影匍匐在地上，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瞧见那双挥舞着的手，在不断挣扎着前行。
“救——”
嘶哑的声音如同农村生火用的风箱，拉，推，拉，推，呼哧呼哧的响动带着呲啦啦的异响。
尧七七和苏甜不由自主攥住了彼此的手，她们虽然看不到女人的样貌，但已经感觉到了她并不是李慕云。
然而这并没有让她们松一口气，反而恐惧和紧张随着寒毛竖起，随着鸡皮疙瘩遍布全身。
“救我！”
风箱被暴力推拉着，熊熊火焰发出毕剥声。
呲——
有人往火里泼了一瓢水。
毕剥声化为烟雾，风箱的抽拉声不再嘶鸣，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息，还在竭力挣扎着。
终于看清了。
女人趴在柏油路上，衣裙被撕扯成了碎片，肌肤染上了鲜红的血液，目之所及，全是伤痕。
她做着精致美甲的双手死死抠在地面上，左边三根指头的美甲断裂，右边两根指头的指甲劈开。所有手指紧紧插在柏油石子中，血肉模糊，恨不能将森森白骨嵌入柏油。
她双眼惊恐地瞪着前方，瞪着尧七七和苏甜，鲜红的嘴大张着，分不清是口红还是血液。
呕——
苏甜吐了。
女人只有上半身。
她的上半身竭力爬着，向尧七七和苏甜的方向，高呼着救命，直到力竭。
下半身不知所踪，腰间空荡荡的，五脏六腑流出来，勾勒出她爬行的痕迹。
尧七七有些晕眩。即便在前两个考场中见到过更恶心的怪物，却也不如一个真正的人的死状叫她感到恐惧。
可一具死尸，哪怕是一具几秒前还在向她们求救的死尸，也不能让她从心底生出寒意。
她吞下哽在喉头的酸涩，死死攥着苏甜的手，声音哑得如同生吞了炭火：
“苏甜……”
她声音很小，小到她自己都有些听不真切。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头皮一麻，眼睛顺着迷雾中摇晃着的树枝瞟去。
“苏甜。”
她余光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残缺的下身还有东西在涌动，那是喷涌而出的血液，和无处安放的内脏。
她的心跳声已经压过了一切声响，只能开合着嘴唇，用本能道：
“她是刚刚才死的。在我们过来的时候，刚刚才死的。”
最重要的是……
“她身后的痕迹，不是爬行的痕迹。”
“是拖拽的痕迹！”
那不是女人挣扎着向前爬行的痕迹，而是什么东西生生撕下了她的下半身，将猎物拖走留下的痕迹！
苏甜的瞳孔忽大忽小闪烁，忘了呼吸。
如果那个女人在她们过来的时候，才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撕成两半。
那么……
那个东西……
走了吗？
吧嗒。
一滴水从天上落下，正正砸在了苏甜的头顶。
她一个激灵，抬头看去。
下雨了？
吧嗒。
又是一滴水，落在了她的眉心。
她松开尧七七的手，去摸额头上的水渍。
黏腻，滑溜，浓稠。
不是水。
她呼吸急促起来，下意识看向尧七七，将指尖送过去给她看。
那是血！
还热着的，人的血！
尧七七和苏甜同时抬头，浓雾后面的树枝簌簌摇晃着，血液从树枝上一滴滴落下。
不对。
两人后脊梁猛地一抽，胃部翻涌着酸水，直往喉咙处涌来。
不对。
她们一直以为影影绰绰的是树枝。
可是这里根本没有风！
没有风，树枝是怎么摇晃的？！
头顶传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又有液体掉落下来。
这次不是一滴两滴血液，而是粘稠腥臭的涎水，混着血液，混着胆汁，混着它咀嚼着的下肢碎渣，从嘴角溢出的骨髓和液体，往下掉落。
浓雾被搅动，刚才还遥不可及的树影逐渐清晰起来。
不止树影。
尧七七脖子发出咔咔的僵硬声响，看向身后来时的路。
不止树影。
还有那根电线杆。
那只是一根电线杆，一根普通的，连接着电线的，电线杆。
它不是马路上的监控探头。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透过浓雾看到那点点猩红。
那不是监控摄像头。
她攥紧了苏甜的手，全身的肌肉绷紧。
那是一只从天空上俯视着她们的，怪物的眼睛！
“跑！”
两人拼命向前奔跑，奔跑带起的风逐渐吹散了街道两边的浓雾，她们这才惊恐地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血红。
道路两旁的建筑物墙面上涂着红的黄的液体，横卧在地上的残破尸体，堵塞在下水道口的眼珠，一颗一颗，血丝遍布，放大的瞳孔紧紧盯着尧七七和苏甜，目送她们远去。
呼哧呼哧——
风箱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如雷霆咆哮，回响在上空，声浪能震碎街道两边商铺的玻璃，能吹散迷雾。
咀嚼骨头的咔嚓声戛然而止，随着一声烂肉撞击案板的黏糊声，一条稀烂的女人的腿落在尧七七面前。
两人不敢停下，尽管那血肉的糜浆已经溅在脸上，也只能飞速跨越那根看不清形状的腿，飞速向前奔跑。
“它在追我们吗？”苏甜上气不接下气。
尧七七没回答，她不知道。
那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怪物也许并不用追她们。
那细细长长的肢体高挂在天上，抓取地上奔跑的人类如同探囊取物。那迷雾中闪烁着的红色眼睛，也并不受雾气阻碍。
它不抓她们，似乎只是因为刚才饱餐一顿，不需要在短期内进食。
这不是图书馆考场吗？
这里究竟是哪？！
血腥气顺着喉管往上涌，尧七七的双腿逐渐如灌了铅般沉重。无论她多努力奔跑，跑得多快多远，头顶永远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在乳白色的浓雾下，潜藏着黑影。
“前面有光！”苏甜惊喜地大叫，“我看到了！图书馆！是图书馆！”
尧七七顺着苏甜指的地方看去，一栋高楼矗立在不远处，高楼的墙面上铺满IED灯带，一闪一闪：图书馆。
身后的簌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女人死亡的惨样在尧七七脑海中不断浮现，怪物撕扯着她的后肢，将她从中间生生撕开，狼吞虎咽着她残缺的身体。
而后，脑中那女人的相貌逐渐模糊，换成了苏甜的脸，又换成尧七七的脸，不断闪烁变换着。
她们脸上带着惊恐，嘴角却向上扬起，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救命”来。
尧七七头昏脑胀，她一手紧紧拉着苏甜，另一手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小腹。
清醒！清醒！
然而她手心一软，下意识一低头，只见自己手中攥着一块软肉。
小腹的衣服凹下去一块，血浸透布料，逐渐扩散，将她整个上身染红。
她的双腿仍然跑着，但她的上身还停在原地。
她茫然地抬头，看着自己腰部以下的部分向前跑去，感觉自己腹部刺痛，肠子被一节节抽拉出来，顺着那两条还在逃命的腿，一寸寸延长出去。
“尧七七？”
苏甜的声音也被笼上了一层浓雾，听不真切。
尧七七看向不远处的图书馆，又看了看自己散落一地的脏器。
怎么会有一个图书馆，就叫图书馆呢？
“尧七七！”
啪！
苏甜一个耳光抽了过来，脸上涕泪横流：“你醒醒啊！”
尧七七猛然回神，双腿还在，身体完整，手里也没有什么肉。
她后怕地摸了摸肚子，没有被撕裂的开口，没有扯出的肠子。
图书馆大门近在咫尺，苏甜扯着她步步靠近，伸手推开大门。
吱——
浓雾散去。
街道干净整洁，人来人往。夹道的树木舒展着枝叶，在阳光下撑起荫凉。
柏油马路被太阳晒得油亮，斑马线旁边的交通信号灯变绿，随着车来车往，高挂在电线杆顶端的摄像头闪着白光。
商铺门口摆放着音响，里面播放着老歌，时不时夹杂一两句导购的“欢迎光临”，“光”字拖得老长，尾音上扬。
在如甩尾一般的“光”字声中，尧七七喘了口气，脑子逐渐清明，仿佛从梦中苏醒，一切又有了实感。
“我没事。”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手脚发软，被苏甜扯着，走进图书馆大门。
门在身后关闭，巨大的声响卷起灰尘。
浓雾重现。
黑色的细长的肢体发出嘎啦啦的动静，悬在尧七七的头顶。
“你真的……”
苏甜轻巧地笑着，声音像极了抽拉着的风箱。
“你真的那么确定……”
尧七七没回头，但她看见，她分明看见，身后苏甜的脸扭曲起来。
“我是苏甜？”
第57章 已修，有很大改动
苏甜！
尧七七猛地坐起来， 眼睛瞪得老大，眼前却一片阴沉，什么也看不清，像是打了马赛克。
“你醒啦？”
一个陌生的女声在不远处轻笑着。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胆子真大！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就敢来闯INFINITAS图书馆！”
尧七七用力眨了眨眼， 眼前的黑乎乎的光点晕散开来， 几个人影逐渐清晰。
说话的女生穿着一身白色制服，正在脱手套。
她斜瞟了一眼尧七七，将手套随手丢下。
橡胶质地的半透明手套吧嗒一声， 砸在一滩血肉上，那团血肉咕噜噜蠕动了一下， 似乎在抽搐。
“我叫桑怡。那边那几个是我的队员， 乔安娜， 弗兰兹， 二阶堂光。”
“我们是福克斯学院的。你们呢？”
尧七七浑身发麻， 驱散眼前阴沉的黑色，脑子清明起来。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幻觉， 幻听， 变化多端的道路，看不清容貌的怪物， 以及苏甜！
“苏甜……”她一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指甲划过黑板，不得不清清嗓子，“我的同学呢？”
桑怡身边的红头发女孩歪歪脑袋， 说起话来鼻子一皱一皱的， 上面的雀斑如星星一样跃动：
“喏， 都在这里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 尧七七看见其他几人也躺在地上。苏甜就在几人中间，蜷缩成一团，皱着眉头，像是做了噩梦。
“你命真大！”乔安娜笑嘻嘻凑过来，忽闪着大眼睛，“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穿防护服就敢来！”
“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几乎被吃干净了！”
尧七七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皱着眉头撑起身体，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一个房间，家徒四壁，除了中央的火炉，没有其他。
地上铺着脏兮兮的地毯，上面糊着不知道是什么脏污，棕色褐色黑色混杂在一起，还有几处可疑的黄色。
地毯正中间躺着一块肉。之所以说是躺着，是因为它实在不像是一块普通的肉。
它不像是从什么动物身上割下来的，应该说，它本身就是一个整体。
它蠕动着，在地上竭力扭曲着，身边黄褐色的液体混杂着血，糊了满身，却仍然不遗余力地抽搐着。
桑怡丢在它身上的橡胶手套黏在它的皮肤上，那是黏腻的光滑的质感，不像是皮，更像是剥去皮后的那一层脂肪，只不过没有那么黄。
尧七七看着它就一阵头疼，乔安娜连忙捂住她的眼睛，把她的脑袋转到一边去。
“我的上帝，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是吗？！”
她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我以为你们至少能做一做功课！桑，我们该拿他们怎么办？”
桑怡理了理白色的领子，双手抱胸，走到尧七七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你们学校没有给你们普及过，就让你们进入吗？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听好了，东亚女孩。你眼前的这个怪物叫‘咕啾’，它可以在你身边营造出一个幻境，蚕食你的理智，或者说灵魂。”
“你越相信它，它就吃得越快、越多。当你的灵魂被它吞噬完时，现实中的你也会死掉。”
“以及，这里的一切怪物，都不要用眼睛去直视！不然你就再也挪不开眼光，直到身体僵硬，成了它的食物！”
尧七七拨开乔安娜的手，用余光打量着地上的咕啾，明白了过来。
从进入考场的一瞬间起，她就已经进入了咕啾为她设置的幻境。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屡次出现幻觉，神志不清。
“要不是我们发现你们，将咕啾抓住，你恐怕已经死了！”
尧七七哑着嗓子，瞥了一眼地上的肉团：“咕啾？”
这也算名字？
一旁金发碧眼的高鼻梁男生大笑起来，鼻子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响动。
他的白色制服有些脏了，戴着手套的手里捏着一根金属长棍，上面沾满了黄的红的粘液。
他没有说话，只是大踏步走了过来，从脑袋顶上扯下护目镜戴好，站在咕啾的身边，将长棍举起来。
噗呲！
长棍的尖端正正刺入肉团的正中央，皮肉爆开的声音混着一声似有若无的惨叫，在房间久久回荡。
咕啾——
他恶劣地笑着，全然不顾护目镜上沾上的血浆和碎肉，又一次将长棍杵进咕啾的身体。
那声音是，咕啾——
尧七七别过脑袋去，胃酸在小舌处往上冒。
“行了，弗兰兹。”桑怡将死去的咕啾踢到一边，“好了，东亚女孩，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慧明高中。”尧七七站起来，往苏甜等人身边走去。
桑怡皱着眉头和乔安娜对视，弗兰兹耸耸肩，都表示没听说过这个学校。
“喂二阶堂，你们不都是东亚人吗？你有没有听过慧明高中这个学校？”弗兰兹将目镜重新推回头顶，金色的卷发被压出一道棱。
二阶堂光摇摇头，一言不发。
尧七七将地上躺着的四人一个个叫醒，看着他们没什么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出师不利啊。
“好了，既然都在这里遇到了，那就一起核对一下信息吧！”桑怡双手叉腰，用下巴点了点尧七七，“你们是从哪个入口进来的？”
尧七七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这些词汇陌生到她连伪装都没法伪装，只能沉默。
“七七？”苏甜迷迷糊糊，抓住尧七七的衣角，眼睛都睁不开，身子软得像一滩水，只能爬到她身边来，“是你！”
她眼前的黑雾散去，确认了面前的人后，猛然扑进尧七七怀里嚎啕大哭：“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
其他几人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卢凯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遍遍摸脖颈，确定了十几次没有绳子束缚，才放下心来。
李慕云浑身发抖，四肢冰凉，颤巍巍张开嘴，嗫嚅了几声，舌尖麻到了舌根。
符尘则虽然睁开了眼睛，却仍然瘫在地上，麻木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们不会是……才开始进入这种地方的学生吧？”乔安娜捂着嘴，满脸吃惊。
弗兰兹咧着大嘴笑，鼻子又发出哼哧哼哧的动静：“看来是了。”
二阶堂光脸上写满了怜悯，摇了摇头：“这种事……还请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桑怡则揉了揉眉心，脸上写着坚毅和不容置疑：“我们学校被诡异入侵已经有两年了。”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逐渐开始摸索生存之法，并建立调查小组。”
“我们四人便是福克斯学院的顶级调查小组，这次来调查生还率为0的图书馆，为了积累资料，给如你们一般被诡异丢进来的倒霉学生一条可行之路。”
她双手叉腰，一米七几的身高在此刻看起来格外伟岸，明明说话声音还带着些青少年的稚嫩，可语气已经足以让人信服。
苏甜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脸上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擦去：
“图书馆……”
她看看四周，这里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图书馆。
“我们要怎么才能去图书馆？”
桑怡几人看向二阶堂光，只见他慢条斯理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本笔记本，一张一张翻页，点了点头：
“至今为止，根据探索过图书馆的前人留下的线索……”
“图书馆入口，未知。”
他指尖点在本子上，一行一行滑过去，眼睛盯着指尖：
“所有进入图书馆区域的人，都会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完全和图书馆没关系的地方。然而，没有人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更遑论进入图书馆了。”
“根据记载，前人进入该区域被传送到的地区包括但不限于：沙漠、极地、洞窟、原始森林等。”
他合上本子，指了指小屋唯一的窗户：“正如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窗子上蒙着一层白雾，看不真切。
尧七七站起身，向窗户走去，其他几人下意识吞口唾沫，提心吊胆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站定，伸手摸上窗户，一阵刺骨的冰冷如同利齿啃咬她的骨头。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明显，她咬咬牙，用掌心将玻璃上的白雾擦去。
“这、这是……”李慕云不可置信地站起来，踉跄着跑到尧七七身边，脸靠近窗户。
窗外赫然是茫茫雪山！
鹅毛大雪下得又急又密，窗户外侧结了一层冰，屋檐上挂着的冰棱根根分明，如利剑一般排列在窗前。
李慕云急促的呼吸凝成了白气，在窗外白雪的映照下格外清晰。她搭在窗沿的双手已经开始僵硬，刺痛顺着指尖深钻进去，凝结了血液。
“这就是INFINITAS图书馆。”弗兰兹唇角上扬，两手杵着金属棍，把它当拐杖用，“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先把你扔到哪个恶劣环境去。”
桑怡点了点头：
“我们原本推测，进入图书馆的方式是破坏咕啾的幻境。可现在看来，也许在恶劣环境中生存，才是进入图书馆的真实方式。”
李慕云喉头蠕动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单薄的校服。
又看向其他人，看着他们脸上与自己同样的震惊，下意识退回到了火炉边。
卢凯泽和苏甜也慌张地围了上来，两人一言不发，却都齐刷刷看向尧七七，如同看向了主心骨。
而尧七七却沉默着，将眼神从火炉上挪开，看向了符尘。
符尘仍然平躺在地上，眼睛睁着，平静地直视着天花板，仿佛还沉浸在幻境带来的可怕中没有恢复。
可他惨白的嘴唇嗫嚅着，卡在喉咙中的细小声音被几人的谈话声掩盖，此时却显得格外清晰。
“火炉里……”
他轻声说。
“没有……”
几人抬头，看向他看的方向。
“火。”
天花板上，一个硕大的身影。
哼哧哼哧。
弗兰兹并没有笑，那不是他鼻子里发出的声音。
哼哧哼哧。
热气弥漫。
蒸腾着的，盘旋着的，鼻息的热气，灌满了房间。
第58章 已修，大改动，不太下饭我觉得
天花板上蛰伏着的硕大身躯开始舒展， 几人看不清它的容貌，只能看见一张嘴咧得极大，几乎能将整个仿佛吞入口中！
“快跑！”
轰隆隆——
随着一声巨响，房间都开始晃动， 山崩地裂一般的震动叫几人脚下不稳， 卢凯泽和乔安娜重重甩了出去。
乔安娜下意识双手撑地， 却正好摔在了房间正中央的火炉上方。她尖叫一声，整个人扎了进去，上半身没入火炉中， 半晌出不来。
桑怡将乔安娜从火炉中抱出，无比庆幸这火炉中没有生火。
然而下一刻……
“啊——！”
乔安娜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她的上半身从火炉中抬起来， 红色的长发粘在脸上， 一片一片将半张脸都遮了个严严实实。
众人浑身僵硬， 瞪大着眼睛看她， 就连桑怡也脸色煞白，松开了抱住乔安娜的手， 任由她落在地上。
那贴在脸上的艳红并不是她的长发， 而是她的脸皮！
她的半张脸皮被生生撕下，挂在脸上左右摇晃着， 血色染红了她的脸，喷涌着从脖颈处滑下。
她尖叫着，面部肌肉的运动让她那摇摇欲坠的半张脸皮舞动得更加肆意。她越叫就越痛，越痛就越叫， 整个人陷入痛苦的循环中， 声嘶力竭。
“那是什么！”苏甜尖叫一声。
众人猛然回神， 都看向被乔安娜砸坏的火炉。
火炉的缺口里一片昏暗， 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伴随着乔安娜的惨叫声，大量的虫子从火炉的缺口中涌出！
灰的白的肉虫，不足小拇指一个指节大，肥硕的身体上套着坚硬的甲壳，两边有数不尽的腿。
那些数不尽的腿正在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快扑腾着，鱼贯而出。
太多了！太多了！这些虫子的数量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述，只能让众人震惊地站在原地，看着如喷泉一般哗啦啦倾斜而出的虫潮，逐渐灌满整个房间！
“啊！”
乔安娜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些虫子开了荤，舍不得这令它们满足的饕餮盛宴，踏着地毯，踏着同伴的甲壳，踏着乔安娜的白色运动鞋，用柔弱的虫足踩出了轰隆隆的响动。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乔安娜的小腿就已经被虫海吞噬。白色的防护服被染成红色，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噼噼啪啪，那是虫尸发出的哀歌。
即便那些虫尸爆裂的声音如同鞭炮一般密集，可对于剩下的跃动着的虫子来说，这无疑是胜利的号角。
它们不费吹灰之力就爬到了乔安娜的脸上，捕捉足紧紧钳着她耷拉着的脸皮，撕扯着，吞噬着，咀嚼着，不断往上爬。
乔安娜温热的血液和柔软的脸肉让它们无比欢快，它们热爱这片肥沃的土地，热爱这顿无比丰盛的佳肴，并想要扎根于此，在这里筑巢。
“啊——啊——！”
乔安娜瞪圆了双眼，颤抖着的被血染红的手悬在脸边，指尖用力，将脸上的一只虫子拔下来。
黏糊糊的血肉被虫尸带出，在她脸上拉出一条长长的深红色丝线，黏液——不知道是她的还是虫子的——拉着丝往下掉落。
还没落到地毯上，就有更多的，从不同地方涌来的虫子，脚踩着同类摞成高高虫梯的虫子，欢欣雀跃地扑上来，将那黏糊糊的液体吞入口中。
乔安娜的脸上已经扎进去了四五只虫子。她痛不欲生，指尖狠狠插进脸部的肉群，将自己的脂肪和皮肉撕扯下来。
她一块块将自己的肉生生扯下，而这种疼痛对她来说，要比活生生的虫子钻进脸中，好一万倍！
几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过短短几十秒，乔安娜已经没了人样儿，他们的眼睛甚至还没来得及眨一下，场面便已经不可收拾。
“房子要塌了！”摔倒在一旁的卢凯泽连滚带爬，扑到动弹不得的符尘身边，一把将他扛在肩头，“快跑！”
轰隆隆——
又是一声巨响。
墙体开始松动，窗户的玻璃被震出裂痕，外面的冷气灌了进来，吹在脸上如钝刀子割肉。
李慕云跑去开门，可墙体变型，门也被死死卡住。
她下意识看向天花板的怪物，那张血盆大口哼哧哼哧冒着热气，露出尖锐的牙齿，单单一根牙齿就有足足半米。
“让开！”
二阶堂光连忙将李慕云扯到一边，几乎是同时，尧七七猛然冲上来，一脚将门踹开。
门直挺挺倒下，外面的风雪呼啸着，怒吼着，以最大的恶意迎接众人。
所有人衣着单薄，桑怡几人的防护服也无法抵御严寒。可是此刻，他们没有一个人胆敢稍作犹豫，全都狂奔着向风雪闯去。
“乔安娜！”桑怡不想抛弃乔安娜，她伸手去拽乔安娜的手，想将她从虫群中拽出。
乔安娜的半个身子都被虫子包围，她抬起脸，眼球突出，刚才姣好明艳的容颜已经面目全非。
她牙关紧咬，脸肉一鼓一鼓的，嘴唇蠕动着。
咔咔——
她的牙齿松动，有黑色的虫足从她的牙缝中探出来，全身上下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张开了嘴。
呕——
虫子涌了出来。
那是从她的脸部钻进去的虫子，在她的腮帮子上打了孔，将自己穿着坚硬外壳的身躯塞进去，在她的口腔中肆意搅动，最后撬开她的嘴，又探出头来。
虫子涌了出来。
虫子涌了进去。
虫潮已经蔓延到她的胸口，更多的虫子从她的口鼻中闯入，耳朵也不放过。
她一只眼的眼皮已经没有了，那只眼睛颓唐地瞪着，盯着桑怡。
桑怡紧紧抓着她的手，想从她那震颤不止的瞳孔中看到些什么……
她看到了虫子。
“桑怡！快出来！房子要塌了！”
桑怡浑身发抖，忘了呼吸，也忘了眨眼。
她眼睁睁看着一只虫子从乔安娜的眼眶中钻出来，爬到她破损的、挂在脸上的眼球上，大快朵颐。
“乔……”
她喉咙哽住，和乔安娜相握的手被松开了。
眼前那个明艳的红发少女，竭力调动着她被虫子塞满的嘴唇，喉咙里发出呲呲的呼声。
“跑……”
她乌紫的嘴唇说道。
“跑……”
她仅剩的眼睛说道。
“桑怡……跑！”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向桑怡的手说道。
“乔安娜！”
弗兰兹冲进房间，拦腰扯住桑怡，将她狠狠向外拖拽。
他阴沉着的脸也写着不甘，那双玩世不恭的蓝色眼球，自始至终都没有敢往乔安娜那儿瞟一眼。
轰隆隆——
弗兰兹和桑怡冲出来的一瞬间，房屋倒塌。
乔安娜和虫子全部被压在了废墟之下，血浆和虫尸飞溅，在短短几秒内，覆盖上了白色的雪。
不等众人喘息，废墟中发出嘎啦啦的动静。破碎的砖瓦和木板在动，地面也在震颤，不远处的雪山上有雪滑下来。
是那个房顶上的怪物！
废墟中拱起一个身影，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它过于庞大，以至于分不清它的躯干和肢体。
唯一能认出的，只有那张深渊一般的大嘴，以及口中根根尖锐的长牙！
“怎么办？！”苏甜浑身紧绷，寒冷和恐惧在这一刻同时发挥作用，让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
“那种怪物……不可能的，我们不可能跑得过的！”二阶堂光喘息着，下意识后退一步，脚深深陷在雪中。
那怪物终于从废墟中站起来了，它的身形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庞大，刚才蛰伏在天花板上，恐怕还委屈了它！
它身上没有皮毛，表层光滑得如同鱼皮，最外层覆盖着一层粘液，却没有被冻结成冰。
它哼哧哼哧着呼吸，口中喷出白色的雾气，那是能让一个屋子暖和起来的热气，是能让他们误以为火炉燃烧着的热气。
“这么冷地方……”桑怡攥紧拳头，盯着眼前这庞然大物，“怎么会有这种怪物？！”
几人都吞了口唾沫。
刚才那些令人胆寒的虫子已经四散开来，不知道是因为对大怪物的恐惧，还是已经将乔安娜吃干抹净，它们争先恐后地从废墟的残砖断瓦中跑出。
然而，就在它们的虫足接触到雪地的一瞬间，它们就迅速被冻僵，连抽搐和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保持着奔袭的动作死去了。
哼哧哼哧。
巨大的怪物舒展自己的身体，粘液如汗水一样顺着它滑溜的皮肤溢出，即便是在冰天雪地之中，它也没有丝毫的战栗。
“它在冒热气……”李慕云声音沙哑，难以置信，怎么会有一种怪物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感受不到寒冷呢？
尧七七咬牙，双手攥拳，站在众人身前。弗兰兹握着他的长棍，也站在了她的身侧。两人虎视眈眈，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怪物，一呼一吸之间全是谨慎。
它会发出攻击吗？又会是怎样的攻击？周围白茫茫一片，厚厚的雪将路面覆盖，贸然跑路的话，还有可能踩到被雪遮盖住的坑洞。
到时候就真跑不掉了。
“为什么一个房子旁边，连路都没有啊！”苏甜牙碜，带着哭腔东张西望，可目之所及只有绝望。
冰天雪地中的房子……屋子里蛰伏的怪物……
感受不到寒冷……热气……粘液……虫……
有什么东西在李慕云的脑子里炸开来，一些看似毫无意义的只字片语在她脑海中盘旋，逐渐组成了新的词汇，再连成句子。
“原来是这样……”
她的胸口高低起伏，剧烈喘息着，一股灼热从心口发出，迅速蔓延到全身：
“所有人！屏住呼吸！”
第59章 已修，有很大改动，终于修完了
雪虐風饕中， 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尽管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废墟中的硕大身影抖了抖身上的肉，鲜嫩紧实的肉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粘液，闪着晶莹的光。
雪落在它身上， 迅速化成水， 与粘液交织在一起， 汇聚成一条条银线，顺着肉的曲线滑下去。
时间的流逝在此刻显得无比漫长，几人涨红着脸， 一动不动，心脏狂乱的跳动声几乎掩盖了风雪的呼啸。
终于， 那怪物又动了。
它合上嘴， 藏起象牙般的巨齿， 慵懒地转了个向， 往深山中走去。
随着它的步伐， 雪地上出现了一道湿漉漉的痕迹，硕大深邃， 天堑一般将两旁的厚厚雪地分割开来。
“走了？”二阶堂光终于憋不住， 双手掐着大腿根儿，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走了。”弗兰兹个儿最高， 他踮着脚往前望了望，确认瞧不见那怪物的痕迹，才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几人都将目光挪向李慕云， 不必问， 光是那一双双眼睛， 就已经将问号写进了瞳孔中。
“那东西体温非常高。”李慕云脸色青白， 嘴唇发紫，说话的时候尾音乱颤，牙齿打架，“即便是这样的冰天雪地，也无法降低它的温度。”
“但它没有眼睛。”
桑怡恍然大悟：“所以它对我们呼出的热气十分敏感，能通过我们的呼吸辨别我们的方向！”
而他们身体散发出的热量，早已经在寒冷中逐渐降低，以至于怪物都无法感受到了。
卢凯泽搀扶着勉强能活动的符尘，问：“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怪物长相奇特，现实中绝没有与它类似的动物。
李慕云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声音艰涩：“我看过一本恐怖小说。”
“一队登山队攀爬雪山遭遇雪崩，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一个。”
“那个人看到雪地中有一间房屋，门窗的缝隙中冒着热气，玻璃也被雾气遮盖。于是他走了进去。”
她看着眼前的废墟，舌尖僵硬，四肢已经彻底动弹不了了：
“屋子正中间有一架火炉，整间屋子都暖烘烘的。他精疲力竭，睡了过去。”
几人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猜到了后面的情节，却谁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听着。
“等他醒来，他的身上爬满了虫子。那些虫子将他的皮啃掉，钻进肉里，在最温暖的地方打洞，产卵。”
“产卵后的虫子悉数死亡，数不胜数的虫卵在他身体里孵化，新一批虫子从他的躯壳里钻出。”
“随后，一只潜伏在天花板上的硕大怪物，一口将遍布虫尸的男人尸体，吞入腹中。”
共生关系。
如小学课本里虚构出的鳄鱼与牙签鸟的故事一样，怪物用体温来保证虫子们存活，虫子们杀死人类来繁衍后代，喂养怪物。
“多亏那该死的怪物徒有利齿，却没有自己捕食的能力！”弗兰兹金色的睫毛结了冰，脸上浮着一层晶莹的雪花，“不然我们都会被它活吃了！”
桑怡则摇头喃喃：“可是你看过的小说怎么会……难道我们又中了咕啾的圈套，这里是根据那个小说形成的幻境？”
“那些事怎样都好！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快要冻僵了！”二阶堂光浑身刺痛，想要挪动身子，可努力了半晌，却纹丝未动。
其余几人没入雪地中的腿都已经僵硬，连刺骨的疼痛都感受不到，只剩麻木。
怪物的离开让他们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方才还涌动着的滚烫的血液，已经彻底冰凉。他们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体温下降得有多快，令人恐慌。
“我的腿……”苏甜咬着下唇，眼泪在脸颊上结冰，一说话就咔吧一声，碎在脸上，“七七，我感受不到我的腿了……”
她双手掐在大腿两侧，寒冷让她的手青紫起来：“我的腿是不是要断了？”
“断不断的……以这个温度，你还没意识到自己腿断了之前，就已经冻死了！”李慕云咬牙，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想到自己刚复活没多久就又要死，还是有些不甘心。
尧七七置若罔闻，愣愣站在原地，看着一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符尘只能勉强挪动指头的关节，烂泥一样趴在卢凯泽身上。他皱着眉头，眼前一片昏黑，却还强打着精神去看尧七七。
“尧七七？”卢凯泽试探着喊了一声，见她没有回应，心急如焚，“李慕云，你离她近，你看看她怎么了？”
该不会是冻僵了吧？
“喂！你……”
李慕云话还没说出来，就见尧七七抬了抬下巴，僵直的双肩似乎放松了一些，嘴角也微微上扬。
“原来如此。”尧七七的声音并不大，很快就被淹没在风雪中。
还没等其余人问，只听呼救声响起，尧七七看向的远方有一个身影，正在缓缓靠近。
“那是……”李慕云看去，头皮发麻，“那是……”
“没错。”尧七七颔首，“那就是你说的恐怖小说中的主人公。”
“这里根本不是根据那本小说建立出来的幻境。”
“这里就是你看过的那本小说！”
她看着远处不断挣扎着，努力将腿从雪堆里拔出来，手脚并用向前爬行的人，一字一顿：
“你们不是想知道图书馆怎么进入吗？”
桑怡、弗兰兹和二阶堂光同时看向她，眼神灼灼。
“我们已经在图书馆里了！”
话音未落，风雪声瞬间静止。
纷飞的大雪停滞在空中，远处努力攀爬的人僵成了古怪的姿势，天边翻滚的云也一动不动。
李慕云瞪大眼睛，落在鼻尖上的一大片雪绒凝固在空中，贴上她鼻尖的一角已经开始融化，将融未融的样子就这样被定格。
眼睛一涩，忍不住眨了眨。
再睁眼，他们赫然站在一个宽敞的大厅里，刚才的风雪和破屋就像是一场梦，悄无踪迹。
大厅上方悬挂着的水晶吊灯将一切照得亮堂堂，他们脚下是厚厚的地毯，看上去就柔软温暖，踩上去更是比雪地要让人安心。
几人站在大厅正中央，左右两边各有几排书架，上面整齐摆放着厚厚的书本，分门别类，井然有序。
唯独一本书倒扣着摔在地上，正巧摊在众人中间。
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离书最近的李慕云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书拿起。
“《雪山惊魂》……”她的声音打颤，却不是冷的，“是，就是我看的那本恐怖小说！”
叮！
【INFINITAS图书馆——世界上规模最大、藏书最多、安保系统最为完善的图书馆，没有之一。】
【号称记载了人类文明的图书馆为了避免入侵，引入了最新科技，将书中世界和图书馆完美融合。无法突破书中剧情禁锢的入侵者，将被永远困在书中，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你们是来图书馆参观学习的学生，你们的任务是在图书馆找到自己需要借阅的书，并办理借阅手续。】
【在任务过程中，你们的行动可能触发一些支线任务，这些任务有的可能会影响主线剧情，请酌情处理。】
【完成考试内容，或在考试过程中死亡，即为考试结束。】
播报结束。
以桑怡为首的几人似乎并没有听到系统提示音，苏甜不得不逐字逐句复述一遍。
“竟然是这样……”桑怡脸色阴沉，攥紧了双拳，咬牙切齿，“图书馆的防盗系统库里有数不胜数的资料——毕竟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啊！”
“如此庞大的资料系统，想要精准模拟出一个灾难式场景，让所谓的入侵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图书馆内……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之前来过图书馆的人竟然都是这么死去的，他们抱着为后人谋生路的一腔热血，却含恨而终，直到死前最后一秒，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抵达这古怪的图书馆了！
她想起乔安娜临死前的惨状，想起那只唯一完好的眼睛，泪光中迸溅出求生的本能，却强行压抑着，将她推开。
其他先驱者应当也是如此，在无边的恐惧中苟延残喘，成为所谓防盗系统的牺牲品。
桑怡脸色难看，弗兰兹也没好到哪儿去，肌肉紧绷着，仇恨地打量着四周。
二阶堂光则迅速将这些信息记录在笔记本上，握笔的手动得飞快，沙沙书写声灌满整个房间。
“所以……找到书就行了，对吧？”苏甜打起精神来，站在尧七七身边，神色古怪，“只是我的书的书名，怎么和我的名字一样？”
其他几人看向她，表情大同小异。
“我也是。”
“嗯。”
“一样。”
每个人要找的书的书名，都是自己的名字。
“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在意了。”二阶堂光收起本子和笔，“你们口中的任务，和考场背景什么的，究竟是什么？”
五双眼睛同时望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以桑怡为首的三人巧妙地和五人拉开了距离。
目光汇集，两拨人中间仿佛出现了一道无形的深壑，将彼此分隔开。
深壑的名字，叫信任。
第60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个问题， 将所有人心中的弦又扯了起来，越拉越紧。
进入的方式不同，对异世界的称呼不同，进来后的目的也不同。
两方人警惕地注视着对面， 都暗自攥紧了拳头。
所有人心里都萌生出了同一个念头——站在自己对面的， 刚刚和自己同生共死过的人们， 究竟是不是NPC？
弗兰兹掂了掂手里沾着血的棍子，特意拿起来，展示着棍子尖端的血肉， 有意无意地瞟着尧七七等人。
苏甜脊背发凉，轻轻扯了扯尧七七的衣角， 悄声道：“七七， 他们刚刚说……”
“他们那里几年前就被入侵了……”
也就是说， 也许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刀口舔血的生活。
不， 不止如此。
她更担心的是， 那几个人已经突破了心理障碍，开始对人类也毫不留情了。
苏甜的声音不大， 但几人到底站得不远， 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气氛一时间更加僵硬，彼此交错的呼吸声也微微凝固。
哒， 哒，哒——
脚步声？
几人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去。
那是大厅中间廊道的尽头，他们一眼就能望过去。一扇乳白色的欧式大门紧紧关闭着，金色的把手上雕着花。
那脚步声就是从门那头传来的。
众人暂时忘却了彼此的猜疑， 纷纷后退， 重新站在一起。
“脚步声？是人？”弗兰兹皱着眉头， 攥着钢棍站在第一个， 高大的身形给了几人安全感。
桑怡抿唇，脸上写满了谨慎：“这个图书馆太古怪了，不要掉以轻心。”
“苏甜，你观察出口。”尧七七立刻道，“符尘，你去窗边看一眼外景，估算一下高度。”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卷成棍状捏在手中，递给卢凯泽：
“班长和符尘一起去。”
几人闻言，连忙行动起来，尤其是苏甜，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奔向后方，眼睛瞪得老大，竭力寻找一切线索。
“你们这样……还真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团队呢！”桑怡几人吓了一跳，这几个自称是新人的人居然比自己的反应还快？
不过调侃一句，桑怡也迅速排兵布阵，让弗兰兹去看前面门的情况，二阶堂光则去帮助苏甜。
别说桑怡几人，就连李慕云都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写满了诧异。
F班的不团结不是说说而已，这个班里所有人都自私自利，自以为是，明明出了门就被冠以垃圾吊车尾的名头，却在班里耀武扬威。
她在这个班两年多，不是不知道眼前这几个人都是什么品行。
卢凯泽当班长纯纯是因为社恐好拿捏，脏活累活不敢使唤别人，只能自己干。
符尘一年到头说不上几句话，神出鬼没，病得好似下一秒就要当场噶过去。
尧七七更有意思了，在这场危机来临之前，她对此人的了解可以说是零，尽管她们还是两年多的舍友。
而现在，他们三个看起来毫无瓜葛的人，加上一个刚转来的傻白甜转校生，竟然迅速组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团队。
李慕云眼睫微微闪烁，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看着尧七七镇定的面容，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酸涩。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之间被什么紧密联系着，而她自己则是一个无法横插进去的外人。
她咬了咬下唇，不自觉地捏住了衣角。
装得真像！
她心里催生出一股自己也始料未及的毒意，眼神变得凶狠，从尧七七身上挪开来。
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现在有了危险，就开始抱团取暖。
反正等危机结束，是人是鬼一目了然！
不，不用等危机结束。
她阴暗地想着。
只要危机再大一些，再紧迫一些，这些人必定各奔东西！
也不知道到那时，他们还会不会上演这番团结就是力量的戏码。
“李慕云你也别闲着。”尧七七瞥她一眼，并不在意她满溢出来的负面情绪，又卷了一本书攥在手里，“你去看一眼这间藏书室的书目，有没有什么线索。”
李慕云冷哼一声：“约法三章！”
她可是有言在先，说了不愿意被指手画脚，他们也都同意了的。
“我去。”桑怡站出来，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李慕云，这个时候还起内讧，真是幼稚。
尧七七“嗯”了一声，攥着书棍往弗兰兹那儿走去，不再理会李慕云。
所有人都忙活自己的事，紧张在忙碌中有所缓解，尽管脚步声仍然清晰可闻，但一想到自己正在努力应对，就都安心不少。
唯独李慕云站在中间，一时心口闷闷，张了张嘴，眼底飘过一瞬茫然，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指尖狠狠掐了一下掌心，深吸一口气，把刚才那副冷嘲的表情收了起来，去桑怡对面查阅书目。
弗兰兹的耳朵贴在门上，悄声对尧七七道，“听这个动静，应该是个大块头。”
他皱皱眉头：“如果真的是坏人，你在这儿只会影响我，还是和他们站在一起吧！”
尧七七拧了拧门把手，没有锁：“我家开武馆的，不会拖你后腿。”
就算真打不过，她也跑得贼快。
脚步声并不是直奔这边而来，而是漫无目的的，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那动静没什么规律，但很有节奏感，就像是有人穿着皮鞋在跳踢踏舞。
尧七七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一股奇妙的沉重感坠在心口。
还来不及细想，气喘吁吁的苏甜就打断她的思路：
“七七，后面有门！”
她压低声音，半晌才喘匀了气：“但是有密码，符尘和班长已经去看了。”
“还有符尘那边，楼高不见底，根本看不见地面，无法估算高度。但是每层楼的层高大约在四米到五米，也没法爬窗。”
看来要想离开，就只有后门这一个选项了。
“你别担心，桑怡找到了一本《数独大全》，里面有一页夹了书签，估计是线索！已经给符尘去了，他说半分钟内完活。”
数独？尧七七还没细问，李慕云也过来了。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听见了更近的脚步声，吞口唾沫，声音平淡却不再咄咄逼人：
“整个藏书室都是小说杂谈类书籍。而且都是恐怖小说、志怪小说、各国都市传说一类。”
她说着，想起了雪山中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和天花板上蛰伏着的怪物，不由得一缩：
“所有书里都贯穿着鬼神和怪物，所有恐怖皆来源于此，甚至没有人为。”
苏甜没弄明白，弗兰兹也有些不耐烦：“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李慕云冷声道，“别忘了我们刚才去过的地方！”
“既然这个图书馆有本事把我们送进书去……”
“那为什么图书馆不能把书里的东西送出来？！”
尧七七脸色一白，下意识看向身后的门。
她知道了。
她知道刚才那股古怪的违和感从哪来的了。
她看向地面，声音沙哑：
“地上铺了地毯。”
三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地毯通铺整个房间，从门缝下钻过去，目之所及，至少几厘米的空隙都被填满。
这种设计很常规，在门口多留出几厘米的地毯，和另一个房间的地毯拼接起来，防止进出的时候人被断掉的地毯绊倒。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那个房间也铺了地毯。”
“那脚步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天花板，那里用白色吊顶，应当是空心的，踩在上面，必然会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无论外面走动的到底是什么，都不可能是人类！
哒……
像是听到了尧七七的话一样，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静静凝固在门后不远处。
几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脏缩紧，紧张爬满全身。
突然！脚步声猛地变大，猛地加快，声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
轰！
门瞬间被撞击，发出一声巨响，没有门锁的门立刻被撞开了一条缝！
尧七七和弗兰兹瞬间扑上去，将门死死压在身下。然而即便如此，门仍然在随着对面撞门的响动一下下起伏着！
苏甜被吓得后退两步，李慕云头皮发麻，一时间手脚冰凉，都乱了阵脚。
“到那边去！”尧七七厉声道，“这扇门撑不住多久，把班长和二阶堂叫来！”
李慕云还没回过神，苏甜连忙点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狂奔起来。
“干！”弗兰兹肌肉紧绷，脸上脖子上青筋暴起，“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大力气！”
尧七七没回话，一边竭力顶着门，一边仔细辨别外面的声音。
除了碰撞声，还有哒哒哒的响动。
在门口撞门，怎么会还有脚步声？
咔！
一声脆响！
一根黢黑的坚硬的肢节破门而入，正正扎在弗兰兹的脸旁！
他惊愕地瞪大双眼，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异体吓得浑身发麻。那肢节的尖端又硬又尖，在刺穿木门的一瞬间，也将他的脸划破了。
他的皮肉翻出来，露出脸部的骨骼，一张嘴，血顺着伤口和嘴角往下淌：
“蜘……蛛……”
这刺进来的坚硬肢节，赫然是蜘蛛的爪！
怪不得一直有不规则的哒哒声，那是蜘蛛在吊顶上爬行，发出来的脚步声！
可是单单一个刺进来的爪尖就已经如弗兰兹脑袋那么大，那蜘蛛能有多大？！
硕大的爪尖动了动，抽了回去。脑袋大的孔洞里，弗兰兹和那蜘蛛对上了眼。
不可能的。
他眼睛微眨，脸上的疼痛已经被恐慌和震惊压制，叫他只能感受到冰凉。
他们不可能对付得了这样的怪物的。
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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