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我骗你们的
尸体不是黄博文!?
众人神色各异, 下意识左右对望片刻,对彼此的猜忌全都写在了脸上。又立刻巴巴儿看向尧七七,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正如我们所想,割头这个举动有掩盖尸体身份的意味在里面。”尧七七伸手划过脖颈, 指甲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印, “那么, 他们可以掩盖一次,就可以掩盖第二次。”
她说着,又开始在人群中游走, 逐渐靠近学生会剩余的四人,声音轻轻:
“我们现在都认为凶手的主要目标是学生会成员, 为什么?”
苏甜像一个渴望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急急忙忙回答:“因为欧雁、万正平、黄博文和包思琪全都是学生会的成员!”
没错。
“根据我们已经获知的信息, 欧雁是在和两位凶手狭路相逢时被杀死的, 万正平是因为违反了规则被图书馆义工杀死的。”
这两人的死, 前者是意外,后者根本不是凶手所为。
那么瞄准学生会成员这条隐藏的线索, 则全部汇聚在黄博文的身上。
尧七七望向旋转楼梯, 仿佛能看到提着头的两人相伴而下。
随后欧雁冲出来,慌乱中, 一人举起石膏像,狠狠砸了下去。
两人迅速抽身,楼梯是他们逃离现场的最优选择。
然后呢?
孙文乐用无头男尸销声匿迹了,另外的帮凶可没有这个福气。
很快, 万正平的哀嚎让所有人汇聚一堂, 帮凶必须出现。
“原来如此!”李慕云思忖着点头, 指着欧雁和万正平的尸体, “加上包思琪是学生会成员,所以凶手和孙文乐认为,可以有目的地引导我们,让我们以为凶手的目标是学生会成员。”
“那么无头尸的身份,就必须也是学生会成员。”
尧七七眼神随着想象中的孙文乐在楼梯上跑动。她看到他带着一颗头——不是黄博文的头——飞快地逃离现场,在暗中观察一楼的动向。
万正平尖叫起来,人们陆陆续续被吸引走出,黄博文也不例外。
和孙文乐一班的黄博文不会对孙文乐心生戒备,而急需一颗学生会成员头颅来混淆视听的孙文乐,也不会对黄博文心慈手软。
“想必在图书馆的某处,还藏着黄博文的尸体,和这具无头男尸的头吧!”
有人不理解了:“兜这么大一圈子,到底是为了啥?!孙文乐又是怎么死的?”
夏青岚从口袋抽出一张卡片,那是他们分组搜索时找到的。
【规则十,遵守规则的好学生会获得奖励,违反规则的坏学生会得到惩罚。】
这不是什么特别的规则,或者说,根本不值一提。因为对浸淫在学校规则已经一个多月的学生们来说,这是刻骨铭心的生存秘笈。
然而这却能解释孙文乐的死:“规则第三条强调:图书馆义工有义务维持图书馆规章制度。”
“注意措辞,这里说的是图书馆规章制度,而规则十说的,是遵守规则。”
有人明白了:“孙文乐杀死包思琪的时候,还没有第一次停电!”
【规则一:凶手只有天黑才会行动。】
孙文乐违背了规则一,从五楼坠下是他违背规则的惩罚。
夏青岚叹口气,第三次停电时,她明确听到了五楼有人跑动的声音。想必那脚步声属于孙文乐,只是不知道他是在躲避什么不小心坠落,还是被什么蒙蔽了心智,一个助跑跳了下去。
“刚才不是有人问我,帮凶为什么要兜这么大一圈子,非得杀人割头来营造出受害者锁定在学生会成员里吗?”尧七七伸手,指向抱团的四个学生会成员。
众人的目光随着她手指飞去,落在四人身上,都不由得心头咯噔一下。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尧七七在暗指什么。
当所有人都认为凶手的目标是学生会成员时,学生会成员是凶手的嫌疑就最小!
“你胡说八道!”学生会一个男生破口大骂,“尧七七,你和我们前任会长有过节我知道,但是也不用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吧?”
一个女生连连点头,义愤填膺:“就是啊!你无凭无据说我们是凶手,未免太过强词夺理!”
尧七七的目光越过他们两个,盯着站在最内侧的女生:“不好意思,我没有说你们是凶手。”
“我是说你。”她指着那个脸色发白的女生,“陈诗蓓,你是凶手。”
陈诗蓓像是被吓坏了,浓密的长睫毛轻轻一颤,眼泪就落下来,在脸上划过一条细线:“我?你一定是误会了,怎么会是我呢?”
不等她自己辩驳,其他人都连忙维护道:“是啊,她这么娇娇弱弱,怎么会是凶手?”
“猜错了吧?!陈诗蓓诶!学生会纪检部部长,连任两年,年年全好评!”
“就是啊,尧七七,你肯定是哪里疏忽了!”
尧七七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了一眼时间:“为什么黄博文的头在女厕所呢?孙文乐要藏藏男厕所多好?”
“因为藏头的不是孙文乐,是一个女生,她下意识进入了女厕所的隔间。”
一楼大厅一共有两个楼梯,一个是旋转楼梯,另一个是厕所旁边的消防通道。
孙文乐将黄博文的头砍下来后送到一楼消防通道,帮凶趁着第二次灭灯的混乱,捡起头藏入女厕所隔板。
“女厕所隔板很高,秦子姗踩着水箱爬上去只能勉强够到。所以帮凶必须满足:学生会成员、身高高于秦子姗、女生这三个条件。”
很不幸,只有陈诗蓓一个人满足。
夏青岚不再废话,给A班两人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将陈诗蓓压住。
“你们不讲道理!”
“这算什么理由?就不能是男生进入女厕所藏头吗?”
“放开陈诗蓓!”
一片骚动中,灯灭了。
黑暗中,尧七七闭上眼睛,感觉到一个人正在冲自己袭来。
冷冽的空气擦过脸颊,那是一把匕首。
尧七七后退半步,伸手格挡,对方的力道不减反增,大有一副今日就要取尧七七性命的架势。
视觉被剥夺,尧七七的动作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对方却越战越勇,发疯一样袭击尧七七,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然而下一秒。
“呃——”错愕的痛呼从口中泄出,袭击者背后被刺了一刀。
就这一瞬间的迟疑,尧七七一记直拳直冲面门,紧接着踹上一脚,将人掀翻。
那人没有任何退离的打算,反而愈战愈勇,一边爬起来一边挥动匕首。
尧七七听到了匕首的破空声,却仿佛没听到一般,毫不顾忌地抬脚,重重踩下。
咔吧,腿骨断裂。
挥舞着的匕首划破尧七七的裤子,在她小腿上留下深深一道伤痕。
灯亮了。
众人惶恐地盯着尧七七,和她脚下冷汗涔涔的男生,困惑,惊恐,质疑全部用上脑海。
而尧七七却轻松笑起来,一脚踹在男生的手腕上,将匕首击飞:“凶手找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我的阐述,有一点小问题。”尧七七挪开脚,男生的腿已经骨折了,匕首也被踢走,他没有威胁了。
“陈诗蓓不是凶手,我骗你们的。”她耸耸肩,轻描淡写。
然而被澄清身份的陈诗蓓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反而更加恼怒。那双红肿的眼睛没了刚刚惹人怜爱的娇弱,取而代之的,是恨之入骨的悲愤。
她挣扎着,牙齿紧咬,凶狠得叫认识她的人不敢相认。
“我说的第一个谎是:包思琪死时,在二楼自习室的,不是四个人,而是五个人。”
“有一个人在包思琪四人进门前,就已经在自习室里了。”
她看向地上的男生,一字一顿:“或者说,包思琪三人,就是陈诗蓓为了营救这个人,特意召集的。”
“对吧,冯骁?”
冯骁脊背上的伤口流着血,断裂的腿骨几乎让他昏死过去,但他仍阴恻恻地盯着尧七七,似乎随时准备将她生吞活剥。
“如此,我来重新梳理一下真相。”
陈诗蓓和冯骁才是进入自习室的第一批人。
两人进去后发现了【规则九,如果进入不存在的房间,请务必保证出去的人数不等于进入的人数】,以及【规则七,……需要杀死同学来完成祭祀仪式。】。
如果没猜错,规则七前半部分的主语,应该就是“凶手”。
于是陈诗蓓率先离开自习室。进入时是两人,出去时是她一个,所以她轻而易举就出去了。
但冯骁始终没有出来。
门不容许有人卡bug,一进一出,必须进了才能出。
同时,冯骁作为“凶手”的身份,也让两人十分惶恐。
正是这时,包思琪、孙文乐和无名男来到二楼,他们三个汇聚在此,是因为包思琪捡到的【规则八,图书馆二层没有自习室】。
好奇心驱使他们来一探究竟,本不打算进入的三人,在陈诗蓓的游说下,与陈诗蓓一同进入。
“其实这个时候,你们已经可以一起出去了。进门的是四个人,加上冯骁一共五个,完全满足离开的条件。”
“但……规则七所说的祭祀,在你们的心上烙下了一个阴暗的想法。”
这里尧七七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凶手是认得己方阵营的人的。孙文乐和冯骁见面后就立刻明白彼此的身份,天然站在了一边。
陈诗蓓作为冯骁的女朋友,一早就知道冯骁的身份,于是三人联盟达成。
他们起初没有想过把剩余两人都杀了,只将目光瞄准了最不设防的包思琪。
而包思琪不设防,无非是因为陈诗蓓和她同为学生会成员,私交甚密。
他们没想过杀害那个无名的男生,甚至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撕开了规则七和规则九,让他误以为杀人才能离开房间。
但孙文乐怎么知道杀一个人不够的呢?
因为陈诗蓓和冯骁下楼想要检查大门,却意外撞到了欧雁。刚杀完人的两人神经紧绷,欧雁的出现会成为他们时间线上抹不掉的人证,于是他们想也不想就将欧雁杀害。
随后两人逃上二楼,听到万正平出门的声音,意识到万正平会发现欧雁的死。那么一切都必须有一个计划。
陈诗蓓没有回二楼自习室,冯骁独自一人回去,发现等不到他们回来的孙文乐意识到事件没有停止,已经暴起将男生杀死。
所幸男生刚死不久,身上的校服还没有太多血迹,冯骁立刻将自己的校服和男生互换,自己伪造录音,让孙文乐将男生的头砍下来——孙文乐身上全是血,他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而后,两人趁着尖叫、众人下楼的混乱之际离开自习室,孙文乐带着男生的头藏起来。冯骁只需要从厕所旁边的消防通道下来,绕到故意站在人群边缘的陈诗蓓身后,就能拥有在场证明。
所有人在一楼的时候,孙文乐按照计划截住了黄博文——他能截住的唯一一个学生会成员,并将其杀害,如法炮制将头取下。
“如果我没猜错,第二次灭灯的时候,正如众人所说,冯骁才应该是那个将黄博文的头藏起来的人,而陈诗蓓应该去杀另外的学生会成员,混淆视听。”
“因为陈诗蓓在这时有着精确的目标——万正平。”
李慕云猛然警觉:“陈诗蓓是图书馆义工?!”
“对。”尧七七颔首,“这就是我说的第二个谎。陈诗蓓不是凶手,而是图书馆义工。”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图书馆义工能在黑暗中找到万正平,割掉他的舌头,而凶手却无法精确地摆好石膏像,还需要在下楼时扶一把?”
“不过现在我明白了。简单来说,灭灯时,普通学生的视力为零,凶手的视力为五十,而义工的视力为一百。”
然而陈诗蓓准备动手时,发现有人快她一步。于是顺理成章地,处理黄博文头颅的人从只有百分之五十视力的冯骁,变成了有百分之百视力的她。
选择女厕所不仅是因为距离消防通道近,也是因为万一从厕所出来被看见,也能有说词。
“快她一步?杀万正平的不是陈诗蓓?是谁?!”有人问。
尧七七眼神落在秦子姗身上。
秦子姗慢慢站出来,藏在身后的匕首滴着血。
第212章 谁家好人掰死尸嘴巴啊?
李慕云告诉秦子姗, 尧七七有事找她时,她心里咯噔一下,感到不妙。
于是当尧七七凝视着她,问她有没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时, 她几乎是立刻就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
“是停电之前。”秦子姗如实招来,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说我是图书馆义工,有义务维护图书馆规章制度。同时出现的,还有这把匕首。”
“第二次停电时, 我按照指示,割掉了万正平的舌头。”
她以为自己说出这些会很难受, 却不料反而轻松许多, 还有闲工夫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尧七七慵懒地“哦”了一声:“我听说你从孙文乐的嘴里找到了万正平的舌头。”
谁家好人闲着没事掰坠楼身亡的死尸嘴巴啊?
秦子姗一想起这个就浑身恶心, 她杀死万正平的时候时间太紧。她又没杀过人, 慌得连舌头都忘了丢掉, 于是揣在了口袋里。
后来又怕有人搜身,就趁着给孙文乐检查尸体的时候塞了进去。
如若不然, 她也不至于去女厕所洗了几百遍手。
“而且万正平舌头被割断时,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血迹。”但割舌头怎么可能没有血迹?除非,割舌头的人身上本来就有血, 才不会引人注目。
而秦子姗在检查欧雁尸体时,早就浑身是血了。
众人盯着秦子姗手中的匕首表情各异,那匕首割断了万正平的舌头,还刺在了冯骁的后背上。
“其实我在离开自习室, 检查了黄博文的头颅后, 就已经怀疑陈诗蓓了。但那时我仍然有几个疑虑, 所以不敢说出来。”
尧七七说尧七七的, 不耽误苏甜和秦子姗默默蹲下来给她整理伤口,李慕云在旁边白眼翻上天,直想揪着尧七七的领子质问她是不是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第一,我不知道陈诗蓓帮助的凶手是谁。你们两个的地下恋情藏得太好了,完全没有人知道。”
“第二,我不知道凶手的目的是什么,万一贸然行动打草惊蛇,让其他凶手跑脱了就不好了。”
可现在,她完全可以确定,凶手只剩下冯斌一个了。
“因为那张纸条。”尧七七勾勾手,石飞宇就连忙将纸条送上,“纸条上写着,超过两人进入二楼自习室可以获得线索。”
凶手和义工的同盟写下这张纸条,精准地放在了分组查探二楼的石飞宇口袋中。
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石飞宇等人进入自习室。
可是为什么特别强调是超过两人呢?
还得感谢李慕云的提醒。
李慕云感慨,要不是尧七七能想到人数差异是离开自习室的关键,恐怕进入自习室的人就该自相残杀了。
“超过两人……原来是这个意思。”李慕云轻笑一声,看向冯骁的眼神写满了厌恶,“只有超过两人进入自习室,看到自习室那半张卡片时,才会有彼此敌对、自相残杀的局面。”
毕竟自习室摆着两具尸体,那半张规则指向性又强,进入的人很容易自乱阵脚,为了离开而对同学痛下杀手。
苏甜难以理解,小脸皱成一团:“不是,你们图什么啊?!写纸条、留线索,让人进去杀同学?!你们变态吧!”
尧七七被她激愤的表情逗得一笑,冲秦子姗点点头。
秦子姗应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规则卡片——她从女厕所出来后捡到,又藏起来的规则卡片:
【规则五,凡杀人者,皆为凶手。】
众人哗然。
只要动手杀了人,身份就会自动转变为凶手阵营!
秦子姗将这张规则藏起来,是因为她也杀了人,她杀了万正平。
“这就是他们写纸条的原因。”
“他们想人为制造出凶手,扩大凶手阵营。”
尧七七摊手:“所以我猜测,凶手阵营的人太少了,少到……凶手阵营已经快输了。”
她看看向陈诗蓓,组织这场连环谋杀的军师:“于是我决定,透露点似是而非的线索,让凶手自己浮出水面。”
她刚刚之所以将真相掐头去尾地说出来,就是为了让陈诗蓓和她背后的凶手露出马脚。
只要她将所有线索都归拢到陈诗蓓身上,污蔑她是凶手。如此一来,一旦停电,真正的凶手必然会再次作案,以此来向诸位证明——陈诗蓓都被押着了,怎么会是凶手呢?
而拥有百分百视力的义工秦子姗,早早准备就绪,提起十二分精神来观察每一个人。
陈诗蓓耸着肩膀笑起来,她那张青春洋溢的脸时常引人怜爱,可现在却写满了怨毒和疯狂:
“所以呢?秦子姗也杀了人,她也是凶手!你要杀了她吗?”
“杀人者必然是凶手,你们杀了她,你们也会变成凶手!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只有凶手才能获胜!”
“你们还没意识到吗?!这就是一场狩猎,不想做猎物,那就做猎人!”
她声嘶力竭地宣扬着自己的教义,还真有不少人眸色微变,暗暗攥紧了拳头。
杀了他们,自己也是凶手。
不杀他们,这场局如何破除?
众人僵持着,没有主心骨的人纷纷看向尧七七,希望她能给一个解决办法。
“你急什么?”尧七七瞥了她一眼,“要真如你所说,等我们杀了冯骁,自然如你所愿陷入恶性循环嘛。”
陈诗蓓僵住了,她瞪着尧七七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喉头呜咽一声,跪了下来:“对不起……”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计划的,我才是罪魁祸首。”
“求你们,求你们别杀冯骁,我们只是没办法,我们真的不想死!”
躺在地上的冯骁眼睛发烫,不顾断腿的疼痛翻身起来,流着泪向陈诗蓓爬去:“别哭,别哭……”
“没事的,一切都要结束了,没事的……”
苏甜忍不住别开脑袋,心中百感交集,一方面憎恶两人谋杀同学,另一方面也深深理解他们没得选。
冯骁的凶手身份是图书馆赋予的,他挣脱不掉。
然而尧七七显然没有那么多愁善感,两步上前一脚踩在冯骁的背上,将他死死钉在地上:“你们没事,包思琪他们有事。”
“那具无头男尸是谁?”
陈诗蓓疯了一样挣扎:“尧七七你放开他!你有什么冲我来!你放开他!”
“我问你无头男尸是谁!”尧七七抬脚,再次狠狠踩下。
冯骁发出一声闷哼,拱起脊背想要掀翻尧七七,却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我说,我说,你别……”陈诗蓓哭求,“是李敖,无头男尸是李敖。”
众人一顿,立刻忿忿不平,指着陈诗蓓的鼻尖指指点点。
李敖一直在追求陈诗蓓,所有人都知道!
包思琪是陈诗蓓的学生会同事,李敖是不知道陈诗蓓地下恋情的追求者,两人对陈诗蓓最不设防,却都死在她的计谋下。
尧七七不想评价,冲李慕云使了个眼色。
李慕云领会,去借阅室取了一本书,放在冯骁的面前。
别人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可陈诗蓓却一眼就看明白了,哭着摇头:“不要!不要!”
可她的话,没有人再听了。
尧七七蹲下身,握着冯骁不断颤抖的手,覆盖上那本书。
刺啦一声,冯骁捏着书页的指尖被尧七七一拽。
“图书馆规章制度第三条:任何人不得破坏图书馆藏书。”
尧七七看向秦子姗:“动手吧。”
秦子姗握着匕首,她的耳边响起了隐秘的声音。她走向冯骁,余光扫了一眼陈诗蓓,从她惨白的脸上看出,作为图书馆义工的她,也听到了那道声音。
没有犹豫,秦子姗蹲在冯骁面前,将匕首悬在他的手上方。
她瞄准冯骁的食指,猛地插下。
“啊!”冯骁疼得嘶吼起来,“他妈的!啊!给我一个痛快吧!”
秦子姗摇摇头:“抱歉,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接着是中指。
匕首坚硬,秦子姗的手法干脆利落,第二根指头被剁下来的时候,冯骁已经疼得昏迷过去。
人群发出几声干呕,隐约能听到倒吸凉气的声音,但更多是沉默,静静看着秦子姗作为义工的审判。
“求你们了……求你们了……”陈诗蓓痛不欲生,她终于开始悔过,却不是为了那几个亡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子姗白嫩的脸上血迹飞溅,可她的神情却越来越专注,下手也越来越顺畅。
直到冯骁撕书的手只剩下手掌,她才缓缓抬头,比划着匕首,瞄准了他的脖子。
一刀毙命。
陈诗蓓晕了过去。
图书馆大门开了。
学生们眯着眼睛看向外面,阳光正好,温热的光穿过大门洒进图书馆,照在众人身上,仿佛这样就能洗去污秽。
一张新的规则卡片出现:
【规则十一,凶手数大于非凶手数,凶手完成祭祀。凶手全部死亡,非凶手完成祭祀。】
祭祀完成,非凶手阵营胜利。
尧七七了然一笑,看来她又猜对了。
义工不是凶手,不然陈诗蓓也不用绞尽脑汁发展凶手阵营,直接把秦子姗招揽过去不就好了?
被陈诗蓓销毁的规则:
【规则六,图书馆义工不是凶手,规则五不适用于义工。】
众人争先恐后地走出图书馆,陈诗蓓被夏青岚等人押着出去,她是死是活要交由学生会来决定。
尧七七几人也往外走,却被石飞宇叫住了:
“那、那个!”
他挠挠头,说实话,刚才事情发生得太快,他还没太搞懂:“你怎么知道义工是好人阵营呢?万一秦子姗杀了冯骁,事情还是没有解决,怎么办?”
尧七七耸耸肩,随口道:“那就再看咯。”
单看证据,她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以她对陈诗蓓的了解和揣摩,足以让她将剩下犹豫的百分比补足。
“那你是怎么知道冯骁一定会来杀你的?!”
按理说,冯骁的目的是给陈诗蓓洗脱嫌疑,那么他杀谁都是一样的,就近杀一个反而更方便。
为什么舍近求远来杀尧七七呢?
尧七七看着他满脸的崇拜,笑了笑:
“我不知道啊。”
她猜到了凶手会愤怒,会杀人,却没想到冯骁会愤怒到舍近求远,特意过来杀她。
少年青涩的恋爱啊,怎么能说不真挚呢?
只可惜这份真挚的纯情,是用包思琪等人的生命和鲜血灌溉的。
石飞宇一愣,望着尧七七几人离开的背影,冷汗直冒。
什么叫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下一个会被杀的是谁,不知道受害者会不会有反抗的能力,却仍然这么做了?
远去的尧七七自然不知道,某个少年心中刚刚营造起来的救世主形象,轰然崩塌了。
作者有话说:
确实挺绕的,我自己差点绕进去……
第213章 抱歉,有约了
食堂二楼。
“沙茶酱, 谁要的沙茶酱?”苏甜端着两个小碗来回奔波。
“这儿这儿!”马斌抬手接过,顺手将没有葱花的那一碗搁在了秦子姗面前。
秦子姗身子一僵,余光扫了他一眼,却见他像没事儿人一样又转头跟马建说话, 心里松了一口气。
李慕云将一切尽收眼底, 笑着对卢凯泽打了一个眼色。两人不动声色吃瓜嗑cp, 眼神灼热得叫秦子姗浑身不自在。
“我赌五毛,高中毕业得再续前缘。”卢凯泽小声嘀咕。
李慕云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我赌一块,得看秦子姗考没考上医学院。”
卢凯泽不理解:“什么意思?考上了就得吹?”
“反了。要是考上了, 还有可能。没考上……”她靠着椅背,“悬了。”
卢凯泽听得一头雾水, 正准备追问, 看到苏甜手中的芝麻酱, 连连招手;“芝麻酱是我的!谢谢谢谢!”
“李慕云的蒜蓉不加香菜, 符尘的二八酱加香油, 七七的特调,钱组长多加花生碎, 马建不要对吧?”苏甜挨个儿递过去, 双手叉腰,不无得意道, “不错,都是我亲手调制的,比例绝对合适,都尝尝吧!”
几人单用筷子沾了沾酱, 都发出了满足地喟叹:“不错啊F班小厨神!下次给你承包一个食堂窗口, 这下谁还能分清你和米其林大厨?”
苏甜下巴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 对众人的夸赞十分受用。
“你的料碗是什么?”李慕云有点好奇。
苏甜端起自己的碗,激情展示:“油泼辣子!”
“□□!”
“异端!”
“谁吃铜锅涮肉用油泼辣子?!”
“我宣布你的小厨神封号从现在起被剥夺了。”
几人七嘴八舌插科打诨,说笑间桌子中间的锅开了,水咕嘟嘟沸腾。
红白相间的雪花羊肉堆叠在白色瓷盘上,均匀的大理石纹理被筷子缓缓带起,薄如蝉翼,肉质紧实。
滚在锅里一烫,肉的鲜香冲破奶白的雾气,勾着人的馋虫和口水一起急不可耐,喉头上下滑动,目光也再挪不开半分。
哈——不知道是谁先将肉送入了口,吞咽带来的满足感让人不由自主发出一声长叹。考试和校规带来的压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灵魂得到按摩的舒坦。
“对了,郑好怎么没来?”苏甜一边吃一边问尧七七。虽然郑好在他们眼中与定时炸弹无异,但现在好歹是一个班的了,难免要问一句。
尧七七还没说话,李慕云先冷哼一声:“她?估计考虑着怎么搞我们呢吧。”
她筷子一撂,抬手将鬓角的发丝勾到耳后,说话毫不客气:“她这两天天天出入教职工大楼,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不少积分,我看她天天过得挺滋润的。”
“啊?她不会又搞什么幺蛾子吧?”钱组长心有余悸,一提起郑好就心脏抽疼,当初她被背刺的那一刀尚且刻骨铭心。
马斌嗤一声,一口喝光了冰镇可乐,将易拉罐捏得喀拉拉响:“她敢?老子搞不死她!”
尧七七慢条斯理地将夹着肉的筷子收回碗中。变了色的肉蜷曲着,在料碗里翻滚一圈儿,挂上浓稠的酱汁,送入口中。
等这一口咽下去了,才道:“没事,我让她给我办点事。”
郑好当初声泪俱下保证自己能查出褚一璇真正的死因,这会儿就是兑现的时候。
这些天她确实找到了不少资料,实打实丰富了尧七七脑内组建的资料库,不可谓不用心。
尧七七当然知道郑好贼心不死,但有F班众人盯着,她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郑好不足为惧,我们现在应该提防的,是教职工。”尧七七抿了一口茶,神情严肃起来。
图书馆事件造成了六人当场死亡,陈诗蓓被学生会单独监管,虽然留住了一条命,但据说浑浑噩噩,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温煦风的暗示是,活不过下次考试。
这还是尧七七几人迅速破局将场面挽回的结果,如果进入二楼自习室的不是尧七七和苏甜,那么死的人只会更多。
“教职工急了。”李慕云脸色阴沉下来,“我们就不能直接把他们杀了吗?”
她这话一出,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脸上。
钱组长略带惊恐,卢凯泽瞠目结舌,秦子姗眼皮微抽,唯独马斌爆发出一声大笑,拍着桌子道:
“好!大作家这思路我喜欢!加我一个,干不死他们我不姓马!”
苏甜小脸儿通红:“不、不会吧?我们要杀老师啊?”
“没有用的。”符尘双手捧着茶杯,大麦茶的香气顺着热浪,烘得他双眼带了点儿水色,“重点不在教职工。”
尧七七点头:“这批跟我们作对的教职工是凭空出现的,杀了他们也许还会出现第二批。”
“而且我们的主要矛盾,并不在教职工身上。”
众人看她,她却看向钱组长。
钱组长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冲诸位点头示意,还伸手正了正不存在的领带;“咳咳,不错,那么接下来就是我的领域了。”
“众所周知,我们现在受到限制的,主要就是校园里的种种规则。因为违反规则就会死,所以我们天然地将规则当成了我们的敌人。”
“可如果我说,并不是这样呢?”
她斜着眼垂着头,嘴角上扬,一副吊人胃口的模样。
啪。李慕云抬手在她脑袋瓜上轻拍一下:“有话快说!”
“哦哦哦……”钱组长缩回脑袋,“结论就是——规则其实是在保护我们。”
“你们看啊,周三操场杀人的是开裂的地板,缝隙里的怪物,而校规明确要求周三不可以去操场,这不是避免了我们的死亡?”
“再说你们遇到的图书馆事件,如果没有规则,凶手直接暗牌杀了个爽,还至于沦落到被你们反杀?”
所以规则其实是在和那些致人死地的诡异生物抗衡,是在给众人一条求生明路,是在用一条条看似不可理喻的要求,在众人和诡异之间,拉起一条分明的警戒线。
秦子姗闻言想起了什么,连忙接话:“对了,我在图书馆厕所发现人头的时候,墙上的海报有一条手写的规则。”
“我按照规则行事,人头出现在了厕所外,还附带了一条线索!”
钱组长连连点头,拿出自己的小本本,上面详细记录了图书馆杀人事件的全部规则:
“不错,因为【规则十,遵守规则的好学生会获得奖励,违反规则的坏学生会得到惩罚】。孙文乐违反规则被杀死,你遵守规则,所以得到了人头线索和卡片规则作为奖励。”
“那写下规则的人是谁?如果不是写出了那条规则,我根本不会意识到厕所里有人头。”
尧七七想起了第一次停电前她看到的蓝色制服身影:“是我方教职工。”
“规则和我方教职工都是保护我们的。”
她突然明白了褚一璇为什么留下那张便笺。除了她,没有人在图书馆发现蓝色制服的教职工,要不是那张便笺提醒,她当时也不会意识到身后有人。
褚一璇跨越两年的便笺,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提醒她,学生阵营并非孤立无援!
尧七七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眼神不自觉地落在茶杯中自己的倒影上,与杯中的自己视线相对。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褚一璇,站在冬天的早晨里,递过来一只热乎乎的烤白薯,冲她轻笑。
褚一璇……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还有,图书馆规则里的祭祀,究竟是什么意思?”钱组长还在拿着那本小本本圈圈点点,祭祀两个字被她花了着重号,“你们看,走廊里、教室里、操场上那些致人于死地的,都是些诡异生物。所以我猜测,图书馆里也有,只是你们没看到。”
“祭祀的受主,应该就是这个不明生物。”
所以他们真正的敌人,并不是反派教职工——那些人只不过是小喽啰罢了。
真正让他们陷入现在这样绝境的,是那些不明生物,或者不明生物的主人。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卢凯泽一边问,一边给身边众人添茶,还细心将餐巾纸分别放在了桌子两边,方便众人,“那些怪物我们可不是对手。”
尧七七却继续涮肉:“不干什么。”
“我已经把这些消息透给学生会了,温煦风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既然说学生会永远站在学生一方,就不会自食其言。”
先让他们去探探路。
说到学生会,卢凯泽八卦的心又摁不住了,自己不好意思问,就去撺掇身边的李慕云。
“所以你和那个尚星,怎么回事儿啊?”李慕云心领神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
“不知道。”尧七七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落在符尘身上,伸出食指点了点太阳穴,“十三岁出过车祸,之前的事情记不清了。”
符尘有点儿不自然,捏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又往嘴边喂,喝了好几口都没发现杯子里早就没茶了。
“对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气氛不对劲的苏甜嚼着白菜,腮帮子鼓鼓囊囊,“期中考试报名,你们报了吗?”
“期中考试可以提前公布考场,我们可以自选。”苏甜掏出手机戳了戳,问,“一起吗?我们同时选择一个考场,有概率分到一起。”
她说完,蹭到尧七七身边:“七七七七!我们一个考场呗!”
却不料尧七七摇头拒绝:“抱歉。”
“我已经有约了。”
第214章 本考场主题为:两元店
【欢迎考生何波、尚星、尧七七、庄如意、钟富进入考场。】
【本考场主题为:两元店。】
比视觉先恢复的, 是嗅觉。
一股地下室的发霉潮湿味道横冲直撞钻入鼻孔,往鼻腔尽头搔去,引得何波打了一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鼻炎让他头昏脑胀, 喷嚏和哈欠接踵而至, 眼泪流个不停。
透过泪水的迷蒙, 他精确找到了尧七七的身影,巴巴儿凑了过去,不动声色地将其他人从她身边挤开。
哈, 五十积分换来的小道消息,提前获知了尧七七选择的考场!有年级第一带队, 顺利通关还不是稳稳的?估计还能有额外积分奖励呢!
他表面不显, 内心里吃吃笑着, 已经将出去后如何接受膜拜, 如何吹嘘自己的经历, 全然在脑中构建起来。
“全场都两元,买啥都两元。”
两元店门口的黑色音响震动起来, 富有节奏感的remix版凤凰传奇经典作品震耳欲聋, 浑厚的男声踏着节奏激情道:
“真正的物有所值!拿啥啥不贵,买啥啥便宜!”
环境逐渐清晰起来, 一排排金属货架高而密集,一眼望去看不到头。也许是为了省电,顶灯只开了一半,管状灯条有些发黄, 时不时还闪烁一下, 衬得整个环境有些压抑。
庄如意左右瞧瞧, 眉头皱得老紧, 结实的小腿绷出肌肉线条,双脚稳稳扎根在地上,一前一后。
她看了一眼尧七七,瞥见她脸上淡定自若的神情,松了一口气。虽然凭她A班体育生的本事也能顺利活过考试,但想要完成支线任务和附加题,着实有些难。
这次花了二百积分买到了尧七七的行踪,为的就是能跟着她顺利封锁一次考场。只有这样,才能攒够报名毕业考的积分。
“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买不了上当。”
这家两元店与平素街角看到的小店铺不大一样,这里简直是个大仓库。各种各样的商品随意摆放在货架上,大到电热水壶,小到指甲刀,放眼望去竟是囊括了一个普通家庭所需要的所有日常用品。
钟富个子最高,眼睛扫过去能望见货架的顶部。灰白色的不锈钢货架排列整齐,在电灯的闪烁中反射着白光,压抑得叫他情不自禁皱起眉头,呼吸都变得沉重。
这环境对他来说又拥挤又逼仄,烦躁感陡升。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虫子,他老觉得后脑勺痒得人发慌,动手挠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是不消停。
他不耐烦,垮着脸将视线收回,落在面前的货架上,这才发现不锈钢货架并不是灰白色的,而是白色蒙上了灰尘。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擦了擦货架表层的灰尘,反光处映出自己的脸来。
老板也太懒了!灰不擦,灯不修,搞得店里都是虫子,弄得他后脑勺痒得要命。
他再次伸手去抓脑后的头发,就着货架的反光侧身,想看看到底是不是有虫子藏在自己的头发里。
然而就在他侧身的一瞬间,身后有什么东西飞速闪过,几乎是同时,他的后脑勺又痒了一下!
什么东西?!
钟富心跳加速,再次侧开身子去看倒影中的自己。
后脑勺再次传来瘙痒。那是一种细细密密的痒,伴随着轻微的刺痛,像是有虫子轻轻啃噬着皮肤,也像是……
有人用头发在一下一下轻抚你的后脑勺。
倒影中,一个倒吊着的小孩的头,笑嘻嘻地悬挂在他脑袋后方。小孩浓密的黑发垂下来,一下,一下,轻搔着钟富的后脑勺。
“卧槽!”
钟富大叫一声猛然回头,顿时鸡皮疙瘩翻滚着膨胀。
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吊着十几个小孩!
绳索捆在他们的脚上,脖颈上,手腕上,更多是在腰间,他们仰着笑脸,快活地将散乱着的头发垂下,在风扇呼呼掀起的风浪中起舞!
钟富一拳上去,暴击那小孩的面门!倒吊着的小孩被猛然击飞,随后又以更快地速度冲钟富飞来,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深了几分!
“喂!”庄如意看钟富还要动手,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看清楚!这些都是洋娃娃!”
钟富一愣,这才发现天花板上吊着的,全都是和小孩身形差不多大的洋娃娃。
尚星笑出声来,她是绝不在意别人尴不尴尬的,指着钟富的鼻子道:“你前几个考场都是怎么过来的?”
蠢死了。
钟富脸一黑,没接话。被他揍了一拳的洋娃娃还在荡秋千,一下一下往他脸上撞,那张笑嘻嘻的塑料脸看着就气人。
“你不用问价,也不用讲价,也不用怕被宰。挑啥,拿啥,买啥都两元。”
庄如意没见过这种店,啧啧称奇:“这么多东西,全都两元?老板不得亏死!”
“哼,你还真信啊?”何波轻蔑一笑,“这就是个噱头!准确说,这不叫两元店,应该叫两元起店!”
“谁说的!”
低沉沙哑的男声从何波身后传来,吓得他猛地转身,却发现一个老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两人鼻尖相对,只差几厘米的间隙。
男人头发斑白,黝黑的脸上刻画着深深的皱纹,佝偻着的身形消瘦又单薄,双肩耸动着,像是快要垮下去了。
他一说话,喉咙里咯痰一样沙哑难辨,耷拉着眼皮,眼球往上翻,阴恻恻盯着何波:“说是两元店,就是两元店!不管买什么,都两元!”
【位于平安路十字两元店已经开设了十多年。在无数两元店倒闭、撤店、涨价的风潮中,依旧坚定维持着全场两元的承诺。】
何波心里把考试系统骂了个狗血淋头,早怎么不说!
【你们是来两元店应聘店员的学生,请顺利度过实习期,得到两元店的工作。】
“既然是来应聘的……咳咳!”男人从何波的鼻子前挪开,两条腿打着哆嗦往前走,看着像是要折断了,“就过来吧。”
几人都有些犹豫,尧七七和尚星倒是直接跟了上去,前者自始至终平静如水,后者不像是来考试,更像是来观光。
三人对视一眼,各怀心思,磨磨蹭蹭跟着两人向前。
男人站在收银台前,扶着桌面转身,刚开了口准备说话,就听见屋子里当一声。
声音沉闷又厚重,打断了男人的话,也吸引了五人的目光。
发出声音的是不远处摆放着的一架老式大钟,足有一米七高。看着像是年代久远的老物件,发黄的表盘上用罗马数字写着一到十二,通透的玻璃被擦得干干净净,与灰扑扑的货架格格不入。
当。
大钟再次发出声音,尧七七的目光落在表盘下方。
一般这种立式座钟,下面的钟摆也是装饰的一部分,理应和表盘一样用玻璃罩着展示出来,这座钟却将其封闭了起来。
当。
钟发出了第三声,一个沙哑的男声拖着长音响起:“现在……报时!”
“三——点——整——”
那声音像一条冰凉的蛇,在几人心脏处滑动,每拖一个长音,就像是蛇尾的尖儿钩住了心脏的某根血管,用力一挑。
嘶,倒吸一口凉气。
【在任务过程中,你们的行动可能触发一些支线任务,这些任务有的可能会影响主线剧情,请酌情处理。】
【完成考试内容,或在考试过程中死亡,即为考试结束。】
“不用管它。”老板又咳嗽一声,“没电了,声音就变成那样了。”
没电?!几人面露差异,这种钟不都是机械钟吗?
何波张口想问,却对上了老板的眼神。那双浑浊的眼睛往上翻着,从眼皮的边缘散发出死寂来,叫他咬住了舌尖。
这老板太诡异了!
“店里的工作有……”老板见众人安静,这才继续说,“收银,理货,搬货,打扫卫生。你们自己分工。”
“逢四休一,店里不开门。二十四小时营业,晚上九点后把音响关掉。仓库里的货都有货单,前面的卖掉了,就补齐。”
“商铺二楼就是职工宿舍,从仓库后面上楼。餐食全包,每天中午下午有人来送饭。早上你们可以吃店里的东西——记得补货。”
他絮絮叨叨,像是一个普通的老板给众人叮嘱。
“两元店……”他顿了顿,不知道多少次强调,“买啥都两元,不要多收,不要少收,说是两元,就是两元。”
没有人问他为什么,被学校规则“驯服”的众人已经深谙规则之道,将老板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老板点点头,从他的神态中看不出是否满意:“咳咳——我不定时会来看看,你们好好工作。”
“记住……”
“两元店,买啥都两元!”
众人目送着老板离开,等那消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几人不知何时挺直的背才稍有松懈。
“怪老头!”何波撇撇嘴,“一个破两元店,还给他搞出优越感来了!”
庄如意瞥他一眼:“少说两句吧!”
钟富不说话,眼神往上瞟,顺着天花板划过四个角。
“别看了。”尚星知道他在看什么,因为她刚来就观察过了,“没有监控。”
尧七七穿过两边的货架,站定在大钟前,伸手轻抚红木外壳,指腹能感受到木头的纹路。
“只有这钟是干净的。”庄如意也注意到了。
何波哪里肯将在尧七七面前表现的机会让给别人?立刻快嘴说出自己的发现:“表盘因为老旧而发黄,但是玻璃却没有丝毫划痕!”
“钟身的木头也没有什么磕碰,不像是换了玻璃,而是保养得当!”
他一面说着,一面偷偷瞄着尧七七,希望她能记住自己。
尧七七没接话,敲了敲钟身。
里面是空的。
“能打开。”尚星观察了一圈儿,指着另一边的金属合页,“应该是个柜子。”
尧七七的手扣在柜门上,用力一拉——
“有人吗?在营业吗?”
柜门纹丝不动。
几人有些失望,转身看向门口的客人。
隔着货架,几人只能看到他露出的半个肩膀,急促地耸动着,手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紧紧搂在怀里。
“有人吗?我想买胶水,有胶水吗?要万能胶,什么都能粘住的那种。”男人很急,嘴一刻不停,“要强力胶,最强力的那种,有吗?”
何波连声应道:“有!你要粘什么?我给你找!”一边说着,他一边侧身绕开货架,往顾客身边走去。
可就在他避开货架看到顾客的一瞬间,脚步顿住。
“太好了,太好了!”男人空荡荡的脖子哆嗦一下,双手举起手中的头,血红的嘴咧着惊喜的笑,一开一合,
“我要粘我的头!”
第215章 所有娃娃都在盯着她看
男人脖颈处往外飙血, 森森白骨清晰可见,手里的头一下一下翻着白眼,血糊了满脸。
纵然几人姑且算是身经百战,可大晚上看到这一幕, 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等等, 大晚上?!
几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齐刷刷往门外看去。
只见外面天色如墨,浓稠的乌云在头顶翻滚,隐隐约约看见弯钩似的月牙。
现在不是下午三点, 而是凌晨三点!
“关掉音响!”尧七七眉头紧锁,厉声喝道。
庄如意跑得最快, 硕大的黑色音响找不到开关, 她就直接将电源线扯了下来。
眼见着插头被拔掉, 音响里欢快的歌声戛然而止, 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哎, 胶水呢?我要的胶水呢?”男人的头继续说话,对几人的怠慢十分不满, “我还等着粘我的头呢!”
何波哆嗦一下, 将一瓶502递过来,见他没手接, 还贴心地给他插在了裤兜里。
“两块钱,谢谢。”尧七七站在收银台边,指尖点了点桌案,“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扫码。”男人费力地单手抱头, 另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掌心的血糊在手机上, 半晌解不开指纹锁。
他急躁起来:“哎呀!你看我这也打不开啊!要不这样,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我先赊账,回头再来结!”
说完他脚下一转,就准备往外去。
尧七七沉下声来:“不好意思,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话音刚落,庄如意和钟富就堵在了门口,紧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拳头暗握。
何波吞口唾沫,缩在货架后面,生怕真打起来波及到自己,双手死死抓着货架边缘。心里盘算着万一真有点儿什么冲突,自己就把货架推倒。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轴!”
好在男人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重新掏出手机,费老鼻子劲解锁扫码,又卡在面容解锁这一关了。
尚星看着他下意识将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空荡荡的脖子,不由得笑出声来。也不嫌他手上全是血污,她伸手攥着男人的手腕往下,让他的摄像头对准抱在胸前的头。
收款到账——两元。
男人离开,留下满地的粘稠血迹,还有面面相觑的几人。
“这……”何波等男人彻底消失在店门口,这才探出头来,“这他妈是一家鬼店啊?!”
他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勉强露了个笑脸:“不过还行,除了长得吓人点儿,倒是不难对付。”
庄如意盯着门口的音响,心思沉重:“老板说九点之后不能开音响,我们刚刚开了那么长时间,不会有事吧?”
没人能回答她。两元店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好了,先分工。”尧七七屈指在桌上敲两下,将几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两元店二十四小时营业,我们必须两班倒。”
不然还没等出点什么事,自己就先累垮了。
“尚星,何波白班,我,庄如意,钟富夜班。”尧七七没有跟几人商量的意思,直接敲定了下来,“白天理货,晚上上货,交班的时候一起打扫卫生。”
她眼神扫过众人:“有问题吗?”
没人反对。几人按部就班,从后面的仓库里拿出清洁工具,将满地的血腥洗刷干净。
昏暗的两元店,五人闷头拖着地上的血迹,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可几人却安之若素,早已经习惯了与这些血腥相伴。
拖把洗了一次又一次,水桶里的水浑浊成了棕褐色,何波冲钟富一扬下巴:“走,咱俩换水去。”
两人一人提溜两个水桶向后面去,路过那座钟时,何波余光扫过表盘前面的玻璃,掠过自己微笑着的倒影,双眼一眨,并未在意。
然而就在他已经走过两步时,脚步突然顿了下来,一时心脏收紧。
他侧身掠过钟表……又怎么会在倒影中看到自己的双眼?!
“钟富,钟富!”他身体僵硬,不敢自己回头看,便叫钟富一起,“你看看这表,是不是有猫腻?”
钟富都走出去五米开外了,听到这话又闷声不响走回来,大剌剌往钟前一杵:“没有。”
“没有?”何波不敢轻举妄动,“你能从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吗?正常吗?”
钟富斜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写满了“你没病吧”,让何波放下心来。
“没事,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何波提溜着水桶往前,笑嘻嘻岔开话题,“你说这表还真奇特哈,居然还会报时。”
“你说这里面,该不会藏着一个人吧!”
钟富板着一张脸,从始至终都没接过话,径直往前去了。
只是两人都不曾注意,钟富离开后,玻璃上的倒影还留在原地,正笑着斜眼,目送两人远去。
*
凌晨五点,庄如意坐在收银台打盹,钟富在后面搬货,尧七七则绕着整个两元店实实在在转了一圈。
相比于一个普通的两元店来说,这里过于大了。别说两元店,说这里是个商场都有人信。
货架上堆放的东西正如广告词一样种类齐全,连一般两元店绝不会有的食品饮料也应有具有。
所以,究竟为什么要执着于两元这个售价呢?
尧七七巡视一圈,站定在一个货架前,皱着眉头伸手摸了一把货架边缘。
尚星他们睡前,几人将整个两元店都打扫了一遍,光是擦拭货架的抹布洗出来的污水都倒了几十趟。
可是在这短短一个小时内,货架上居然又落上了灰尘。
她搓了搓指尖沾染的灰尘,大片小片黏在一起,随便搓一下就黏在指腹,得用指甲轻轻刮掉才能去除。
她凑近了看,那些白色偏灰的埃土不像是难用肉眼看见的浮灰,倒像是……
皮屑。
这两个字如魔咒一般在她脑子里炸开来,叫她不由自主抬起头。
一张脸正悬挂在空中,笑着和她对视。
怪不得钟富会被吓得一拳上去,尧七七现在也很想一拳上去,把吊在天花板上的洋娃娃全部打飞。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就着灯光观察洋娃娃,越看越心惊,明知道那不过是死物,却还是从心底里冒出一种诡异的不适。
那一张张塑料脸太像真人,红彤彤的嘴咧得老大,笑得活泼又欢乐,可偏偏眼睛是瞪得浑圆的,没有一丝弧度的,看不出半分笑意的。
尧七七和洋娃娃对视片刻,才总算发觉那股叫人冷飕飕的阴森气氛从何而来——所有的娃娃,无一例外,都正在盯着她看。
无论她将视线转移到哪个娃娃脸上,都会与其对视,撞进那双漆黑的诡异眸子里,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顿了顿,伸手摸了一把娃娃的脸。光滑,冰凉,塑料质感,没有灰尘。
那些皮屑一样的不明物质遍布所有货架,却唯独没有落在地面和娃娃身上。
尧七七思索着,不由自主眯了眯眼睛。她眼神落在娃娃被绳索吊着的脖颈,下意识将干净的手放在下巴处摸了摸,从下颌一路划到锁骨,脖颈处登时留下了两道红纹。
不等她继续查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铃响。
收银台上的老旧款红色座机叮铃铃响了起来,将庄如意吓得一颤,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没多想,她握住听筒放在耳边:“喂?”
呲啦啦——
“喂?两元店。”庄如意清醒了,攥着听筒的手紧了紧,满脸警惕,“哪位?”
呲啦啦——
像是有人在摩擦听筒的线,电流干扰声一直没停过。
尧七七闻声上前,将那些诡异娃娃抛在身后:“怎么了?”
“打电话来不说话。”庄如意不知道该不该挂,将听筒递给尧七七。
呲啦啦——
电流干扰声变动了一下,尧七七通过那躁动的声音,大致听出是有人在勾着听筒线绕着玩儿。
“您好,两元店,请问有……”
话还没说完,那边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呼吸。
呼吸声不大,几乎被电流干扰声悉数掩盖,听上去有些艰难。
“呃——”电话那头像是从喉咙挤压出了一声轻轻的低吟,听上去十分痛苦。
“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尧七七换了个问法,“如果需要帮助,你就用手敲击电话线三下。”
呲啦啦——哒——哒——
两声明显的敲击声通过电流声传过来,可第三声却迟迟不见。
电流声保持平稳,刚刚那种被人绕着玩儿的嘈杂已经消失。
尧七七一怔。
呼吸声也消失了。
“怎么样?”庄如意见尧七七神情不大对,连忙皱着眉头问,“是谁?”
尧七七沉默片刻,将听筒重新搁回话机:“不知道。”
有些话她没说——这声音听起来,活像是有人用电话线勒住脖子自杀。
“这大晚上的,真够可以。”庄如意嘟哝一句,伸了个懒腰,瞌睡都吓清醒了。
将货物搬完的钟富从仓库后回来,路过钟表的时候下意识想到了何波的话,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
就在他视线和玻璃中自己的倒影对上时,震耳欲聋的钟声轰然响起,惊得他差点又是一拳。
钟声敲了六下,里面那个沉闷的男音一如既往的阴森:
“现在……报时!”
“六——点——整——”
钟富脸色沉沉,迟早得被这一惊一乍的玩意儿吓出个好歹来!
尧七七视线收回,再次落在天花板上悬挂着的娃娃脸上,却不由得一愣。
那些娃娃笑容不变,可刚刚还瞪得浑圆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眯了起来。
没有被束缚手的娃娃们抬起白嫩如同藕节的胳膊,胖嘟嘟的小手搁在脖颈处,像是正往下滑时被叫了停。
那动作,和刚才的尧七七一模一样。
第216章 好地方
“那些娃娃的眼睛怎么做的?好像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他们, 都能和他们对视上。”庄如意嫌恶地撇撇嘴,“老板怎么想的,把她们吊起来!”
钟富从零食区拿了三个面包,分给两人, 闷葫芦一样也不说话, 自己孤零零坐在门口的音响上, 撕开包装袋往嘴里送。
还没吃完,门口迎进来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蓬头垢面,脚下趿拉着拖鞋, 憔悴到面无血色。她的睡衣皱皱巴巴,腰后破了几个洞, 胸前也有不知道是什么的褐色污渍。
她不声不响走进来, 也不和三人搭话, 径直往里去。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厨具区停下, 半晌没有动静。
三人不由得抬眼看去, 却见她痴痴怔怔面对着厨具,漫无目的一般左右拧着脑袋, 最终伸手拿起一把水果刀。
唰一声, 她将水果刀从刀鞘里抽出来,对着自己的左臂狠狠划下去。
霎时皮开肉绽, 血珠颗颗冒出,很快汇聚成一条红线。
那女人似乎不满意,嘴角往下撇了撇,顶着两个乌青眼圈的眸子发红。她将水果刀在自己身上擦干净, 重新插回刀鞘, 又拿起了另一把瑞士军刀。
一如方才, 她再次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下一道伤痕, 盯着血液涌出,露出失望的神色,嘴角撇得更厉害,胸口剧烈起伏着,几乎要哭出来。
在她拿起另一把菜刀时,尧七七终于走上前去:“您需要推荐吗?”
她倒是不怕女人死这儿,但是一个多小时前刚收拾干净的地板,实在是不想见血。
“啊……”女人迟钝地回头,看着尧七七,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闪烁着泪光,一张嘴,眼泪就掉了下来,“太难了。”
“什么?”
她哭出声:“太难了,砍骨头太难了!”
“根本砍不动!”
“骨头好硬!”
“我只是想把骨头剁开……我老公说我没用,连骨头都砍不开……我不想这么没用……我要刀……”
“骨头,砍,我要砍,全砍断才行。”
尧七七听明白了:“那你试试这个。”她取下货架上挂着的斩骨刀。
女人眼中双手接过,露出左臂的数十道伤疤。血液顺着她的肌肤滑过,将她愈合的长好的旧伤也勾勒出来,个个儿触目惊心。
尧七七瞄了一眼她的领口,那里有密密麻麻的圆形疤痕,连成了一片。
女人打开斩骨刀的包装,将长刀往自己胳膊上比划了一下,划拉出一道约五厘米的伤口。
血管破裂,和刚刚缓缓渗出的血珠不同,这些血液争先恐后涌了出来,顺着她的胳膊向内流。
她浑然不觉,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双手抱着斩骨刀前往收银台。
庄如意面色复杂地收下了两张沾满鲜血的一元纸币,目送女人离开。
“这不会也是鬼吧?”她咋舌,“这要是人也太惊悚了。”
尧七七擦去地板上跌落的两滴血。地板被拖得光亮,她看着反射出的洋娃娃的影子,再次抬头。
洋娃娃们还是笑着,但眼睛又变成发红肿胀的哭泣模样,右手呈手刀状,往左胳膊划拉。
尧七七站起身,伸手去掰面前洋娃娃的关节,却发现那并不是可活动关节。
三人谁也不知道洋娃娃是什么时候变换了表情和动作,如今看着他们用诡异的姿态模仿刚才的女人,一股寒意不由得窜上后心。
钟表再次报时,七点整。尚星和何波从宿舍下来,打着哈欠各自啃了一个面包,看着外面逐渐亮堂。
正是这时,收银台正上方的电视突然亮了起来。
钟富和尚星之所以一进入考场就观察有没有摄像头,就是因为这台电视摆放的位置,实在是太像播放录像警示小偷用的了。
“欢迎收看早间新闻,我是主持人裴怀秋。”
“平安路一小区再度发生命案。死者为货车司机,在家中与其妻子发生争执,被妻子失手杀害。”
“请看详细报道。”
画面一转,一个阴气沉沉的小区随着镜头摇晃。扛摄像机的人并不稳,看起来很不专业,依稀还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尧七七眉稍一跳,这个呼吸声,听起来好耳熟。
场景跟随摄像头来到一户居民楼前,从踏入单元门的一瞬间,整个色调都变成了阴沉的灰色,死气仿佛透过屏幕钻了出来,将五人笼罩在里面。
摄像头上楼,镜头晃动的幅度更大,看得人眼晕想吐。却又不由自主死死盯着屏幕,跟随着摄像头视角继续看下去。
一户居民的门敞开着,血迹从玄关处一路向内,有脚印来来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次,踩得门口的地垫泥泞不堪。
镜头继续向内,一双腿出现在画面边缘,慢慢推进。
血泊中,男人的身体已经僵硬,衣服也已经被血液浸透。他裤子口袋里露出手机的一角,还能看到手机上遍布的血色指纹。
两元店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却如同怕惊扰到什么一般,不断放轻。
那身衣服他们见过,他们几个小时前才见过。
镜头继续拉上,划过男人的肩膀,聚焦在他的脖颈。
脖颈上并非空空荡荡,而是有着一颗头。头埋在血泊中,只能看到浓密的黑发。
然而没有人有丝毫放松的感觉,因为那具身体是平躺着的,头却转向身后。
女人呜咽的声音传出来,绝望的哀嚎着:“我只是想把他的头砍下来!”
“可是我砍不下来!”
“我特意买了斩骨刀!店员说可以的!可是为什么砍不下来!为什么!”
一个声音闷声闷气地笑起来,嘲讽之意显而易见:“因为我把头粘起来了!”
“我的头不会再离开我的脖子了,这是最强劲的胶水,什么都能粘!”
画面晃动了一下,一个举着斩骨刀的女人从角落奔出来,尖叫着嘶吼:“那我就把你的头剁成肉泥!”
画面定格了,女人破旧的睡衣和拖鞋新染了血,哭泣的脸在突然定格的画面中显得十分扭曲。
“好家伙,给我干沉默了。”何波小声骂了一句,“这他妈到算怎么回事儿啊?!”
新闻重新跳回女主播的画面,裴怀秋盯着众人,嘴一张一合:“今日新闻到此结束,我们明天再见。”
说完,电视自动关闭了。
何波后脊梁冒冷汗,大力揉搓着双臂,想把鸡皮疙瘩压下去:“这地方愣是没一个正常人!我看那个主播也怪怪的。”
“那主播怎么了?”庄如意有些迟钝,“虽然这新闻绝对不正常,但是主播好像还行?”
却见尧七七揉了揉酸软的脖颈,指了指电视机:“电视挂得这么高,又没有倾斜……”
“她却全程直视我们的眼睛。”
庄如意一激灵。是啊!如果在这个角度下与主播能对视,那在正常角度下,得是什么样子啊?!
“七七!看看这儿!”距离门口最近的尚星眉头一皱,招手冲尧七七道。
几人围上前去,只见店门口的空地上,不知道被谁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一”字。
一字是用红色油漆写得,未干的油漆随着地势缓缓流淌,看起来就像是凶杀现场。
“刚才还没有。”钟富终于舍得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他之前一直坐在门口,如果有人来他肯定会发现。
“一是什么意思?”何波有点害怕,“一点?一个人?”
没人回答他。这里的问题太多了,以至于众人甚至不知道该先讨论哪一个。
“先收拾。”尧七七开口,声音不变,“趁着没干先洗掉。”
不然谁知道等老板来看见了,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
到了换班时间,尧七七盯着收银台上的日历,突然道:“明天休假,从十二点开始关门。”
见几人不解,她指着日历上的日期解释:“逢四休一,不是做四休一。”
“也就是说,所有沾了四的日子,都要休息。”
而明天恰好是周四。
“正好,既然明天没什么事,就都跟我去一个地方。”
“我们还能去别的地方?”庄如意不明白。这考场不就是两元店吗?还有哪能去?
尧七七突然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眼神一个一个落在众人身上,叫人莫名其妙感到一阵凉意。
“能啊,当然能了。”她声音淡然,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但不知道为什么,几人就是觉得心口被拧了一把,抽着疼。
这可是她特意选择的考场,特意选择的人,怎么不能呢?
庄如意的两百积分,何波的五十积分,还有钟富得到的小道消息,可都来自同一个人。
尚星和她对视,两人微不可见地交换了眼神,又迅速挪开。
第217章 墙上有张脸
宿舍在二楼, 要穿过仓库进入楼梯。
如果说外面的潮湿发霉气息还能让人勉强接受,那么仓库里面的气味就简直令人作呕。
血腥味混杂着腐坏的气息,活像是有人在仓库里分尸,还没有将尸体处理干净。
庄如意抽动着鼻子试图寻找气味的来源, 却遗憾发现整个仓库里全是这味儿, 根本没有尽头。
咚咚咚。
三人步子一顿, 下意识屏住呼吸再去听。
咚咚咚。
微弱的敲门声回荡在仓库中,吸引几人前去查探。
“没有多余的门。”钟富话少,这会儿开口时, 双唇好似粘连在一起。
仓库只有两扇门,一扇连接着两元店, 一扇连接着洗手间, 都在三人身旁, 敲门声并非从这两扇门中传出来的。
庄如意迟疑片刻, 问:“要不我们不管了?好奇心害死猫!”
话音未落, 那敲门声登时变得急促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不只是急促,还有暴躁和愤怒, 如同宣泄情绪一般大力地砸着门——如果真的有那道门的话。
三人都不是胆子小的人, 庄如意和钟富甚至有点儿虎。这会儿不仅没害怕,反而脾气上来, 顺手在仓库里捡了一根棒球棍,往那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尧七七也拿了一根,在手里掂了掂,手感不大对。不过能卖两块钱的棒球棍还要什么自行车, 她并不放在心上。
三人顺着声音一路走向仓库深处, 身后两元店探出的光芒越来越暗, 前路逐渐阴沉逼仄起来。
周围堆放的杂物多而密集, 能供应前面那么大一个两元店补货的仓库,自然也被堆放得满满当当。不少箱子和货品一层摞在一层上面,高出三人几个头来。
随着三人深入,那敲门声越发狂燥起来,不,此时已经不算是敲门了,那简直就是砸门,试图破门而出。
声音越来越近,周围越来越黑,刚刚波澜不惊的心脏这会儿又重新开始激烈跳动。
“好像就是这儿了吧……”庄如意皱着眉头左右看,“哪有门啊?”
话刚说完,敲门声停止了。
周围瞬间陷入寂静,黑暗和沉默如同粘稠的墨水将三人包裹,从头顶滑落脚尖,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要不我们……”庄如意想要回去,话刚说出口,突然听到一声轻笑。
那声轻笑带着几分嘲弄,几分期待,更多的是兴奋,鬼魅一般将庄如意想说的话悉数堵在嘴里。
“来了,就别走了!”
那声音陡然升高,尖锐得能将耳膜戳破!
庄如意慌乱着转身,却被身后的尧七七抬手一推!
毫无防备的庄如意被尧七七推倒,失重感、惊慌以及恐惧悉数袭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尧七七,只觉得身体一阵冰凉。
然而就在她摔倒在地时,一个箱子轰然落下,正正砸在她刚刚战立的地方!
“啊啊啊啊!”
那个不知名的声音尖叫起来,抓狂,发疯,嘶吼:“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
“杀了你!”
“杀了你们!”
“该死!”
不等庄如意回神,那声音又变了个语气:“帮帮我,我被箱子压住了,帮我抬起来好不好?”
“求你们了,我只是想让你们帮帮忙,我没有恶意。”
尧七七冷笑一声,敲了敲箱子,庄如意和钟富这才惊觉,刚刚听到的敲门声居然是敲箱子声。
怪不得他们找不到门。
“帮我打开好吗?”那声音还在诱惑,却不知道尧七七手里的棒球棍已经举起来了。
庄如意和钟富下意识退半步,就在脚步落地的下一秒,尧七七的棒球棍猛然砸下!
“啊!”
箱子里发出一声凄厉地哀嚎。
尧七七毫不手软,紧接着又是一棍。
箱子里的尖叫刺耳又难听,她却像是根本不在乎一样,一棍接着一棍,疯狂打在箱子身上。
直到她累了,才丢掉手中的棒球棍,喘着粗气拍了拍手:“去,把这箱子搬到前面去,用胶带多封几层。”
“要是有客人来买东西,就推荐一下,智能音箱,主打一个陪伴。”
钟富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眼睛从尧七七看到庄如意,在庄如意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同款表情。
这考试……是这么玩儿的?
两人战战兢兢将箱子推出去,刚刚还觉得箱子里的声音可怕又惊悚,现在只觉得好笑。
但同时,一个微小的念头也在心里扎根——尧七七这人,最好还是别招惹。
目送两人离开,尧七七这才打量着仓库,提溜着手中的棒球棍走出这片不见光的区域。
等到了楼梯口,她恍然惊觉手上的棒球棍轻了不少,低头一看,才发现棒球棍上被自己打破了一个洞。
她就着光向洞里看去,只见一个柔软的虫子从洞口爬出,抖落抖落翅膀,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
想起刚刚那古怪的手感,尧七七抬眼看向来时的路。只见光之所及的地方,赫然已经虫子遍布。
那些柔软的虫子疯狂□□,然后钻进棒球棍中。空心棒球棍里配重的木头全被啃食,刚刚尧七七掂量在手里的古怪质感,是数不胜数的虫卵。
*
宿舍只有两间,一间有两张架子床,总共四个床位。
床上倒是都贴心地放置了被褥,但尧七七伸手一摸,潮湿得能拧出水来。
庄如意气喘吁吁上楼,一屁股坐在下铺上,顿时臀部一片冰凉。
“不是吧……”她摸了摸已经湿透的裤子,“尚星昨天晚上怎么睡的?”
尧七七指了指房间尽头的桌椅,两张椅子相对摆放,上面还铺了一条毯子。尚星应该就是在这儿将就了一晚。
“尧七七,你觉得这个考场核心考点是什么?”庄如意只得先将潮湿的裤子脱下来,还不忘问,“凌晨来的那两口子,打电话的人,新闻主播裴怀秋,还有这个老板,个个儿都不像是人。我们要做的,会不会就是把他们都杀了?或者超度了?”
她花大价钱跟尧七七一个考场,为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保命通关,而是封锁考场获得巨额奖励。
可目前来看,这个考场连支线任务都没有提供,还谈何找到线索封锁考场?
尧七七将床铺上的被褥全都取下来,搁在地板上,就着窗外的光伸手一拧。
潮湿的水顺着指缝溢出,那是棕红色的液体,闻起来一股铁锈味。
庄如意一阵恶寒:“这不会又是什么鬼怪吧?”
尧七七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考点,不在人身上,在商品上。”
两元店的商品五花八门,有不少进货价都远超两元,为什么售价一定要保持在两元?
老板强调店内一切都卖两元,那万一有人来买店员,给还是不给?
尧七七觉得,坚持售价两元,不像是一种坚守,倒像是一种期待。
老板似乎很期待有人用两元钱,将店内的某个东西买走。
不过这些她都没有和庄如意说,只丢下那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自己爬上光秃秃的床板,和衣睡下了。
庄如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尧七七这人跟传闻不符,还挺爱装逼的。
但她有求于人,又不敢去把人从床上薅下来问个明白,于是只好也有样学样,躺在床板上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庄如意均匀的呼吸声缓慢下来,时不时夹杂了一两声轻微的鼾声,尧七七才睁开双眼。
她盯着庄如意的睡颜,又越过她的脸看向她身边的白墙。
白墙并不算白,沾染了不少污渍,稍微一蹭,墙灰就扑朔朔往下掉。
就在庄如意脸旁的墙上,那些斑驳的污渍和坑洼,赫然形成了一张脸。
一张和庄如意有八分相似的脸。
见尧七七看过来,那张脸缓慢勾起了一个微笑,冲她眨了眨眼睛。
尧七七装作没看见,眼睛一闭,又睡了。
*
下午三点,庄如意从睡梦中醒来,挣扎了两下没能起身。
她浑身酸软,一直在做噩梦,不是有人要杀她,就是她要杀别人,热闹得很。
后果就是她根本没休息好,反而比睡觉前更累,上下眼皮粘连着舍不得睁开,全身上下疼痛乏力。
“你睡好了吗?”她沙哑着嗓音问尧七七,“我跟鬼上身似的,折腾了一晚上。”
尧七七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墙,那张酷似庄如意的脸更细致了几分,已经有九分像了。
庄如意从床上爬起来,眼神几次瞄过墙面,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并没有任何反应。
尧七七这才起身:“还行。”
她的墙面没有酷似自己的脸,这一觉虽然没有睡熟,但也不算疲惫。
趁着庄如意去洗手间的工夫,她用衣服垫着手,在墙上那张脸上抹了一把。
衣服上被蹭了一道白色的粉尘印子,墙面上的脸缺了一块,表情怨愤。
尧七七笑了声,将衣服上的灰擦干净,看也不看墙面上愈加恼怒的脸,转身往门外去。
仓库静悄悄的,没有敲门声,也没有虫子乱飞。尧七七路过卫生间敲了敲门,里面的庄如意猛然惊醒。
她居然坐在马桶上睡着了!
可尧七七是怎么知道的?!
庄如意揣着怀疑,试探性地开口:“我马上出来,你稍等一下。”
“哦。”尧七七的声音轻轻,“我不上厕所,就是叫叫你。”
庄如意心里一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第218章 给你们介绍几个老朋友啊
白天没有客人。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有人来送饭, 搁下饭就离开,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尧七七看了一眼尚星给自己留的盒饭,筷子在米饭上戳了两下,毫无食欲。
那白花花的饭根本不是大米, 而是煮熟的虫子, 跟仓库里□□产卵的虫子一模一样。
但其他人都没有看到, 她就也没多说。
能看到这些并不是她天赋异禀,而是刚进入考场,她就得到了这个考场的限定道具:牛眼泪。
传说滴了牛眼泪的人能开天眼, 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确实如此。她能看到仓库里的虫子,能看到箱子里的人头, 能看到庄如意墙边的脸, 甚至能看到萦绕在庄如意头上的阴云。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昨天看到的老板。
那佝偻着背, 每走一步都举步维艰的瘦弱的老板, 背上层层叠叠驮着数不清数目的人。
那些人不论男女老少, 都有着同样的一张满怀憎恨和厌恶的脸,而那张脸和老板一模一样。
这出离诡异的一幕, 让尧七七想起了不少恐怖片。按照那些故事的常用套路, 老板应该背负了不少命案。
难道这个考场的突破口在命案上?要给那些冤魂一个说法?
线索太少,尧七七暂时不知道, 也不打算和别人分享——她还在期待明天的出游。
“对了,有件事。”何波突然想起来,抬头看向尧七七,“中午的时候, 有个小孩来买东西。”
“但是没带够钱。”
“那我肯定不同意啊, 结果我刚拒绝, 他就不见了。”
他说到这儿, 那小孩灰败的脸和无神的双眼全都浮现在脑海,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越想越觉得瘆人:“那可是大中午啊!大太阳照着,阳气最盛的时候!”
尧七七盯着何波,眼神落在他头上萦绕着的黑云。
和庄如意不同,他的黑云一缕一缕,并不浓厚,像是随着他对那小孩的回忆,一点一点蔓延出来的。
尧七七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庄如意的状态就知道,黑云越浓厚,人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就越差。
她眼皮一抬:“是吗?”
“那个小孩长什么样?”
“你详细描述一下吧。”
*
天刚亮,五人就从两元店出来。
昨天一整天平安无事,几人掐着点在午夜十二点闭门,除了偶然听到的几声乌鸦叫,再无其他值得留意的事儿。
庄如意头上的阴云更重了,她墙上的脸修复了被尧七七擦掉的痕迹,越发逼真,已经渐渐有冲出墙面的架势。
何波也不遑多让,据他自己说,晚上回去后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脑子里全是那小孩的身影,挥之不去。
尧七七盯着两人苦闷的脸,觉得这种憔悴的状态像是见过,半晌后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老板。
老板那张脸也是如此耷拉着,像是吃了黄连一般,眉梢眼角都透着一份苦味。
但老板头上没有阴云,除了压弯他脊背的几十个鬼影,他身上没有别的不正常的东西。
正思索着,尚星突然开口:“七七,你看那个小区,是不是我们昨天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个?”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认出了那死气沉沉的楼房。纵然相隔甚远,可几人似乎能闻到楼道口的血腥味,能听到女人的嘶吼和男人的大笑。
“这小区大白天的,一个人也没有啊!”何波咧着嘴咋舌,左右张望一下,发现整条街都没有人,“我去,我们不会真的在阴间吧?”
不可能。
尧七七在心中否决了这个想法。
无论让他们进入考场的人是谁,他们的目的都是让学生们尽力阻止能毁灭世界的事情发生,也就是封锁考场。
这也就意味着,无论他们看到的东西有多不可思议,都绝对发生在这颗星球上。
“那楼上是不是有个小孩?”尧七七突然开口,指着远处的一栋高楼,“在楼顶。”
“穿着白色T恤,黑色裤子,脸很白。”
“他在看我们。啊,他没有眼白。”
几人一哆嗦,连忙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没有吗?”尧七七继续说,“头发很黑,是个小男孩,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庄如意和钟富浑身发冷,他们什么也没看见,但光听尧七七的描述就觉得后脊梁冒汗。
然而何波不一样,他一开始没有看到那个男孩,可是在尧七七的逐步描述下,他真的看到了楼顶上的身影。
“是!是来买东西的那个小孩!”
一股无法压抑的恐慌从他心头升起,他哆嗦着双腿,费力地往前迈了两步。
“啊……”尧七七盯着前方,其他人都以为她是在看楼顶的小孩。可实际上,她的目光始终落在何波的头上,那里的阴云已经比庄如意还要浓厚了,“他跳下来了。”
这句轻飘飘的话将何波心里紧绷着的弦骤然扯断,他大汗淋漓,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一个身影从高楼跳下,砸在地上摔成肉泥。
紧接着,随着尧七七轻描淡写地一句“尸体消失了”,他再也撑不住,哭号起来: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这样?!所有人都是鬼!”
他的崩溃来得太突然,突然到庄如意和钟富满脸诧异。大家都是从一个个考场活下来的,与死亡擦肩而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眼下只是一个闹鬼小孩在跳楼,也许诡异,但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
尧七七盯着何波头上的黑压压的阴云,掩住眼神里那一抹略显玩味的笑意:“把他扶起来吧,我们离这里远一点,应该会好些。”
五人继续向前走,何波时不时踉跄一步,左脚绊右脚摔倒在地,庄如意和钟富不得不一左一右将他扛起来。
钟富心里有些烦躁,如果不是尧七七非要带着这个累赘,他真想将何波丢在小区门口,让他自生自灭。
那个人说的果然不错,尧七七骨子里的圣母情结重得令人咋舌。不过这样也好,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
“到了。”尧七七的声音打断钟富的思绪。五人站在一扇黑色钢铁铸造的大门前,不明所以。
这里明显是已经荒废了的场地,门口的草都能淹没人。扑面而来的苍凉气息叫人不自觉发冷,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什么响动,听不真切。
庄如意凑上前,从紧闭的门缝中往里看了一眼:“门是锁着的。”
几人看向尧七七,只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往门上一帖——滴。
门开了。
“走吧。”尧七七看着敞开的大门,率先走了进去。
尚星紧随其后,两条马尾在脑后甩成了花儿,像是一点儿不惊讶一样。
剩余三人迟钝片刻,各怀心事,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庄如意总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不像是蛇虫鼠蚁,倒像是有人跟在身后。
可是每一次她转身看去,身后一无所有,窸窸窣窣声也随即停下。
反而更叫人心神不宁。
她拍拍钟富的胳膊,压低声音:“你有没有……”
“嘘。”钟富阴沉着脸,“我看到了。”
他指着不远处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那上面破碎的玻璃花窗中,赫然闪过一张人脸!
可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在如此距离之下,他根本不可能分辨得出那是人脸——这意味着,那张人脸大到了惊悚的地步。
何波脚步虚浮,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猛地惊叫起来:“那里有人!”
庄如意和钟富立刻朝他看向的地方看去,只见一根圆柱后站着一个人,他的腿没有藏好,花花绿绿的裤子露了出来,叫三人瞧个正着。
三人早被折磨得心里烦躁,这会儿也不管他是人是鬼,一齐冲上去准备给他一个教训。
然而就在他们走近圆柱时,三人才恍然觉得不妙。
那圆柱后的腿,就只是一条腿。
它孤零零站在那儿,像是一个陷阱,将怒火中烧的三人吸引来。
“尧七七,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钟富再也忍不住,一把拎起那条腿丢了出去,厉声质问,“你带我们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尧七七笑了笑,眼睛盯着那条飞出去的腿;“给你们介绍几个老朋友啊。”
“啊!”何波尖叫起来,指着那条腿牙关打颤,“那他妈是什么?!”
只见那条腿停滞在空中,与此同时,其他的肢体从四面八方飞来,在空中拼凑成了一个人形!
那个人稳稳落地,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向上一抛,然后完美接住。
掌声响起,欢呼声震耳欲聋,热闹的氛围下,小丑再三鞠躬,表示感谢。
何波觉得自己要疯了,哪来的掌声?!
三人后知后觉向身后转去,只见无数玩偶大笑着鼓掌,扬起的嘴巴里满溢着尖锐的钢齿。
“来,跟张倩和贾泽辉打个招呼吧。”尧七七指着一个猫型玩偶和一个狼型玩偶,“钟富你应该和他们很熟吧?毕竟你们都曾是宋志鹏的左膀右臂。”
钟富瞳孔骤缩,意识到自己完全败露,连忙掏出道具:“使用道具!瞬移!”
“使用道具,命运之骰!”
两个道具同时运作,尚星的命运之骰飞速转动——大失败。
唰。
钟富瞬移到了张倩和贾泽辉中间,被两人——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紧紧勒住胳膊,动弹不得。
“欢迎来到梦幻游乐场。”一个稚嫩的女声漾着笑意响起来,“我是游乐场的名誉园长,天赐。”
“那么……让我们一起玩吧!”
第219章 她精挑细选的考场
庄如意被两只硕大的玩偶架着, 塞进了跳楼机的座位中。
尧七七在她惊恐又怨恨的眼神中低头,细心地给她系上安全带,又将她因挣扎而散落在脸前的头发捋到耳后。
顿了顿,她一伸手, 将庄如意扎马尾的皮筋扯了下来, 套在手腕上。
摸着她柔顺又浓密的长发, 尧七七嘴角上扬,勾起一抹令人浑身发冷的诡笑:“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一个女孩在游乐场坐跳楼机,升到最顶端时, 一阵风吹来。”
“她的头发太长,太浓密, 一下子被风吹得卷在了顶端的机器里。”
庄如意的瞳孔颤动起来, 不可置信地看着尧七七, 几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却都被尧七七打断。
“她尖叫, 但是其他人都以为她只是害怕——这很正常,玩跳楼机大都会尖叫的。”
“直到跳楼机发出咔咔的声音, 所有人准备好了, 只等着失重感带给大家无与伦比的刺激体验……”
尧七七退后半步,束缚庄如意的游乐伙伴也都跟在她身后, 只有被结结实实捆在座椅上的庄如意挣扎个不停,浑身发抖。
“砰!”
尧七七突然地恐吓让庄如意一个激灵,身子彻底僵硬下来,一动不敢动。
“跳楼机坠落下来, 可那女孩的头却永远留在了上面。”
庄如意彻底抓狂了, 她生理性不适, 一阵一阵犯恶心:“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把我们杀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尧七七, 我从未和你作对过!”
“你就算把我杀了,我的同学也会赎我回去!到时候咱们才见真章!”
尧七七神情不变,说出来的话却如同九天寒冰,蚀骨冰髓:“我会赶在他们之前赎回你。”
“我会一次,一次,一次赎回你,然后让你在考场死亡。”
“直到你的身价高到没有人赎得起,直到你每一次被赎回都痛不欲生,求我让你死个痛快。”
“这样,你还满意吗?”
庄如意彻底绝望了,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尧七七,更不明白这个人对自己的恨意怎么能如此之大?
她的威胁转变为哭求,随着跳楼机缓慢地爬坡,逐渐声嘶力竭。
与她相同的还有被困在过山车上的何波。他眼睁睁看着前方断裂的轨道,想要跳下来,却被尚星的眼神逼退。
“你知道我的道具命运之骰是怎么用的吗?”尚星笑嘻嘻地挥手,“如果我现在骰出一个大成功,你身下的过山车就会飞速冲出去,直接从断轨的地方坠落。”
“如果是大失败,那么你的过山车本身也会出现问题,说不定死得更快哦。”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何波立刻石化,一动不动。
他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流,已然看不到什么东西,只能感觉到身下的过山车正在咔咔咔咔震动,把他带向死亡。
钟富跪在地上,左右两边站着张倩和贾泽辉,他们胸口的名牌闪闪发光,上面刻着的名字十分刺眼。
他被带到了海盗区域,一个拥有粗钝刀头的断头台,随时准备从高空落下,给他的脖颈致命一击。
不。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不会是致命一击。尧七七不会让他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死掉,他会像庄如意和何波一样,经历折磨。
“咳咳。”尧七七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三人的心脏同时缩紧,求生欲让他们下意识抬头,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广播。
尧七七不紧不慢地说:“你们还记得,褚一璇吗?”
褚一璇!
三个字一出,三人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不是一场随机抽选的激情杀戮,而是有预谋有目的的谋杀!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跟尧七七一个考场,却只有他们三个恰好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他们以为自己掏出的砝码已经足够买到尧七七的行踪,却没想过身为积分排行第一的F班,怎么会需要贩卖消息来获得积分?
这么算来……大约是尧七七给别人散播了错误的考场信息,唯独给他们三个指明了真正的考场,才将他们凑到了这里吧。
正是如此。尧七七在图书馆的报纸中找到了梦幻游乐场的具体位置,意外发现游乐场的位置距离这个考场的两元店,只有一条街之隔。
仔细研究了两元店的简介后,她立刻将计划敲定下来,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幕。
“没有人打算先说吗?”广播里呲啦啦响,尧七七似乎有意勾起他们的恐慌,声音拉得老长,“看来是玩得不够尽兴。”
话音未落,何波的过山车上凭空出现几个玩偶,他们坐在座位上,张着大嘴哈哈大笑,如同看戏一般鼓着掌。
眨眼间,玩偶们换了个位置,距离何波越来越近。
何波慌张起来,又是一个眨眼,玩偶更近几分。其中几个玩偶的头扭了一百八十度,塑料纽扣制作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嘴角上扬。
他不敢再眨眼,两只眼睛瞪得浑圆,可扑面吹来的风让他眼球干涩,泪水充盈。
他双手撑着眼皮,张大嘴巴,无声地嚎啕。他根本不敢想这些玩偶靠近自己是为了什么,但又能是为了什么?无非是要让他的精神和身体双双崩溃,死无葬身之地。
“庄如意呢?也不说吗?”
庄如意还没来得及说话,跳楼机上升的速度就越发快起来。尧七七讲的那个恐怖故事太老掉牙,她曾经不屑一顾,可现在却在脑子里不断回荡,一遍又一遍。
钟富的情况也不遑多让,张倩和贾泽辉似乎将对宋志鹏的怨气迁怒在他身上了,以至于虽然铡刀没有落下,他身上已经是遍体鳞伤。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褚一璇是自杀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庄如意尖叫起来,“我承认我扔过她的书包,砸过她的课桌,但是你怎么不问问她对我做了什么?”
尧七七抬眼:“是吗?详细说说?”
跳楼机的速度放缓了。
庄如意喘着粗气,双手死死攥着身前的安全护栏:“她在死前一个礼拜,突然跟他妈疯了一样,跑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抽了我两个耳光!”
“我之前跟她是一个初中的,虽然关系一般,但也没有起过争执。她这突如其来的两巴掌给我人都打懵了,这我能忍?”
这倒是尧七七没想到的。
庄如意咬牙切齿:“然后我就堵了她一次,把她打了。结果她不仅不道歉,还大言不惭说再来一次她一定杀了我!”
“她就是个疯子!”
尧七七半晌没说话。褚一璇和她相熟多年,脾气秉性都温和到了叫人怒其不争的地步。这样的人,无缘无故打人?撂狠话?
她实在没法想象。
可是庄如意并不敢在这时候说谎,她既然说褚一璇当着全班人的面打她,那必然有不少目击证人。尧七七出考场随口一问就能知道是真是假。
“没了?”尧七七抬头,“这就是你俩的全部矛盾?”
庄如意眼见着跳楼机即将升到顶,声音也变得干涩不少:“没了!没了!真没了!你快放我下来!”
“是吗?”尧七七看向过山车方向,“何波应该有话要说吧?”
何波一个激灵,没忍住眼睛又眨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我说!我说!庄如意说,说褚一璇跟校外的混混有染!”
“我听到了!我全都听到了!她说咱们学校外面老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一看就是小混混,普通学生避之不及,偏偏褚一璇老和他们混在一起!”
“她说褚一璇肯定是跟那群小混混谈对象了!”
庄如意脸色一白,抓着栏杆的手更紧了紧,慌忙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猜测!我没有说一定是这样……”
“你别放屁了!你明明说得跟真的似的!”何波急了,浑身哆嗦着大吼,“你说你亲眼看见褚一璇和一个小混混进了学校附近的小旅馆!”
“钟富知道!对!钟富知道!”何波生怕尧七七不相信,立刻拖钟富下水,“钟富当时还是学生会的,负责校纪校风!”
“就因为这个事儿,钟富给褚一璇扣光了分,闹得人尽皆知!钟富他还带人去搜了褚一璇的书包,要从她包里找避孕套!”
尧七七攥紧拳头:“找到了吗?”
庄如意和何波都不说话,钟富缓缓抬头:“找到了。”
“而且是,用过的。”
尧七七肩头耸动,腹部肌肉一下一下往回收缩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她低着头,表情被掩埋在阴影里,叫人分辨不清。
她抬起右手,掌心冲外,五指轻轻颤抖着自然张开,往前一挥。
轰!
铡刀发出一声鸣响,粗钝的刀头迅速落下,正正砍在钟富的脖颈上!
钟富痛不欲生,脖颈骨头裂开的声音顺着骨架传到大脑,让他清晰地体会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尧七七根本不会轻易让他死亡。铡刀的高度调整得十分精准,粗重的刀头只将他的皮肤割破一层,在砸断他骨头后立刻抬起,不再施加压力。
他疼得哆嗦,可是每哆嗦一下,就会更加疼痛,疼得他几乎昏厥。
然而张倩和贾泽辉不会让他昏厥,在他意识迷离的时候,一双毛绒绒的爪子贴在他的脖颈处,往下一摁。
“啊啊啊——!”
钟富爆发出一声惨叫,回荡在整个游乐场。
“你要是把我当傻子,那今天咱们可就好好玩玩,玩到你认清我是谁为止。”
“现在重新说一遍,你们找到了吗?”
钟富再不敢乱说,气若游丝,声音从齿缝中呵出:
“没有……没找到……”
“为了让整个搜查变得合理……我们提前在她的书包里……放了装有酸奶的避孕套……”
“可是大家都那么说……所有人都那么说……为什么会没有呢……”
第220章 一个男孩从高空坠下
三个人,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没有做太过极端的事。
庄如意只是将看到的添油加醋说了出来,何波只是将听到的散播给了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钟富只是将流言当成真的来处理。
可结果就是褚一璇书桌上的咒骂划痕,是她书包里装着酸奶的避孕套, 是浸泡在污水里的书包和课本。
过去两年, 尧七七始终不觉得褚一璇是自杀的。褚一璇从来是比自己还坚强的人, 在温柔的底色下,有着一颗比任何人都要刚强的心。
可是当她切身看到褚一璇所处的环境,听到这三个人的剖白, 想象着十二月二十五日那天,钟富是如何带着搜查队掀翻她的书桌, 从包里掏出那只避孕套, 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她竟也不敢确定, 褚一璇是不是自杀的了。
一个人, 真的能承受这么多纯粹的恶意吗?
郑好查到的名单不止这三个人。那些在书桌上刻下字迹的, 用更多“我听说”为开头的故事抹黑褚一璇的,数不胜数。
只不过那些人要么死在了考场里, 要么死在了校园中, 剩下的只有这三个人触及了当年的核心,于是被尧七七引诱至此。
庄如意的跳楼机已经升到顶端, 何波的过山车也爬到了最高点,钟富头顶的铡刀再次喀拉拉发出响动,这一次,三人命悬一线。
“尧七七, 尧七七!我错了, 我给你道歉, 我给褚一璇道歉!”庄如意害怕了, “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最开始只是因为她打我骂我怀恨在心,跟朋友多说了几句,我没想过会被传出去的!”
尧七七颔首:“那你真的看到她跟小混混开房了吗?”
“没有!”庄如意欲哭无泪,哆嗦着大叫,“我只是看到她跟着一伙小混混离开,恰好路旁有一家快捷酒店,我就顺嘴……”
她咬紧牙关:“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我怎么补偿都行,你这次杀了我,我给她偿命,我们一笔勾销好不好?”
尧七七没有回应,她低头思忖着。
慧明高中高一高二部旁边的小混混?她从来没有见过,但听庄如意的意思,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些小混混,什么样子?”她问。
庄如意连忙回答:“那群人挺多的,老在学校附近徘徊,有时候会堵学生勒索钱财!”
“对了!学校对面家属院老丢狗,据说就是被这群人偷了!”
“他们,他们什么样子我记不清楚了,但是都很瘦!没精打采的,但是很疯!学校的保安队经常和他们起纠纷,之前高一的门卫老头被他们打成重伤,后来咱们学校的保安队才换成青壮年的。”
她绞尽脑汁,将能想起来的东西全部说出来,希望这些线索能换得尧七七的一点儿仁慈。
尧七七心头一缩,这个描述,听起来实在是很像在无忧市考场中喝了补给液的考生。
十二月二十五日,海洋馆发生爆炸,缉毒警和毒贩同归于尽。
那些混混勒索钱财,偷狗卖钱,是为了……积攒毒资!
褚一璇死前的那一个礼拜,她是在跟踪那群吸毒者?
尧七七呼吸一滞,褚一璇反常的举动,留下的便笺,无不证明她确实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
难道说,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所谓的无忧市考场,并且开始着手调查了?
然而这一切都敌不过另外一个问题:如果褚一璇已经深入局中,见证了未来的命运多舛,看到了如此多的生离死别——她还会因为校园霸凌而自杀吗?
那些欺负她的人在不久的将来全都死无葬身之地,这不足以慰藉她被诋毁和污蔑而受伤的灵魂?
尧七七正沉思着,手被天赐轻轻握住:“七七姐姐,他们三个怎么办?”
“要杀掉吗?”
尧七七闻声抬手:“钟富就交给张倩和贾泽辉了,他们想怎么样都无所谓。”
“庄如意放下来,何波……”她一笑,“尚星,看看他的命运吧。”
尚星兴奋不已,在何波狰狞的面容中雀跃,高举骰子:“使用道具,命运之骰!”
大成功!
何波身下的过山车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高速飞跃断裂的铁轨,撞在下一段铁轨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运气太好,为自己的幸存激动不已时,他却惊恐地发现,过山车速度太快,未必是件好事。
正常过山车凭借惯性和摩擦力可以做到完美掌控停滞时间,可他身下的加速版过山车冲破了所有减速带,在临近末尾的地方飞了出去。
终于还是脱了轨。
庄如意从跳楼机上下来,腿一软,跪在了尧七七面前。
她起不来,只能听着钟富和何波的哀嚎,心里明白,自己差一点儿也会变成他们的样子。
那么这一点儿,差在哪了?
尧七七俯下身子,解答了她的疑问:“你说是褚一璇先打了你的,所以我留你一次。”
无论褚一璇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致使她动手,庄如意是不知道的,或者说,那是她还没经历过的未来。
“现在,我需要你详细回忆所有有关褚一璇的事情,不分轻重,不论大小,只要你能想起来,全都告诉我。”
庄如意双手撑在地上打颤,脑子一片空白,良久才道:
“是,是从她死前的一个礼拜开始的。”
褚一璇和她是初中同学,两人不算熟络但也占了个认识。她印象中的褚一璇一直都是文文静静,温声细语,无论谁跟她说话,都带着温和的笑容。
这种印象一直持续到了褚一璇死前一周,她突然冲到A班甩了庄如意两个耳光,发疯一般哭着痛斥她,仿佛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庄如意当天就打了回去,也从那天开始再次注意褚一璇。
“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阴气沉沉的,谁跟她说话她都一个激灵,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我当时还觉得她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做贼心虚,就跟踪了她几回。发现她老是跟一群混混不清不楚的,纠缠不休。”
所以就有了谣言的开端。
“对了。”她想起了什么,连忙道,“郑好之前不是和她是好朋友吗?后来突然关系就变淡了。在我们欺负她的那一周里,郑好落井下石次数可不少!”
“还有还有,燕芃!燕芃那一周和她走得很近!”
燕芃?
尧七七眉心一收,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F班唯一能和马斌相提并论的富二代,比马斌还能惹是生非,但从不和F班内部闹矛盾。
这个名字,褚一璇一次都没有提起过。为什么会在死前一周突然走得近?
“行了,你先回去吧。”尧七七知道庄如意也说不出太多,轻飘飘撂下一句。
庄如意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我可以走了?”
“你还想留下?”
“不是不是。”庄如意如蒙大赦,慌慌张张往门外跑去,脚下踉跄,几乎是连滚带爬了。
尚星凑到尧七七身边,踮着脚望庄如意的背影:“就这么放过她呀?七七姐姐,你心好软哦。”
又矫揉造作地往她身边一靠:“只对我铁石心肠,到现在也想不起我半点儿好。”
放过?尧七七轻笑了一声。她从进入慧明高中的那天起,就没打算放过谁。
两年来,她对学校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却仍然无法精准锁定当年霸凌褚一璇的究竟是谁。现在才明白原因——时间节点不对。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和褚一璇之间的矛盾只有短短一周,那裹挟着浓郁恶意的欺凌,居然只发酵了不到七天。
庄如意,钟富,何波,这三个人的人生和褚一璇几乎没有重合,只有那七天,机缘巧合,纠缠不休。
尧七七明白,褚一璇的死早已经不是校园霸凌那么简单了。恐怕褚一璇的死因,和她现在经历的种种都有脱不开的干系。
“七七姐姐,这个姐姐是谁呀?”天赐拽着她的手,将她的思绪扯回来,“好漂亮!”
尚星在她亲昵地称呼“七七姐姐”时面露凶光,又在“好漂亮”三个字脱口时瞬间展开笑容,变脸比翻书还快。
尧七七便握住天赐的手,轻声解释:“还记得姐姐之前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她就是我的小师妹,给我送蛋糕的那个。”
此言一出,别说天赐,连尚星都愣住了。
半晌她支支吾吾:“你,你想起来了?!”
“嗯。”尧七七瞥她一眼,没有半点久别重逢的欣喜,反而挑剔地上下打量着她,“怎么不扭了?”
尚星摸了摸鼻尖,脸上飞起两朵红。
她小时候为非作歹从不遮掩,都是尧七七在她身后跟着给她擦屁股。
直到因家庭原因出国,两人才算分开。
谁能想到分开第一天,就出了那样的事……
尚星眸色暗了暗。尧七七最难的那段时间,没有她,只有褚一璇。这就是她始终不敢主动找尧七七叙旧的原因,她心里始终搁着愧怍,久久不能平息。
“走了。”尧七七牵着天赐的手,“姐姐带你出去玩。”
见尚星眸色幽深地怔在原地,她抬起另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走了,姐姐也带你出去玩。”
“好耶!”
两道声音交叠起来,笑声回荡在荒废的游乐场上空。
三人路过鬼气沉沉的小区,走进阴森可怖的两元店,像是与这一切诡异无关一般,三人始终轻笑着,好似真的是来这里玩的。
啪。
没被留意的顶楼,一个男孩从高空坠下,落在地上,绽开一朵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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